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色的婚姻

寒冰

黒色的婚姻

??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国栋才醒过来，他可是从来不睡懒觉的呀，可是今天硬是醒不过来！


??国栋一睁开眼睛，就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头痛欲裂。他一摸脑袋，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


??他从床上起来，感觉肚子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挣扎着走进厨房一看，灶是冷的，厨柜里连一粒饭也没有，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充饥的食物。


??他不知道妻子和两个女儿上哪去了。


??国栋无奈地回到床上躺着，一股巨大的悲哀像蚂蚁一样咀噬着他，让他痛苦万分，古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像决堤了的湖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


??昨天的一幕幕像梦境又像是幻觉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支离破碎地闪现着，交替着，重复着，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依稀记得昨天学校里好像是有个女生上课时晕倒了，作为校长，他有责任，他把学生送到医院守到学生的家长来了才离开。


??回到家时已经又饿又累。


??后来，后来怎么了，好像是自己刚踏进家门就遭到妻子的辱骂和盘问：“你又上哪儿去疯了，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国栋又累又饿，就简单说了送女生上医院的事，对于妻子的又跳又骂便充耳不闻，只忙着进厨房去弄吃的。


??其实再多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妻子根本不相信。只要每天他回来晚了一点或是正常上下班，妻子都要追问他一天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像审讯犯人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结果是他无论作何解释，妻子都不相信，总觉得他隐瞒了和女的在一块胡来的情节。


??刚开始时，只是猜疑，一遍又一遍地问：“你真的没有和哪个女的单独在一起过？你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在得到国栋一遍又一遍的肯定的答复甚至是发誓之后妻子也就不再追问了。到后来，无论国栋作何解释，他妻子都不相信他了，总觉得他没有和女的胡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审讯过后她总要破口大骂一番：“你以为哄三岁小孩呀！你这头骚猪！真不要脸，自己有老婆还到外面去疯！”


??国栋习惯了妻子的追问和辱骂，平时他还会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和劝慰，但那天他真的是太累太饿了，就一心只想弄点吃的，就不再搭理妻子，心想她骂够了就不骂了。


??果然妻子骂了一会就出去了，国栋心里还在暗喜，可以躲过一劫了。


??他便麻利地煮好了一大碗面条，喷香的面条馋得他直流口水，他正端着面条要美美享受一番之际，就看见妻子的哥哥、弟弟、父亲冲了进来，他连忙放下面条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迎接他们：“爸，你们都来了，坐吧，我给你们沏杯茶！”他的岳父虎着脸不做声，他妻子的哥哥和弟弟怒气冲冲地说道：“呸，谁稀罕喝你的茶，死不要脸的东西，我们怕喝了脏了身体！”国栋尴尬地站着不停地搓着手。这时，他妻子哭着进门了：“爸呀，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呀，我天天像牛马一样苦，他这个死不要脸的却天天在外面疯，这个日子怎么过呀！”


??他妻子的哥哥和弟弟一听见这话，就犹如火药被引爆了一样，冲上前去，抓住国栋就一顿毒打。国栋只觉得他们的拳脚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那雨点密集却丝毫没有寒意，反而是热，发热，全身发热，身体里还不断涌出一股股热腾腾的带着腥味的液体。那雨点还让他的身体疼痛起来，起初是钻心的疼，大面积的疼，接着疼痛就渐渐变得细微起来，就像是蜜蜂在蜇一样，再接着疼痛就飘忽起来，好像是自己在做梦一般，最后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今天早上醒来。


??这些碎片在国栋的脑海里清晰又模糊，他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但他却清楚地记得昨天半夜他口渴得非常难受，就叫道：“水，水，给我一点水喝！”


??小女儿的声音：“爸爸被打成这样也太可怜了，我去端点水给他吧！”


??大女儿的声音：“哼，他那是自作自受，谁叫他不要脸，他不配做我们的爸爸！他死了才好呢！”


??妻子的声音：“就是，你们俩谁要是敢去同情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别怪我心狠，我就不认她做女儿了！”


??一切归于平静。


??大女儿的话像一把刀子插在国栋的心上，妻子的话他可以不计较，但女儿，那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啊！


??国栋在极度的痛苦和虚弱中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想起那清晰的一幕，国栋的心就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


??国栋想不明白，难道自身的条件好竟也成了一种罪过么？自己长得高大魁梧帅气，那是与生俱来的，并不代表什么呀，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为此而骄傲和炫耀过呀。自己天生有一副好嗓子，爱唱是本性，但自从妻子反对后自己多少年都没有哼过一句歌了呀！自己当上朝阳小学的校长，那是凭着自己的才干、努力和汗水争取来的呀，自己又没有用不正当的手段换取来。


??自己的条件优越，自己也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呀，扪心自问，自己对得起天对得起地，自己是最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妻子动不动就怀疑他作风有问题，天天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天天像看守所所长一样看着他，天天像审问犯人一样盘问他。


??这一切，他忍了，他也乐此不疲地习惯了。因为他爱他的妻子，他理解她的苦衷。因为妻子长得矮小壮实，平淡的脸上还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雀斑，就让她显得更加寡味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不识一个大字，天天呆在家里种地和带孩子。但国栋并没有因此而嫌弃她，相反国栋觉得妻子为支持他的工作付出的太多，而且妻子干的都是体力活，更辛苦，更值得关心和尊重。因此，他常常一回到家就帮妻子干家务活，还不断劝她：“你歇会吧，别太累了！”


??但让国栋想不通的是，他的关心和尊重并没有赢得妻子的理解和放心。相反，妻子的疑虑就像疯长的草，一天天茁壮成长。疑虑变成了辱骂，逢人就哭诉着：“天理何在呀，我天天像牛马一样辛苦，他却天天在外面找女人，快活得不得了！父老乡亲们，你们评评理呀！”他的妻子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寻求着别人的同情，甚至是经常到学校里哭闹。


??所有的一切，国栋默默地忍受着，因为他理解妻子，他是男人。后来，他在学校里开了一个小卖部，说：“我知道你嫁给我后吃了不少苦，现在你不用干农活了，农忙时我们都请小工，你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再说，这回你就可以放心了，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他妻子的脸上显现出了少有的兴奋。国栋心里也暗喜。


??妻子的疑虑和辱骂确实消停了一阵子，国栋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每天乐呵呵地按妻子的吩咐，下班就回家带孩子，守家，妻子则日夜呆在学校里，为了挣更多的钱。


??但好景不长，妻子的疑虑突然间又长了出来，而且有着变本加厉的倾向。国栋吓得面如土灰，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现出两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国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侯，妻子的疑虑就像张好古一样连升三级演变成了有理有据的辱骂和哭诉，见到国栋就像见到仇人一样，就像见到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样，她一张口就是：“你个不要脸的骚猪，天打雷劈的，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妻子每次骂完后就打扮得整整齐齐地出门了，而且经常在小卖部里找不到人，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国栋正纳闷，妻子怎么越来越爱打扮了，而且莫名其妙又开始怀疑他了，不是每天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么？国栋一细心观察便发现妻子好像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兼同事关系有点暧昧。


??国栋便在妻子辱骂他时提醒道：“你经常去找贾老师干什么呀？”


??他妻子便跳起来又咬又抓又踢，还一边骂道：“你管我，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管老娘！”


??国栋只好无语。


??国栋的话没有人相信，招来的却是妻子和她家人变本加厉的毒打和谩骂。


??更让国栋痛心的是两个年幼的女儿在母亲的影响下不再爱他了，她们看国栋的目光里满是厌恶和憎恨。


??国栋在村人学校里，也好像成了一个到处拈花惹草的丑恶大盗。


??面对这一切，国栋只有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来安慰自己，想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有一天人们会理解他的。


??但一切并没有如他所愿，妻子的谩骂逐渐升级成了武力的抓咬踢掐，再后来是妻子全家出动的武力大战。从此，三天两头的，国栋就得遭受妻子一家的武力洗礼一次。


??所有的一切，国栋都能忍受，唯独让国栋忍受不了的就是两个女儿的日益厌恶和冷嘲热讽的话语。


??国栋的母亲在生下他后就由于难产而死，父亲在他的母亲死后不久就重新娶妻生子，很少去管国栋，国栋和父亲平时连话都很少说，父子感情非常淡漠。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就在他师范毕业刚刚参加工作，发誓要让奶奶享尽清福之际，奶奶也永远地离开了他。因而，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应该是两个女儿了，可如今，两个自己最亲的至爱却……


??想到这儿，国栋不禁悲从中来，心疼痛得连呼吸都困难了，擦干眼泪，国栋想出去走走，想去找父亲聊聊。不是说血浓于水么，不是说知子莫如父么，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才能理解儿子了。


??虽然和父亲感情很淡，但在他最脆弱最需要人理解和鼓励的节骨眼上他还是想到了父亲，他急切地想从父亲那里寻求到亲情的力量和活下去的勇气。


??国栋一走出家门就碰到了村里的几位老人，他们一看见国栋满脸满头的伤，就习惯性地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唉，手也太重了！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么！”


??国栋苦笑着答道：“是呀，是呀，我会的，我会的！”


??等村人走远了，国栋几乎是要哭出来了：“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呀！天地良心，我国栋要真的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反倒要高兴得多，痛快得多！天啊，我真笨，我为什么不去干人们所说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呀，要是干了，心里也许好受些！”


??国栋想着，不觉就到了父亲家的门口，他径直走进去，这个时侯，父亲一般都是在家里喂马料。


??见到国栋，父亲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至找不到一丝惊愕、关爱、心疼亦或是其他的内容，只有平淡和一如既往的见怪不怪的平静。


??当国栋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的痛苦和绝望时，父亲的脸上依然像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只时不时拿着旱烟杆在地上嗑嗑，他像在听国栋讲着一些远古的毫不相干的丝毫不感兴趣的故事。


??末了，他才用教训的口吻说了一句：“做人要讲良心，我们家四代清白做人，你不要读过几年书，做了个校长就忘了家风，忘了本了！”


??国栋的心沉了下去，好像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他的心就一直在黒暗中沉呀沉呀，一直没有边际地往下沉。


??走出父亲家的门，国栋觉得天地浑沌一片，黑漆漆的，他找不到路，看不清楚东西，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清了，一阵阵恐惧袭上他的心头。慢慢地，他又觉得他的眼睛比任何时侯都亮都好使，他把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他似乎都还看见了他的母亲和奶奶了。


??一切就像梦境又像幻觉，一切像是意识在支配行动，又像一切都是无意识的，国栋一路笑着，哭着，笑着，他迷迷糊糊又像是清清醒醒，他买了一大桶汽油和敌敌畏。


??不一会儿，他辛辛苦苦盖起的偏僻的小村里的唯一一座二层的小洋楼就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跳跃了。


??熊熊的火光中，国栋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看见了丰盛的大餐和慈祥的母亲还有奶奶，他们正在幸福地团聚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口中喃喃地说：“解脱了，解脱了！”


??等人们赶来救火时，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只有国栋倒在大门口，嘴角挂着一种解脱后释然的笑……


??国栋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那时他才刚刚四十出头，是人生中最辉煌的黄金时代，人们唏嘘不已，但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只一个劲摇头叹息着：“唉，这是什么事嘛！”。


??只有国栋所在的朝阳小学的所有师生们感到天崩地裂般的悲痛，特别是那些孩子们，他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开始逃学甚至是罢课了。他们都在说：“国栋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走这条路呀！”


??而正在这个时侯，学校里的贾正国老师却失踪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学校里乱成了一锅粥。


??对于贾正国老师的失踪，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人们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他和国栋校长是最要好的朋友，光着腚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国栋的离去或许严重刺激到了他，他去某个地方去散心去了。


??正在人们到处寻找贾正国老师未果，不知所措的时侯，事情却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国栋的妻子弃国栋的遗体和后事于不顾，而是发了疯一般去找贾正国。在想尽办法找不到贾正国后，她便坐在贾正国的宿舍门口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死去活来，好像现在死了的人是贾正国而不是国栋一样。


??人们面面相觑，却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去劝。


??也许是没有观众，也许是独角戏太无聊，国栋的妻子开始由痛哭变成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地大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窝囊废，本以为你会是我后半辈子的靠山，你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人们不知道国栋妻子骂的是谁，正在迷惑，突然又听见她骂道：“老娘的命真苦呀！别人还以为我当了官太太，其实是找了一头骚猪，天天去拈花惹草，让人不得安身。后来还以为碰到了一个安分的贴心人，现在竟然也狠心地抛弃老娘了!我的日子怎么过呀！老天！”说完她对着贾正国的宿舍门又踢又打的，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扇门上。


??这时，人们终于听清楚了国栋妻子在骂谁，是怎么回事了，但人们却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5002字）
????????????????????2009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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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寒冰 于 2009-5-20 16:57 编辑 ]

叶柄

问好寒冰！

天下为公

整体感觉不错，明天再细读，问好！

敬一兵

先问好，待我慢慢品读。

蒙正和

国栋形象很丰富，写得鲜活。问好作者。

寒冰

原帖由 叶柄 于 2009-5-18 23:12 发表
问好寒冰！

问好叶柄老师，感谢你第一时间关注！好久没见你，希望你一切都好！

寒冰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5-19 00:14 发表
整体感觉不错，明天再细读，问好！

谢谢大哥关注，问好并祝福你！

寒冰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09-5-19 07:31 发表
先问好，待我慢慢品读。

谢谢敬老师的关注，问好敬老师！

寒冰

原帖由 蒙正和 于 2009-5-19 08:37 发表
国栋形象很丰富，写得鲜活。问好作者。

谢谢蒙老师的评阅，多向你学习！

摇曳风铃

国栋的离开,和妻子女儿以及父亲的冷酷分不开,但他的离去,却真的没有价值.
读出不被亲人理解的痛楚.
对他妻的作为也感到痛恶.
问好寒冰.

尤世民

运用了大量心理描写，在心里沉吟中表现主题，很好的。

邱天

人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太多了。这位国栋的妻子那做的叫什么事啊？

季大相

可怜的男人.情节不错.

杨友泉

描写细腻逼真，觉得缺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