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难如麻

阿夏

    和几个小兄弟连续奋战多天，终于将两部书稿赶写完毕，不会耽误下周的印刷计划，想也耽误不了成书在下个月北京书会上露脸。心里别提有多轻松了，干什么去呢？几个人就商量着找个地方喝酒庆祝。在他们洗漱换装期间，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新浪新闻网页，想瞧瞧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没想到的是，铺天盖地的都是山西洪洞矿难的报道。一百多名来自全国各地农村的矿工的魂魄将同浸染着他们血汗的媒块一起燃烧，化作缕缕轻烟，永远飘荡在已被废气污染的空气中， 飘荡在每个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国人的心头！

    开始不爽了！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庞，有被憋得发黑的，有被挤压变了形的，有血肉模糊分不清鼻子嘴的……我似乎听到了脚下发出有隆隆的爆炸声，看到有好多人在地下几百米的深处如何无言地倒下，或被烧死、憋死、摔死、砸死、淹死、饿死，还有那每一个人临终前痛苦的挣扎和无助的哀嚎……我这人平时胆子够大的，大到敢半夜三更一个人走过坟地，但此时想着想着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不由想起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栏目主持人长江女士写过一篇《矿难如麻》的报告文学，记得她在那篇文章里说：矿难已经使人麻木了，直听得耳朵根子失去了兴奋，听到除了大致问一声：“是吗，又死了多少人？”以后扭头就走的时候。仅2002年上半年，全国统计上来的矿难次数就达2014起，死亡3393人。……文章还揭露了那些隐藏在矿难背后的一幕幕比矿难本身还要恐怖还要令人切齿的阴谋和罪恶。她的那篇文章和我的一中篇小说刊登在同一本《当代》杂志上，所以我有幸多读了几遍，每次读完都会有手脚冰冷的感觉。

    矿难猛于虎啊！

    “真他娘的，又是矿难！”我忍不住关了电脑，愤愤地叨咕了一句。同事问我：“怎么了？骂谁呢？”是啊，骂谁呢？我还能骂谁？我骂谁谁又能听得见？

    “靠，反正我不是在骂自己。”我恶狠狠地这样答道。

    闷闷不乐。在楼道口的信箱中，有一本出版社寄来的样书，那是一本我几个月前做的《灾难史上的99个瞬间》，我一点也不喜欢它。当初编写它时，我就整日与那些惊心动魄的灾难史打交道，让人心里一激楞一激楞地，然后是选图做图注。那都是怎样的一些文字和画面啊，特别是在编写第87个故事时，我流下了眼泪。

    1985年11月，哥伦比亚鲁伊斯火山突然爆发，滚烫的岩浆、火山灰、融化的冰山积雪形成泥石流顺坡而下，淹没了山谷，吞噬了桥梁和村庄。一名记者在现场发现一个叫奥马伊的小姑娘，她只有12岁，在坍塌的屋板水泥中浸泡了60个小时，仍紧紧抓着一根横木，苦苦等待着人们的救援。要救她必须用一台起吊机挖出瓦砾，抽干泥水，但当时道路已经遭到严重毁坏。她不止一次对记者说：“救救我，我真的好想活下去啊！”记者一边与她攀谈，增强她生存的信心，一边用颤抖的手拍下了那令人心悸的镜头。待抽水机运来时，小奥马伊已经停止了呼吸，但她那让人看一眼就会永生难忘的大眼睛，还在透过镜头试图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生命是可贵的。人命关天！

    也就是在编写那本书时，通过查找资料我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不管是天灾人祸，也不论是古代还是如今，凡是有死亡的事，凡是强制把一活生生的人的呼吸停止的行为，地震也好，瘟疫也罢，灾荒、洪水、火灾、矿难，等等，等等，中国都创下了一个记录——死亡记录。翻开世界灾难史，瞧别的国家死几个人民众都会大喊大叫，死几十个人那得举国哀悼，总统和死了娘老子一样。要是成百上千，那简直天都快被捅塌了，地方官员引咎辞职是最普遍的事情——谁还有脸赖在职位上忍受着日甚一日的良心谴责呢？若是上万，我敢说那个国家的政府也再不会得以维持下去。而在咱们中国，在你我的身边，人的生命算得了什么呢？特别是那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居住在乡村的无奈的人们。一个唐山地震，死亡242769人，当时江青就说：“一个唐山算什么，顶多从地图上抹去不要了，批邓才是大事……”清朝的灾荒年，死亡竟高达千万之众。又有谁知道98年的那场洪水死了多少人？当我看到这些数据时，从心底里往上涌一句话：中国人，你怎么这么多啊！然后便有一丝丝凉气，顺着脚后跟一直掠至脖颈处。……

    我当时在黑龙江，只听说这样一句口号：“舍了齐齐哈尔保哈尔滨，实在不行舍了哈尔滨也要保大庆。”水进人退，没多大本事和之抗衡的，然后就是分流，多么可怕的泄洪啊！那么人呢？谁来保护哪些无助的人们，后来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些从地图上从此抹去的村庄？湖北有个紧抓着树而活下来的小女孩，她是幸运的，后来还成了新闻人物，被大肆渲染，谁的脑袋都不笨，都不是生来撞墙或擤鼻涕用的，想想，还有多少没抓住树干的呢？抗洪胜利了，又是秧歌又是戏地，什么抗洪精神，净他娘的扯淡！有什么好庆祝有什么好歌颂的呢？为什么不举国哀悼？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再有人提了？

    瞒着捂着压着，就会这一套。

    人命关天啊！人命真的关天吗？

[ 本帖最后由 阿夏 于 2009-5-16 23:32 编辑 ]

阿夏

       我不可能在这里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尽、说透。如今某些新闻中的话连鬼都不信了，但有一条不用谁说老百姓心里就知道——早就知道了！对于这次矿难的处理，肯定又是领导“高度重视”“亲临现场指挥抢救”，事后必然是“严肃处理”“认真整改”等等一套说辞，然后是某某领导作检查，并且给死难矿工家属发放在他们看来数目足够大的抚恤金，再然后是在同行业中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整顿，派督查组，办几个当事人，撤几个小官……

       信吗？明天，或许就在此时此刻，同样的悲剧正在上演着，近乎克隆般地上演着！对于某些地方官员来说，比无能更可怕的是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腐败，比腐败更可怕的，是麻木！

       “责任重于泰山！”这句话不该单单印刻在矿井的入口处，而应该镌刻在每个官员的脑门子上！有人把我国矿难频发归为“资本”的罪恶，似乎资本来到了世间，必然就导致生命的廉价。但“资本”并不是我国所独有，我国的“资本”只不过刚刚起步，老牌的资本国家是不是都矿难频发？据有关资料显示，原煤百万吨死亡率我国是美国的100倍、南非的30倍、印度的13倍。要讲“资本”，美国应该是“罪大恶极”，何以矿难竞比我国少得多？说穿了，还是一个体制问题，管理问题，官员的水平和责任心问题，以及煤矿管理人员的素质问题。

       回过头来再看发生在山西洪洞的这次矿难。瓦斯爆炸，按现在的科技水平，完全是可以预防的，但发生了，就是人祸。人祸，有时要比天灾大出许多！在中国，在我们看似平稳的脚下，每天都在发生着类似的矿难，每天！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不说您也能够想象得到。我在《北京文学》上曾读过这样一篇小说，讲的是两个矿工合谋拐骗没处下井干活的外乡人，谎称是亲戚介绍到矿上，然后在井下寻个机会把“亲戚”砸死，再以“亲戚”的身份向矿主索要抚恤金。看着很残酷吧？但在长江的笔下，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山西富源煤矿一次透水淹死二十多人，竟上报死亡两人伤三人，其余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知道是给偷偷埋掉了），家属每人发一万五了事。敢告？那一万五也没有了。有的矿主竟将伤了的矿工活活砸死，然后出点钱买个清净免除拖累。繁峙矿难死了37人，矿主竟雇人50块钱一具尸体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焚烧，而死者的家属还在矿井口苦盼着亲人的回归。……罄竹难书啊！

       这次，山西洪洞一下子又死了这么多人！你试试用火烧手的滋味，不对，应该是滚开的油泼到脸上的滋味，或者，你屏住呼吸五分钟，看看有多难受。

       那些死去的矿工，和你我一样，血是红色的，也会疼。他们也有父母兄妹，有老婆孩子，绝对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是我和你的兄弟，也有着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和头发，命如草芥的兄弟啊！

       他们生前也绝对不会想到，再过一亿年，他们也会变成了煤炭，或许默默隐身地下，或许也会被与他们有着相同命运的人来挖掘？会吗？

       现在，我们这些站在、坐在、躺在大地上安安稳稳过着普通而不觉得幸福的人，我们一同去那几百米深的地下走一遭吧，或者用你的思想和我一起去漫游。那地下，那深埋着黑亮亮煤块儿，那因为有了那些黑灿灿金子的光芒而对人们产生无限诱惑的黑暗中，掩盖着多少令人惊叹的过失、阴谋和罪恶啊！不信你仔细地去看，当那煤在炉中被烧红时，跳动在火焰之上的，有多少双愤懑的眼睛？

       又是谁，在地面上在阳光下，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地导演着这一切？是谁？是谁？？是谁？？？那些父母官在哪呢？那些肥头大耳的人民公仆呢？他们有亲戚有子女在井下挖煤么？是否该让他们去天山雪域放牧好好想想，曾几何时，他们的屁股底下坐有多少不甘的灵魂？

       我*，我……靠！

       不说也罢，多说无益，胡说八道了这么一通，越说越气，止增气耳！

       喝酒吧，我们吃菜。吃菜吧，我们喝酒。干杯，为金钱。干杯，为女人。干杯，什么都不为。喝吧，吃吧。然后我们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真的，今天一点也不好玩，真有些……他母亲的！

[ 本帖最后由 阿夏 于 2009-5-16 23:34 编辑 ]

侦探

舍了一部分人的姓名来保全自己，的确令人愤怒。问好朋友。

唐蒙他爹

学习了，问候您！！

武俊岭

作者情绪愤激，道出目前严峻现实。

微风轻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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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矿难是令人痛恨痛心的事情，屡禁不止，这已经不是矿难而是体制之难了！

lqm407

　　与作者一起为矿难悲哀与气愤。矿难如麻，这是社会原因。
　　文章很不错，但没有声明，不是原创首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