春分：一缕青烟

何也

    就像一缕缕青烟，黄纸白纸和香火燃烧后冒起的青烟，高高耸立在黄土之上。你总是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的小路上，走来。背后，是冬天的枯枝，败叶。也有一些浅耕的湿土，和微弱的春天的声音，露出来，透出来。你想，所谓一生，就是这样一回事。那些紧握锄把或镰刀的手，那些曾经清理过纷繁农事的手，此刻已安静了下来。它们转过身，失却了对欢乐与生命的敏感，失掉了隐藏财富的余生。而这个节令，却不合时宜的活着，活在两个变硬了的与世无关的茧壳之间。日子，就这样在干土上滚来滚去。即使再翻一次，里面的故事还会有什么不同呢？所有的黄土都可改变。没有什么凄然，简单，渴望比张动着的嘴吧更容易变换的了。那是你自己的作品。漫不经心的一种创造。自卑自弃，随遇而安。路的尽头，长满了荒草。


    这个时刻，任何清晰的目光都徒然无济。必须回去了。顺着黄土勾勒出的坚硬线条，顺着一道道惨败的风景。一棵树，一只鸟，谁会成为它们飘浮的彼岸？一个瞬间到另一个瞬间的长度，谁会计量？衰老，或生锈，在填满百年的空寂中，窃窃私语。在未来的青青的麦田之上，节令平分，似笑非笑，仿佛一张张渐远的肖像，或一片片荒芜的背景，躲在镜头后面，回避。闪开。另一个焦距，向纵深处滑落。枯草，努力挣扎的枯草，被风邮往到没有地址的远方。唯有黄土，雾，与自己较量着。被季节修复了的田野，就像一块块疮疤，巨大着，美丽着。此刻，没有什么不是陈词滥调。遗嘱一样，覆盖着死亡。你，举目茫茫，在春天的暖阳里，隐入一个方形的黑洞。


    有人趟着土走，就像趟着一场厚厚的积雪。白色的，黄色的粘连度。所有的移动都不可辨认。颠簸。鸣叫。地下的风景，就是村庄的风景。暗。乌鸦落下。它们尖锐的嘴啄着返青的麦苗。越啄越饿。坚硬的西风，吹遍了每一年每一季。一阵颤抖，一阵痉挛。生长的渴望黯淡了下去。只有乌鸦的脚爪，掠过。黑黑的，铸铁一样，晃成片片废墟。瓦砾。你知道，那是夜的颜色。能够抹掉一切的色泽。你站在废墟之上，一片枯黄。你不知道别人能看到什么。你是独一的风景。


    坟墓，古老的形状。浑圆灰黑。你的眼里只有这个词。一个秘密。时间的灰烬。


    或许没有焚烧。那些青烟，以及想象中的翔舞，最后一次还原成了一只只蝴蝶。黑色的，比梦飞的更高更远。而你只看到陶土，粗糙的泥土，盖紧了天空。村庄还在那里，一扇扇柴门紧闭着。一只香炉摆在木桌上，众目睽睽下将过去变成一个出土仪式。芳香的气味，满目的弱，就像惨活着的青草的味道。飘向春天的深处。你用香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眺望着陌生的世界，视野里堆满了触目惊心的疼。不存在一条理解之路。那是没有逃路的陷阱。灰蒙，压抑，永恒的真实。石头的世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那不是纪念碑。


    青烟冉冉上升。灼伤的祭奠，从一把灰烬结束。没有过去，没有现在。迎接，也就是告别。坟墓中唯一的内容，就是“三月”一词。布谷鸟，已经爬上了树梢。那些鸣叫，即将响起。天空破碎了，你的目光坠落到了虚无。如果荒芜也是一种颜色，那么，对于圆润的泪珠来说，它就是谎言。而你的泪珠已经干涸。


    在黄土的表面，在断壁残垣之下，一座土堆收容了茫然无边的记忆。一个人的阅历，就此被节令平分。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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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09-3-31 15:18 编辑 ]

杜永生

先记号。还没编辑好啊。问好！

何也

多谢永生斑斑的提醒。正在编辑啊！

杜永生

欣赏作者的语言表达能力。文章里的语言很耐得住咀嚼，而且，愈嚼味道愈浓。其表达的意境具有弘毅的力度，更有超拔的质地。无疑，文字就像雨水，慢慢洇湿于泥土的表层又渐渐渗入肌理。自然也获得了发掘这个节令之外与生活息息相关着的深层内核的审美价值。好文，精华支持！

芳香碧丝草

青烟冉冉上升。灼伤的祭奠，从一把灰烬结束。没有过去，没有现在。迎接，也就是告别。坟墓中唯一的内容，就是“三月”一词。布谷鸟，已经爬上了树梢。那些鸣叫，即将响起。天空破碎了，你的目光坠落到了虚无。如果荒芜也是一种颜色，那么，对于圆润的泪珠来说，它就是谎言。而你的泪珠已经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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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腻的文笔，将哀伤淋漓地表达。欣赏！问好！

清浅居

清雅的文字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也许是清明的临近，人总会莫名的生出诸多愁怨来，美丽的三月，委婉的情愫，好文字，学习了！

冷晰子

好精炼而诗性的字，喜欢。

邓荣河

充溢着哲思与智慧的好文。学习了。

琴若雨

原帖由 杜永生 于 2009-3-31 16:05 发表
欣赏作者的语言表达能力。文章里的语言很耐得住咀嚼，而且，愈嚼味道愈浓。其表达的意境具有弘毅的力度，更有超拔的质地。无疑，文字就像雨水，慢慢洇湿于泥土的表层又渐渐渗入肌理。自然也获得了发掘这个节令之外与 ...

    永生版主的评点专业、精彩，此文意蕴深厚，是思索人生的理性文字，风格沉郁，具有穿越力，欣赏，支持精华！

郭玉琴

坟墓，古老的形状。浑圆灰黑。你的眼里只有这个词。一个秘密。时间的灰烬。
三月里看不到繁华却看到你的这个词，实在有触目惊心的感觉，莫名的惆怅却不知道为文字的那一节生起。问好作者好文。

于文华

芳香的气味，满目的弱，就像惨活着的青草的味道。飘向春天的深处。你用香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眺望着陌生的世界，视野里堆满了触目惊心的疼。不存在一条理解之路。那是没有逃路的陷阱。灰蒙，压抑，永恒的真实。石头的世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那不是纪念碑。

   清明节前读到这样的文字，感觉很忧伤。。。。
   学习拜读，语句的跳跃，就像意识流又像散文诗般的语言。问好文友！

高迎春

有人趟着土走，就像趟着一场厚厚的积雪。白色的，黄色的粘连度。所有的移动都不可辨认。颠簸。鸣叫。地下的风景，就是村庄的风景。暗。乌鸦落下。它们尖锐的嘴啄着返青的麦苗。越啄越饿。坚硬的西风，吹遍了每一年每一季。一阵颤抖，一阵痉挛。生长的渴望黯淡了下去。只有乌鸦的脚爪，掠过。黑黑的，铸铁一样，晃成片片废墟。瓦砾。你知道，那是夜的颜色。能够抹掉一切的色泽。你站在废墟之上，一片枯黄。你不知道别人能看到什么。你是独一的风景。

语言空灵而独特！支持精华。

何也

原帖由 杜永生 于 2009-3-31 16:05 发表
欣赏作者的语言表达能力。文章里的语言很耐得住咀嚼，而且，愈嚼味道愈浓。其表达的意境具有弘毅的力度，更有超拔的质地。无疑，文字就像雨水，慢慢洇湿于泥土的表层又渐渐渗入肌理。自然也获得了发掘这个节令之外与 ...

真诚感谢永生斑斑的精心批阅。
是的，节令仅仅是一个借口。

何也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3-31 16:57 发表
青烟冉冉上升。灼伤的祭奠，从一把灰烬结束。没有过去，没有现在。迎接，也就是告别。坟墓中唯一的内容，就是“三月”一词。布谷鸟，已经爬上了树梢。那些鸣叫，即将响起。天空破碎了，你的目光坠落到了虚无。如果荒 ...

多谢芳香的阅批。

何也

原帖由 清浅居 于 2009-3-31 18:10 发表
清雅的文字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也许是清明的临近，人总会莫名的生出诸多愁怨来，美丽的三月，委婉的情愫，好文字，学习了！

感谢你的阅评。
是的，三月，总是叫人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