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黑夜深处的火车

张铭

驶向黑夜深处的火车

    在小城的火车站候车室内，雪将头深深的埋在强的怀里，恨不得钻进强的胸膛里。强在昏黄的灯光下轻搂着雪，摩挲着雪的如瀑的头发。晚上十二点开往南方的火车，小站里没有了白天的鼎沸，只有强与雪两人，还有那趴在窗口睡觉的车站值班人。


    在小城里强和雪喝了点酒。强说到城里出差，临行前，妻子将强的洗换衣服收拾好，上车时还嘱咐强少喝点酒，莫伤了身子。


    强喝酒是属于豪爽的那种，当然酒量也不小。可刚才跟雪喝酒的时候，只几杯扎啤就觉得晕晕的，说真的此时的强不是初次遇见雪时的怦然心动，是酒将他的苦恼和成了一团浆糊。楼下炒菜时的哧哧拉拉声，更让他心烦意乱。他自己觉得此时就是一盘菜被翻来炒去的。


    那一年的春暖花开日，强与雪在南下的火车上邂逅的。强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到遍地黄金的南方挣钱供养自己温良贤淑的妻子和天真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当年妻子决绝地爱上了一贫如洗的穷书生强，让强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强发誓要妻子过上好日子。


    雪是带着泪痕和手臂上的伤痕上路的，她是逃避其地狱般生活的婚姻。雪的丈夫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又嗜赌成性，在他眼中雪还不如麻将牌中的幺鸡。
雪面容姣好，身材曼妙，肌肤就像她名字一样，冰清玉洁。但这时的雪一脸憔悴，与她年龄极不相称，苍白的脸颊仿佛在黑夜中扯破了一个洞，惨淡得如同一个破碎的白釉花瓶。


    梨花带露半娇羞的样子，强就动了恻隐之心。一来二往，强的玉树临风的身影就像有着魔力一般，嵌进了雪的心里。强也有点异样的感觉，与雪见面总想到“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诗句。但强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浪漫想法，可强的思维就如握在手中沙子，越用力控制，沙子越往外冒。


    强凭自己的才气在一企业找到了文案策划工作，薪水不菲。雪凭自己的聪慧，在一服装厂担任质检主管。同在一城，电话又将两人距离拉得很近。后来雪在双休时还到强的住所，帮强洗洗涮涮，这时的雪宛如被雨水滋润的花草，清新而葱茏，早已没有了火车上的惨淡面容。


    女人的心路一旦被打开，情商就变得一塌糊涂。雪说强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生铁。


    其实强暗自享受着雪给他带来的温柔，雪一来，他这块铁似乎要熔化，雪一走他又回到冷却状态。强清楚他与雪是没有结果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妻子的全部，是一对女儿的依靠。强是多情的，在一次醉酒中曾吹嘘“与其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自个儿去寻死”，可心中有了雪后，平素那些似是而非的花心被挤得无处藏身，那种情爱的霸道，就连妻子女儿也被一点点挤到了旁边，若不加遏止，强甚至怀疑妻子与女儿在他的心中还有没有一席之地。


    强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妻子与雪的身影交替在强的脑中出现，此时的强好像变成了家乡的河鱼，让两只叫猫争相啃啮。强的生活一地鸡毛，上班就像丢了魂一样，以致为厂里写的简单文案出现了不该有的错漏。强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储存空间，他必须作出选择性删除。强想了整整一个通宵，决定救赎自己的婚姻，回老家去。


    强的离去同事都很意外，雪更是没想到。那晚雪就像一头魔兽，披头散发的在那个城市与强曾经到过的角落寻觅。雪的手机键盘打得发热，总听见一个重复的冰冷的女声，但雪没有放弃，直到手机断电，雪的心才真有点凉了。


    雪请了假毅然回到小城，她不敢前往强的家乡，更怕见到强的妻子女儿，于是辗转间接地找人前往强居住的小镇。


    强其实心里颇不宁静，尤其妻子追问他为何中途回家，他不好回答。理智让他安于生活，欲望又让他想入非非，他对雪的到来心中有一阵恐惧，似乎又有一丝欣喜，当然这欣喜只有自己才能觉察出来。


    强在小城里见到了雪。雪的苍白的脸立马飘出一朵红云，在一袭天蓝长裙的映衬下，强就像在沙州中寻找到了一汪清泉，他真想扑过去，用手掬起它。可他没有，他不想让这汪清泉有更大的涟漪。


    强本来想了很多理由说服雪的，可一见到雪这些理由就像手中托的一叠薄纸被一阵风刮得满地都是。他不得不躬身一片片拾起，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送别的晚餐上，雪一杯杯的把啤酒往嘴里倒，发尖披洒在杯中，和泪饮尽时，一缕头发被雪紧紧咬住。强看了心里一阵抽搐，可表情佯装木讷。


    “抱抱我好吗？”在候车室里雪有了最后的请求。强心里如白兔拱怀，他不能自已地抚着雪的头发，但尽力地绷着身子。他必须关上门，不留给雪半点挤身的空隙。他知道伤痕累累地挤出家门的雪，再也不能受伤害了。


    雪一步一回头，两步泪双流地上了火车。火车鸣了汽笛时强才向雪挥挥手。火车的声音一阵阵的紧凑，又一阵阵的稀疏。强的心也随之散了，他抬起疲惫的双眼望见火车驶向南方黑夜深处.


    转身回首，已觉东方既白，但两行清泪还是流到了强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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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张铭 于 2009-5-7 21:22 编辑 ]

敬一兵

沙发欣赏，慢慢品读

杨友泉

轻轻的来，正如轻轻的去。小说营造出一种伤感、忧郁的氛围，描写细腻。

尤世民

很有品位的小说，来去轻轻，透出淡淡的伤感，人物塑造到位。

一楠

小说情节不错，描写出了一对男女的婚外感情，令人欣慰的是男人控制了自己，那份隐藏的情感只能伴随着列车驶入黑夜……氛围营造不错，不落俗！

天下为公

一种别致的美感，学习问好！

张铭

原帖由 一楠 于 2009-5-8 10:40 发表
小说情节不错，描写出了一对男女的婚外感情，令人欣慰的是男人控制了自己，那份隐藏的情感只能伴随着列车驶入黑夜……氛围营造不错，不落俗！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