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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响叮当,放学了。小时侯的学堂里，我记得校长天天把一口笨重的旧钟挂在校园的老槐树上，每天上课下课要敲好多遍。敲三下是上课的铃声，敲四下是下课的铃声，连续敲无数次，像歇斯底发泄一样，那就是散学的铃声。事隔多年，恍然间却觉得那难听刺耳的铃声原来是童年里流失的时光警钟在长鸣着，只是我那时候没有这个意识罢了。
我小的时候是在离家不到二里路的地方上的小学，那个学校的名字现在已经用了有二十年了，名字还没变，依然叫南营小学，只是现在的乡村学校都合并了，原来是有完整的一到五年级的班级学生的，还外加幼儿园，可惜如今只剩下幼儿园和一年级了。二十年前的建筑物也都还是老样子没有翻新过，只是有许多房子都是空着的，没有用处了。这个学校的名字来源于它所在的小村子名就叫南营村。
我在小学里读书的时候，成绩是年年都拿第一的，就是后来上了中学成绩也还是一直在班级里遥遥领先，但很奇怪，走上工作岗位之后，我发现原来很优秀的我，居然笨的像一头猪。我十九岁高中毕业之后便到我们村里的一所小学做代课教师，刚当上老师的那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很神气，可以教书育人了。可是后来在教学过程中经常去别的学校听人家的课，听多了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劣质产品，根本不够资格当老师。虽然我所教的班级学生成绩在每次的乡里统一抽考中都能拿到名次，可我对自己很是不满意。我的这个不满意不是别人发现的，而是我自己有了自知之明，原来自己在讲台前的课堂上讲的普通话极度的不标准。最要命的是我在教汉语拼音的发音里，经常是翘舌和平舌不分，前鼻音和后鼻音也不分，读不标准。我读不标准，我教的孩子当然也就发不出准确的音了。其实我的这个缺陷是很多非正科班的老师都有的毛病。我犯下的的这个毛病与我的启蒙老师有很大关系。我读小学的时候，记忆中从一年级一直到三年级教我的语文老师都是代课教师，非师范类转正而来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以前在文章里所提到的我的恩师廷武先生。廷武老师也是代课教师转正后进行函授的，他上的语文课，我很喜欢，就是有一点，他朗读的时候发音不好听，但在我一生的纯真记忆里，他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小小的遗憾而让我减弱对他的优秀肯定，我的记忆里对他老人家依旧是崇敬和尊重，甚至胜过对任何人的尊重。
说到代课教师，我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教过我的一个女教师，姓王，高中毕业，高高且水蛇腰的身段，眼睛长的也很好看，大大的，还是双眼皮，皮肤白嫩，可就是寡户出身。她因娘家没有兄长所以在村子里是招女婿的，带着自己的男人和两个孩子在娘家过。她家和我家仅隔一条河。她在没做代课教师之前，自己的男人就得病死了，什么病，我那时候小，差不多十岁，不怎么懂，现在想不起来了。但她教我学科的时候，关于她的事情，我现在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她到我们学校来教书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姓孙的男教师介绍过来的，那个老师和她曾经是同学关系。二十年前的代课教师一个月也就拿几十块钱的工资，但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农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可以随意的进城打工，且进城的时潮在那个时候即使有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大批的兴起。正因为此，王老师在我们学校虽然是个代课教师，但在乡村人的眼中，在那个年月，也还是蛮令人羡慕的。
她家种了很多的田地，自己要上班，家里又没有个做体力活的男人，除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那个时候和我差不多大，需要她抚养外，她还有一个长年卧病不起的老母亲需要她照顾。小时候，也是现在的这个季节，我们在每年的六一儿童节来临之前早早的就翘首等待着学校放麦假了。学校放麦假一般是三天。村子里有许多淘气不肯上学的孩童，在这个时候是最开心的，因为不上学他们就不用做那头疼的作业了。我们村子里的小牛子和我同年同月生，且我们在同一个班级念书，他就特别喜欢放假，因为他成绩不好，我九岁读书，他七岁读书，我没上学，他就开始读一年级了，等到我上了学，他还是读一年级，再后来我读三年级了，他也还是读一年级，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凭语文和数学双门科成绩必须全超过６０分才可以升级的，不像现在的义务教育直接升，零分也能升级。他老是不升级，就成了村里人的笑料。我未读书前，他母亲总拿我开玩笑，说我九岁了还不会念书，是痴子，后来我上学了，我们的老师就在每次的单元考试成绩公布出来之后，一边发试卷给我们，一边铁着脸说，有人的成绩差的像狗屎，连痴子都不如。牛子他妈后来知道学校的老师常说这句话来贬他的儿子，就开始变得最怕人家当她面说，她的孩子不如一个痴子了。因为牛子是独生子，且是三代单传，在家是手心宝，不像我，命贱的像根路边的野草。
牛子喜欢放麦假，我不喜欢放麦假却盼望放麦假。我的那个王老师在教我们科目的那个时候也是盼望放麦假的。牛子喜欢放麦假不但因为不用在假期里做作业挨批评还因为放假了，他就可以跑到附近的汪塘边去逮鱼虾，享受童年乐趣去了。而我不喜欢却盼望放假，在那个年代里，和我的王老师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我想回家帮父母做点田里力所能及的事情，减轻他们的负担,而王老师愁家里没有人帮她收种庄稼,她要靠庄稼养活一家老小。
王老师家的田多，却没有劳力，于是她会偷偷的把我们班级的学生带到她家田地里干活。那时候的我们，虽然只有十来岁，可没有现在的孩子这样娇贵，我十岁的时候已经会拿着镰刀帮母亲割麦子和插秧了。我会帮母亲做，也会帮我的老师做，所以我很讨她的喜欢，在我做她学生的时候。她在学校课堂上的时候，会当着众人的面夸我勤奋，在她家的田地里，她也会当着众人的面夸我勤快。记忆里，我们的同学也还是挺喜欢她的，因为她长的文静且好看，为人又落落大方，和学生在一起也很和蔼。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教师，不仅讨学生的喜欢，也很讨学校的老师喜欢，有人传言我们学校的孙老师就很喜欢她。这话不知道是从学生当中先传出来的还是从老师当中先传出来的，反正见风捕影的事情，证据也就是孙老师和我们一起去王老师家帮她收过麦子和插过秧苗。
记得有一天，王老师正在给我们上课，一个体态臃肿，且满脸怒气像吃了炸药的女人闯了进来，直奔我们的王老师脸上就打，一边打还一边吐口水给她脸上，骂她不要脸勾引她男人。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前面一排坐的全是女生，且个头矮小，突然间看见这措手不及的一幕，全都吓成木头人了，后面的男生也没一个人吭声。那个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王老师比那女人高足有一个头，却被她拳脚相加连手都不还呢？事情又意想不到的发生了。就在王老师被那个凶女人楸着头发按倒在地的时候，突然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牛子，他是平时最不讨王老师喜欢的学生，突然间却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叫起来了，同学们，冲上去救老师呀！他这一喊，班级里看傻眼的学生突然一下子都沸腾起来了，牛子首当其冲的拿起收藏在桌子肚底下的皮弹弓对着那个打老师的疯子一样的女人的眼就是一下子射击，他用的是石子，虽然不比解放军叔叔的子弹，但射中她也够她受的，这可从她触电一样松开打人的手足以证明。接着有同学上去抱她腿的，扯她衣服的，用脚踢她屁股的，跟着有人喊叫的。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牛子一直是个坏孩子,成绩不好,调皮,有时候还在放学的路上拦我打。我曾经很讨厌他，也很害怕他，觉得他长大后一定会是个小流氓。但自从牛子在班级里表演过这英雄救美的一幕之后，我突然就很崇拜他了，觉得他很像那时候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江湖恩仇录》里的大侠李小刚，女孩子天生喜欢崇拜英雄，我从那时候开始崇拜牛子。我们班级有好几个女生在那件事情之后也都开始崇拜起他这个英雄出来，美女爱英雄，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意识了。王老师也从那次对牛子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经常在教室里表扬起牛子来了。她的表扬，让顽皮淘气的牛子一下子变的爱学习了，牛子的成绩在英雄救美之后有了进步。一切都是意料不到的。不明白为什么，牛子一下子就进步了呢？现在的牛子是做了两个孩子父亲的男人了，回乡下的老家碰到他，有一次聊起童年里的这些故事，他笑的前俯后仰，尤其说到用皮弹弓救老师的那一幕。
再后来，学校的校长和隔壁上课的老师听到动静都赶来了。还有我们的数学老师孙老师。他若不出现，我们是不会知道我们原来打的人是孙老师的老婆，我们的师母的。因为在这之前,我们从未看见过孙老师老婆的长相。他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且难堪尴尬之极。女人一见到孙老师出现，立即睡在地上打滚哭闹，骂他没良心的，放着自己家的事情不做，天天跑去帮一个寡妇做事情，没安好心，想占寡妇的便宜。为避免事情的扩大，校长和几个学校的老师把孙老师的老婆连拖带拽的带出了教师，换个地方谈判去了。
后来的结局是，王老师被学校辞退了。孙老师的工作被调走了。我们本以为再也看不到孙老师，可奇怪的是，以后每到农忙季节，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依然能看到孙老师在王老师家的田地里帮她家干活。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一点不假。村里人也有过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传言孙老师要和自己的老婆离婚跟王老师过日子。只是谣言传了二十年了，现在的王老师家的儿子都娶上媳妇了，而孙老师也是个抱孙子的人了，也没见他离婚，也没见王老师改嫁，也没见传言分出真假出来。他们的故事，我们童年记忆里的一段插曲，那么长的时间，我也不能够说准一个事实的真相，二十年来反复说的也就是一个谜语一样的不明真相的故事。
[ 本帖最后由 郭玉琴 于 2009-5-14 06:0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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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0 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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