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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乱 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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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30 11:1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乱 套


  姜振友再次走进“红顶鹤饭庄”,还是那间雅座,自斟自饮。他是在到处找不见那个姑娘的情况下不知不觉走进来的。触景生情,暗自垂泪。正是在这里,那个“妖精”引他误入歧途,害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忍受着精神和肉体难以言传的无尽折磨,生命仿佛在一点点销蚀……就像当初他体验了那个姑娘什么叫真正的“女人味儿”一样,现在他也正体验着那个姑娘留给他的什么叫“死不起活不成”的滋味儿。

  昨天夜里,妻子马中华突然犹犹豫豫地对他说:
  
  “哎……你那次出差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振友一愣,本能地扑愣一下坐起来,反问:
  
  “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哎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他见妻子并没有抓住什么证据,突然地十分生气,直通通地一句“没有!睡觉!”就把被使劲朝身上一拽,蒙上了脑袋,心里却非常发虚。他不知道妻子突然问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好在妻子也没有再追问,伸手“啪”一声拉灭了灯,扭过身去睡觉了。事实上,妻子并没有睡着,他能感觉到,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总动弹,不知黑暗中她在被子里面干什么?难道……他不敢往下想了,更不敢主动问。
  
  现在,这件事仍压在他心里。
  
  也正是在这里,他碰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老亮,是他经年的铁杆酒友、棋友、牌友和战友,关系老铁(东北新方言,意即相当好)。近来由于老亮忙于生意,走南闯北,马不停蹄,难于谋面。这天冷丁一见,倒把老亮吓了一跳!原来人高马大、很有“中国猛男”神韵的姜振友,眼下竟是形容枯槁,愁眉不展,他差点没认出来,“哎呀,你怎么了你?!”他愣怔片刻,两手搬着他的脑袋大声问。
  
  正有一肚子话想说的姜振友,潸然泪下。
  
  坐下以后,老亮招来服务员要了一瓶集安白酒,眼睛一直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姜振友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
  
  “说吧,怎么整的?”
  
  姜振友就一五一十地把揪心事搬合盘托出。
  
  不料,老亮听罢,哈哈大笑:“我当啥?就这鸡巴事儿,好办!”
  
  老亮毕竟见多识广,又头脑活泛。他首先指出姜振友不该有病乱投医,以致像他这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因不敢声张而成为江湖骗子们敲竹杠、讹诈的对象;至于医院无法确诊,也是缺乏经验。接着明确告诉他一般人得的只能是淋病、尖锐湿疣和梅毒什么的,根本不是艾滋病,不可怕,更不值为它丢了性命。

  半信半疑的姜振友半天才问:“真的?”

  过了一会儿又问:“真的?现在这艾滋病多难治呀!哪有治好的呀?”
  
  “你真老外啊!”老亮拍拍他的肩膀,“我骗你,你给我钱花?”
  
  说起“老外”,在这方面姜振友真可以称得上是个十足的老外!关于性病方面的知识,过去他只听说过,却对之不甚明了。如果说当初他知道看到的那些小红斑就是性病的外在症状,那么就是那姑娘再迷人或者说要他命他也不敢干呀!现在可好,姑娘赚了他的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活受罪,还不敢对人说,家里外头不是人……这罪遭的,咳!
  
  由于碰到了多年挚友老亮,又有他指点迷津,一番通俗易懂言之凿凿的解说,加之他随后引经据典的高深宏论和介绍的一桩桩此类病例,尽管姜振友仍显得心神不宁,但笼罩在他头顶的愁云惨雾终于开始烟消云散了……
  
  “放心,我帮你!”老亮酒杯一敦,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想再上医院。”姜振友迟迟疑疑地提出要求。
  
  “不上医院?”
  
  老亮大手捏着脸颊斜眼看看他,片刻,说:
  
  “行!”
  
  “那咋帮?”
  
  老亮神秘地拉起姜振友胳膊,走出饭庄后告诉他,他听一个医生说过,这种病不打针不吃药只需悄悄找个没破过身的处女睡上一夜,便会收到事半功倍的神奇效果。姜振友听得惊惊乍乍,自己就是女人传染的病,再去找女人……再说现在处女哪有哇?!
  
  “不行不行!”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哎呀要不我说你这个人呀,从小就是有贼心没贼胆那伙儿的,你要是早嫖早玩几个女人,能这么倒霉什么都不懂吗?现在我要帮你,你又说不行不行,不行算了,好心赚个驴肝肺。”
  
  姜振友汗如雨下,焦急地向老亮解释:“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振友找不到出路。男人们的生命里常常遭遇找不到出路的痛苦,却尤以找不到姜振友此时所急欲寻觅的出路最为痛苦。老亮给了他一个新奇而又冒险的希望。姜振友仿佛正站在一条幽深的遂道门口,感受着身前背后两股巨大的吸力和强劲的冲击。经过短暂的抉择,他默认了,决定试试。
  
  “能找到处女吗?”
  
  “这你就别管了。”临分手时,老亮鬼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钱能使鬼推磨,兄弟。”
  
  老亮果然神通广大。
  
  不到一天,姜振友便接到老亮电话。他不动声色地让他马上赶到电影院后门,他在那里等他。电话里没提“处女”的身价,不过姜振友也不在乎。为了治病,他有些急不可耐了。他跟同事打个招呼后匆匆走出办公楼,打车直奔电影院。
  
  在电影院后门,老亮果然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面,他二话没说交给他一把房间钥匙。“去吧,退委会5号楼三门302号,人已等在那。”
  
  “要是处女,三百;不是处女,给点儿就行,农村的。”老亮说。
  
  姜振友没再客气,调头就走。他震惊于自己爆发出来的厚颜无耻,却也顾不得多想,此时他只想钻进被窝里,在领略那个不同的美妙风光同时治好自己的病。
  
  退委会就在电影院后面的第二个胡同里。一幢建于六十年代的老式土楼,上下四层,冬天需要生火取暖的那种,因为没人要,矿务局分给了退休没房住的老矿工,不值钱。姜振友走进去的时候,果然就见一个姑娘的背影坐在茶几旁边,听见门响也没回头,显然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哎,你好。”
  
  姜振友的手法见长,在比他还腼腆的姑娘面前和这间没有外人的房间里,他远比在那个小旅店里表现的出色。两人对视一眼,很快进入主题。因为他们双方在来之前都被老亮分别告之,在这里的逗留时间顶多不能超过两小时,主人很快就会回来。因此需要速战速决。好在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都和你说了么?”姜振友问。
  
  姑娘点头,斜睨他一眼。
  
  姜振友顺势就把她揽在怀里,姑娘既不主动也没反抗。他侧侧身子,让姑娘伏到自己身上,姜振友的大手漫无章法地一阵乱摸,那姑娘的气息就给他摸乱了,他的食指和中指夹住衣服里面的一颗蓓蕾,很想感受一番什么却自己越来越难以压住阵脚……
  
  人有时候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本来一分钟前还互不相干的两个男女,转瞬几句话一说,,肉体之间那短暂美妙的深度接触就拉开了序幕,于瞬息之间就把男女之间最难以攻破的堡垒界限消弥得干干净净。姜振友惊异于自己身心里遽然的变故,感受着莫名其妙的困惑,好像自己早已是个拈花惹草的淫棍。
  
  姜振友没再客气,翻身起来,把姑娘压到身子底下,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去了。他细细地品味着,果然又是一种温暖滋润,好受得就像他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婴儿,重新回到了一片蒙昧混沌的包裹之中。姜振友是一个长进很快的男人,本来就不笨,瞬息之间他已颖然顿悟,是的,过去的自己真算枉为男子汉,怎么就不敢挺进,挺进呢!
  
  ……
  
  这次勾当,姜振友最后给那个姑娘的人民币是一百元整。
  
  而非三百。
  
  理由很简单,姜振友感觉虽然不错,如痴如醉之后醒过腔来却没找见那“女儿红”。不是“处女”怎么治病?看那姑娘无怨无悔又无所求的样子,姜振友虽说懊恼,也未点破。给了一百元,姑娘先走,他把弄得一踏糊涂的床单抻抻平,抽了支烟,又隔了一会儿,也走了。
  
  晚上,老亮去家里找到他,拉他到外面,鬼笑着问:
  
  “怎么样?”
  
  “挺好。”姜振友勾着脑袋,无精打采。是的,朋友好心帮忙,怎么说?
  
  “给多钱?”
  
  “一百。”姜振友实话实说。
  
  “咋那么点儿?”话一出口,老亮马上明白了,“不是处女呀?……”
  
  姜振友重重地点点头:“嗯。”
  
  “怎么可能呢?”老亮比姜振友看上去还上火还尴尬,“不瞒你说,原来我都想玩这个了,农村的,家穷,可你有难就让给你了……看表面挺老实的,怎么就不是处女呢?真他妈的!”
  
  接着,老亮就把如何找的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

  那天电影院上演新片的时候,闲得无聊的老亮买了张票就进去了。他进去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演,里面人没坐满,他就摸黑就近找个地方坐下了,看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旁边坐着一个面颊红润、身体纤细苗条的少女,她的姿态、举止,还有那副羞答答和样子,都显示出她是个情窦未开的温柔少女。

  以前,老亮就挺不正经,别的不爱就爱看个电影。看电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主要是愿意往女人身边坐,灯一闭,电影一演,他的手就不老实了,总想摸摸索索试探着往人家那边摸摸,眼睛却仍然一本正经地盯着前面的幕布,心里象贼一样地跳,碰到倒运的时候手刚一触到人家隔着裤子的大腿“啪”一声就被狠狠地一巴掌打回来,听人家骂一声“臭流氓!”然后再飞他一个白眼;这电影也就没法看了,不是人家走,就是他灰溜溜地起身蔫退……不过大多数时候运气还是不错的,那时候的姑娘傻,碰上情窦初开又心怀同样欲望的,接下去事情就挺美了。老亮年轻时候一直到他后来发迹没少干这种缺德事,弄了不下二三十个这样的女人。不过,现在女人都图钱了,再在电影院里整这种事人家肯定不干,作为“有钱人”的老亮目前也不这么干了,掉价儿。不过,只要有空看电影,屁股一坐在那种特有的光线里,他还是忍不住年轻时做下的毛病,眼睛总喜欢撒目身边的女人,有好的,摸不行,跟人家唠唠嗑总行吧?

  后来老亮主动跟她搭话,她垂着双眼,欲言又止地轻轻应了一声,后来就算认识了,还吃了老亮买的冰淇淋,并知道她的父母都下岗了,现在农村住。老亮和姜振友不同,这几年有了点钱,虽说家里有老婆,但见了风韵迷人的姑娘还是想搞搞,尤其喜欢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本份少女,基本上达到了“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小康水平,却很少去玩“鸡”。

  看完电影,姑娘又跟老亮去吃了一顿火锅,但没跟他去他家。

  老亮告诉她,他家就在前面铁北东街,媳妇没在家,去看看没事儿。姑娘摇头,说她爸在市郊乡医院住院呢,实在不行,连看电影还是偷跑出来的,都几点了?好几个小时得回去了。后来老亮就骑摩托把她送回去了,把手机号码留给了她……
  
  认识她后,老亮总想睡她一睡,但人家是姑娘,毕竟得慢慢来。
  
  老亮又忙,整天忙那些杂七杂八的冤枉生意。
  
  就一直没得手。
  
  这次姜振友有事,老亮立刻就想到了她。他敢肯定这个姑娘是个处女,也相信金钱在当今几乎所有需要钱的女人身上的威力。没听有些女人说么,裤带松一松,胜做十年工;屁股转一转,能开一年饭;眼睛笑一笑,一张老头票。果然,他找她一说,她就同意了。她说她已经二十三了,应该为家里和父母分担点经济负担了,她问一次能给她多少钱,老亮说最少一百,多呢,也许三百五百。姑娘激动得当时就跟他来了。当然,老亮说,他没敢告诉她治病的事儿。
  
  最后老亮不无遗憾地总结道:“看着挺好,像个处女似的,这话又不能问,咋就不是呢!”
  
  老亮一片好心,又是铁杆哥们,姜振友也没说啥。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成想,这次“治病”,却惹出了一连串的大麻烦。

  事实上,姜振友的妻子马中华也早已被他传染了,前几天姜振友跟那个姑娘睡的觉,没几天她那个地方也骚痒红肿了,并有溃疡蔓延,只是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得的是性病,更不明白性病是怎么回事。本份人现在还是有的,因为长在隐秘处,一向腼腆的马中华即使对自己丈夫也觉得有口难言,以为得的是妇女病,近期来一直偷偷服用妇科的消炎类药。年末,病情非但没有好转或缓解,反而进一步恶化,腰部、腹部疼痛不止,浑身无力,更使她无法忍受的是下部奇痒异常,这让身为老师的她简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势和毅力,面对讲台下一双双童真纯洁的眼睛。无奈,只好先后请假去外地和当地医院、妇幼保健院进行治疗,都不见好转。久而久之,马中华得性病的消息不胫而走,比丈夫姜振友还早地让人都知道了。先是在老师中小范围议论,继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校领导也知道了。更有好事的人,背后指指点点:“人真是没法看,老师本是教育人的,又是先进教师代表、市“三八红旗手”,表面看挺好,怎么暗地里也瞎胡搞?”

  马中华泪沾衣襟,有嘴难辩。

  稍有医学知识或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女人一旦得了性病比男人还难缠,有时男人治好了,女人却一半会儿也治不好,治好了也愿意反复,闹心又无奈,精神和钱都遭罪。
  
  她承受着比姜振友更大更沉重更直接的压力、痛苦、心灵摧残和伤害……

  
  终于有一天,她支撑不住了。
  
  她流着泪告诉丈夫自己得了一种“怪病”。
  
  “啥病?”
  
  “性……”妻子苦痛万状,欲言又止。
  
  声音虽不大,在丈夫听来却不啻一声惊雷。他再清楚不过了,妻子的病肯定是被自己传染的!面对朝夕相伴、日显憔悴的马中华——好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他心如刀绞。他觉得对不起良心,更对不起爱他疼他的妻子和可怜巴巴的儿子……从那天开始,姜振友更加心灰意懒,索性呆在家里,连班也不上了。夫妻二人的治疗都没有效果,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自从姜振友发现自己沾染上性病后,就再也没有跟妻子有那事儿。而马中华发现自己得了性病后,更是不想跟丈夫温存。两个人心里都在暗暗担心,生怕哪一天让对方知道了,说不清楚,更怕把这难缠的不洁之病传染给对方。
  
  现在可好,两个人都得上了,真相大白。
  
  马中华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姜振友万分痛悔!

  想当初,仅仅就是那么一夜的事儿,满打满算也就三次,最后一次还不得不灰溜溜地草草从那姑娘的肚皮上滑下来。真是悔青肠子哟!怎么就光想着一时痛快,没有考虑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呢?!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呀?!

  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拖就拖了将近一年。

  转眼,就到了秋天,正是去年认识那个女人的时候……

  这一年来,姜振友也没闲着,偷着这看那治,钱没少糟蹋,偏方也没少吃,但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楞是好一好,坏一坏。这期间,知道他这事的大概只有老亮一人,老亮也真替他上火着急,就象他自己得病了一样。有时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哪管半夜了他也要打个电话问问好没好,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等等等等。

  “处女”没治好姜振友的病,老亮很是疑惑和惭愧。后来他说他又在西市劳务市场临时找到一个姑娘,也是刚从农村八里堡来的,本来想把她带到一个地方,安排姜振友再试一次,一说,她面色绯红,不干;再加点钱,就同意了。然而,才跟着他走了没几步,又变卦了。没办法,老亮只得把给她的钱又要回来了。他总想着“处女”能治性病的那种说法,他哪里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病在姜振友身上,急在老亮心里,今年他又建议姜振友去南方广州治病,宜早不宜迟。
  
  姜振友迟疑很久,同意了。
  
  他去找局长请假并提出借款。
  
  “你到底得的啥病,小姜?”
  
  局长跟他是忘年交,关系非同一般,由于姜振友人老实业务又精,局长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和局里骨干。事到如今,姜振友只得把在站前碰到女郎、后来一夜风流以及近半年多的种种难言之隐统统说了出来。
  
  “你呀你!小姜,叫我说你个啥好?”
  
  局长最后说:“那就去吧,钱也借给你。”
  
  姜振友已是泣不成声,痛苦万状。
  
  “记住,这事只有一次。”白发局长瞅着平时老实巴脚的下属科长,耐心地教育开导了一番,并决定:“局里正好在广州有点业务,你先治病后办事,不用自己拿旅费。沿海地区开放早,也是这种怪病的高发区,医疗水平一定比咱东北这疙瘩强,去了别着急,治利索再回来。家里这面你就不用操心了,不过你这病一定要保密,否则影响太坏了。”
    
  回家跟妻子马中华一说,马中华默默流泪。
  
  姜振友说,等我要是治好了,你也去治。
  
  姜振友到了广州,第一件事不是治病,而是强忍着难受之躯先把局里的业务处理完毕。第三天上午才心怀忐忑地走进一家大医院。平生从未出过远门的姜振友头一次走进这样现代化的大医院,不禁发懵,条条廊道和诊室对于他无异于座座迷宫,语言又不通,加之本来就腼腆不善言辞又患的是说不出口的病,一直到中午才转转到了后楼的专科诊室。人家下班了。“下午再来。”
  
  下午接待他的是位胖教授,听完口述,验看病症,开了化验单递给他:“验血。”
  
  极少有过病的姜振友一下子犹如五雷轰顶,惊颤地接过那单子,心里念道:“完了,肯定是艾滋病!”当验血的化验单出来后,姜振友看了好几遍,那上面的符号,他一个也看不懂。老教授接过单子看了看,神情严肃地告诉他:“血是没有问题的,但你的病毒已布满全身,需要三个月的治疗,再观察。你的病是很重的。”
  
  天哪!如果说此前姜振友还心存一丝侥幸的话,那么此刻无异于罪犯听到了死刑判决,法官就是教授,姜振友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求您了教授,我家还有老婆孩子,救我一命!”教授生气了:“什么样子嘛?凭你这精神状态也治不好病。”姜振友瞅着生气的教授,见他又忙着为别的患者检查,许多男女患者盯着他看,尴尬万状地从地上站起来,头也没抬就向门口走去。
  
  “喂、喂!你不治了?……”
  
  身后传来老教授的喊声。
  
  他正忙着,就打发一名患者来追他。
  
  “大夫让你回去,同志……”
  
  姜振友狠狠甩开那个患者的手,他没回去。
  
  回到旅馆,万念俱灰。他躺在床上无声地流泪,想着老教授那神态、那语调,更铁信不疑自己患上了艾滋病。姜振友仿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粉色的沼泽——不是吗,仅仅一夜风流,别人可以平安无事,事后还作为谈资到处炫耀和吹嘘,而到了自己身上,偏偏就种下了祸根。自己受苦受罪死去活来不说,还波及老婆孩子,让她们跟着不得安宁……什么事都有个万分之一,尽管别的男女性病患者没事,可哪里知道自己竟成为他们当中不幸的“万分之一”呢!
  
  一连几天,姜振友没有吃饭。
  
  炎热的羊城虽已进入仲秋时节,但火辣辣的秋老虎仍烤得人闷热难耐,来自东北的姜振友更加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他终于病倒了。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深地陷入那片粉色的沼泽,前不见边,后不见岸,到处是污泥浊水,挣扎不出……他在旅馆给妻子写了封遗书。

  “华子:我一万个对不起你和儿子简简,我不想活了。原打算到广州先治好我的病,再想办法接你来治,可到了这里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家里的一切和钱都留给你,你一定要抓紧治病,也许你会治好的,不是我不想治下去,而是……永远恨我吧,华子,只求你好好看护教育儿子认真做人。无颜见你们的冤家绝笔。”
  
  这封遗书以特快专递形式寄往老家。
  
  它像一磅重型炸弹,炸懵了家乡所有关心他爱他的人……
  
  然而,一心想死的姜振友,到了这时似乎连死都成了麻烦事。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那就是,就在他前往广州治病期间,那个曾经被老亮骗来企图给他治病的少女,不久也发现得了严重的性病,这一惊非同小可,作为一个对性知识更加懵懂无知的她,一发现自己本来好好的身体有了重大变化,简直吓坏了!
  
  不用多想,她就明白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肯定是那个男人带给她的!
  
  这么一想,她毫不犹豫就动身进城找到了老亮。
  
  一见面,姑娘就哭了……
  
  老亮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开始,老亮想少给这个姑娘一点钱把她打发回去了事。可是,这长白山里的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别看平时她们干什么都害羞,见到城里人有时还不敢对视,但你别忘了,她们身上毕竟还流淌着老一辈山里人野性的血液,来了劲儿,要是认定自己吃了亏,谁惹了她们,就是拚了性命,她们也认准了死理儿,抓着蛤蟆捏出尿,不给个说法不行,岂是几个小钱就能哄得了的?!
  
  老亮无奈,也有点慌了神,没了章法。
  
  这可咋整?
  
  好心想做好事,可好事没办成却招惹这么大麻烦!事主姜振友又远在广州治病,也不能跟他媳妇要钱,也说不清啊?姑娘还哭着喊着跟着屁股后不算完,平常没有什么事能难倒的老亮一时间可真就没了辙。再三掂量,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事再扩大,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先稳住这农村姑娘再说。不然,对法律略知一二的老亮当然明白要是严格说起来,他和姜振友两个半大不小的老爷们儿都犯了故意传播性病罪呀!
  
  他对姑娘好说歹说,左哄右劝,提出先给她500元钱让她先治病,别的事等姜振友回来再说。行不行?有钱当然行,至少它可以帮助她暂时减少一些痛苦,再说不行她又能怎么样呢?一个未婚的农村姑娘,她毕竟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弄得满城风雨,丢人又现眼。想了想,泪眼蒙胧的姑娘就点头同意了。
  
  老亮心火升腾。他看到了姜振友寄自广州的那份遗书,脑袋瓜子登时就大了。从此一切都乱套了,姜振友自此莫名其妙地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单位派人专门去了广州,派出所也找到老亮一再询问调查,那个姑娘,更是隔三差五就跑到老亮家闹腾,要钱治病,不给就不走,哭天嚎地,老亮吓得不敢回家,藏匿在朋友家里,常常让人去家门口打探。而最让老亮头疼和不好交待的是,姜振友的老婆孩子跟他要人,要丈夫,要爸爸,当初,都是好心,哪里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一个完全没有料到的结果呀?处女不是处女,朋友也不是朋友了,乱套了,乱套了……

  牵扯其中的人,都陷入这乱套的日子之中,无法自拔和解脱。


                      09-4-26于歌谣苑


[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9-5-4 19:26 编辑 ]
2#
发表于 2009-4-30 12:38 | 只看该作者
看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为社会,为个人,更为那个住在乡下的姑娘,100元,就这样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的一生!!!

问好霍老,五.一快乐!!
3#
发表于 2009-4-30 14:22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直面现实,由情欲到贪欲,揭示了人性中贪婪的结果,如果把握不住度,就会毁灭人本身!
现在网上的处女情节案频发。与其说是性欲,不如说是贪欲。这篇小说无疑是种警醒!
名夏的小说语言精练,描写逼真,每给人身临其境之感!欣赏!
精华支持!
4#
发表于 2009-4-30 17:29 | 只看该作者
看完两个字:活该!还有两个字:可恨!
说这两个字别见怪,霍老。写得太好了,感觉就发生在眼前,所以让我对文中的男子恨之入骨。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字,里面就有关于坏男人和坏女人的话,按理说,女人要是人人都自爱,不会生出坏男人,即使有,他们也是妄想。可要是男人都不坏,再坏的女人也不会把他咋样。坏男人,坏女人,世世代代都有,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存在。坏女人是因为没有钱而坏,坏男人则多数是被钱所烧。坏女人多数是为了糊口,坏男人则是为了消遣。坏女人不是都坏,坏男人好的不多。
现今社会,压力过大,尤其是政界人士,吃吃喝喝,漂漂赌赌好像都已成习惯,可随着这种习惯的铺开,多少家庭瘴气弥漫?多少夫妻劳燕分飞?多少男人前功尽弃?多少不治之病被人们惊恐地躲闪?为了家,为了妻儿,男人们,还是止步吧。别像文中的人,毁了前程,毁了家。后悔已晚。活该!!

光顾的骂了,忘记问霍老好!五一快乐!霍老
5#
发表于 2009-5-1 19:2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4-30 17:29 发表
看完两个字:活该!还有两个字:可恨!
说这两个字别见怪,霍老。写得太好了,感觉就发生在眼前,所以让我对文中的男子恨之入骨。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字,里面就有关于坏男人和坏女人的话,按理说,女人要是人人都自 ...


点评到位,完全赞同。
五一快乐!
6#
发表于 2009-5-1 20:40 | 只看该作者
富有现实意义,精彩的小说,把持得很有分寸。
7#
发表于 2009-5-1 21:12 | 只看该作者
先顶,再慢慢拜读。问好霍师!
8#
发表于 2009-5-1 21:34 | 只看该作者
有种心疼的感觉让人欲哭无泪。这就是我们身处的现实!
9#
发表于 2009-5-2 10:17 | 只看该作者
很平常的地方,很平常的事情,却折射出很不平常的东西
10#
发表于 2009-5-3 10:4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4-30 14:22 发表
小说直面现实,由情欲到贪欲,揭示了人性中贪婪的结果,如果把握不住度,就会毁灭人本身!
现在网上的处女情节案频发。与其说是性欲,不如说是贪欲。这篇小说无疑是种警醒!
名夏的小说语言精练,描写逼真,每给人 ...


霍老师的这篇小说,精节曲折、人物刻画鲜活,把现实中一些人和事传神般地勾勒出来,富有警示作用。欣赏、学习,问好霍老师!
11#
发表于 2009-5-3 11:42 | 只看该作者
心痛的文字,100元啊......... :o
12#
发表于 2009-5-3 11:43 | 只看该作者
心痛的文字,100元啊......... :o 欣赏问好霍老师,你要多指导我呀!
13#
发表于 2009-5-4 10:15 | 只看该作者
人啊,面对这纷繁复杂的世界,充满各种诱惑的世界,如果自己的意志力在哪里稍微不坚强一点或许就会成了千古恨!这篇小说无疑是一种警示,更是一种思考,关于人生的思考!这篇小说留给人很多想象的空间,引起人们对人性、人生的凝重思考!支持精华!
14#
发表于 2009-5-4 12:56 | 只看该作者
霍兄的有一篇现实之作。“一失足而成万人恨”!很有警示教育意义!支持精华!
15#
发表于 2009-5-4 15:11 | 只看该作者
处女不是处女,朋友也不是朋友了,乱套了,乱套了……

  牵扯其中的人,都陷入这乱套的日子之中,无法自拔和解脱。
   现在真是乱套了,一切都发生了深刻而急速的变化。学习,欣赏,拜读名夏先生的最新力作。问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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