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N章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3:45

借我五块钱

这些天我心里真是够闹腾的，原因很简单：阿彪欠我的五块钱一直没还。

那天下班刚走出写字楼，就见阿彪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手中挥舞着一张百元大钞冲我喊：“阿夏，快过来快过来，借我五块钱！”显然是司机没有零钱找给他，偏巧遇到倒霉的我。当时我心里真的好大不情愿，但表面上还得装出救人于水火的急切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毫不迟疑地递上五块钱给阿彪。阿彪急忙忙地把钱给了司机，冲我丢下一句话：“明天还你！”说完就急匆匆往写字楼里走……

我和阿彪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平时关系还算不错。他是那种做事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人，不像我这般少言寡语性格内向，遇事儿我喜欢多想一会儿，对于老辈人常说的“小心无大错”我深信不疑。所以在借给阿彪五块钱后，我就开始了认真琢磨：在第二天阿彪还我五块钱时，我要不要接受呢？接受了，阿彪会不会觉得我这人特小气？坚辞不受，阿彪会不会认为我这人特虚伪？若是他说出“亲兄弟明算帐”我该怎么办？……思来想去，我作出决定：绝对不能要阿彪还回的五元钱。本来嘛，我们每月工资有差不多一千个五块，在区区五块钱上计较一番，显得也忒不仗义了些！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阿彪根本就没给我“仗义”一回的机会。第二天上班后，阿彪像是从没有借我五块钱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不提昨天我用五块钱为他救急的事儿，更别说主动拿出钱还我了。这令我心里很是犯堵，他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不还？如果是忘记了还好，若是故意不还可就不怎么够意思了。五块钱不多，在北京连碗像样的炸酱面都买不到，但那毕竟是我的工资，往大点说那可是我的私有财产，而且事先说好了的是“借”而不是“给”。前些天公司发给员工一本名为《决定成败的60个工作细节》的书，其中就有一条为：不轻易向同事借钱，也不轻易借钱予同事。在这一条目下还这样说：向朋友借钱会使你忘了勤俭，借给朋友钱有时会使你人财两空。别以为小钱不还无所谓，有些人很会变本加厉那一套，说不准哪天他又会找出理由借更多的钱而不还……一整天我都处在闷闷不乐的情绪中。怎么办呢？阿彪肯定不是那种占别人小便宜的人，五块钱对于一个北京白领来说，也的确微不足道，但以后他若是冲我借五十呢？借五百呢？不成，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算完！怎么办？直接问阿彪讨要？脸面上也不太好看，不要吧，也真是窝囊！

晚上时我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二天上班后，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当着阿彪的面朗诵一段著名的诗句：“尊严是找不开的钞票……”阿彪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我想起来了……”我心头一阵暗喜，谁知阿彪接着说：“这是食指写的对吧？后来北岛的‘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和这几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用“气急败坏”几个字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我坐到自己办公桌前，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快下班了，阿彪踱到我的跟前，长嘘了口气说：“唉，又一天过去了，真是累啊！”我不失时机地赶紧提醒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阿彪愣愣地盯着我瞧了半天，然后问我：“阿夏，没事吧你？”当时我真的想冲他大喊一声：“我有事，我太有事了！你昨天欠我的五块钱还没还！”但我终于克制住了我自己，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那话怎么能说出口啊！

晚上我还得继续想办法，当然了，只要我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二天，我将《决定成败的60个工作细节》那本书甩给阿彪，推荐给他仔细阅读。我事先在希望他读到的那一页做了折叠，希望他一下子就能看到。阿彪先是夸奖了一番书的封面做得很好，然后随手翻了翻内页，满脸不屑的神情：“这都是替老板说话的，是奴化员工的东西，不值一看！”说完就将书丢给了我。这一招看来是失败了，不过我还有后续手段。接着我便和阿彪讨论起“在北京，五块钱可以做什么”的问题，我就不信阿彪他会真想不起来那天他借我五块钱没还这件事儿！事实也真是如此，我们谈到了一杯扎啤、一张城铁通票、一客冰淇淋，等等，甚至我还说到五块钱能付出租车半个起价费，阿彪就是不提那天他向我借五块钱的事儿！简直是岂有此理！看来，不拿出最后一招是不行了！

快下班时，我借口有急事请假早退。在公司门口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当司机问我要到哪里时，我掏出十块钱递给他：“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停一会儿，钱我照付！”

终于，我看到阿彪大步流星出了写字楼，我急忙跳下车，手中挥舞着一张百元大钞冲他喊：“阿彪，过来快点过来，借我五块钱！”阿彪循声望来，先是一愣，随即快速来到我近前，掏出钱包，夹出一张十元面额的票子递给我。不是五元面额的多少有些令我失望，但戏还得演下去。我接过钱，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说：“明天我还给你。”阿彪呵呵地笑了几声，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说：“还个屁啊，是你没见过钱还是我没见过？十块钱还和我客气……走了，拜拜！”

我站在原地，心里什么味道都有。

接下来的几天我又该犯踌躇了，原因也不复杂：我是否该将阿彪多付的五块钱还给他呢

[ 本帖最后由阿夏于 2009-5-16 14:04 编辑 ]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3:51

流氓事件

爬到三楼时，老奎的肚子又开始疼起来，一阵紧过一阵。他并没有放下肩头那桶纯净水，只是弯下腰，用那只空闲的手使劲摁了摁腹部，同时心里再一次诅咒那些该死的虾。昨晚水站老板从菜市场买回些处理冰虾给送水工们煮熟下饭，半夜时老奎就开始了折腾，一趟趟往茅房跑。早晨花两块钱买了止泻药吞下，好使了一阵，没想到现在又催命般地较起劲来。

艰难地爬上五楼，老奎已经满头大汗。

开门的小保姆老奎认识，虽然老奎刚从农村来城里打工没几天，但自从干起送水工后，几乎每天都为这家送桶水，每次都见这个小丫头一个人在家。这家主人很有钱，房子特别大，复式结构，按老奎的话讲就是“楼中有楼”，不过现在老奎再没心情欣赏这房子了，他内急，肚子扭筋一般疼，人都有些直不起腰来了。于是放下水桶老奎就对小保姆说：“麻烦你，我肚子疼得厉害，昨晚我吃虾了……我想去茅房……”小保姆皱起眉头老大的不情愿，但见老奎那一脸焦急的神情，便又咬着下唇想了想，然后将老奎领到走廊尽头的一门前，冷冷地说：“你进去吧，可别给俺搞脏了！”

老奎近乎是冲进卫生间的。卫生间很大。老奎进去后就有些晕了，他找不到马桶在什么地方，费了半天劲才确定墙角处的那座白色“沙发”就是马桶，若在平时，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城里人上茅房会像坐沙发一般，若不是肚子闹得厉害，他是不敢坐在如此讲究的地方行茅厕之事的。

腹中的痛楚随即减轻了许多，心情也放松下来。老奎现在有心情再来细打量屁股底下的希罕物了：马桶有半米高，圆圆滚滚的，材质是亮得耀眼的白瓷，垫圈是柔软的皮革，最为新奇的是马桶两侧还有扶手，后面还有靠背。城里人真会享受啊！老奎在心里这样想着。这时他看到右边的扶手外侧还有一排按钮，和电视遥控器上的差不多。这是做什么用的呢？老奎试着按下了那颗红色按钮，就听屁股底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响声，随后就有热气吹来，仿佛那下面有个小火盆在烘烤着，令人非常惬意。这玩意儿可真是先进啊！老奎忍不住乐了起来。他又试着按下绿色按钮，这下可坏了！

有一大股水流冷飕飕地突然不知从啥地方冒了出来，准确无误地冲向老奎那刚被烤热乎的屁股上！这水来得太突然了，太令人没有防备了，老奎顿感毛骨耸然，“妈呀！”一声跳了起来，裤子也忘记了提，径直冲出门去。也真是巧了，赶上小保姆过来催促老奎快些离开，她是怕老奎不卫生将卫生间搞脏，正想伸手敲门，老奎慌慌张张从里面闯出，一下子扑到小保姆身上。

小保姆显然是给惊着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稍微缓过点神后，她看到了老奎那张扭曲的脸，接着她又看到老奎赤裸着下身，裤子还堆在脚脖子处……小保姆大声惊叫，奋力推开老奎，就近一头扎进卫生间，“咔”地一下锁死了房门，然后就呼天抢地大哭起来。

老奎也渐渐清醒了。清醒过来后他无比后悔，急忙系好裤子。小保姆的哭声令他很是不安。想了想后，他用手拍了两下卫生间门，然后说：

“小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臭流氓，滚！”里面的小保姆的骂声很是尖厉。

“我，我还没来得及……”

“快滚啊你！臭流氓！”

老奎想再解释也没啥用了，还是快些“滚”的好。就闷闷地去前厅将纯净水换上，临出门前他冲卫生间方向大声喊道：“小妹妹，我走了，水我换好了，十块钱水费我替你垫上，就算我的吧！”

老奎的十块钱肯定没有打动小保姆。刚出楼门，老奎就被几名小区保安给摁住了。没一会儿，又呼啸着开来一辆警车，从上面跳下几个凶悍的警察，把老奎像小鸡般拎住。老奎的胳膊像折了一般，疼得他忍不住直吸气，急忙解释：“同志，我没有流氓，我就是没来得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警察的耳光给制止了。警察说：“瞎了你的狗眼！谁和你是同志？你没来得及什么？没来得及跑是不？”老奎说：“我真不是流氓。”警察说：“你这种人我们见多了，撇下老婆孩子出来打工，难免有些性饥渴，但也不能饥不择食什么缺德事儿都做呀！”老奎说：“我不是流氓，我不是故意的。”警察厉声喝令老奎让他闭嘴，说等到局子里再听他罗嗦。老奎知道“局子里”是怎么回事儿，他曾经光顾过……

那还是在农村家里时，正月，老奎到邻居家看别人赌钱，被赶来抓赌的警察押进了“局子里”，警察让他交待罪行，不交待就吃耳光。后来他把什么都说了，连年前为村长和妇女主任搞破鞋望风而得了两块钱的事儿也交待了，还是被关了三天才被放出来。在局子里可真不好受，那儿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时，小保姆在警察的陪伴下也走出了楼门，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的，两眼肿得像桃子，见了老奎，她疯了一样扑过来撕扯老奎，嘴里骂道：“你个臭流氓！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老奎的心彻底凉了，有小保姆这一口一个“流氓”地唤着，自己不流氓也流氓了，在局子里恐怕就不是蹲三天就能行的了！……这么想着，也是趁了警察们过来拉劝小保姆的机会，老奎弯身拎起空纯净水桶，掉头就跑。

那天街上好多人都看到了令他们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幕：一名民工手拎着一个空纯净水桶，近乎疯狂般地在大街上狂跑，后面有三名警察在追赶，不住声地喝令前面的人站下。那民工也不时地大喊大叫，一再重复着这样几句话：“我要把瓶子还给老板……你们别追了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流氓啊，我只是没来得及……”

后来在一街角，老奎被一辆汽车撞了个正着。他先是飞起来有两米多高，然后一头扎向风挡玻璃。他趴在汽车前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桶，整个脑袋穿过玻璃强行伸进了车内。司机当时就吓傻了，他望着面前突然而至的血葫芦般的脑袋目瞪口呆。后来，他看到那人的眼睛使劲眨了两下，接着他又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我不是……我就是……没来得及……提裤子……”

[ 本帖最后由阿夏于 2009-5-16 14:05 编辑 ]

陌笛 · 发表于 2009-5-16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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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笛 · 发表于 2009-5-16 13:54

问候新朋友。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4:06

杀夫

   兴发酒后喜欢打媳妇小米，理由很多，比如菜没合口要打，茶泡得不酽也打，洗脚水太热或太凉还得打……当这些理由都不存在时，他还有个备用的可以随时掏出来的理由，那就是小米一直不生孩子，这个错误一时半会儿的不好改，所以小米的脸总是青肿着，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邻居兴旺这天给前来借钱买酒的小米出了个主意，他对小米说，你找个死耗子偷偷放兴发酒瓶子里，等他喝完酒后拿给他看，他一恶心以后就再不喝酒了。

   小米听后眼睛亮亮的，急慌慌转身出门。小米的腿有点罗圈，走起路来看上去总那么慌张，像是担心自己会绊倒自己一样。望着小米磕磕绊绊的背影，兴旺说，这个傻娘们。

   傍晚时小米做了兴发最喜欢吃的菜，她怕死耗子会药到兴发，就先把瓶里的酒倒进一茶缸里，然后把准备好的一死耗子崽塞进酒瓶子中。兴发那晚酒喝得很尽兴，一直喝到半夜，一瓶酒都喝光了。这时小米才狠了狠心拿出酒瓶子，哆嗦着递到兴发面前，说，兴发呀，你……你瞧瞧这瓶里的东西是啥？兴发就眯着眼睛看，晃悠悠瞧了半天终于瞧清楚了，瞧清楚后他一扬手就将瓶子砸到小米头上，然后扯过小米的头发开始打她耳光，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好好的一瓶酒，你装个死耗子做什么，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小米爹一声娘一声的哀嚎，把邻居兴旺从睡梦中吵醒了。他翻了个身，嘴里叨咕着，这娘们，真傻。然后又接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警车哼哼唧唧地开进了村，带走了小米。她胆子真大，竟然用那个装死耗子的瓶子把丈夫兴发给砸死了。村民们都跑来观看，他们惊奇地发现，戴着手铐的小米，竟一点也不害怕。非但如此，好多人还看到小米扬起满是血污的脸，冲自己笑了一笑。

   邻居兴旺一直没整明白：一个空酒瓶子，也会砸死人？望着小米那略有些踉跄的背影，兴旺说，这娘们，唉，真是太傻了！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4:09

抓阄

龙老师的儿子在城里病逝，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自不用说。在殡仪馆，简单的追悼会过后，儿子撇下孤零零的他去爬那条高耸的烟筒了。望着烟筒口袅袅飘散的儿子，龙老师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当口，儿子单位的工会领导过来和龙老师商量，问儿子的骨灰是留在殡仪馆还是由龙老师带回家去，并承诺说若留在殡仪馆费用由单位出。龙老师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事儿也没法与儿子商量。背过身将泪水拭去，龙老师心里有了主意。
   龙老师说，我也拿不准，还是由领导定夺吧。
   领导说，这事还是得家属来决定，我们听你的。
   龙老师想了想说，那，那就抓阄决定吧，看儿子喜欢待在哪儿。
   领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就同意了。阄由龙老师写。没有桌子，他就在一辆小汽车的前盖上匆匆写好两个阄，然后拢在手中摇了几摇，扔到地上，蹲下身，伸出哆嗦的手捡起一个阄，递给围拢过来的领导。领导认真打开纸团，见上面很端正地写有两个字：回家。
   领导嘘了口气，将阄递给龙老师，然后转身去安排购买骨灰盒等后事。龙老师依旧蹲在那儿，小心地将两个阄揣进口袋，忍不住又流了一通眼泪……
   谢绝领导派人护送的好意，龙老师独自带上儿子的骨灰返乡。家在远方，坐汽车须整夜的路程。一路上，龙老师将裹有儿子的红布包紧紧搂在怀里，不时和儿子说几句话。
   龙老师说，孩儿啊，上回家来时我就提醒过你多注意身体，缺少营养肝怎么会好呢？
   龙老师说，家里还有你姐呢，非得要你操那么多心？你刚参加工作能赚几个钱，给家里寄那么多你还能剩几个大子啊，我一个土埋大半截的人能吃多少！
   龙老师说，孩儿啊，咱回家了，你先和你妈做个伴，用不了几年，爸爸也就老了，咱爷俩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
   ……
   后半夜龙老师迷糊了一觉，还做了个梦。梦中老伴跑过来哭着将儿子抚摸了一阵子，然后埋怨龙老师没有抓紧给儿子瞧病，龙老师想争辩却发不出声，就憋醒了。醒来后又免不了一阵心伤。对于过世多年的老伴，龙老师是怀有愧疚的，也都怪当初那个阄没有抓准。
   龙老师这辈子要紧处的大事儿可以说都是由抓阄决定的。读中专时的那年暑假，父亲给他定下了门亲事，一个阄就认了。中专毕业，留在城里还是回乡下结婚，又是抓阄划出的分水岭。老伴生病，要不要去省城医治，也抓过阄。一双儿女同时考上大学，只能供得起一人去读，谁去谁留还是抓阄决定……
   龙老师是田家湾村小学校长，是方圆几十里学问最大的人。但学问有时不顶饭吃，教了近三十年书的他依旧是村里的贫困户。老伴的病为家里拉下好多饥荒，若去省城瞧病就只有卖掉房子了，那以后一家人住哪儿呢？再说当时老伴也是宁死不许卖房的啊，龙老师拿不定主意，就把老伴和房子写进两个阄里，老伴一下就将“房子”抓了出来，挂着泪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想起决定俩孩子谁去读大学的那个晚上，龙老师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连借带贷都凑不足一个人的学费，只能留下一个人在家务农了。那天龙老师将儿女二人叫到跟前，低着头说，都怪爸爸没本事，你们听天由命，抓阄决定谁去念大学吧。俩孩子谁都不动，只知道站在他面前哭。光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龙老师说孩儿啊，爸爸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你俩就自己把这事儿办了吧。女儿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去写阄。记得俩孩子相互推让一番，最后当弟弟的先抓。他把那个阄铺展开放到桌子上，纸条上写着“大学”两字。当弟弟的并没有显露出高兴的神情，而是闷声跪到了姐姐面前……那一晚，女儿裹在被子里饮泣着，将龙老师的心都哭碎了。

  ……
   天蒙蒙亮时，汽车停在了村口。龙老师背着儿子刚迈下车，就见女儿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她用手拍打着红布包，撕心裂肺的哭声把整个村子都吵醒了：弟弟啊弟弟，都怪我啊，不上大学你就不会走得这么早了……弟弟啊我的亲弟弟，在农村也饿不死人的，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说啥也不会在两个阄里都写上“大学”啊……
   站在一旁的龙老师，又一次流下了眼泪。女儿的话让他心里猛地一紧，手也下意识地摸向上衣口袋。那里揣有两个阄，上面都写有“回家”二字。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4:10

首饰

   妻早晨临出门前对我说：“先别让你那些朋友知道你回来了，好好在家休息几天，要不又该没完没了地喝酒，身体会喝坏的。”妻说的很有道理，常年在外漂泊的我难得回次家，多陪陪家人也是应该的。见我点头应允，妻很是高兴，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脸，上班去了。

   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都是一些哼哼唧唧总没有个结果的电视剧，没啥意思。也就是在换频道的不经意间，一条插播的电视广告吸引了我，说的是本市一家珠宝行高价回收金首饰，变现或是兑换别的款式都可以，价格是每克115元。这条广告一下子触动了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我，我给妻曾经买过三件金首饰，但那三件东西一直沉睡于衣柜底层她的一个“宝盒”里，从没见她佩戴过。

   我和妻是在大学时自由恋爱，毕业参加工作后没多久就结了婚。那时没什么积蓄，双方家庭经济上也都很一般，置办完一些简单的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后，就不剩几个钱了，所以结婚时什么首饰都没给妻买。好在那时年轻，很不屑一些世俗的做法，浪漫地以为拿朵花也可算结次婚，相爱才是最主要的，形式上无所谓。几件金首饰还都是结婚后陆续买的。

   手链是妻丢手表的第二天我送给妻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俩上街买了一对罗西尼牌情侣表，妻很喜欢，一直小心呵护着那块表，做饭洗衣时都要摘下来放好。那天中午我正在外面陪客户吃饭，妻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哭音，原来她把手表搞丢了，下班回家准备做饭时发现那手表已不知去向。一块旧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哼哈地应付着让她再好好找找，然后就挂了电话，继续陪客户腐败。晚上回到家就见妻的眼睛哭得都肿了起来，儿子还向我告发了他的妈妈中午去上下班的路上找了好几遍，连中午饭都没吃……看来问题还挺严重呢，妻盯着自己空空的手腕说那块表是她最喜欢的物件，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女人就是麻烦，为丁点的小事也会感伤一阵子。第二天正巧要去商店为客户选购纪念品，我就自作主张为妻买了条金手链，花了近三千块钱。妻也很喜欢那手链，在家里戴在手腕上左瞧右看美了半天。也就只美了那么一会儿工夫而已，之后就摘下来收好，再没见她戴过。

   项链是妻过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买给她的。那年的夏天很热，妻穿一件淡蓝的套裙，脖子完整地露在外面，显得很秃，不好看。她就戴上一条亲戚前些年送她的珍珠项链。也不知道那珍珠是真是假，反正在我看来不怎么地道，自己又不懂得辨别，就在妻生日那天去商店给她选了一条金项链，花了五百多块钱。谁知妻还是在家美滋滋戴上独自欣赏一会儿后，就又收了起来，再不戴了。

   戒指是哪年买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是“三·八”妇女节，妻的单位给女员工放半天假，正巧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在家休息，妻说你就再陪我逛次街吧。逛商场对男人来说简直是在磨练意志，但那天例外，毕竟我和妻已经分开近两个月了，又架不住她乞求的眼神，狠下心就陪她再去磨练一下吧。和许多女士一样，妻去商场并不是想要购买什么，只是喜欢看，四下里游逛着看，口袋里有五块钱也敢把王府井溜个遍。我可没这个耐心，当我实在是再不愿意把美好时光消磨在琳琅满目但并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当中时，我拉上妻选了一个高档商品柜台，当然是卖珠宝的地方，让她选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妻不肯买，但我执意要花钱，逛这么大的一家商场一分钱都不花怎么说得过去呢？花点钱就可以回家了。就这么的，我给妻买了那枚近十克的金戒指。

   电视上的那条广告让我想起了妻的三件金首饰。我的脑筋挺好使的，只简单地转了一转就算出了那三件饰物能变现多少钱，五千多块呢。现在黄金行情看涨，五千多块都超出了当时购买时的价格。现在那几样东西躺在盒子里也没什么用，反正妻也不会戴，还不如拿去换点钱花。毕竟这几样东西是妻子的私人物品，不经她同意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拿出去处理掉也不太讲究，就给妻打电话。

   我简单地向她叙述了广告中的内容，又向她阐述了一番将首饰卖掉的现实好处。妻在电话那端一直不作声。最后我说：

   “你那几件东西反正也不戴，就那么放着也没什么意义。”

   妻子说：“不管怎样放在那里也是个东西呀！”

   瞧她说的，难道钱就不是东西？我说：“该出手就得出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妻说：“你看着办吧，我这儿正忙着呢。”说完她撂了电话。

   我就傻傻地以为妻同意我的想法了呢。不反对不就是同意嘛，过后我就开始设想着该如何消用这五千多块钱了。现在市场上有一新款手机，功能特别先进，据说可以防盗，还能用来看电影……价格差不多就五千块钱左右。就这么定了，下午将这三件首饰变现后，买回那部让我心动已久的手机好了！……这么想着我很高兴，起床下地翻出那些首饰，独自把玩。金子就是好呀，沉甸甸的落地无声，这么久了还是闪闪照人。

   后来我将那些首饰放在门廊边的案几上，然后开始做中午饭。

   不曾想妻中午下班进屋后，一眼就发现了案几上的那几样黄金饰物。她先是一愣，接着就像是疯了一样箭步扑了过去，用手死死地捂住了那几样东西，冲我大声嚷道：

   “干嘛呀干嘛呀你？还真要拿出去卖了呀？”

   我惊讶地说：“对呀，留着它们有什么用啊？不是和你说好了的么？”

   “我不同意，我压根儿就不同意。你要钱想做什么用啊？”

   “没想做什么用，就是不想让它们干躺着。”

   妻的手依旧死死地捂着那几件首饰，急得眼泪在眼窝里直打转：“我不让你卖掉这些，你要用钱家里还有一些。”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急忙给自己打圆场：“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卖，我想拿这些换件白金的给你，现在黄金已经不时髦了。”

   “不换，就是给钻石也不换！”

   “瞧你，你也不戴这些，留着还有什么用啊？”

   “谁说我不戴了？只是你在家时我不戴罢了，你不在家时晚间想起来我就戴上一阵子呢！”

   那一刻，有股强烈的热流在冲击着我的胸膛。我张着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最终也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

   我们就那么站着，谁都不再说话。后来我轻轻拿开妻的手，把那几件金灿灿的首饰一一给她戴上。妻的手还是那么柔软、修长，还和当姑娘时一样漂亮。

   真的有好长时间，没有仔细打量一下妻的手了呢！

[ 本帖最后由阿夏于 2009-5-16 14:12 编辑 ]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4:20

真爱无言

英子长得很漂亮。女孩子一漂亮就多少会有些个性，比一般女子多了些枝梢末节。英子爱使小性子，觉得自己委屈的时候多些。

   大林是个腼腆的男孩子，从农村考上大学，毕业后留校任辅导员。

   追求英子的男孩很多。英子不是那种势利人，不看重钱瞧不上在他面前摆阔的几位公子哥，但她喜欢浪漫，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浪漫呢？花啊草的陪伴下的爱情才更爱情嘛。大林和英子认识很像是小说中安排的情节：英子和大林一同在一个屋檐下躲雨，那雨就没完没了地下呀下呀，总不见有停的迹象。英子有急事要办，就一咬牙冲进雨中。大林就在后面追，撵上英子后他用自己的西服为英子挡雨……就这么认识了，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恋上了，英子主动，大林没有英子那么风风火火不管不顾，不过大林很听话，英子说啥是啥，要喝伊梨大林就不去买蒙牛，想到雨中淋个痛快大林也不反对。虽然相遇时有小说里描写的情节，但后来的日子却少了小说或电视中的波澜起伏，英子的开心日渐萎缩。她搞不懂大林是否真的爱她，说白点大林什么都听她的已经让她有些腻烦了，开始经常无缘无故冲大林发脾气。大林也不恼，依旧满眼慈爱地冲着英子呵呵傻笑。

      这天晚上，俩人看完电影准备乘公交车返回。要上车时英子突然心血来潮，拉着大林要轧马路。俩人就手拉手开始逛，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途中英子还让大林背着她走了好远。后来就走到了一处工地。

      那工地就在马路边，用隔离板简单地遮挡了一下。英子的好奇心上来了，想知道房子是怎么造出来的非得进去看看。大林就四下踅摸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钻进去的缝隙。俩人像做贼一样，猫着腰行进，感觉也很刺激。

      站在空旷的水泥楼板上，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出这栋楼已经快封顶了。英子很是兴奋，这摸摸那碰碰，还嚷嚷着要大林以后就买眼前这栋楼的房子，说要是不买就别指望她会嫁给他，还说今晚就当提前来新房考察了，等等。大林依旧笑眯眯地，跟在英子身后。

      当英子摇晃一脚手架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脚手架上方的一块砖头或是其它什么东西，黑乎乎地从天而降。英子当时没看到，她身后的大林看得很清楚。他“哎呀”喊了一声，扑过去把英子紧紧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那飞速而下的物体。他的动作有些太大太急，使得两人都失去了平衡，趔趔趄趄奔楼板上倒去。就在快要接触楼板的刹那间，大林也不知哪来的机灵劲，猛地将原来还面朝下的英子翻转过来，自己的背部先着地，然后是英子跌进他的怀里，接着是那块物体砸了下来，砸在英子的手背上。

      真疼啊！那一刻英子的心也很疼很疼。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看来这话一点不假呢！英子气鼓鼓地爬起来，扔下还躺在地上的大林，扭头就走。现在她觉得自己看清楚大林的为人了，他根本就不爱她，要不然也不会在关键时刻让自己做“挡箭牌”！她走走跑跑，就想让大林追不上她。手机铃响了她也不接，肯定是大林打来的，才不要理他。“骗子！”她在心里骂道，“再也不理你这个大骗子了！”

      英子的整个手掌都肿了起来，连疼带气的一夜没怎么睡好。大林也再没消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就和大林分手，连说些怎样的狠话她都想好了。

      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大林的号码。接听，正准备发火，电话里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她是市人民医院的，从一入院抢救病人的手机拨号上查到了英子的号码。就打过来通知一下。

      英子有些发懵，愣怔了半天才想起问那病人患了什么病。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说：很严重的外伤，钢筋从后背刺进肺部，失血过多，另外抢救得也不是很及时……

      英子彻底呆住了，继而疯了一样往医院奔。一路上她大声喊着大林的名字，泪流满面。

      大林已经早就停止了呼吸。英子伏在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那位给英子打电话的女医生走了过来，把大林的手机交给英子：“你看看吧，这上面有条没发出去的短信，我替你保存下来了。”

      透过泪水，英子朦胧地见手机屏幕上写有这样几个字：

   亲爱的，你被砸疼了没有？……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4:23

雪落无痕

   有车就是好，可以方便去泡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自从我成为有车族后，和我同一单位的阿美上下班都坐我的顺风车。阿美绝对算得上是那种妖精级的美女，风骚且鲜艳，两年前离婚后一直没再嫁人。单位里对她想入非非的男士不少，但他们都没有如我这般和阿美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多，我家住天通苑，她住立水桥附近，顺路。每天有这样一位佳人陪伴在身边，使得上下班成了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北京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而且仿佛憋足了气一般，下起来就没个完。早晨上班时就因为路滑堵车迟到了近一个小时，看来这下班回去的路也不会好走。五点钟一到，我就急忙忙把车开出来。阿美早就在单位门口等我了，她今天穿得很惹眼，上身是一件白色羊绒大衣，腿上箍一双黑色高筒皮靴，风姿卓尔不群，仪态楚楚动人。

   上车后，阿美冲我嫣然一笑，给我甜滋滋的心田上又浇上一勺蜜。她的头发上挂有几片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我伸出手很自然地为她拂去，她不但没有躲，还歪着脖子把脑袋偏向我。她的头发可真细真滑啊，瀑布般一直垂落至腰间，我的手顺流而下，最后在她柔软的腰际间多停靠了几秒钟……我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是因为最近阿美的眼神和言谈很悄悄地显示出，她对我有好感，也可以说和我一样有那层意思，只不过我们还没到伸脚丫子踹破窗户纸的份上，都在等待机会，等待会有那么一朵浪花，把我们双双卷进爱河当中。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还不到贸然行事的时候，弄尴尬了不好，于是我缩回手开车上路。果不其然，堵车相当地严重，从三环转到四环就耗时两个多小时，路面溜滑，车与车之间的距离还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一点点像只瘸腿蚂蚁般往前挪动。我一点都不着急，阿美也没有埋怨的情绪，正好我俩有了交流的机会。都说男人的幽默是最吸引人的素质，那我就给她讲笑话，天南海北煞有介事地神吹胡侃，惹得阿美一阵阵花枝颤动，不时拍打我嗔怪我是个大坏蛋。车内的暖气越来越浓郁，阿美脱下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紧身羊毛衫，将她的身材包裹得既苗条又丰满……

   正当我想象着这个堵车的夜晚我和阿美的关系是否会有实质性突破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妻子打来的。

   妻子是我大学时的同学，是校花，把她追到手我可没少费心思。毕业后我们一起留在了北京，租了间房子置办了几样简单家具就结了婚，一年后我们有了个可爱的儿子，现在已经三岁了。开始时我们日子过得很清苦，但算得上是非常幸福，算计着过日子好像更有情趣，不像现在这样，房子、车子、儿子、票子我都有了，反倒没有了当初苦追猛撵妻子时的激情，并且开始起了花心，虽然还没有跨出那关键的一步，但我心里清楚那是迟早的事儿。

   妻子问：“老公你在哪儿？”

   我说：“还能在哪儿，亚运村，堵车！”

   “估计什么时候能到家？”

   “半夜能到家就烧高香了。你别等我了，先和孩子睡吧。”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为了延续和妻子通话前的气氛，也为了向阿美显摆我的学识和素养，我给阿美放音乐听，是那首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那音乐是妻子最喜欢的，每个音部用什么乐器演奏的代表什么意思都门儿清。刚处朋友时她曾为我细致地讲述过无数次，那时为了成为她的知音我也肯下工夫学习，并深得真传，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我像个音乐老师一样先给阿美放一遍，然后再逐段讲解，再领会，再讲解，头头是道滔滔不绝。我头次发现自己很有表演的天赋，现场发挥得淋漓尽致。到最后听得阿美如醉如痴，眼睛朦朦胧胧的……她抓住我放在变速器上的手，非常深情地盯着我问道：“你告诉我，谁是你心目中的祝英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响了起来，还是妻子打来的。

   “老公，你到哪儿了？”

   “快到北苑家园了。”

   “哎呀，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会把你漏过去呢。”

   我有些吃惊：“你在哪儿？”

   “我也快走到北苑家园了，你也多留意一下人行道上的我，咱俩别走岔了。”

   “你……你来找我？”

   “是呀，现在都十点多了，我怕你饿得受不了。今天是冬至，我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茴香馅饺子，放在保温桶里，还热乎着呢！”

   ……

   我呆住了，心绪开始忽悠忽悠地翻滚起来。在这么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妻子怕我饿着，竟提着我最爱吃的饺子走出家门沿路寻来，而我呢？我在做什么？我正兴致勃勃，正满嘴跑船，正处心积虑地在勾引另外一个女人！我，我还是个男人吗？我还算个人吗？……我真恨不得一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另一只手抽自己几耳光……

   我虎着脸不再吭声。隔了一会儿阿美摇动着我的手问：“你快说呀，谁是你心目中的祝英台？”

   我扭过脸盯住她，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妻子，正赶来给我送饺子的妻子。”

   阿美显然对我的回答没有准备，抽回手悻悻地扭头望向窗外。我没有心思多和她解释，两眼紧盯着路旁，只想快点找到我的妻子。

   终于看到她了！就见妻子顶着满头的白雪，怀里抱着保温桶，近乎于小跑一般地向我这边走着。我摁响喇叭，不停地变换着远近光灯。她发现了我的车子，挥着手面带笑容奔了过来。我跳下车迎了上去，一下把妻子拥在怀里……

   回到车上，见阿美不知啥时候已坐到了后排座位上。我向妻子介绍说这是我的同事，她热情地邀请阿美和我一道吃饺子。那香喷喷的饺子还冒着热气，没用一会儿工夫就被饥肠辘辘的我和阿美风卷残云了。

   妻子说：“先垫补一下，没吃饱的话家里还有。”

   我问：“孩子呢？”

   她说：“小家伙刚开始不吃，哄着骗着才张开嘴，喂了两个后吃出香来了，总共吃了十二个饺子呢，呵呵。”

   “那你呢？你没吃？”

   “本想过来和你一块吃来着，正巧你同事在，就先可你俩吧，我回家再吃也不迟。”

   那一刻我有股强烈的冲动，想亲吻我的妻子，就伸手搂过她把脸凑了上去。妻子瞥了一眼后座上的阿美，笑着用手挡住了我：“快别疯了，好好开车吧你！”

   车到立水桥后阿美就下车了。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她发来一条短信：“我感到很内疚。你的爱人让我自惭形秽。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吧，每个女人都是天使，当她爱上一个人时，不惜折断翅膀来到人间。专心地爱她吧，因为她已经没有翅膀再回到天堂了！”

   看过后我就把那短信删除了。妻子问：“谁的短信？”

   我说：“刚才那位同事发来的。”

   “她到家了？”

   “不是，她说非常感谢你的饺子，她还说，我的老婆是天使……”

[ 本帖最后由阿夏于 2009-5-16 14:30 编辑 ]

阿夏 · 发表于 2009-5-16 14:33

人偶

   我个头差不多有180厘米，就因为这个，我打工的这家饭店老板安排给我一份好差事，去做“人偶”。“人偶”就是穿上厚外套装扮成动物模样，站在饭店门口招揽顾客，很简单。我扮的是一只大兔子，样子和动画片里的“兔八哥”差不多。

   “人偶”这份工作看着很累，其实不然。比起店里的那些同乡服务生，我还算得上比较清闲。最主要的，老板每天多付我5块钱工钱，一个月就是150块，一年我会比同伴多赚近两千块呢！所以，对这份工作我相当满意。

   不过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孤独。每天十来个小时没人和我说话，天天如此，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下班后同伴们都累得恨不能骨头架子都散了，再没谁愿意陪我多聊两句。我是人，我还年轻，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我有好多话想和别人说，我也想有个人能和我聊聊天，说什么都成……有时我真想脱去身上这厚重的兔子装，冲到大街上大呼小叫一番，或者，毫无目的地狂奔一通……当然，这些都是我没事儿时瞎想的，我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一想到远方的家里到处都等着用钱，我就会强迫自己立马安静下来。

   好日子终于来了。

   没多久，马路对过的一家餐厅也效仿我们的做法——用“人偶”招揽顾客。和我这边不同的是，那家饭店的“人偶”是一只唐老鸭，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笨笨磕磕的，每迈出一步都有要跌倒的感觉，远没有我兔八哥灵活，不过样子还算很可爱。令我高兴的是，没过多久我俩就熟悉了，也就是说，我也有了伙伴，可以交流的同类伙伴。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这么说绝对没有玄虚的成分，我可以举几个小例子作以说明。

   我们的作息时间相同。每天一照面，不是我冲“唐老鸭”敬个礼，就是“唐老鸭”抢先一步冲“兔八哥”挥挥手；闲暇时，若是我随着饭店里放出的激越音乐摆动两下屁股，“唐老鸭”也会随着我的节奏摇摆几下臃肿的身躯；有时我故意模仿“唐老鸭”的笨拙，对方也会挥动“鸭掌”表示抗议，或者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唐老鸭”的出现令我的生活阳光明媚。后来我还知道，对面装扮人偶的是个大眼睛女孩。这让我好一阵激动。在刚开始交往时我就感觉到“唐老鸭”的性别了，因为她下班前不像我一样行军礼来道别，而是用“万福”的姿势来和我再见。另外她特别爱笑，有时我的一个很不惹眼的举动都会让她笑弯了腰……这些分明都是女孩子才有的举动嘛。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的判断，我冥思苦想出一个好主意。那天我像中了邪似的随着音乐跳起半生不熟的街舞，对面的“唐老鸭”也积极配合，我们俩疯狂得真有些不管不顾了，惹得很多过往行人都驻足观看。就在这兴头上，我猛地停止了动作，然后抽出一只手打开肚嚢内部的拉链，再伸出手把“脑袋”卸下，现出我的真实模样，歪着头笑呵呵地看着她。我使的是激将法，那意思是在说：我把真身亮给你，你敢吗？记得那天“唐老鸭”愣了老半天，后来她还是缓缓地展露出自己：一个眼睛很大的清瘦女孩。隔着马路，我冲她使劲地乐，为了见到她的真实面容，也为了我“阴谋”的得逞。她只是俏皮地盯着我瞧了不到一分钟，然后就躲进“唐老鸭”的服装里了。后来“唐老鸭”还拿出很恼怒的样子，冲我使劲挥了几下“鸭掌”。

   那一刻，我的心里鲜花盛开。

   书上说的没错，年轻是喜欢幻想的季节。自打确认了“唐老鸭”是个大眼睛女孩子后，我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工作枯燥无味了，恨不得每天24小时都不停地工作。我们的交流也越发默契，一起走正步，一起做广播操，一起跳舞，甚至一起比赛般地在原地转圈圈，看谁先晕……有时她会佯装生气冲我打来一“拳”，我也毫不客气地向她飞起一“脚”，她拿出受委屈的样子哭天抹泪，我便会扮作老大哥尽心安抚……

   烦恼也随着喜悦而生，并且越来越浓郁。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呢？今年多大岁数？有没有男朋友？……这些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俩才能脱下身上的“面具”，真实地面对面交流上几句呢？

   正巧我的一个小老乡请假回家，他的小灵通电话带出北京就不好使了，这真是个好机会。没费多少口舌我就从他那儿借来了那部小灵通电话，有了这玩意儿我就可以和“唐老鸭”更真实地交流了。为此我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在一张点菜单上写上“兔八哥”和电话号码，然后就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把这张点菜单送到“唐老鸭”手中。马路中间有一道栅栏，将我和她冰冷地隔离着，要跑到对过还得经过老远处的一座过街天桥，再说我也不能在上班时间“擅离职守”。后来我终于想出个好办法：从饭店里找来一个馒头，将那张纸夹在馒头中，攥实，然后用手势告诉对过的唐老鸭，我这馒头里可是有文章的，然后瞅准一个马路上车辆稀少的时机，用力将馒头投掷到马路对过。我用的力气不大不小，馒头恰到好处地滚落到“唐老鸭”的脚边。她迟疑了片刻，然后弯身从地上捡起那个馒头，并从馒头里拿出了那张纸条……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唐老鸭”像是突然间不认识我了，整个白天都很安静，既没向我表示看过纸条的想法，也不再和我“交流”，像一只笨企鹅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这种沉静让我焦灼不安，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看了纸条后再不理会我。是我的举动太唐突了？或许是她把我当成流氓看待了？……下班时我冲她行军礼，并做出打电话的动作，她依旧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唉，看来我的美好设想是泡汤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灰意冷的我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先不去想那么多了。头天夜里没睡好，得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我刚钻进被窝，小灵通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莫非……？我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女士的声音。我大喜过望。室内小灵通的信号不太好，听不清她断断续续说的是啥。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穿着背心裤衩就冲到了走廊里。

   “喂，喂，这回您听得见吗？”我对着电话大声嚷道。

   电话里是一个女士很平静的声音：“你是兔八哥吗？”

   “是我呀是我呀！”

   “请你到交警队来一下，现在就来。

   “交……交警队？我去那儿干嘛？”

   “哦，是这么回事：半小时前我区发生一起交通肇事，一名司机酒后驾驶，车开上了人行道，将一电话亭旁的女子当场撞死。那女子身上没带任何证件，不过，她手里攥着一张点菜单……”

……

[ 本帖最后由阿夏于 2009-5-16 14:34 编辑 ]

唐蒙他爹 · 发表于 2009-5-16 15:36

学习了，问候您！！

阿夏 · 发表于 2009-5-21 21:22

原帖由 唐蒙他爹 于 2009-5-16 15:36 发表
学习了，问候您！！

呵呵，客气客气！共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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