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风景

寒冰

车上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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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五月了，天气开始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特别是在毫无建筑物遮挡和大树庇荫的路旁站着，无异于赤裸裸地暴晒于火球下。最要命的是，两岁的小儿已经睡熟了在怀中，吃过晕车药的母亲和婶婶药性开始发作，昏昏沉沉，难受得紧，但却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还得接受太阳的无情炙烤。而一向准时的高快汽车却迟迟不来，显然已经迟到快半小时了。王聪夫妇焦躁得紧，感觉扶老携幼的艰难。要不是老家有事，回来的仓促，自己驾车回来就舒服多了，哪需要受这等罪。

??乡下老家正在修路，人人都是灰尘扑扑的样子，加上王聪母亲和婶婶一副白族农家妇女的打扮，人们还以为这是一伙农民工要进城去打工呢。总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去窥探一下这伙人的行踪。但王聪夫妇无心去理睬别人的目光，只盼望着去省城的高快汽车赶紧到来。

??“吱”一声响亮的刹车声传来，一辆从丽江开往昆明的高快汽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王聪一伙的前面。王聪催促抱着儿子的妻子小雪赶紧上车，行李他们在后面拿。

??全身酸麻，挥汗如雨的小雪抱着熟睡的儿子赶紧上车，空调带来的凉意就一阵阵袭向她，让她舒服得仿佛进了天堂。她一上车，就在门边的第一排空座位上坐下来，全身突然舒适无比。可是当她正要慢慢体验这份舒适的时侯，一位身着梅红色职业套装，脸上长着淡淡雀斑，样子很凶的年轻服务员走到小雪面前很生气地尖声说道：“你怎么坐在这里，这是我坐的，你必须按自己的座位号坐！”

?? 小雪歉意地说：“车票在后面的人手里，我抱着小孩太累了，先坐一下吧，等他们上来找好座位我再过去！”

??那位服务员小姐嘟嚷道：“真是的！”用白眼仁剐了小雪一眼，愤愤地走开了。

??小雪懒得搭理她，心想出门在外，凡事忍着点。

??服务员转了一圈回来，又恶狠狠地对小雪说道：“还坐着干什么，坐自己的座位去！”

??小雪真想发作，我又不是喜欢坐你座位，只是不知自己的座位在哪儿罢了，还抱着孩子呢！但小雪忍住了，怕弄醒孩子，小雪笑笑说道：“等后面的人一上来找到座位我马上离开，不耽误你一分钟！”

?? 服务员白了小雪一眼，哼着鼻孔走开了！

??王聪和母亲婶婶把行李等放到指定的车身仓库后就匆忙上车，他们刚进了车门，车子就重重地把门关上同时已经启动了。王聪赶紧扶着母亲和婶婶平衡住身体，然后扶着她们找好座位。再来扶着小雪母子俩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刚在座位上坐定，王聪突然想起自己特意带的兰花拿漏了。那可是两盆很名贵的兰花，就因一直怕兰花被火热的太阳弄伤，王聪故意把它放到一个稍微有点凉意的地方，就没和行李放在一块，结果上车时太匆忙，加上等车时间太长人疲惫，就把远离行李的兰花给拿忘了。这兰花名贵是小事，主要这兰花是王聪专门带给领导的，王聪的领导很喜欢养兰花，而王聪老家的兰花是全国有名的，因而王聪这次请假回老家办事是拍着胸脯要带给领导名贵兰花的。这下兰花丢了，如何是好？

??王聪夫妇一边自责，一边懊悔。

??这时，那服务员小姐尖厉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车内响起：“你看，你小孩的脚把我的座垫弄得尽是灰，脏死了！”她一边尖叫一边指着小雪。

??正在气头上的王聪大声说道：“擦擦就是了嘛，何必这么大呼小叫的！”

?? 那服务员小姐可不干了，雀斑在脸上快速地运动起来：“你们这些人素质真低呀，太不讲卫生了！”

??王聪心想这服务员肯定是看见母亲和婶婶农村打扮，以为我们是农民工进城好欺负呢，得和她好好理论一下。王聪说道：“一个小孩子而已，何必计较呀，再说，我们花钱坐车，车上的一切就是为我们服务的呀，弄脏一点怕什么，小孩即使在车上尿了，拉屎了也没事呀，我们弄干净就行。你的座垫脏了我洗赔你，大不了买新的还你，你何必出口不逊呀！”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服务员小姐厉声叫道：“我就要出口不逊，怎么了，谁叫你们不讲卫生！真是土老帽！”

??王聪也火了：“你这是怎么当服务员的，态度一点都不好，你再吼我投诉你！”

??服务员更是不甘势弱：“你去投诉呀，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坐飞机去呀！”

??王聪不想和她吵下去了，说：“你是服务员就得为我们服务，就得微笑服务，我们出了这么贵的车票钱就是希望车上的服务好一点嘛！”

??服务员一副不屑的样子尖声说道：“我只为高素质的人服务，不为低素质的人服务，你不满意可以下车呀！”

?? 王聪的火又窜起来，大声说道：“我买了票的，凭什么要下车？”

??服务员提高音亮大吼道：“你下车，你下车，我退票给你！”

??小雪急得使劲拉王聪：“算了，别吵了，让她吵去吧，别把宝宝吓醒！”

??王聪停了下来。

??服务员见王聪不吱声更加得意了：“有本事你下车呀！真是德性不好！穷酸样，还想坐飞机，有本事自己开车呀，就不用来这里挤了！”

??王聪腾一下站起来：“你别狗眼看人底，做人不要这种张狂，你也只不过是个服务员而已！”

??只要王聪一开口，就像导火线一样引燃了炸弹，服务员尖厉的高音就开始发射出一梭梭的刺耳子弹。小雪怀中的孩子终于被吓醒了，“哇”一声大哭起来。服务员却没有因此停止撒泼，而是更加肆无忌惮地乱骂一气，甚至骂起孩子来。

??忍无可忍的王聪母亲站起来说道：“你车子座垫再值钱，有我孙子值钱么，你凭什么骂我孙子，一个小孩子你都不放过，有你这么歹毒的人么。我们飞机都坐不耐烦了，今天坐你这车是迫不得已，你别小瞧人！”

??服务员把目光转向王聪的母亲，满脸的鄙夷：“那你去坐飞机呀，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王聪、服务员、王聪母亲的激烈争吵声越来越大，车里有人在喊，“要吵下车吵去！别在车上烦人！”

?? 小雪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一副惊恐无比的样子。小雪哭着大声叫道：“你们停下，把我的孩子吓成这种样子，你们有完没完！”

?? 争吵声嘎然而止，小雪哭着指着服务员说道：“你自己难道就没有孩子么，对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么？我刚才上车抱着小孩走不动，只不过坐了一下你的座位，你就那么刻薄地说我，还一连说了几次，我也忍了。现在，小孩鞋子上的灰弄脏了你的座位，大不了我洗还你，买还你就行了，何必这么辱骂人，把我的宝宝吓成这种样子。”

??接着，小雪对着车里的人们说道：“大家都有小孩，自己也曾经是小孩，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小孩，为什么就没有人能为小孩说一句公道话呢？”

??说完，小雪一边哭着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宝宝别怕，有妈妈在，他们没有骂宝宝，他们在玩呢！”

??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小雪怀里的哭声和小雪在哄孩子的声音。

??小雪给怀里的宝宝又是唱儿歌又是讲故事的，终于宝宝开心地和妈妈玩了起来。

??这时，王聪的母亲和婶婶由于等车时间长晕车药性过了，开始晕车并呕吐起来，幸好她们旁边有一个垃圾桶，她们俩争着往垃圾桶里不停地吐。那服务员见状，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扇着风，厌恶地对两位老人说道：“小心点，别弄脏了地板和椅子。”

??两位老人眼里满是泪花，满脸的痛苦，吐得喘不过气来，哪有功夫去看服务员见的脸色。

??王聪拿着餐巾纸和矿泉水刚要送去给母亲和婶婶，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外国小伙子先他一步走上前去递给母亲和婶婶一包餐巾纸，并还把两位老人捶背，一点没有嫌弃的样子，好像两位老人是他的亲人一样。

??王聪走上前去替换下外国小伙子，并感激地对他说：“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外国小伙子友好地笑笑，摇摇头说：“No, That’s all right!”

??王聪感慨地和妻子小雪说道：“还是外国人好呀，乐于助人，不看对方的身份地位！中国人就只会看人说话，趋炎附势！”

??小雪嘻嘻一笑：“那你去外国定居好了！”

??一路上，王聪和妻子孩子有说有笑，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只是每次中途停车休息时，王聪一家人经过服务员身边时服务员一脸的蔑视和故意的刁难让王聪的心里笼罩上了一层阴影，王聪想等顺利回家后一定要投诉一下她，省得再有类似的人受她的害，现在不和她计较。于是，对于服务员的不屑和挑衅，王聪视而不见。

??回到昆明的家后，王聪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投诉那个服务员。负责接听投诉电话的人很客气，对王聪的投诉他们表示一定要严查，并且会做出相应的处理。王聪在电话里故意说明自己的身份，是昆明某重点大学的教授，希望对方能把处理意见反馈回来。

??现在单位的办事效率还真高，事情才过了一天，投诉中心就反馈处理意见给王聪了，对方说：“我们单位仔细了解了事情经过，我们的服务员确实做得不对，她的有些话更是不应该说，她自己也承认了错误，我们已经教育批评她了，并且对她做了降级扣工资的处分！至于你投诉的她在车上当着一车人大声和老公吵架很不文明的举止我们也调查了，那是因为她耳朵有点问题，所以声音有点大，就不用管她了!我们的处理你满意吗？”

??王聪说：“满意，满意！我也并不是非要你们处罚她，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懂得怎样做人！”

??对方在电话另一头笑了笑，补充道：“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她说了，要是她知道你是某高校的教授，打死她也不敢冲撞你呀！”

??王聪想说什么，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3416字）
???????????????????2009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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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寒冰 于 2009-4-27 16:56 编辑 ]

霍名夏

　　车上风景，真的是“车上风景”。
　　作者的笔触十分细腻真切，笔力充足，一篇小说在这种描写下让你难辨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虚构。也许，有人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不是小说，顶多算纪实或记录。也许，可能。问题在于，可能在你笔下，真正发生的事情你也没有本事真实还原，弄成一篇淡而无味的虚假东东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留下诸多可疑之处，水准暴露无遗。退一步考量，这篇小说即使是在真实事件的基础上如实写来，能够如此选材得当，表达细腻、精彩、准确无误，同样十分难得，这种笔法与内涵，无疑是一篇值得重视和赞赏的好作品。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整篇不露一丝思想痕迹，而思想却无处不在，看似不过一场服务员与乡下人吵架而已，然而真实与思想深刻之处也正在这里，小说结尾告诉我们，男主人公王聪不仅是重点大学教授，而且其整个表现也的确印证了这一有教养的高级知识分子身份。作者一直把握着深层次的东西，始终是在有意识地用形象说话，换言之，形象大于思想，深藏不露。这便是作者的小说主动意识在其人物艺术追求与文学功力上的努力了。有本事把故事说清楚，在这里不是很多，小说是无须解释的，一篇作品，让人看得明白是基本要求，一篇千把字小说，再附五百字说明，本身就滑稽。除了作者应该检讨之外，本身缺乏文学自信也暴露无遗。思想大于形象，有点可悲，无须再置一言。
　　回到作品本身，《车上风景》，题目看似过于直白，缺少必要的文学性和修饰性，然而，如果你具有一定思想与文学经验，整篇小说读过之后，也许就会彻底改变这一印象。车上风景，透过车窗我们看到的却是惊心动魄的现实社会之道德缩影。不是么？女服务员看人下菜碟直至一路撒泼的举动，不仅具有较为普遍的现实国民性，也使这一形象固定在我们的艺术感受深处。这里，更多的话就不展开了，请看小说其中的一段描写与对话：“王聪走上前去替换下外国小伙子，并感激地对他说：“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外国小伙子友好地笑笑，摇摇头说：“No, That’s all right!”“王聪感慨地和妻子小雪说道：“还是外国人好呀，乐于助人，不看对方的身份地位！中国人就只会看人说话，趋炎附势！”一句话，既符合人物身份，更符合特定环境与心境，你不要说你是爱国者，不要说这是高调扯淡。我不相信，你没有遭遇过类似问题和有理无处讲的蛮横无理待遇。好了，如果是你遇到此类情况，如果要你来描写这种“车内风景”，你能否有这种文学能力和艺术手段，将整个大的思想内涵巧妙地融入其中，而丝毫不露雕刻痕迹？
　　此作深刻的思想内涵正在这里。
　　之外，《车上风景》这篇小说文字与思维逻辑严谨，不留一丝疏漏与可疑之处。而结尾一笔，更是将这种深藏不露的思想内涵艺术地表达得恰到好处：“对方在电话另一头笑了笑，补充道：‘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她说了，要是她知道你是某高校的教授，打死她也不敢冲撞你呀！’王聪想说什么，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便是接到严重投诉之后，有关单位高效率反馈给主人公的处理意见。
　　关注社会，干预社会，是每一个有责任、有社会良心作家的责任和使命。淡而无味的东东，自己欣赏可以，面对《车上风景》这样一篇小说，掩卷之后，你又作如何深思？
　　好作品，我们不会放过，并为之喝彩。希望大家将文字能力尽力展示、精进于自己的每一篇小说的具体创作中。大家有目共睹，这是正途，也是唯一期待。

　　即兴之言，可能还有感想疏漏。总之，此作无疑是本期一篇值得特别一读的好作品。
　　精华小说并高亮显示！

[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9-4-27 22:47 编辑 ]

天下为公

寒冰的小说总能够在日常生活之中理出一些叫人深思的东西，这一篇也是一样，结尾一笔，“王聪想说什么，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留给人很多想象空间。问好！

寒冰

原帖由 霍名夏 于 2009-4-27 22:35 发表
　　车上风景，真的是“车上风景”。
　　作者的笔触十分细腻真切，笔力充足，一篇小说在这种描写下让你难辨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虚构。也许，有人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不是小说，顶多算纪实或记录。也许，可能。问题 ...

谢谢霍老师的认真阅读和深入评论，真的让我很感动！原本以为人世间就是冰冷对着冰冷，麻木对视着麻木，我在别人的不屑中和腐蚀下，甚至也想随波逐流，放弃自己从小以来的至高“作家梦”，当然是别人讥笑的东东，这年头，什么狗屁文学，值几个钱，整天就会弄些这破玩艺儿，不务正业！在这样的思想下，我曾一度消沉，也想放弃，但终究爱得太深，一时难以割舍，正在这两难境地，我有幸结识了中财，认识了你和很多老师，前辈，你们的高产，你们的才华，你们的热情，你们的追求又点燃了我心中的梦想，成了我人生路上的启明灯，成了我生活中的偶像，向你们学习，不断追求梦想便是我最大的收获！

寒冰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4-27 22:42 发表
寒冰的小说总能够在日常生活之中理出一些叫人深思的东西，这一篇也是一样，结尾一笔，“王聪想说什么，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留给人很多想象空间。问好！

谢谢天下为公大哥的评阅和鼓励，看来寒冰向你们学习有所长进了，还得不断学习和进步！

杨友泉

寒冰朋友的小说很有特点！诚如名夏所言，文字周密，无一点可疑处！
支持精华！向你问好！

寒冰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4-28 09:30 发表
寒冰朋友的小说很有特点！诚如名夏所言，文字周密，无一点可疑处！
支持精华！向你问好！

谢谢杨老师的点评和鼓励！那是向您们这些老师和前辈们不断学习的结果，看来寒冰向您们学习确实有所进步了，继续向您们学习！

沃野云空

结尾一笔，画龙点睛，耐人寻味。

寒冰

原帖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4-28 10:03 发表
结尾一笔，画龙点睛，耐人寻味。

谢谢朋友的点评，问好朋友！

芳香碧丝草

看了霍老的点评，有时间一定慢慢拜读！问好！

一楠

整体感觉不错，问好寒冰！

寒冰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4-28 14:07 发表
看了霍老的点评，有时间一定慢慢拜读！问好！

谢谢朋友的关注，问好朋友！

寒冰

原帖由 一楠 于 2009-4-28 20:54 发表
整体感觉不错，问好寒冰！

谢谢一楠版主的评阅，问好一楠版主！

吴安臣

仔细读了这篇小说，揭露现实不着痕迹，老乡的小说在看似平常处见真功夫。学习！

李有旺

精彩！问好。支持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