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潇湘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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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篇：仁君风范，韬晦高手


前言

刘备是《三国演义》着力塑造的仁义之君，也是古典长篇小说中为数不多的仁君形象。这一形象既代表着作者的理想，也反映了人民的愿望。的确，他的仁民爱物、体恤百姓、关爱将士，这在封建社会是不多见的。同时，他还是一个意志超强的人物，虽号称大汉皇叔，实则家庭早已败落，他“织席卖履”的出身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从匹马打天下开始。在东汉末年那个注重门第，而又豪强并起的时代，他要崛起陇亩，斩露头角，纵横三国，建立蜀汉基业，谈何容易！他既靠自己屡败屡起，百折不挠，永不服输的精神，也多亏了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善于韬晦、隐忍的生存之术。前人说“刘备的天下是哭出来的”，这话虽有点夸张，但他能创立蜀汉基业，又的确走了一条与曹操、孙权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

在现在北京东面有一个古老的县治叫涿县，秦汉时属于涿郡。这里原是西汉景帝的儿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刘贞的封地。刘贞被封为陆城亭侯，后因犯罪被削夺爵位，以后他的子孙也就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代，到了东汉桓帝、灵帝时，在刘贞的子孙中有一个叫刘雄的，被地方州郡推举为孝廉，由此进入仕途，做了东郡的范县县令。他的儿子叫刘弘也做过地方小官。虽然还是官宦人家，但比起先世中山靖王来，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加上这户人家人丁不旺，刘弘只生了一个儿子，他就是后来开创蜀汉基业的刘备。更加不幸的是，刘弘又早早撒手人世，弄得家里越来越穷，甚至连生活也难乎为继了。为了生活，刘备和他的母亲只好放下身段，干起了打草鞋、织席子的营生。
但刘备的母亲实在不甘心刘家就这样沦落下去，虽说家境贫寒，但咬着牙也得让儿子读书。十五岁以前，她让刘备在本家祠堂里读书。到刘备十五岁那年，她觉得小池塘里养不了大鱼，要使儿子有出息，就得下本钱送他到名师那里去求学。于是刘备就与本家子弟刘德然、辽西人公孙瓒一起投在大学者、九江太守卢植的门下，成为卢植的入室弟子。看到刘备家境困难，德然的父亲刘元起学常常资助刘备，让刘备的饮食穿戴与儿子同等。元起的妻子有点不理解，就对丈夫说：“他家是他家，我家是我家，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元起说：“你一个女人家懂得什么！你别看刘备家里穷，可刘备却天生异相，说不定我们刘氏家族要出贵人呢。”读书期间，刘备与公孙瓒的关系很好，公孙瓒年纪比刘备大一些，刘备就拜他为兄长。
刘备家房子的东南角上有一棵大桑树，有五丈多高，枝叶非常繁茂，远远看去就象是一个大车盖。过往的人都觉得这棵树长得非同一般，有的还说这家将来要出贵人。刘备小时常常与本家小孩在树下玩耍，刘备看看这棵大桑树，觉得形状就象皇帝坐的车子，于是对大家说：“我长大后就要坐这样的车子。”他叔叔刘敬赶忙呵斥说：“小孩子别乱说话，弄不好要灭门的！”
刘备天生一种异相，虽然身材不是特别高大，大约也就合今天的一米七十左右。但有几点却与常人大不相同：一是两条手臂特别长，下垂时可超过膝盖；二是耳垂特别大，特别长，几乎挨到了肩上，如果眼睛侧视，完全可以看到自己的耳朵；三是脸色特别好，白里泛红，光亮洁净，如同美玉一般；四是嘴唇红润，就象涂了丹砂似的。按照古代相士的说法，这是一幅贵人之相。
别看刘备家里穷，但他却天生有一种贵公子气息，譬如喜欢斗鸡走马，喜欢听音乐，喜欢穿好衣服，很注意仪态风度。乍一看来，还有点纨裤味道。刘备性格沉静，不喜欢多说话，情感也不外露，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喜怒哀乐。他对一般平民百姓很好，态度非常友善，尤其喜欢结交英雄豪杰，为人慷慨大方，因此很多年青人都喜欢与他交朋友。
虽然刘备曾师从大学者卢植，但他并不特别喜欢读书，而是喜欢习武练兵，思考天下大事。初平元年，爆发了全国性的黄巾大起义。幽州太守刘焉为了保境安民，防止黄巾军来进犯，不得不在辖区内贴出招兵告示。
刘备在家乡涿县看到告示后也想报名参军，为国家出点力，可他又觉得自己孤身只影，家无财富，又无可靠的关系，即使投军只怕也难有作为，于是免不了长吁短叹。可就是这声长叹改变了他的命运，为此他结识了涿县的一位年青财主——张飞，以及另一位亡命河北的义士关羽。三人都有心为国家出力，都想通过投军，参加镇压黄巾起义来一显身手，施展抱负。因为志趣相投，三人就在张飞家的桃园结拜为异姓兄弟，并共同誓言要同心协力，报效国家，拯救天下的穷苦百姓；还发誓说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就因为有了这次的桃园结义，三人结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共同体，不是兄弟却情同骨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拜时，刘备二十八岁，关羽二十七岁，张飞二十二岁，于是刘备成了大哥，关羽成了二弟，张飞成了三弟。
因张飞平日就喜欢结交朋友，为人又慷慨好施，因而在他身边早就聚集了三百多号人。他又有心对这些人进行训练，教习武艺，因而很快就拉起了一支队伍。可是没有马匹、兵器，拿什么投军，拿什么上阵作战呢？
说来他们运气也不错。当时中山有两位大商人，一位叫张世平，一位叫苏双，本来就与刘备相识，又钦佩刘备的为人，听说刘备要拉队伍投军，这时因为战乱生意也做不成了，于是干脆对刘备给予慷慨资助，送给他五十匹好马，金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有了这些东西，刘备兄弟三人也就不愁投军不成了。这样，他们就拉起了一支由农家子弟组成的五百多人的队伍，颇有声势地前往幽州投夺太守刘焉去了。
来到幽州后，他们受到了刘焉的热诚迎接，刘备还被刘焉认为侄儿。
刚到幽州几天，黄巾军的程远志就率领五万人马前来进犯涿郡。刘焉让校尉邹靖带着刘备这支队伍前去对敌。邹靖带着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乡勇队伍来到大兴山下，两军列好阵势后，刘备出马，扬起马鞭大骂：“你们这些反叛国家的贼子，还不早早投降！”程远志听了不禁大怒，就派副将邓茂出战。邓茂刚出到阵前，早激怒了急性子的张飞，不等刘备下令，他就纵马而出，手持丈八点钢矛，朝邓茂杀过去，只一枪就把邓茂剌于马下。程远志见邓茂死于张飞的枪下，不由得怒火上涌，于是拍马舞刀亲自来战张飞。关飞早就两手痒痒的，一见程远志出马，立即催动战马，手舞大刀，直奔程远志。程远志一看关羽的相貌，就象天神下凡一般，心里吃了一惊，一愣神之间，早被关羽一刀砍为两段。程远志带来的五万人一看对方太神勇了，转眼之间主将与副将都被杀了，这个仗还怎么打呀，还是快点跑，保住性命要紧，于是四散奔逃，走得慢的就干脆举手投降。
这一仗，五百人对五万人，兵力相差一百倍，说来根本不成比例，可凭着张飞、关羽的神勇，兵微将寡的一方早早就取得了胜利。邹靖与刘备兄弟三人得胜而归，太守刘焉自是大喜过望，于是亲自出城迎接，又设下酒宴，犒劳将士们。
可就在第二天，刘备等还来不及休整，青州太守龚景就送来紧急文书，说黄巾军围攻青州，青州眼看着守不住了，请求刘焉派兵救援。刘焉觉得都是地方郡守，邻居有难，自然应该救援。于是再次让邹靖与刘、关、张三人率领五千人马前往青州，为龚景解围。
邹靖、刘备一行刚到青州，黄巾军就凭借优势兵力与官军展开激战。虽然关羽、张飞都是万人敌，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这种混战场面，对兵力处于劣势的刘备一方来说是很不利的。初战的结果，是官军一方被迫撤退。
刘备见这种打法不行，就与邹靖、关羽、张飞等商量。刘备说：“与敌军正面厮杀，我们难免要吃亏。我们必须用奇兵，才能取胜。”于是他征得邹靖的同意，把部队分成三路：主力由他和邹靖率领仍从正面进攻，另由关羽、张飞各率一千人马埋伏于伏牛山的左右两侧，一旦主力后撤，敌军来追，进入伏击圈，就鸣金为号，关、张二人一听到信号就及时杀出，使黄巾军措手不及，从而以少胜多，打败敌人。
第二天，刘备与邹靖仍旧率领主力擂鼓前进，可当两军刚刚接触，刘备便命令部队撤退。黄巾军不知这是官军的诱敌之计，仍旧冒然追赶，眼看着黄巾军就要进入埋伏圈了，刘备军中突然锣声四起，关羽、张飞一听到锣声立即率军从山的两边杀出，刘备所率的主力也翻身杀回，一下子形成三路夹攻之势，黄巾军完全没有预料到官军会有埋伏，一下子全乱套了，只得往后败退，邹靖、刘备等则率军紧紧追赶，一直赶到青州城下。
太守龚景一看，黄巾军要逃跑，于是立即率领城内的军队与民众杀出来。在内外夹攻之下，黄巾军陷入溃败之中，被杀的被杀，投降的投降，青州的被包围很快得以解除。
青州太守龚景非常感激邹靖、刘备一行，盛情迎接进城，然后设宴款待。邹靖见援救任务已经完成，准备率军回去。刘备对邹靖说：“我听说近些日子中郎将卢植正与黄巾军首领张角在广宗展开大战，我是卢植的学生，他对我有恩，我想带兵前往广宗，助他一把之力。”邹靖觉得刘备的要求合情合理，也就答应了。于是邹靖率主力回幽州，刘备则与关、张一起只带着本部人马五百人前往广宗。经过两天的行军，刘备一行来到广宗，与卢植相见。卢植一见刘备率兵来助战，非常高兴，就让刘备在自己的帐下接受调用。
卢植见自己与张角的黄巾军两军相持，一时也没有什么战事，他倒耽心颖川的战事。当时，张角的弟弟张宝、张梁正与官军皇甫嵩、朱隽对垒，形势非常紧张。他让刘备率领本部人马，再增拨他一千兵力，前往颖川打探消息。当他们赶到颖川时，皇甫嵩、朱隽用火攻之法大败黄巾军。相见后，刘备把自己的来意作了说明。皇甫嵩、朱隽见颖川的形势已得到根本改变，又耽心张宝、张梁的残余部队逃往广宗，会对卢植产生新的压力，于是就让刘备率部原路返回，赶去支援卢植。
让刘备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一队官兵押送着一辆囚车往洛阳方向走，而车中被囚的竟然是卢植。刘备一见非常吃惊，立即跳下马来，向卢植询问其中的原因。卢植告诉刘备，因他用兵不利，中了张角的妖术，朝廷就派宦官左丰前来打探情况，左丰向他索贿，他没给，左丰就怀恨在心，回朝后诬告他延误军机，作战不力，因此朝廷就派董卓来取代他主持广宗方面的军事，又派出使者将他解送进京，接受审讯。刘备听了虽然为自己的老师抱屈，但觉得这样的事情朝廷自有公论，也用不着自己多去操心。
以关羽的意思，觉得卢植已离开广宗，再去广宗已无必要，不如干脆先回涿郡，刘备也同意了。三人带着部队往北才走了两天，就在路上遇着董卓打了败仗，正被黄巾军追赶。三人立即率军加入战斗，这才杀退张角的部队，救了董卓。可董卓因为刘备三人是白身，没有任何官职，态度非常傲慢，不仅不感激刘备三人的救命之恩，还不能以礼相待。依张飞的脾气本要杀了董卓，可刘备、关羽都认为董卓是朝廷命官，杀了他是要犯罪的。广宗去不了，三人只好改投朱隽。
朱隽倒是对他们很客气，也很信任。当朱隽决定大战张宝时，就让刘备率领部队作为先锋，与张宝对敌。经过几场恶战，皇甫嵩、朱隽终于率领官军歼灭黄巾军主力，张角、张宝、张梁兄弟三人也先后被斩杀，黄河流域的黄巾军势力基本被清除。刘、关、张兄弟三人也都参与了这些战事。
才过了不久，黄巾势力又死灰复燃。以赵弘、韩忠、孙仲为首的黄巾余党又在宛城一带聚集了几万人，声称要为张角报仇。朝廷命令朱隽率军征讨，刘备也率部参加了剿灭围攻宛城的战斗。当黄巾军退守宛城时，因城中无粮，韩忠派人出城请求投降，但朱隽不答应。刘备就对朱隽说：“从前汉高祖刘邦之所以能取得天下，就因为他心胸广大，能够招降纳叛。将军为什么就不准韩忠投降呢？”朱隽摇摇头说：“现在的情况与那时不同：那时是刘、项争雄，天下大乱，老百姓也不知何去何从。在这种情况下，汉高祖的招降纳叛，是为了鼓舞人归向自己。现在是一统天下，只有黄巾反叛朝廷，如果准许韩忠投降的话，起不到引导民众向善的作用，反而会助长反叛者的气焰：得势的时候就起兵造反，到处掳掠；一旦失利就假意投降。因此决不能准许他们投降，而是要斩草除根。”刘备一想，觉得朱隽说的有道理，不过他却想到了另一层。他对朱隽说：“您不让贼寇投降是对的。不过，现在官军把宛城围得象铁桶一般，一旦他们得知官军不准许投降的话，他们少不了会拼死作战。那时候叛军万众一心，战斗力就会大大加强。即使我们可以攻下宛城，但结果就会有几万人死亡。因此，我想不如留下东南一面不攻，只攻西北一面，让叛军弃城逃走，无心作战，而我们则在他们逃跑的路上设下埋伏，将他们一举歼灭。”
朱隽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就按刘备的想法撤去东面与南面的军队，只派兵攻打西面与北面。果不其然，韩忠见东、南两面没有围城部队，就立即从东门与南门逃跑，朱隽则乘机率领部队进行拦截、包围、追杀，韩忠被乱箭射死，其余的则四散逃走。后来虽有赵弘、孙仲及时赶到，韩忠部才避免全军覆灭，而且叛军还乘势再夺宛城，但孙坚又带来一股生力军。于是三人作了分工：刘备率军攻打北门，朱隽攻打西门，孙坚攻打南门，只留下东门作为叛军逃走的通道。结果赵弘被孙坚杀死，孙仲被刘备一箭射死，不仅宛城被官军攻占，南阳一路也被一鼓荡平。这样，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就基本上被平定了。
朱隽因屡立战功，被朝廷提拔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隽还上表朝廷，奏明刘备、孙坚的功劳。但因当时朝廷被十常侍把持，他们卖官鬻爵，嫉贤妒能，如果不走通他们的门路，即使你功劳再大，也难以得到任用。刘备满以为自己凭借军功可以授个一官半职，可在京城等了很长时间，也仍旧没有消息。
刘备与关、张二人呆在洛阳好些日子了，天天无事可干，只好东游游，西逛逛，心里实在烦闷得很。一天，三个人又上街闲逛，正好碰上郎中张钧。刘备平日里留心打听，知道张钧为人正直，敢于说话，于是立即上前拜见张钧，向他陈述自己在平定黄巾之乱中的功劳。张钧一听，知道又是十常侍从中作梗，有意压制贤才。他也顾不了自身的危险，立即上朝向皇上奏明刘备有功得不到授官的情况，并把矛头直指十常侍。十常侍反以张钧蒙蔽皇上为由将他逐出朝中，不过他们也知道如果不给有军功的人授官难免要遭致怨言，于是就给刘备授了个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县尉的小官。刘备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将部队解散，与关羽、张飞一起带着二十多个亲随到安喜去赴任。
这是刘备生平第一次做官，虽然官职低微，但他还是认真对待，克尽职守，既关心百姓疾苦，又从不侵害百姓利益，因此当地百姓都对他有口皆碑。关羽、张飞见大哥做了官，也就对大哥更加尊重。一到刘备办公事时，那怕是广庭大众，他俩也始终站立在刘备身边，即使站上一整天，也毫无疲惫的样子。而刘备也不会因为做了官就在关羽、张飞面前拿架子，而是更加亲近，吃饭时同一张桌子，睡觉时同一张床铺。平日里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的确比亲兄弟还要亲。
可刘备到任还不足四个月，朝廷就传下诏命，声明凡是因军功而授于地方长官者，都要裁汰，刘备怀疑自己也在被裁之列。
一天，朝廷派督邮来到安喜县巡查，刘备与关羽、张飞一起出城迎接，并向督邮施礼，可督邮却态度傲慢，竟连马也不下，只是用鞭子指着刘备回答。到了馆舍后，督邮向南而坐，却让刘备站在台阶之下，还好长时间不予答理，弄得刘备很尴尬。过了好一阵才问刘备：“刘县尉，你是什么出身？”刘备回答说：“我是中山靖王的后代。我是在涿郡参加讨伐黄巾军的，经历了大大小小三十余次战斗，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所以朝廷才授给我现在的官职。”可督邮根本就不相信刘备的话，刚一听完，就大声呵斥道：“你假称是皇室宗亲，又虚报军功！现在朝廷已经下达命令，要裁撤你们这些滥官污吏，你就等着被罢官吧！”刘备只好忍气吞声，嘴上唯唯喏喏，小心翼翼地退下去。
回到县衙后，刘备与身边的吏员们商量这事该怎么办。吏员们说：“督邮这家伙在县尉面前耍威风，无非是向您索要贿赂。”刘备说：“你们都知道我平常从不侵害百姓利益，从来不向百姓勒索财物，就靠那点俸禄过日子，我哪有多余的财物献给他？”
到了第二天，督邮先点名要县吏到他那里去。一见面就强迫县吏指证刘备如何危害百姓。刘备三番五次要前去解释，但都被差役挡在了门外。刘备无可奈何，只好回到县衙中闷坐。后来听到县衙前传来吵闹声，就问身边的人外面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告诉他是张飞绑了一个人在县衙前痛打。刘备赶忙跑出去，一看被打的正是督邮。刘备不觉大吃一惊，就问张飞为什么要打督邮。张飞正一肚子气，就狠狠地说：“这种专门危害老百姓的家伙，打死算了！”这时的督邮早已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向刘备哀求说：“玄德公，你行行好，救救我吧！”刘备本来也痛恨督邮，可他生性仁慈，于是连忙把张飞喝住。这时，关羽也出来了，他对刘备说：“大哥立下那么多的功劳，仅仅得到一个县尉，还要被督邮这样的小人侮辱。我想现在的官场可说是荆棘丛生，那里是我们这些忠义之士呆的地方。依我看来，还不如把督邮这个狗东西杀了，然后弃官不做，回家乡去，等待时机，另谋发展。”刘备也觉得这样的官场没法呆下去，也同意弃官不做，可他却不同意杀督邮，于是他把官印取出，挂在督邮的脖子上，申斥说：“依照你残民、害民的行为，本该把你杀了；现在我饶你一命。我也不想做这个官了，现在把官印还给你，我走自己的路去了。”
可刘备前脚一走，督邮后脚就报告定州太守，诬告刘备毁谤朝廷，败坏官府。定州太守则偏听偏信，立即将情况申报朝廷，朝廷也信以为真，于是派出差役捉拿刘、关、张兄弟三人。刘备兄弟三人逼得无处藏身，只得投奔代州太守刘恢。好在刘恢看在刘备是汉室宗亲的份上，把他们藏在了自己家里。
后来刘备觉得长期躲着、藏着也不是一回事，于是请求刘恢将真实情况奏明朝廷，朝廷派人进行调查，弄清了事实真相，解除了对刘备兄弟三人的逮捕令，恢复了刘备等的自由身份。不久，大将军何进派都尉母丘毅到丹阳招募新兵，刘备兄弟三人奉命随行。在前往下邳的路上遇上了土匪，刘、关、张三人奋勇拼杀，确保了母丘毅的安全。母丘毅心存感激，将情况报告了朝廷，朝廷觉得刘备可用，于是授于他下密县县丞的职位。可刘备觉得县丞的位置不合他的口味，请求自动免官。朝廷也答应了。过了些时候，刘备又觉得无官无职未免太无聊，于是又通过卢植的关系讨了个高唐县县尉的职务，不久还升为高唐县令。可惜好景不长，黄巾余部又在高唐起事，刘备兵微将寡，打了败仗，连县城也丢了。刘备没地方安身，只好带着关羽、张飞前去投靠同窗好友公孙瓒。公孙瓒是当时的北平太守，在朝中还算说得起话，于是上表朝廷，推荐刘备做了别部司马。
中平六年，曹操剌杀董卓不成，被迫潜逃至家乡陈留，然后假传诏命，号召天下忠义人士组成义军讨伐董卓，渤海太守袁绍被推为盟主，集合十八路诸侯起兵讨伐董卓，公孙瓒也是其中的一方诸侯。刘备觉得一个别部司马什么事也干不成，于是干脆弃了官职，跟随公孙瓒到了陈留。起事初期，义军还算团结，与董卓部队也真刀真枪地干了几场，刘、关、张兄弟三人还乘机显扬了威名。先是关羽温酒斩华雄，接着兄弟三人又大战吕布，迫使吕布败走，还迫使董卓放弃洛阳，迁都长安。可后来却因孙坚私藏玉玺，盟主袁绍与孙坚闹翻，义军由此而走向分裂，最终作鸟兽散。公孙瓒与刘备也觉得义军大势已去，难有作为，于是率部回到了驻地。
当时朝中是董卓专权，因董卓与袁氏家族有矛盾，而当时的袁绍本是渤海太守，后用阴谋手段挤走冀州牧韩馥，自封为冀州牧，于是董卓便以朝廷名义命令公孙瓒与青州剌史田楷起兵讨伐袁绍。刘备作为公孙瓒手下的司马也参加了对袁绍的战争，因为立有战功，公孙瓒便上表朝廷，请求任刘备为平原县令，朝廷也同意了，于是刘备就做了平原县令。
                                  二

初平三年，公孙瓒与袁绍大战于界桥，公孙瓒大败，多亏刘备听到消息，及时率军赶到，才救了公孙瓒。刘备因这次机会第一次见到赵云。两人初次相见，就有一种故友重逢之感。当时的赵云虽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但刘备却一眼看中赵云的人品、武艺，言谈话语间非常赏识赵云。赵云也觉得刘备与袁绍、公孙瓒不一样，有济世救民、匡扶国家的大志，正与自己的抱负、志趣相投，认定刘备才是自己实现抱负的主人，因而当时就有投靠刘备的想法，只是他为人注重信义，不愿意中途背弃公孙瓒。刘备也看出了赵云的这一心思，就安慰他说：“子龙，你别急，只要你我有缘分，以后肯定有见面的机会。”
公孙瓒出于同窗之义和对刘备救援之恩的感激，特地上书朝廷，保举刘备为平原相，也得到朝廷的认可，诏命也很快下来了。刘备虽与赵云依依不舍，但既然朝廷有命，也只得赴任去了，两人于是依依惜别。
刘备任平原相时，当地有个大富豪叫刘平。他觉得刘备只是个打草鞋、织席子的乡巴佬，如今却做了平原相，自己也得受他的管辖，心里气不过，就派了一位剌客要去剌杀刘备。那位剌客假意来拜访刘备，刘备也不知对方的来意，也就盛情相待。那位剌客见刘备为人诚恳、厚道，不仅不忍心下手，反而将来意告诉了刘备，然后离开。
平原位居山东东部，是个四战之地，不仅饱受战乱之祸，加上连年灾荒，普通百姓可谓是饥寒交迫，日子过得非常艰难，还要经常遭受乱民、土匪的抢掠。刘备到任以后，一方面加强社会治安，清剿境内的土匪，招抚当地的流民；另一方面，则想方设法发展生产，加强农业，对灾民进行救济；同时又能尊贤礼士，爱护人才，每次有当地士人来看他，他不仅能以礼相待，而且还能做到与客人同席而坐，同皿而食，决不会因人而异。因此，刘备在平原很得人心，境内各方面的人才都来投奔他，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兴平元年，曹操父亲曹嵩与叔父曹德从山东琅琊动身前往兖州，途经徐州时，徐州太守陶谦本想示好于曹操，听说曹嵩一行经过，先是派人迎接入府，盛情款待，继而又派人护送，却因用人不当，导致曹嵩一行全被杀害，为此而惹怒曹操，发誓要报仇雪恨，血洗徐州。陶谦无奈之下，只好向北海太守孔融、青州剌史田楷求救。然而就在孔融要发兵救援徐州的时候，黄巾余党管亥却率领几万大军来到北海，声称要向孔融借粮一万石，孔融不答应，管亥就派兵围城，还多亏东莱人太史慈及时赶到。后来太史慈又自告奋勇，愿意为孔融送信给刘备，请求刘备率军来救援。
太史慈见到刘备之后，将来意作了说明。刘备听说海内大名士孔融也认为自己是当今英雄，觉得很受鼓舞，他对太史慈说：“难得孔北海也知道世间有刘备，既然他瞧得起我，那我一定舍命相救。”于是点起三千人马，与关羽、张飞一起迅速赶往北海。
管亥虽然看见太史慈搬来了救兵，但一看刘备人马并不多，也就不太放在心上，然而两军一交手，才知道刘备的份量。结果管亥本人被关羽大刀劈死，数万大军被张飞、太史慈两只猛虎左冲右突，顿时大乱。城内孔融一见援兵到了，也率军杀出，内外夹攻之下，黄巾军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孔融迎接刘备进城，又大摆宴席盛情款待刘备一行。席后，孔融请出从徐州来的糜竺，糜竺向刘备详细叙说了张闿杀害曹操一家，曹操怪罪于陶谦，调发大军征讨徐州，使徐州遭受空前劫难，陶谦不得已而向孔融求救的情况。刘备听了糜竺的叙述，也觉得陶谦太冤了，于是深表同情地说：“陶谦是个仁人君子，没想到却因他人之过而遭此大难。”孔融听了刘备的口气，就试探着说：“玄德公是汉室宗亲，现在曹操残暴不仁，借着为父报仇而大肆屠杀百姓，甚至掘人坟墓，真是令人发指。您是不是与我一道率兵前往徐州，去救援陶谦呢？”
孔融这样一说，刘备倒是有点犯难了，只好说：“并不是我有意推辞，只是我手下就那么几员将领、几千士兵，只怕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孔融救人心切，就继续拿话来激刘备，说：“我孔融想救陶谦，不仅仅是因为私交，也是激于大义。难道您就没有秉持道义的心思吗？”
刘备为孔融所激，于是慷慨地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一定去救陶太守。只是请你先走一步，我到公孙瓒处借个三五千人马，随后就来。”孔融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说：“玄德公，您千万不能失信啊！”
刘备听了这话，情绪未免有点激动，于是口气异常坚定地说：“你以为我刘备是个什么人啊？孔夫子说过：‘自古以来人都有一死，人如果没有信义又怎能立于世间呢？’我到公孙瓒那里去，不管能否借到军队，我都一定会亲自来徐州。”孔融听了刘备的这番话，才算放心，于是让糜竺先回徐州报信，自己则立即调集部队准备出发。
刘备离开北海后，立即前往北平来见公孙瓒，对公孙瓒详细说明借兵救陶谦的事。公孙瓒开始时并不大愿意，他对刘备说：“贤弟与曹操之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替陶谦出这个头呢？”刘备听了有点着急，就对公孙瓒说：“我已经答应孔融了，又怎么能失信呢？”公孙瓒到底与刘备是同窗好友，最终也为刘备的义举所感动，就说：“既然贤弟坚持要去，那我就借给你马军和步军两千人。”刘备又乘机提出：“还请求把赵子龙借给我走一趟。”公孙瓒也答应了。于是刘备与关羽、张飞一起率领三千人马作前部，赵云则率领公孙瓒借的两千人马紧跟着出发。
刘备率军来到徐州城外后，先与孔融相见。孔融对他说：“曹操的势力过于强大，曹操本人又很善于用兵，我们千万不能轻敌。我想，还是先观察一下形势，然后根据情况再决定进兵的事。”刘备说：“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不过我担心城内只怕没有多少粮食了，那就很难坚持下去。我想不如这样，我让关羽、赵云率领四千人马暂时归你指挥，我和张飞先趁曹操没有准备率军直冲曹营，争取进入徐州与陶谦商量解围之事。”孔融同意了刘备的意见，于是会合田楷，各自在不同方向建立大营，形成犄角之势，而让关羽、赵云两边接应。
就在当天，刘备、张飞带领一千人马杀向曹营。刚到营边，就听得寨内一声鼓响，军营中的马军、步兵象波浪一般涌出来，曹营大将于禁冲在前面，大叫着说：“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冲击我方营寨！”张飞一见，也不答话，举起丈八蛇矛就与于禁交起手来。两人才打了几个回合，刘备手持雌雄双剑加入战斗。于禁战张飞一人尚且吃力，如今加上一个刘备，就更抵挡不住了，只得向后败退，刘备、张飞放马就追，一直追到徐州城下。城头上陶谦的人看见来军的大旗上写着“平原刘备”四个大字，知道救兵来了，陶谦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刘备进城。
陶谦亲自前来迎接刘备，两人来到州府后，各行宾主之礼，然后陶谦摆设盛大宴席款待刘备、张飞，一面犒劳前来救援的军士。
在这之前，陶谦对于刘备，只知道他的大名，却并未见过面。如今近在咫尺，看得非常仔细。在陶谦眼里，刘备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说起话来也显得慷慨豁达，觉得这样的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于是立即命糜竺取出徐州太守的印信，双手递给刘备。刘备吃了一惊，说：“陶太守，您这是什么意思？”陶谦则非常坦率地说：“现在天下大乱，朝廷奸臣专权。您是汉室的本家，一心为了国家，正应该尽力量扶助朝廷。我年纪大了，又没有能耐，我心甘情愿把徐州太守的职位让给您。你也用不着推辞，我会上表朝廷，一力推荐你的。”一来事情来得太突然，二来他对陶谦的举动一时也未弄清意图，于是立即离开桌子，表示推辞，说：“我刘备虽是汉朝皇室的远末子孙，但我对国家并未建立什么功劳，我的德行也有限，做一个平原相还担心不称职。这次我率兵来救徐州，只是出于大义，并无别的意思。陶太守讲这些话，是不是怀疑我刘备要吞并你的徐州呢？如果我有吞并之心的话，老天爷也不会保佑我！”
陶谦一听刘备这样说，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就诚恳地说：“玄德公，请不要误会，我这是出于真心。”说完又三番五次要把印信递给刘备，可刘备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糜竺在旁边看了，觉得这样让来让去也不是一回事，就退一步说：“现在曹操大兵压境，我们还是先商量如何才能打退曹军，等到徐州安全了，那时再来讨论由谁来掌管徐州的问题。”
刘备一听，觉得糜竺说的有道理，点头说：“先生说的很对，首当其冲的事是如何让曹操退兵。我与曹操有一面之交，我可以写信给曹操，劝说他讲和退兵；如果他不听劝，硬要打的话，到时我们再商量怎样交战吧。”陶谦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于是传令各部队，先不要急于交兵。
刘备立即动手写信，然后派人送给曹操。曹操打开一看，信中大意说：“我刘备还是在关外的时候见过您，以后就天各一方，也没机会来拜见您。这次令尊遇难，的确令人悲痛，但追究其中的原因，责任并不在于陶谦，而是罪在张闿。现在国家的形势您也很清楚：黄巾军的残余势力横行于外，董卓的余党专权于朝内，希望曹公能先把朝廷的急难放在心上，而后考虑报私仇，撤除包围徐州的军队，先去对付那些朝廷奸贼。这样的话，不仅是徐州的幸运，也是天下的幸运！”
曹操本来一肚子怒气，觉得刘备有什么资格在自己与陶谦之间做调停人，但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吕布率兵袭取兖州、占据濮阳，曹操的后方被吕布搅得一团糟，曹操为了保住山东，只好极不情愿地卖了刘备一个面子，撤兵回山东。
曹军退走后，陶谦立即邀请前来救援的孔融、田楷、关羽、赵云进城，然后摆下宴席，款待各路援军。宴会刚一结束，陶谦就急于把刘备请到上座，然后拱手对大家说：“我年事已高，又体弱多病，两个儿子又不成才，担当不了国家的重任。玄德公是汉室的本家，品德、才能都令人钦佩，完全可以接受保卫徐州的重任。我情愿在家休闲养病。”刘备虽然已经知道陶谦的确是出于诚心，但他有自己的考虑，还是不愿意接受。于是说：“这次孔太守要我来救援徐州，完全是出于大义。现在我无缘无故占据徐州太守之位，天下人一定会认为我刘备是个不讲道义的人！”
糜竺早就认定刘备是个英雄人物，认为徐州这样的重要州郡正要刘备这样的人来掌管，于是也帮着陶谦说：“现在东汉王朝已衰落到这种地步，国家眼看着就要完蛋。一个英雄要建功立业，这正是好时候。徐州是个大州郡，这里物产丰富，百姓富足，拥有上百万的人口，刘使君应该接受徐州太守之任，不要再推辞了！”可刘备还是不肯接受，说：“我实在不敢接受陶太守的美意！”下邳人陈登也劝刘备担任徐州太守之任，说：“陶太守的确是年老多病，没有精力管理徐州事务，你还是接受这一重任吧。”
刘备明明知道陶谦、糜竺、陈登等都是出于真心，但他不愿意损害自己的仁义形象，于是又往袁术身上推。说：“袁术一家四世三公，称得上是四海之内人心所向，他又近在寿春，何不把徐州让给他呢？”孔融一听，连连摇手，说：“袁术这家伙只顾自己，哪里肯为国家考虑。何况他哪有什么才能，完全是一个志大才疏、色厉内荏的东西，不过是坟墓中的一堆干骨头，根本不值得一提！徐州太守的重任，可以说是天老爷赐给您的；如果您硬要推让的话，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但刘备的态度执拗得很，说什么也不干。
陶谦见刘备死活不答应，只好来个以情感人，禁不住眼泪双流，喉头哽咽，说的话也让人悲痛难忍：“刘使君如果硬要抛弃我的话，那么我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睛！”
关羽在旁边看了，也觉得大哥的态度有点不近人情，于是也开口劝刘备：“既然是陶公反复相让，大哥就答应他先暂时代管徐州的事情。”张飞则是快人快语，说的话也不大中听：“又不是我们强行要他的徐州，他好意相让，大哥又何必苦苦推辞呢？”刘备听了，觉得连两个弟弟都不能理解自己，禁不住有点来火了，于是口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俩个是不是想陷我于不义啊！”关羽、张飞一听，知道大哥来火了，也就不再说话。
眼看着一个坚决要让，一个坚决不受，事情就这样僵持着。到了后来，陶谦觉得短时间难惟说服刘备，只好退而求其次，于是对刘备说：“如果玄德公硬是不肯接受徐州太守之任的话，那么徐州附近有一座小城叫小沛，也可以驻扎军队，就请玄德公先在那里驻军，这样也有利于保卫徐州。这，您总可以答应了吧！”
陶谦提出这一新的建议，本就合情合理，加上旁边的人也跟着劝说，刘备这才答应下来。
徐州战事总算告一段落，赵云也该回去了。刘备见赵云要走，心里虽不舍得，但也只能挥泪告别。各路援兵撤走后，刘备与关羽、张飞一起带着自己的人马来到小沛。一到那里，就着手加固城墙，修筑敌楼，一有时间就到居民中去走动，了解民间情况，询问民间疾苦，很快就赢得了徐州百姓的人心。
刘备驻屯小沛时，生活稍见安定，于是娶甘氏为妾，即人们所称的甘夫人。陶谦死后，刘备任徐州牧，又娶糜竺之妹为正妻，即糜夫人。后因甘夫人生了儿子刘禅，随即亦升为正室，称为甘夫人。长坂坡之役，糜夫人死于乱军之中，甘夫人则在赵云的拼死救护之下躲过一劫，得以生还，建安十四年病故。刘备即位后的第二年，即章武二年，被追谥为皇思夫人，迁葬于蜀。后主即位后，再被追谥为昭烈皇后。刘备在娶甘、糜两位夫人之前，曾几次娶有正妻，但因刘备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妻室多半夭折。刘备是个心怀天下，胸怀抱负的人，在家庭上不十分用心，不过对妻妾态度倒还尊重，夫妻相处也还和睦。
初平四年，六十三岁的徐州太守陶谦病情越来越沉重，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找来糜竺、陈登商议。陈登说：“在这之前，刘备不肯接受徐州太守之任，现在情况不同了，太守已病成这个样子，你把徐州太守的职位让给他，他没有理由再不接受。”于是陶谦派人去小沛请刘备，只说是一起商量徐州的军务，刘备听说是这方面的事情，也就与关、张一起带着十几位亲随放心地来到徐州。
陶谦听说刘备来了，立即请他到内室相见，并再次诚恳地对他说：“这次请玄德公来，不为别的事情，只因为我病情严重，危在旦夕，早晚就将离世。因此我殷切期望您能以汉家的城池为重，接受徐州太守的印信。那样的话，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可刘备还是不愿意接受，仍旧说：“太守不是有两个儿子嘛，你为什么不传给他们呢？”陶谦说：“我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陶商，老二陶应，可惜才能有限，担当不了大任。我还想把他两个托负给您，请您进行调教，但千万不能让他们执掌徐州事务。”
刘备见陶谦一片志诚，口气有所和缓，说：“我刘备一个人也担当不了这个重任呀！”陶谦见刘备开始松口，终于松了口气，于是说：“我向您推荐一个人，可以作为您的辅佐。这个人叫孙乾，是北海人，为人忠诚，颇有才干，可以做您的从事。”又回过头来叮嘱糜竺说：“刘玄德是当今的英雄豪杰，您要好好地辅佐他。”可刘备还是不愿意接受徐州太守的印信，陶谦心里一急，更加喘息不止，他用手指指自己的心，两眼一翻，就断了气。
陶谦死后，徐州军民为他举行了哀悼。丧事完毕后，糜竺、陈登等率领徐州府的官员捧着徐州的牌印交给刘备，可刘备还是不接受。
第二天，徐州百姓得知刘备不肯接受徐州太守之任，都簇拥到徐州府前痛哭、请愿，说：“如果刘使君再不接受徐州太守之任的话，徐州无人作主，那我们这些小百姓就要遭殃了！”关羽、张飞也觉得刘备的做法太不近人情了，于是也再三劝刘备接受徐州太守的责任。刘备这才答应暂时掌管徐州事务，并宣布由孙乾、糜竺为辅佐，以陈登为幕僚，又把驻扎在小沛的兵马全部调往徐州。接着又出榜安抚徐州百姓。
作为继任，刘备又再次为陶谦举办丧礼。他亲自替陶谦披麻带孝，又下令徐州军民统统为陶谦挂孝，又在陶府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祭完后，把陶谦葬在了黄河边上，然后将陶谦的遗表上奏朝廷。
兴平二年，曹操大破吕布，吕布在山东存身不住，只得南下徐州，投奔刘备。关羽、张飞对吕布都无好感，都不想接受他。可刘备认为吕布杀董卓有功，又英勇无比，现在有难，来投奔自己，如果不予接纳，有点说不过去，因此决定出城相迎。糜竺对吕布的印象也很差，就对刘备说：“吕布是个虎狼式的家伙，千万不可收留，一旦放在自己身边，说不定那天就会伤害自己。”可刘备却说：“话不能那么说。在这之前，曹操率重兵围徐州，如果不是吕布袭取兖州，扰乱曹操的后方，逼使曹操回兵山东，只怕徐州早就是曹操的了。现在他被曹操打败，连个立脚的地方也没有，他相信我刘备，来投奔我，如果我把他拒之门外，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啊。”张飞听了很不高兴，就咕囔着说：“大哥，你心肠真好，连吕布这样的人你也接受！尽管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我们还是要提防他捣乱。”
刘备亲自带着关羽、张飞以及徐州的文武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刚来到徐州府衙，刘备就要把徐州让给吕布。他对吕布说：“陶太守刚刚去世，徐州事务一时无人掌管，我受陶太守的临终嘱托，暂时管理徐州事务。现在将军来了，我应该把徐州太守之任让给你。”说完即双手捧着徐州的印信递予吕布，吕布不知好歹，就要来接，可一看关羽、张飞正站在刘备的后面怒目相视，只得又将两手缩回，假意笑笑说：“我吕布只是一个一勇之夫，哪有能耐做地方长官啊！”刘备还要让，吕布的谋士陈宫只好说：“俗话说‘再强大的客人也不能盖住主人’，就请刘使君不要再生疑了。”刘备这才不再相让。刘备又摆下宴席招待吕布一行，还吩咐收拾房子给吕布等人居住。
第二天，吕布也设下宴席回请刘备。因为交谈中吕布称刘备为贤弟，从而惹怒张飞，竟然向吕布叫板，要与吕布斗三百个回合，还是刘备让关羽制止了张飞的行为。
到了第三天，吕布因为知道张飞不喜欢他，就来向刘备辞行，说：“谢谢刘使君的好意，只是您的三弟张飞容不下我，我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刘备一听急了，赶忙说：“将军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那我刘备的罪名就大了。我三弟是个粗人，他冒犯了您，我让他改天向您陪罪。徐州附近有个小沛，那是我从前驻兵的地方，将军如果不嫌小沛狭小的话，您先可以在那里落脚。至于粮食物品之类的东西，我会派人送来的。”吕布听刘备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要走，在当面致谢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到小沛去了。
建安元年，关中大乱，董卓部将李傕、郭汜互相攻杀，杨奉保着献帝来到东都洛阳。这时，曹操已经赶走吕布，平定了山东全境。他又接受荀彧的建议，带兵勤王，从山东来到河南，护卫献帝。献帝封曹操为司隶校尉，主持尚书省，还让他执掌军政事务。这时曹操还没有与刘备交恶，加上为了对付吕布与袁术，于是他主动向刘备示好，上表朝廷，保举刘备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但曹操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刘备之手除掉吕布这个心腹大患。因此他一方面加封刘备，一方面则写密信给刘备，要他设法除掉吕布。
刘备在接到曹操的密信后，也明白曹操的意图，可他并不想上曹操的当。当吕布来到徐州时，刘备还把曹操的密信给吕布看。吕布也很受感动，甚至流下了眼泪。刘备则安慰他说：“将军不用担心，我刘备决不干这种不仁不义之事。”又留下吕布一同喝酒。
紧接着，曹操又采纳荀彧“驱虎吞狼”的计策，明令刘备去讨伐要自号为帝的袁术，让刘备与袁术交战，使吕布趁机产生野心，最终导致与刘备的反目。刘备对曹操的用心虽然心知肚明，但碍于朝廷之命，他又不得不从。他只好与关羽一起，率兵前往淮南征讨袁术，留下张飞守卫徐州。没想到张飞又好酒使性，得罪了吕布的岳父曹豹，结果曹豹与吕布里应外合，偷袭徐州。张飞不仅丢了徐州，还把刘备的家小也失陷在城内。
张飞在亲随的保护下得以杀出徐州，来到刘备所在的盱眙，向刘备叙说了丢失徐州，失陷二位夫人的经过。刘备听了后也只叹了口气，说：“得来不值得高兴，失去也不值得忧虑。”后来关羽埋怨张飞，张飞深感愧对刘备，就要刎颈自杀，刘备连忙上前抱住，抢下宝剑，对张飞说：“古人说过：‘兄弟如同手足，妻子就象衣服。衣服破了还可缝好，手足断了就接不上了。’我们兄弟三人当初桃园结义时，曾立下不求同生，只求同死的誓约。现在就是丢了城池家小，我也决不忍心让兄弟半途死去。何况徐州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而是陶谦让给我们的；至于家眷虽然失陷在城里，我想吕布决不会加以谋害，我们还可以设法把二位夫人救回来。三弟一时之间误了事情，何至于就要急着轻生呢！”说完就大哭起来，关羽、张飞听了大哥这番话也很感动，也跟着痛哭起来。


三

果不其然，后来吕布与袁术之间发生矛盾，吕布恨袁术言而无信，转而要与刘备和好，竟主动派人请刘备回去，让他驻扎在小沛。关羽、张飞都对吕布怀有疑心，说：“吕布这家伙历来不讲信义，他的话作不得数。”刘备相信自己的判断，说：“他既然好心来请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怀疑他呢？”于是率领部队回到徐州。结果正如刘备所预料的，甘、糜两位夫人并未受到侵害，吕布还事先派人送回两位夫人。刘备驻扎在小沛后，吕布还经常派人送来粮食、布匹。但关羽、张飞对吕布自己住在徐州，却让刘备住在小沛，心里颇感不平。刘备就安慰关、张说：“我们委屈自己，安守本分，以等待天时的到来，绝不可与命运去抗争。”
后来，袁术恨刘备无故起兵攻打自己，起兵十万来攻小沛。当时刘备手下只有五千人，力量对比实在悬殊，刘备觉得无法对抗袁军，只好写信给吕布，请求吕布相救。吕布听从陈宫意见，派兵救援刘备，但不是夹攻袁军，而是以辕门射戟之法为袁、刘两军和解。不久，因张飞恨吕布夺了徐州不还，竟扮成土匪抢了吕布买来的一百五十匹战马，吕布气愤不过，就亲自率兵来攻小沛。刘备本想归还战马，双方和解，可吕布不干，而是加紧攻城。刘备估计难以坚守，就放弃小沛，杀出北门，投奔曹操去了。
刘备来到许都后，荀彧、程昱都劝曹操杀了刘备，以免成为后患，但这时曹操还有用得着刘备的地方，他听从郭嘉的意见，不仅不杀刘备，反而保举刘备做了豫州牧，让刘备进兵小沛，牵制吕布，为下一步围歼吕布作准备。
刘备任豫州牧时，韩暹、杨奉危害沂都、琅琊二县，放纵军士肆意抢掠当地百姓，刘备假意设下宴席，请二人赴宴，酒宴中间，举杯为号，让关羽、张飞突然下手，杀了这两个害民贼。
建安三年，曹操写密信给刘备，约定合攻吕布，事情为吕布所得知，吕布不禁大怒，起兵攻刘备。刘备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对抗不了吕布的，只好写信给曹操，请求派兵增援。曹操派夏侯惇为先锋，发兵五万来救刘备，又因夏侯惇意外受伤而失利，刘备独立难支，最终为吕布打败，又一次把家小失陷在小沛城里，刘备自己则与孙乾逃往许都。
这次失败，刘备弄得非常狼狈，不仅丢了家小，与关、张失散，逃亡路上竟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只得到村舍中去乞讨。好在刘备平素颇得民心，老百姓听说他来了，都争着向他进献酒食。有一天，他与孙乾二人投宿在一个猎户家里。这个猎户叫刘安，听说刘备来了，想找点野味招待他，可一时之间又没有，他竟然狠下心来把妻子杀了，割下手臂上的肉，煮熟后进献给刘备。刘备刚吃了一口，觉得味道很特别，就问刘安：“这是什么肉啊？”刘安只好欺骗说：“这是狼肉。”听说是狼肉，刘备也就不再生疑，于是饱餐了一顿。第二天刘备到后院去取马，发现一位少妇被杀死在厨房里，两臂上的肉已被割去，刘备不禁大吃一惊，立即询问刘安，刘安这才告诉刘备昨天晚上吃的正是自己妻子的肉，刘备听了非常难过，觉得心里有愧，真不该来刘安家里投宿。
接着曹操亲率大军进攻徐州。由于吕布误信陈登父子，以致于军事失利，最后困守孤城下邳，曹操又采纳郭嘉的计策，开挖沂河、泗河，水灌下邳城，四座城门只剩下东门没被大水淹没。加上吕布处事不当，激反将领侯成、宋宪、魏续，结果自己被手下人活捉，解送给曹操。
曹操本来痛恨吕布为人反复无常，但又觉得吕布英勇过人，如果吕布肯为自己所用，对自己成就大业也不无好处，而且吕布已经当面表示他愿意真心投降曹操，因此曹操并未下决心要杀吕布。当时刘备也在场，吕布还向刘备求情，要刘备代为讨饶，刘备也点头答应了。可刘备却有自己的考虑，他明白自己与曹操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与其让曹操得到吕布，增加一位强劲的对手，还不如激成曹操下决心杀掉吕布，去掉后患。于是当曹操征询他的意见时，他就讲了一句足以要吕布性命的话：“您难道忘了董卓、丁建阳的遭遇吗？”曹操听了这句话，他也担心养虎贻祸，于是不再犹豫，下令将吕布缢死，然后割下脑袋示众。
与对待吕布相反，刘备对张辽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张辽是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既然战败，就下定决心做位断头将军，所以当武士将他解到曹操面前时，他不仅不讨饶，反而大哭曹操是国贼，气得曹操当即就要亲自来杀张辽。就在这紧要关头，刘备攀住曹操手臂，关羽则跪在曹操面前，俩人同时向曹操求情，请求他不要杀张辽。刘备说：“象张辽这种忠心耿耿的人，应该留下来为您所用。”曹操本就敬佩张辽这种面对死亡而毫不畏惧的大丈夫气慨，现在又有刘备、关羽的求情，可以说是正中下怀，于是他亲自为张辽解去捆绑，又脱下身上的衣服穿在张辽的身上，还请张辽上坐。张辽受其诚意所感，也就答应投降。
来到许都的第二天，曹操带着刘备去见献帝。这是刘备第一次见到献帝，在三呼“万岁”之后，献帝询问刘备的祖宗是哪一位，刘备禀报说：“我是中山靖王的后代，孝景皇帝阁下的远末子孙，我的祖父叫刘雄，父亲叫刘弘。”献帝传令取出家谱来察看，宗正卿当庭宣布刘备所说属实，献帝于是亲自排列世谱，结果依照辈份，刘备反而比献帝高一辈，献帝非常高兴，当庭就在偏殿上行了叔侄之礼。接着又封刘备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还亲自设宴招待刘备。从这以后，人们都称刘备为皇叔。
对于这件事，曹操的谋士们都表现出很大的忧虑。荀彧就不无耽心地说：“皇上认刘备为叔叔，只怕对曹公您不利啊！”可曹操并不耽心这一点，他说：“刘备既然被皇上认作叔叔，我用天子的命令来使用他，他就更加不敢不服从了。何况我把他留在许都，名义上离皇帝更近了，但却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还担心什么呢？”
实际上，对于曹操来说，他现在手握朝廷大权，他所惧怕的倒不是刘备这样的人，而是那些世家大族，尤其是那些既是豪门大族，又是朝廷重臣的人。因此在他眼里，最具威胁的人是太尉杨彪，因为他与袁氏家族关系太密切了。于是曹操指使人诬告杨彪，诬陷他勾结袁术，企图谋反，然后将杨彪投入监狱，还多亏大名士孔融出面为杨彪讲话，曹操才不得已将杨彪放回乡里。为了试探朝中人对他的态度，他以自古天子都重武事，而重武需得从射猎开始为由，请汉献帝到郊外打猎，并下令文武官员陪同前往。刘备兄弟三人也一同到了猎场。
到了猎场之后，曹操几乎与汉献帝并马而行，相差只有一个马头，而后面紧紧跟随的全都是曹操的心腹。当献帝前往许田时，刘备早早就在路旁恭候。献帝见到刘备之后，说：“今天我要看看皇叔射猎的功夫。”刘备一听，立即跳上战马，手搭弓箭，准备随时射杀猎物。就在这时，草丛中突然跑出一只兔子，看见周围都是人，兔子急了，立即往前狂奔。刘备眼急手快，立即放出一箭，正中兔子的背部，兔子马上倒下，献帝禁不住高声喝采起来。
过了一阵，荆棘丛中突然跑出一只很大的梅花鹿。献帝一见非常兴奋，接连射出三箭，可惜都未射中，他不由得有点气馁，于是回过头来对曹操说：“请您射一箭给我看看。”曹操顺势从献帝手上讨过宝雕弓、金鈚箭，先拉满弓，然后对着鹿子就是一箭，鹿子应声倒地。文官武将们只看见去箭金光闪闪，以为是献帝亲自射的，都不禁欢呼雀跃，连声高呼“万岁！”献帝还没反映过来，只见曹操早就跑在献帝前面，挡在献帝之前，接受众人的欢呼。文臣武将们一看这种情形，不由得脸色都变了。
这时，关羽正站在刘备的后面，亲眼目睹了这一情景，不由得气得眼冒火星，两眉上挑，手提大刀，两腿一夹马腹，就要冲出去杀曹操。好在刘备反映极快，立即向关羽摇手示意。关羽一见大哥要自己别动，也就停了下来。为了表示友好，刘备又特意走上前去，弯下腰，对曹操表示祝贺，说：“丞相真是神射，只怕是世上少有。”曹操听了刘备的恭唯，也得意地笑笑说：“这都是天子的洪福。”又装模做样地回头走到献帝面前，向献帝表示祝贺，但却不向献帝归还宝雕弓，而是自己挂在腰间。
打猎完毕，各自回到家里。关羽仍是一副气愤愤的样子，他禁不住问刘备：“曹操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欺瞒天子，简直是大逆不道！我要把他杀了，为国家除去祸害，大哥为什么阻止我？”刘备说：“二弟呀，这叫做‘投鼠忌器’。你想想看，曹操与皇上只相隔一个马头，而周围又都是曹操的心腹。如果你为了出一时之气，一旦有什么差错，只怕是曹操杀不成，反而伤了天子，结果是我们反倒要落个冒犯天子的罪名。”关羽虽然觉得大哥说的有理，但他实在气愤难耐，因而还是说：“今天不杀曹操这个奸贼，以后肯定会成为朝廷的祸害。”刘备赶忙叮嘱关羽：“这种话可轻易说不得，只能藏在心里。”
关羽要杀曹操又被刘备制止的这一幕，恰好被西凉太守马腾看见了。这也成为以后刘备参加衣带诏反曹集团的主要缘由。
许田射猎这件事对汉献帝剌激太深了，他既从中看到了曹操的狼子野心，也看到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于是下决心要秘密联络一些忠义人士，组成一个反曹集团。这样，他就在衣带上用指血写下诏书，由国舅董承出面去联络可靠人士，准备秘密集结反曹力量，一旦有了机会，就下手除掉曹操。
马腾后来将他所看见的许田打猎情景告诉了董承，于是董承亲自前往刘备的住处。坐下后，董承也毫不隐瞒地将他所知道的许田打猎的情形同刘备说了。刘备开始还耽心董承是曹操的心腹，不敢说实话，后来见董承一片赤诚，才说出自己的心思，又当面对董承表态说：“如果国舅爷奉诏讨伐曹贼的话，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然后又郑重地在衣带诏上签下“左将军刘备”的名字，临别时又嘱咐董承：“这种事要保证绝对秘密，千万不能泄露；而且只能等待时机，不能操之过急。”
自从许田打猎以后，尤其是参加衣带诏反曹集团之后，刘备的行事更加谨慎，唯恐一不小心就露出破绽。为了不让曹操疑心自己，刘备还在住处的后园种起了蔬菜，亲自挖土、浇灌，尽量掩盖自己的锋芒。关羽、张飞觉得近日来大哥的举动怪里怪气，实在有点费解，就对刘备说：“大哥，你不关心天下大事，却象普通百姓一样去种蔬菜，这是为什么呀？”刘备笑了笑，说：“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们。”关羽、张飞历来认为大哥智慧过人，不管他怎样做，都是对的，也就不再问。
刘备专心在后园种菜，尽量减少与外部的联系，也不去打听外面的事情。他深知曹操和他手下那班谋士都对他怀有深深的戒意，他只有把自己潜藏起来，不显山，不露水，才不至于引起怀疑。尽管献帝认他为叔，但他为了避免遭忌，也很少去拜见献帝。至于衣带诏上那些人，他更是一个也不往来。
但即使这样，曹操还是放不下他。一天，关羽、张飞正好出城练箭去了，他一个人在后园浇菜。就在这时，许褚、张辽带着十几个人一直闯进后园，一见面就对他说：“左将军，丞相有请，要你马上到相府去。”刘备吃了一惊，问道：“丞相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许褚说：“丞相只让我们俩个来请左将军，至于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刘备心里捉摸不定，又不好推辞，只得跟着二人来到丞相府。
一见面，曹操就有意无意地笑着说：“好哇，左将军在家里干得好大事啊！”刘备一听，吓了一跳，赶忙说：“丞相，别取笑了，我能在家里干什么事啊，不过是种种菜而已。”曹操笑了笑，装出亲热的样子，拉着刘备的手，一直走到后园，一边走一边说：“左将军的菜种得不错啊。”刘备这才放下心来，回答说：“我闲着没事干，不过是用种菜来消遣时间。”曹操于是说起他请刘备来的缘由，原来是他想起去年征张绣时，因路上缺水，将士们口渴，当时正是梅子成熟之时，他灵机一动，就对将士们说，前面有梅树，将士们一听，立即口内生津，也就不口干了，现在正是青梅煮酒之时，所以把刘备请来赏梅喝酒。刘备听到这里，才完全放下心来。
刘备与曹操一边喝酒，一边闲聊。酒喝到一半，天气突然发生变化，就见天上乌云翻滚，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下来。曹操突然指着天边一块象龙的云彩，对刘备说起关于龙的掌故，又由龙说到天下英雄，然后问刘备：“左将军征战四方，一定知道当今天下哪些人是英雄，请指给我听听。”刘备听曹操这样问，就故意谦虚地说：“我刘备肉眼凡胎，没有什么见识，那里知道谁是英雄。”曹操却不放过刘备，于是说：“你何必那么谦逊呢？”刘备则继续装糊涂，说：“我刘备感谢丞相提拔，刚刚才在朝廷任职，可说是孤陋寡闻，我那里知道谁是英雄啊。”可曹操却不止不休，还是逼着刘备要说：“就算你没有见过这些人，你也总听过他们的名字，你就拣他们的名字说说吧。”
刘备知道再回避下去不行了，只得敷衍说：“淮南的袁术，军队精壮，粮食充足，应该算个英雄吧？”曹操笑笑说：“他不过是坟墓中的一堆干骨头，能有什么作为，早晚我就要活捉他。”刘备又说：“河北的袁绍，家世显赫，四代中出了三个公爵，遍天下都是他们家的门生下属。现在他又雄居冀州，手下的名将、谋臣多的是，他总该算个英雄吧？”曹操还是笑着说：“袁绍这个人看起来很有气势，实际上胆子却小得很；虽有谋略，但却优柔寡断；想干一番大事，却缺少献身精神；见到小小的利益，就忘记了身家性命。他算不了英雄。”刘备又故意提起刘表，说：“有一个人称八俊，四海之内名声大得很，他就是刘表，这总该算个英雄了吧？”曹操听了更是连连摇头：“刘表只有名士派头，却无实际才能，他那里算得上英雄！”刘备又接着说：“有一个人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年纪青青，就威震江东，人称小霸王，孙策当算得上英雄了吧？”可曹操还是摇头，说：“孙策凭借的是他父亲的名声，也算不得英雄。”刘备故意与曹操兜起了圈子，又提到西川刘璋，说：“那么益州的刘璋算不算英雄呢？”曹操一听，更是以轻蔑的口吻说：“刘璋虽然与汉室同宗，但他不过是看门守户的一条狗，这种人那里配称英雄！”刘备说张三、道李四，就是不提曹操，也不提自己，到最后干脆连提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就是张绣、张鲁、韩遂，这自然更放不到曹操的眼里，听完后曹操禁不住拍掌大笑，说：“这几个都是碌碌无为的小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既然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刘备干脆说：“除了这些人，我实在想不起别的人了。”曹操听了后，给刘备讲了通他的英雄观。刘备听了后，继续给曹操装糊涂：“丞相说的这样的英雄，又有谁称得上呢？”听了刘备的问话，曹操脸上显出得意之色，然后极其自信地用手先指着刘备，继而指着自己，说：“天下英雄，只有两个，那就是你和我！”
刘备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内心也受到极大的震动，连手上拿的汤勺、筷子也掉在了地下。凑巧的是，正好这时天上打了一个炸雷，刘备先是很从容地从地上拾起筷子和汤勺，然后很机智地说：“连天上打雷都吓成这个样子，我刘备还算什么英雄！”曹操笑笑说：“难道男子汉也怕打雷吗？”刘备则连忙解释说：“连孔夫子遇到响雷大风脸色都要变化，何况是我呢？”曹操看了刘备这副样子，听了他这番话，心里不由得暗自发笑。心想我把你当英雄，你却连打雷都吓成这个样子，真让我看走了眼。因此，他也不再担心刘备会背着他干什么出格的事。
后来他对关羽、张飞说起这件事，关、张问他为什么要加以掩盖，刘备这才向他俩解释说：“我之所以在后园种菜，就是要让曹操知道我胸无大志，免得他猜忌我。没想到他竟然在饮酒时指我为英雄，因此一时间我免不了吃惊，连筷子也掉在了地下；为了不使曹操起疑，所以我就借打雷来掩饰自己。”关羽、张飞听了，不觉异口同声地说：“兄长真是高见！”
第二天，曹操又派人来请刘备。两人正喝着酒，下面的人报告说满宠从袁绍处打探情况回来了，曹操立即喊进来询问情况，满宠告诉曹操，袁绍已经打败了公孙瓒，公孙瓒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先杀死妻子，再自杀，最后放火焚烧。同时还说起袁术的情况，说袁术因骄奢过度，人心离散，不得已准备将传国玉玺亲自送给同父异母兄长袁绍，最后又向曹操提出建议，要趁着二袁还未连手，迅速作出部署，先把袁术歼灭。
刘备听说公孙瓒已经败亡，心里很是难过，不禁回忆起公孙瓒对自己的友谊和恩德，同时他心里又挂牵着赵云，心想公孙瓒一败，赵云也不知下落怎样。他还想到，自己在许都行动一点也不自由，完全在曹操的掌控之中，如今有了机会，我得乘机脱身，于是起身对曹操说：“丞相啊，袁术如果要去投靠袁绍，必然要从徐州经过。我请求率领一支军队，给他来个半路袭击，我想一定可以活捉袁术的。”
曹操听了刘备的话，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就满口答应下来，说：“明天奏明皇上，马上就出兵。”
第二天，刘备与曹操一起上朝，向献帝说明要派兵拦截袁术的事，献帝点头答应。曹操立即命令刘备作为统兵大将，率领五万人马前往徐州拦截袁术，又派朱灵、路昭二人随行。刘备得令后，专程向献帝辞行，献帝则满含眼泪向刘备道别。
刘备回到住所后，连夜下令收拾马匹、兵器、物质，行动越快越好，争取尽早起程。
董承听说刘备要带兵外出，就赶到十里长亭来送别。刘备安慰他说：“国舅爷先忍耐忍耐，我这次离开许都，一定会有好消息回报你的。”董承怕刘备一走了事，就郑重叮嘱说：“刘皇叔千万要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一片期望。”刘备则说：“国舅爷，你就放心吧！”
关羽、张飞见大哥对这次的军事行动特别着急，有点不大理解，就在马上询问刘备：“兄长这次出征，为什么显得这样慌忙？”刘备解释说：“我在许都，就好比笼中鸟、网中鱼。一旦离开许都，就等于鱼入大海，鸟上青霄，再也不受鸟笼、渔网的羁绊了。”说完，又让关羽、张飞催促朱灵、路昭加快行军速度。
当刘备率军离开许都时，郭嘉、程昱二人都不在许都，等他们外出回来时，刘备早就往徐州方向去了。两人一得知消息，立即去见曹操。见面就问：“丞相为什么让刘备率军去徐州？”曹操这时还未意识到刘备离开许都对他的危胁，因而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是让他去拦截袁术啊。”程昱见曹操还未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也就不管曹操高不高兴，立即神情严肃地说：“当初刘备为豫州牧时，我就劝丞相杀了他，丞相不听我们的意见。今天又让他带兵外出，这等于是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以后再要对付刘备，只怕就难了。”郭嘉也紧接着说：“丞相就是不杀刘备，也不该让他带兵外出。古人说过：‘一朝不慎把敌人放跑，就会留下万代的祸害。’希望丞相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聪明一世的曹操这才醒悟到自己干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于是命令许褚立即带领五百人前去追赶刘备，嘱咐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刘备追回来。
刘备一行正快速行军，回头一看，突然看见后面尘雾大起，刘备对关、张说：“这一定是曹操派来的追兵。”于是立即下令扎下营寨，让关羽、张飞各执兵器站在营门两边。过了一阵，许褚的追兵到了，见刘备军容整肃，只得下马来见刘备。刘备则假装糊涂，询问许褚说：“将军来这里干什么呢？”许褚说：“我奉了丞相的命令，特地请将军回去，有重要事情商量。”刘备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口气也变得强硬起来，说：“自古以来军中就有这样的话：‘将军在外面领军作战，即使是皇帝的命令有时也可不接受。’何况我临行前见过皇上，又是丞相亲自委派。我想总不该有别的说法吧。将军你快快回去，替我回报丞相。”许褚心里想：“丞相与他的关系一向很好，交代任务时也没让我真与他干起来，我又何必得罪人呢？我只是把他的话回复丞相就是，至于该怎么办，就让丞相自己去决定吧。”于是他告别刘备，回去报告曹操。因曹操当时还未意识到刘备对他到底有多大危胁，因而在行动上也就犹犹豫豫，难以决断。程昱、郭嘉倒是很着急，一齐说：“刘备不肯回兵，由此可以判断他的心已经变了。”但曹操却认为有朱灵、路昭二人在刘备军中，想来刘备未必敢背叛我。何况是我派他去的，又怎么好反悔，把他追回来呢，于是不再派兵追赶刘备。
刘备终于回到徐州，见过剌史车胄之后，孙乾、糜竺也先后来见刘备，刘备又抽空回了趟家，然后派人打听袁术的消息。
当得知袁术带着队伍和宫中所用之物就要经过徐州，北上冀州时，刘备立即与关羽、张飞、朱灵、路昭等带着五万人马前去拦截。先是碰到纪灵率领的先头部队，张飞一见，也不答话，立即就与纪灵动起手来。打了不到十个回合，张飞大喝一声，一枪将纪灵剌于马下，袁军见势不妙，很快四散逃走。
过了一阵，袁术带着主力部队来到。刘备将部队分成三路：朱灵、路昭在左，关羽、张飞在右，刘备率主力居于中路。刚一见到袁术，刘备就用马鞭指着袁术骂道：“你这个反叛朝廷的逆贼，我现在奉皇上的命令来讨伐你！识相的早点投降，可以免除你的死罪。”袁术历来认为自己门第高贵，瞧不起刘备，于是回骂说：“你一个织席子、打草鞋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轻视我！”说完就指挥军队来攻。
刘备见袁术来攻，他往后就退，而让左右两路人马杀出，然后再回军夹攻。三路人马一齐冲杀，袁军本就人心不稳，士气低落，那经得起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很快就秩序大乱，士卒们四散逃走，战场上到处是袁军士兵的尸体。袁术无法前进，只得往原路撤退，想回寿春去，可路上又碰上左一伙、右一伙的土匪、强盗沿途打劫，无奈之下，只得先驻扎在江亭。这时袁术手下只剩下一千多人，还多半是一些老弱残兵，根本没有战斗力。后军押运的粮草又早被雷薄、陈兰劫去，粮食已经断绝，只剩下三十斛麦子，袁术让分给士兵们吃。家人因为没有食物，纷纷饿死。袁术自己吃不下麦饭，就让厨师拿蜜糖来止渴。厨师告诉他只有血水，没有蜜糖。袁术听了如万箭穿心，再也控制不住，于是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口中吐血不止，过了一阵，就气绝身亡。
刘备得知袁术已经死了，就写好表章上奏朝廷，又另外写信给曹操，让朱灵、路昭二人带着少数人马返回许都，主力则留在徐州。等徐州稍稍平定后，刘备又亲自出城，向百姓宣传尽快返回乡里，恢复旧业。


四


朱灵、路昭回到许都后，曹操见五万人马大都留在了徐州，这等于给刘备壮大了实力，不由得大怒，本要杀了二人，还是荀彧出面求情，二人才免于一死。到了这时，曹操才知道刘备已同自己分道扬镳，可后悔已来不及了。后来又采纳荀彧的意见，写密信给徐州剌史车胄，要车胄设法除掉刘备。可车胄又不知道陈登与刘备交好，而去与他商量如何除掉刘备的问题，结果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当时刘备还不想与曹操彻底闹翻，还想留下转圜的余地，当关羽拿着车胄的头去见刘备时，刘备还大吃一惊，说：“你们把曹操的心腹杀了，他怎么肯善罢干休？”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对抗曹操。后来陈登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登门拜访大学者郑玄，由郑玄写信给袁绍，请袁绍起兵攻曹操之后，使他不敢南征徐州。果不其然，袁绍碍于郑玄的面子，起兵三十万前往黎阳，准备与曹操展开决战。
曹操得知袁绍起兵来对付自己，一时间只好先放下徐州的刘备，全力以赴去对付袁绍。至于徐州方面，曹操只是先应付一下，他派刘岱、王忠打着自己的旗号，带领五万人马前往徐州，并嘱咐他们只是虚张声势，不要急于出战。
刘备得知曹操派刘岱、王忠来攻徐州，经过与陈登等人的分析，认为曹操的注意力并不在徐州，而在黎阳，于是决定先探明虚实，再决定对策。当时张飞急着要去出战，可刘备不放心，他担心张飞把事情搞砸，于是让关羽带着三千人马出城去打探消息。
关羽摸准了大哥的心思，当他与王忠交战时，设法将王忠活捉回营，交给大哥去讯问有关情况。关羽对刘备说：“我早就猜到大哥想与曹操和解，所以我把王忠活捉过来交给大哥。”刘备听了深感安慰，觉得二弟关羽与自己心意相通，于是说：“我担心三弟性情暴躁，打起仗来不管不顾，只图痛快，如果杀了王忠，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我让二弟去。王忠这种人杀了也没有什么益处，但留下他性命却留下了和解的余地。”张飞听了心里不服气，在刘备面前立下誓言，也一定将刘岱生擒过来交给刘备处理。果不其然，张飞也把刘岱活捉了。
刘备借刘岱、王忠之口，向曹操表明自己的内心，让曹操放心，他决不会背叛曹操。曹操虽不相信刘备的表白，可袁绍大军在前，他也不敢分军去对付刘备，这也给刘备的备战赢得了时间。
不久，衣带诏的事情泄露，国舅董承以及王子服、吴子兰、吴硕、种辑等被曹操灭族，还牵连董妃被杀。事情到了这一步，刘备参与衣带诏反曹集团也就变成了铁证，他与曹操的关系也就彻底决裂，再无挽回余地。
虽然袁绍兵进黎阳，却因袁绍为着小儿子患疥疮而精神委靡，斗志全消，竟然错过奇袭许都的大好时机，致使曹操置袁军于不顾，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全力进攻徐州，使刘备面临着从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刘备派往河北前去劝说袁绍袭击许都的孙乾回来了，告诉刘备袁绍不肯发兵。刘备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说：“这该怎么办呢？”显然他对单独对抗曹操是毫无信心的。可张飞却不把曹军放在眼里，他对刘备说：“大哥，你担心什么呀！曹军远从河北前线赶到这里，一定是疲惫不堪，我们乘着他们刚刚到达，还未稳住阵脚，连夜去偷袭曹操的营寨，那样一定可以打败曹军。”
刘备一听，说：“好呀！没想到三弟还有这样一手呢。看来你并非只是一勇之夫，还很有智谋呢。你提出的袭击曹寨的计策符合兵法上说的‘攻其不备’的思想，行，就按你说的办！”可惜老天爷给刘备过不去，用自然异象给曹操以警示 ，让曹操不仅预先作了准备，而且设下埋伏，让刘备上当。
刘备、张飞并不知道曹军已经布置好了口袋，就等着他们来钻。先是张飞兴冲冲地率领人马偷偷突入曹寨，结果遭到曹军的八面埋伏，尽管张飞全力拼杀，无奈敌众我寡，最后只剩下几十个骑将跟着张飞冲出重围，逃奔芒砀山而去。
刘备率领另一路人马偷袭曹营，结果刚进曹军营寨大门，就听得后面一片喊声，冲出一队人马将刘备的人马一切两半，前面夏侯惇率军从寨内冲出，后面夏侯渊又率军紧紧追赶，刘备的部队被夹在中间，本就人数不多，一旦遭到这种突然攻击，立即就变得惊慌失措，象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转眼功夫，刘备手下就只剩下三十多位骑将跟随。刘备只得拼命突围，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想跑回小沛，远远看见小沛城中大火冲天，估计早被曹军攻占，想往徐州、下邳两个地方去，可遍地都是曹军，早把去路堵死。一时之间，刘备真有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他突然想起孙乾曾带回来袁绍的一句话，说如果事情不如意的话，可以投到他那里去。刘备想了一想，觉得实在无路可走，只得向北奔逃，投靠袁绍去。在袁绍的地盘中，只有青州离徐州最近，于是带着几十个骑将往青州方向迅速奔跑。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李典率军拦截，跟随的几十个骑将都被李典掳去，只剩下刘备单枪匹马狼狈逃脱。
刘备日夜兼程往青州方向跑，连一刻也不敢停留，好不容易才跑到青州城下。刘备在城外叫门，报上自己的姓名。青州剌史是袁绍的长子袁谭，袁谭历来很敬重刘备，听说刘备一个人来投，连忙打开城门，迎接刘备进城。袁谭觉得奇怪，就问刘备为什么匹马单枪来到青州，刘备就把偷袭曹军营寨，结果误中埋伏，以致于全军覆灭的经过向袁谭叙述了一遍。袁谭倒很客气，先是设宴招待刘备，然后安排刘备休息，又立即写信给父亲袁绍，说明刘备的来意。第二天，又派人将刘备护送到青州边界。
青州离邺城并不太远，刘备骑马一天就赶到了邺城。袁绍也很热情，亲自跑出三十多里来迎接刘备。两人相见，刘备首先向袁绍表示谢意。袁绍则向刘备表示了歉意，说：“对不起，前些日子因为小儿子有病而无心用兵，未能及时救援您，让您吃了曹操的大亏，实在过意不去。好在玄德公安然来到这里，使我们得以相见，本人深感荣幸啊。”刘备也很客气地回答说：“我刘备早就想投在袁公手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我被曹操所败，连妻子都陷落在曹操手里，自己连一个存身的地方都没有。袁公海纳百川，四方人士都投在您的手下。如今我刘备遇难，无路可走，只好来投奔您了，还请您收下我。等今后有机会我再报答您。”袁绍从初平元年盟军讨伐董卓开始，就对刘备和关羽、张飞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现在刘备亲自来投靠自己，他自然很高兴，于是真心诚意地对待刘备，把刘备当作贵客看待。
过了一些时候，刘备手下失散的人马也渐渐回到刘备身边，慢慢地刘备又有了自己的一支队伍。
在刘备、张飞惨败、小沛失陷后不久，孙乾、糜竺也未能守住徐州，曹操很快地占领了徐州。过了几天，驻守下邳的关羽为形势所迫，也为了保护刘备的家小，只得投降曹操。这样，曾经为刘备所有的徐州、小沛、下邳全部归了曹操。这是刘备一生中失败最为惨重的一次，他的军队家底荡然无存，仅仅剩下兄弟三人以及徐州时才加入刘备集团的孙乾、简雍、糜竺几个。可刘备并未倒下，也未服输，他还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刘备来到河北后，袁绍倒是对他不错，也很信任，但也有担惊受怕，命悬一线的时候。
建安五年，袁、曹两军先是在白马发生战斗，统兵大将颜良被关羽斩于阵上。当颜良的败军回来告诉袁绍，说是一个赤面长须的人匹马单刀闯入阵中把颜良杀了，袁绍追问：“这是哪一个？”沮授告诉他：“这个人肯定是刘玄德的弟弟关羽。”袁绍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指着刘备大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把你当贵客招待，你却让你的弟弟杀了我的爱将，我还留下你干什么！”当即传令把刘备推出去斩了。
可刘备毕竟是久经锻炼、老于事故的人，一听袁绍说要杀他，他并没有显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而是很从容地对袁绍说：“袁公不要听信一面之辞，而断送了你我之间的友谊。您想想，自从徐州失败，我与二弟关羽就失散了，他是否还活着都不清楚。天底下相貌相同的人不少，难道赤面长须的人就一定是我二弟关羽？还是请袁公了解清楚后再作决断吧。”袁绍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听了刘备的话，觉得有道理，马上就改变态度，一边请刘备上座，一边责备沮授说：“你没了解清楚就乱下结论，害得我差点杀了好人！”说完还跟刘备一起商量为颜良复仇的事。
正说着，就听得军帐中一位将军大声说：“颜良与我如同兄弟，现在他被曹操杀了，我怎能不为他报仇呢！”刘备一看说话的人，身高将近一米八，脸相就象猛兽獬豸一样，既凶恶又丑陋，原来是与颜良齐名的河北名将文丑。
袁绍一看，非常高兴，立即就说：“你是给颜良报仇的最好人选。我给你十万人马，马上渡过黄河，追杀曹操。”刘备则乘机说：“我刘备感谢袁公的大恩大德，一时间也找不到报答的机会，我愿意与文将军一起上前线，参加追击曹操的战斗。这样，一来可以报答您对我的大恩，二来也可以顺便打探一下二弟关羽的消息。”袁绍听了还认为刘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就吩咐刘备与文丑一同领军。可文丑并不乐意，他直率地说：“刘备是个屡战屡败的人，这样的人与我同时领军，只怕不吉利。主人既然要他去，我就分三万部队给他，让他统领后军。”袁绍听了文丑的口气，知道他的性格拗得很，也就同意了，于是让文丑率七万人马先行，刘备则率三万人马随后跟进。
文丑带着一肚子怒火率领七万人马挺进到平津，正准备与曹军大战一场，没想到却中了曹操的诱敌之计，使队伍秩序大乱，就在他撤退之时，又被关羽快马赶到，一刀砍成两半。这时，恰好刘备的后军也赶到了。前军的人告诉刘备，又是那位赤面长须的将军杀了文丑。刘备听了后，赶忙快马加鞭飞驰到前边察看，果不其然，就看见河对面有一队人马往来飞奔，旗帜上写着：“汉寿亭侯关云长”。刘备在心里暗暗祝祷说：“谢天谢地，原来我二弟果然没死，而是在曹操那里。”他本想上前打招呼，可眼看着曹操的大队人马就要杀过来了，只得收兵回营。
刘备回军后去见袁绍。在此之前，郭图、审配早已告诉袁绍，确切无疑地又是关羽杀了文丑。袁绍一见刘备就指着鼻子大骂：“你这个大耳朵的家伙，竟然指使你二弟两次杀了我的爱将！我要杀了你为我的两员爱将报仇！”说完就下令把刘备推出去斩了。到了这个时候，刘备知道再假装不知道是不行了，但他深知袁绍这个人耳朵软、没主见，态度说变就变，于是他大胆地说：“袁公，您先听我说几句话，再让我去死。不错，我现在已经知道是我二弟杀了颜良、文丑两位将军，可这完全是曹操的阴谋。曹操历来对我有所忌讳，他知道我在您这里，他怕我帮助您，所以故意让关羽杀了颜良、文丑两位将军，用这种办法来激怒您，借您的手来除掉我。这完全是借刀杀人之计，请袁公好好想想。”
袁绍一听，觉得刘备说的没借，这就是曹操的借刀杀人之计，于是立即改变态度，对刘备说：“玄德公说的太对了，我可不上曹操的当！都是你们乱说话，差点让我承担害贤的恶名。还不给我滚下去！”然后又客客气气请刘备上座。
刘备的确很会说话，他一边感谢袁绍的不杀之恩，一边说：“感谢袁公的宽宏大量，我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来报答您的大恩。我想立即写封密信，派一个可靠的人送给我二弟关羽，让他知道我就在您这里，并让他连夜赶到这里来，全力辅佐您，我们一起来除掉曹操，给颜良、文丑两位将军报仇。不知袁公认为怎么样？”
袁绍一听，大喜过望，说：“我如果能得到关羽这样的勇将，价值超过颜良、文丑十倍！好，好！就照玄德公的意思办。”
回到自己的住处，刘备立即动手写信。虽然在袁绍面前刘备没有露出半点对关羽的不满，但自己两次差点死在袁绍的刀下，这都是因为关羽的缘故，所以当他提笔写信时，心中的怨气也就见之于笔端了。他在信中写道：“我刘备与你桃园结义时，曾经立下誓言，发誓同生死、共患难。没想到你却中途背弃誓言，割断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你如果一定要谋取功名富贵的话，我愿意献上我的脑袋来成全你。心中的话一时也说不尽，我就等着你来取我的命吧！”信写好后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送信人，加上这时关羽正在曹营，送这种密信风险也太大，于是就搁下来了。
后来关羽为曹操出征汝南，打败黄巾余党刘辟、龚都，刘备才通过袁绍的手下陈震，把信带给了关羽。关羽当时看了刘备的信，知道兄长完全误会了自己，心里特别难过，禁不住大哭了一场，然后写下复信交陈震带回。后来，关羽历经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先是在古城与张飞相会，接着又在关定庄上与刘备相会。
当关羽千里寻兄时，刘备当时还在袁绍那里。虽然刘备投在袁绍帐下时间不过半年，袁绍也是真心对他，可刘备已经看出，袁绍虽然拥有冀州、青州、幽州、并州，管辖的范围在诸强中最大，而且兵多将广，但以袁绍那种志大而才疏，谋多而寡断，用人而多疑的性格弱点，加上谋臣争斗、家庭不和，肯定成不了大事，最终少不了要败于曹操；何况他也不想长期寄人篱下，而是要经过奋斗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因此他始终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离开袁绍。
就在这个时候，孙乾给刘备带来了新的消息，二弟关羽已经离开曹操，与三弟张飞在古城相会。于是他与孙乾、简雍一起商量脱身的办法。简雍出主意说：“袁绍早就想与南边的刘表联合共同对付曹操，主公可向袁绍主动请命，要求到荆州去游说刘表，然后趁机脱身。”刘备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你是否与我一起走呢？”简雍说：“主公请放心，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第二天，刘备去见袁绍。他对袁绍说：“刘表拥有荆襄九郡，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势力不可小视。我们应该与他联起手来，共同对付曹操。”袁绍听了有点将信将疑，说：“在这之前，我也曾派人到刘表那里去谈联合抗曹的事，但他没有答应。”刘备说：“刘表与我是本家，以前我们就有不少往来，只要我去劝说他，他一定会同意的。”袁绍听了点点头，说：“这倒也是，有你这层特殊关系，想来刘表会答应的。有了刘表这支力量，可比汝南的刘辟强多了。”于是同意刘备前往荆州去游说刘表，不过袁绍又突然说：“近来听说关羽已经离开了曹操，正往河北来。只要他一到冀州，我就要把他杀了，给颜离、文丑报仇！”刘备一听，觉得袁绍这个人真是说变就变，叫人难以捉摸，不过我自有办法对付你。于是他说：“袁公啊，您不是想得到关羽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派人去呼唤关羽到河北来，怎么今天您又想起要杀关羽呢？何况颜良、文丑比起关羽来，不过是两只鹿子，关羽可是一只猛虎啊。您丢了两只鹿子，而得到一只猛虎，这可划算啊。”袁绍听了刘备的话，只得笑了笑，自我解嘲说：“我这是说说玩笑话，我对关羽可是喜欢得很呢，你赶快派人把他喊来吧。”这一来正中刘备的下怀，于是说：“那好啊！就派孙乾去吧。”袁绍立即点头同意。
刘备刚出发，简雍就进来对袁绍说：“袁公啊，只怕刘备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我愿意与他一起去，一来可以帮着劝说刘表，二来还可以监视刘备的行动。”袁绍点点头，觉得简雍担心的有道理，就让简雍与刘备一起前往荆州。谋士郭图一看简雍与刘备一起走了，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就进来对袁绍说：“主公啊，这只怕使不得呀。前向您让刘备去劝说汝南刘辟，事情并没有结果。这次他与简雍一同前往荆州，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可袁绍却听不进去，还斥责郭图说：“你干吗有那么多的怀疑！简雍这个人是很有见识的，决不会错。”郭图见主人不肯听，只好摇摇头，出去了。
孙乾遵照刘备的吩咐先回到关定庄上，告诉关羽刘备即将与他相见，然后又回到冀州边界等待刘备。
刘备在孙乾走后，立即与简雍一起辞别袁绍，表面上是说前往荆州游说刘表，实际上是去关定庄上与关羽相会。
过了一些时候，孙乾在边界上接着刘备，然后与刘备一起前往关定庄上。关羽听说大哥就要到来，早早地就跑出庄子，在外边等候刘备。远远地看见刘备一行来了，关羽立即跑上前去迎接，一见面关羽就拜倒于地，放声大哭，刘备也紧紧拉着关羽的手泪流不止。进到关定庄上以后，刘备又作主让关羽收关定次子关平为义子，刘备则成了关平的伯父。
当刘备、关羽一行前往古城途经卧牛山时，刘备又巧遇几年不见的赵云。当时听已经归顺关羽的周仓说，他们建立的卧牛山营寨被一位高大雄壮的青年将军霸占，刘备心里就怀疑这可能就是赵云。来到卧牛山下，周仓在山下叫骂，要引逗那位将军下山。那位将军听到周仓的叫骂声，立即纵马挺枪，杀下山来。刘备远远一见，觉得身形很象赵云，就边跑边喊：“来人是不是子龙？”赵云一听刘备的声音也很熟悉，立即跑上前来，一见刘备就滚鞍下马，然后拜倒在地上，刘备则很快将他扶起，然后紧紧握着赵云的手，询问赵云别后的情况，赵云一一作了回答，刘备不由得动情地说：“我初次见到子龙，就有一种依恋难舍之情，谢天谢地，今天总算又相会了。”
大家稍叙别情之后，刘备当即下令烧毁山寨，然后对山寨的人说，愿意跟随他的就一起前往古城；不愿意的，就发给路费，回家务农。事情办完以后，刘备一行就向古城前进。张飞、糜竺、糜芳早就在古城外等候，一见刘备到来，立即拜伏于地，然后则是紧紧地相互拥抱在一起。
进城后，刘备与两位夫人相见，夫人向他详细叙述了关羽为保全她俩不得已而投降曹操，之后又如何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思念刘备，又是如何离开曹操，保护她俩来到古城的全过程，刘备听了不由得连连感叹，并为自己不该误会关羽而感到歉疚。
刘备见不仅兄弟三人重新聚首，手下的将佐也一个不少，还新得了赵云、关平、周仓，还有了四五千人马，心里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于是下令宰牛杀马，大摆酒宴，大家痛痛快快连喝了几天。
刘备是个深谋远虑的人，虽然有了古城这个立足点，但他心里清楚，古城这个地方不仅太小，而且地势太偏，不利于今后的发展。他想到了汝南的刘辟、龚都，觉得在那里发展要好一些，于是对关羽、张飞等人说，他想弃了古城，到汝南去，关、张等也同意。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恰好刘辟、龚都派人来请刘备，刘备乐得其便，于是带着关、张、赵云等和所有兵马前往汝南。这里不仅地势开阔、交通发达，而且刘辟、龚都已经经营几年，有了相当的基础，刘、龚手下还有几万人马。于是刘备就在汝南驻扎下来，一边招兵买马，一边号召农民开垦荒地、发展生产。
建安六年，刘备见曹操与袁绍大战于仓亭，后方许都空虚，觉得机会难得，就留下刘辟、龚都守汝南，自己则与关、张、赵云等率主力袭击许都。
留守许都的荀彧很快就得到刘备将偷袭许都的消息，立即写信给曹操。这时，曹操已击败袁绍主力，正在庆祝胜利，一接到荀彧的信，立即拔寨起行，以最快速度赶往汝南。
当时刘备的部队刚刚离开汝南，来到穰山，没想到曹军来得那样快，只好在穰山临时立下营寨。他让关羽屯兵于东南角，让张飞屯兵于西南角，自己则与赵云在正南面立下营寨。
曹操的大军一到，刘备立即率军出营。双方列成阵势后，曹操点名要刘备出来答话。刘备刚一出来，曹操就用马鞭指着刘备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把你当上宾看待，你却背叛我，还想偷袭许都。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刘备也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大骂曹操：“你表面上是汉朝的丞相，其实是汉朝的大奸贼！我是汉天子的同宗，怎么会同你这样的奸贼同流合污！我现在是奉了汉天子的密诏来讨伐你！”说完就掏出衣带诏，在马上大声朗读起来。
曹操一听，气得两眼冒火，立即命令许褚出战。刘备身后的赵云也不等刘备吩咐，迅速纵马而出，接战许褚。两人斗了三十回合，也未分出胜负。就在这时，突然喊声大起，就见关羽率领一支人马从东南角上冲杀上来，张飞则从西南角上冲杀上来，三路人马一齐冲杀。曹军虽是精锐之师，但毕竟远道而来，还没有来得及休息，身体都很疲惫，一时之间，抵挡不住刘备的三路进攻，只得往后败退。



五

第二天，刘备又派赵云出去挑战，可曹操却紧闭寨门，不予理睬。这样一连十天，也未看见曹军有什么动静。刘备又派张飞出面挑战，曹军还是不予理睬。刘备开始疑惑起来。
就在这时，下面的人报告说，龚都押送粮草到前线，半路上被曹军围住，怎么也冲杀不出来，刘备只好派张飞前去救援。张飞刚走，又得到报告，说曹操派夏侯惇绕过自己的营寨，从背后抄近路偷袭汝南。刘备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将前后受敌，连归路也没有了！”无奈之下，只得又派关羽去救汝南。
张飞、关羽刚刚出发，不到两天，就得到消息，夏侯惇已打破汝南，刘辟守不住，只得弃城而逃，关羽走到半路也被曹军围住；张飞去救龚都，半路上也被曹军围住。刘备见势不妙，就想撤兵回汝南，但又担心曹军在背后袭击自己，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又听到许褚在营外挑战。刘备感到自己势单力孤，一时难以应对，只好紧关寨门，不予理会。
刘备吩咐下去，等到天黑以后再突围。突围时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为了迷惑曹军，他又吩咐大寨中照样点上火把，打起巡更。
让刘备没想到的是，尽管他做得这样秘密，可他刚走出营寨几里路，才转过一座小山坡，就看见一片火把，把夜空照得一片通明，还响起阵阵喊声：“丞相早就等在这里，你刘备往哪里走！”刘备虽然身经百战，但面对这种情况也禁不住阵阵发慌，赵云安慰他说：“主公不用担心，您只管跟着我来！”于是赵云跃马挺枪，在前开路，刘备则手持双剑紧紧跟随。
正在向前突围之时，许褚从后面赶上来，赵云只得转身敌住。才过了一阵，于禁、李典又率领两支人马追上来。刘备见形势危急，也不敢交手，只得从小路逃走。
渐渐地喊声越来越远，刘备顺着山间小路一路奔跑，总算捱到了天亮。就在他为自己感到庆幸时，旁边又冲出一支人马，刘备一见，心想“这下我可完了。”可仔细一看，原来是刘辟带着一千多剩余人马保护着刘备的家小来到，过了一阵，孙乾、简雍、糜芳等也先后来到，诉说夏侯惇来势凶猛，他们抵挡不住，只得弃城而逃，当曹军在后面紧紧追赶时，好在关羽率援军赶到，他们才得以脱身。
刘备听了，又担心起关羽的安危，说：“也不知二弟现在人在哪里？”刘辟说：“现在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一时也管不了关羽了，我们还是先走吧。”刘备想了想，也觉得还是脱离险境再说，于是率领打残的队伍开始撤退。刚刚走了几里路，就听得前面一阵鼓响，很快就看见张郃率领一支曹军拦住去路。张郃高声叫道：“刘备，你快快下马投降吧！”刘备正要后退，抬头一看，山头上红旗飘动，又一支曹军从山后面冲杀出来，为首的曹将是高览。
刘备见前有张郃，后有高览，感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于是绝望地向天喊道：“老天爷为什么就这样无情呢，硬要把我逼上绝路。与其被曹军俘虏，受他们的侮辱，我还不如自杀！”说完随手拔出宝剑准备自杀，刘辟急忙拦住，说：“将军别急，让我拼着性命去挡住高览，你立即带着其他人撤退。”说完，就将马头一拍，挺身就去战高览，可他那是高览的对手，只打了三个回合，就被高览一刀砍下马来。刘备一看，更加慌了神，觉得与其逃走，还不如战死算了，就准备亲自去战高览。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高览的后军突然乱了起来，一位将军纵马冲杀过来，高览还没反映过来，就被来将一枪剌于马下。刘备一看，来将不是别人正是赵云，心想这下有望了。赵云一个人匹马单枪杀入后面的曹军，曹军士兵一看，赵云的枪太快了，连躲都躲不赢，为了保命，还是跑吧。这样刘备身后的曹军就被杀散了。赵云似乎杀得还不过瘾，又立即掉转马头杀向前军。张郃还从未与赵云交过手，一见赵云在曹军中横冲直撞，也禁不住大怒，立即放马过来与赵云交手，可打了三十几个回合，觉得赵云的枪实在太快，他怕再斗下去要吃亏，于是掉转马头就走。赵云想趁势冲杀过去，却被张郃的手下死死地守住山口，而山路又非常窄狭，怎么也冲不出去。
就在两军为争夺道路拼命撕杀的时候，关羽、关平、周仓带着三百人赶到，两边一夹攻，张郃终于顶不住了，只得后退，刘备等才冲出关口，在山前险要的地方立下营寨。
刚刚喘息了一阵，刘备又想起张飞，于是又让关羽去寻找张飞。关羽走到半路，正碰上张飞被乐进的优势兵力包围，关羽大喊一声杀入包围圈，张飞一见二哥来救他，顿时大发神威，一顿猛杀，乐进抵挡不住，只好退去，关羽、张飞一同回来去见刘备。
刘备一看，仗虽然打输了，好在主要将领和家小都在，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眼看着曹操的大队人马就要赶到，再不走就麻烦了，于是让孙乾保着家小先走一步，自己则与关羽、张飞、赵云在后抵挡曹军，一边打，一边走。等曹操赶到穰山山口时，刘备已经离去多时。曹操见追赶不上，也就收军回去。
刘备带着不到一千人的残余人马，一路仓皇奔逃，终于摆脱了曹军的追击，好不容易来到汉江边，刘备下令就在江边扎下营寨。当地的百姓知道是刘备的队伍，都纷纷宰羊担酒前来慰问。刘备就坐在沙滩上与众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刘备看着身边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人，不动触动心思，于是感叹说：“各位都有王佐的才能，不幸的是跟了我刘备这个倒霉鬼。我刘备命苦，害得大家跟着受累。现在我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我实在不想再耽误大家，各位还是离开我刘备，另投明主，去夺取功名吧。”
关羽一听可不高兴了。他说：“大哥这样说就不对了。想想当年汉高祖与项羽争天下的时候，也多次败于项羽，可最后九里山一战却获得大胜，不仅全歼项羽的力量，还开创了汉朝四百年的江山。胜负是军人常有的事，怎么可以因为这次失败就失去信心和志向呢？”
孙乾也一边安慰刘备，一边给他出主意，说：“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这都是定数，不必因一次失败而伤心、绝望。这里离荆州不远，刘表拥有荆襄九郡，兵强马壮，粮食充足。他与您都是汉王室的本家，我们何不去投奔他呢？”刘备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动，可他又有点担心，说：“只怕刘表不会接受我们呢。”孙乾说：“我可以先去游说他，让他到境外来迎接您。”刘备听了孙乾的口气，似乎来了信心，情绪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说：“好啊，既然你那样有把握，那就辛苦你走一趟吧。”
果不其然，孙乾凭着他过人的口才终于说服刘表，刘表让孙乾先回去告诉刘备，自己则率领亲随走出襄阳三十里，亲自迎接刘备。刘备见到刘表后态度非常恭敬，刘表也对刘备表示真诚的欢迎。刘备又把关羽、张飞、赵云、糜竺、简雍等一一向刘表作了介绍。见过之后，刘表便同刘备等一起进入荆州，然后设宴招待刘备一行，又立即安排房子给刘备等人居住。
自从刘备来到荆州，刘表一直对他很好。俩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谈天。
一天，刘表与刘备正在喝酒聊天，手下人突然报告说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一带放纵军士掳掠百姓，并且企图造反。刘表听了后很是担心，对刘备说：“两位贼子要造反，只怕祸害不小呢！”刘备说：“兄长不用担心，两个小小蝥贼，掀不起大乱的，小弟可以替兄长去剿平他们。”刘表听了很高兴，点起三万人马交给刘备，刘备立即出发前往江夏。
这一仗刘备打得干脆、漂亮，不仅消灭了张武、陈孙的势力，还缴获了一匹名马——的卢马。当刘备凯旋回荆州时，刘表还亲自出城迎接，又设下庆功宴祝贺刘备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酒席进行到一半时，刘表不无担心地对刘备说：“贤弟有这样的雄才大略，荆州就有依靠了。可我担心的是，南边时常有越人来侵犯，西边有张鲁，东边有孙权，这都是强敌啊。”刘备安慰说：“兄长不用忧虑，我有三位大将你尽可使用：可以让张飞巡视南边的边界；让关羽镇守固子城，挡住西边的张鲁；让赵云驻守三江一带，挡住东边的孙权。”
刘表一听，非常高兴，就准备按刘备的意思办。可回到家里后，刘表的继室蔡氏却对他说：“听说荆州人士经常与刘备来往，你不得不小心提防啊。你让刘备长年住在荆州，到时人都跑到他那里去了，我看你怎么办！依我想来，还不如把刘备派到别的地方去。”刘表说：“你别瞎猜，刘备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的心地很善良。”蔡氏摇摇头，说：“只怕你把他想得太好了。”刘表听了，低下头思考着，也不再说话。
第二天，刘表邀刘备出城去玩，一看刘备骑的马特别的高大雄健，就问这马是哪儿来的，刘备告诉他这原是张武骑的马，是战场上缴获的，刘表对这匹马反复称赞不已。刘备听了刘表的口气，知道刘表很喜欢这匹马，就把的卢马送给了刘表，刘表很是高兴。
当刘表骑着这匹马回到城中时，手下幕僚蒯越问他马是哪儿来的，刘表告诉他这是刘备送的。蒯越就对刘表说，他的哥哥蒯良善于相马，因此他也很懂得相马之道，依他的看法，这匹马有妨主之害，千万不能骑。刘表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刘表借口请刘备喝酒，先是以刘备经常征战为名，将的卢马还给了刘备，接着便说：“贤弟是长年征战的人，长期住在荆州，只怕会荒废武事。襄阳有一个新野县，那里粮草充足，你可以带着本部人马到那里去驻扎。不知你的意见怎样？”刘备说：“行，我听从兄长的安排。”
第二天，刘备就率领本部人马出发往新野去。刚出城门，刘表的幕宾伊籍就很有礼貌地拦住刘备，对他说：“将军，这匹马可骑不得啊！”刘备听了很奇怪，就询问其中的原因。伊籍很真诚地对刘备说：“我昨天听蒯越对刘表说：‘这匹马叫的卢马，有妨主之相，谁骑谁倒霉。’所以刘表把马还给您。您怎么可以再骑它呢！”听了伊籍的话，刘备很受感动，说：“非常感谢先生对我的关爱。不过，我想，一个人在世上是生是死，都是命中注定，一匹马又怎能决定人的生死呢。”伊籍听了，觉得刘备说的很在理，还觉得刘备这个人胸怀开阔，为人洒脱，很值得交往，于是就经常与刘备往来。
刘备自从到新野后，一边加强部队的训练，一边进行民事的治理，新野的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当地的百姓也很拥护刘备。
刘备自到新野，生活趋于安定，他想也该为两位盟弟料理婚事了。还在许都时，他就与曹操作主，为张飞聘定了夏侯渊的侄女，只是还来不及办理婚事。后来刘备与曹操的关系虽然闹翻，但在旧时代，婚姻是大事情，一旦聘定就难以更改。因此，经刘备的努力，曹操还是同意两家履约，夏侯渊的侄女最终还是嫁给了张飞。至于关羽，则是经刘备的撮合，娶了荆州一户刘姓大家的女儿。关羽、张飞戎马半生，从未享受过家庭生活的温暖，如今有了妻子、有了家庭，享受到天伦之乐，自也非常珍惜。何况两人运气还不错，头胎都是男孩，这对于作为武将的关羽、张飞来说，自然是高兴不过的事情。说来也怪，刘备娶了几房妻室，可就是迟迟不给他生孩子，直到建安十二年，才由甘夫人生下阿斗，而结婚在后的张飞、关羽，则非常幸运，结婚第二年就做了爸爸。因此，到头来关羽、张飞的儿女反而比刘备的要大，到刘备去世的第二年，阿斗（即后主）才十七岁，而在此之前，张苞、关兴早已是驰聘疆场的将军了。
建安十二年春天，甘夫人为刘备生下一个儿子。有一次，甘夫人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张开嘴巴时，好象天上的北斗星从嘴里滚进了自己的怀中，就这样怀孕了。因为有这种异象，所以儿子生下后，刘备就给他取乳名叫阿斗。
这一年，曹操北征乌桓，后方空虚，刘备特地从新野跑到荆州，劝说刘表起兵袭击许都。他说：“现在曹操的主力都在北征乌桓，许都兵力薄弱，我们趁此机会率领荆襄人马直捣许都，一定能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并拿下许都。”可刘表是个很知足的人，他不象刘备那样总想驰聘天下，干一番大事业，于是对刘备说：“我现在拥有荆襄九郡，已经足够了，何必去想别的呢？”刘备听了这话，知道刘表无心天下，也就不再说话。
过了一阵，刘表把刘备请到密室中喝酒。喝了一阵，刘表突然长叹不已。刘备就问他：“兄长为什么长叹呢？”刘表于是心思沉沉地说：“我的确有心事，可一下子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刘备还想问下去，一看蔡夫人站在屏风后面，刘表立即低下头不再说话，刘备自然也不再问下去。
刘备回到新野后，时时关注着曹操的动向。当他听说曹操已北征乌桓胜利归来时，他不由得感叹刘表当初不该不听他的意见，错过了大好时机，可事情已经这样，也只能徒叹奈何。
过了些日子，刘表又派人请他到荆州相会，刘备立即随同使者前往。到荆州后，刘表热情地迎接他，并马上把他请到后堂一起喝酒。饮酒中间，刘表不无后悔地对他说：“近来听说曹操率领得胜之师回到许都，势力更加强大了，而且还准备挥兵南下，吞并荆襄九郡。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贤弟的意见，袭击许都呢？失去了这样的好机会，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刘备这时反倒回过头来安慰刘表，说：“现在的天下四分五裂，每天都有战争，机会总是有的，只要能及时应对，一次机会失去也不值得遗憾。”刘表听了点点头，说：“贤弟说得对。”
俩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谈。忽然间，刘表又落下泪来，刘备关切地问道：“兄长为什么突然流泪啊？”刘表说：“我有一件心事， 上次就想同贤弟说，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刘备见刘表这样信任自己，就动情地说：“兄长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即使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刘表这才推心置腹地说：“我前妻陈氏生下了长子刘琦，人虽然很仁厚，可惜生性软弱，难以干大事。后妻蔡氏又给我生了一个小儿子，取名刘琮，人很聪明，也很逗我喜欢。我想废弃老大，立老二接管我的权力，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合礼法。想立长子刘琦，但现在荆州的军务都由蔡氏族人掌握，立刘琦的话，以后肯定会生出乱子。所以我思考来思考去，怎么也决断不了，因此想听听贤弟的意见。”刘备听了刘表的话，也没多去思考，立即脱口而出，说：“兄长啊，自古以来废弃长子而立幼子，结果都要带来动乱。如果你担心蔡氏的权力太重，可以慢慢地削夺他们的权力，千万不能因为溺爱幼子而废 长立幼啊！”刘表听了也不吭声。
刘表的后妻蔡氏历来怀疑刘备，因此每次刘表与刘备喝酒谈话时，她都设法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刘备说这番话时，她正躲在屏风后面，听了后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心想你是外人，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的事，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话一出口，刘备也觉得自己有失分寸，于是借口上厕所而避免尴尬，无意间他发现自己的两条大腿长出了很多赘肉，竟不住流下了眼泪，口里则连连感叹。等回到席上时，他还在叹气，刘表就问他为什么叹气，他回答说：“我一生都在鞍马间过日子，两条大腿从来不生赘肉。来荆州后，很长时间不骑马，赘肉就长出来了。想想我都四十大几的人了，日月就象快马奔驰一样，忽忽而逝。我都快老了，却未建立任何功业，的确令人生悲啊！”
刘表听他感叹，免不了问道：“听说贤弟在许都时，曾与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贤弟把天底下的人物都历数了一遍，而曹操都不认可，最后说：‘天下英雄，只有你与我曹某。’以曹操那么大的权势，尚且不敢把自己摆在你的前面，你又何必发愁不能建立功业呢？”
刘备这时多喝了两杯，已有七八分醉意了，也就一改平素沉稳多思的习惯，竟不住脱口而出：“我刘备如果有了地盘和人才的话，那么天下那些平庸无奇的人士，也就不放在我的眼里了！”刘表听了沉默不语，刘备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只得说：“啊呀，兄长，我喝多了，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我就先告辞了。”
刘表当时虽没说什么，但心里的确有点不高兴，觉得刘备也太张狂了，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郁郁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内宅。
蔡夫人正要刘备出错，听了刘备的话，知道已经惹得刘表不高兴，就趁机说：“刚才我在屏风后面听了刘备的狂话，足以证明他根本瞧不起你，说不定还有吞并荆州的意思呢。如果不把他除掉的话，只怕后患不小。”刘表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过了一阵，蔡夫人就秘密地把她弟弟蔡瑁喊进来，商量如何对付刘备。蔡瑁说：“我马上派兵把刘备住的宾馆包围起来，趁刘备没有准备，冲进去把他杀了，然后再告诉主公。”蔡氏说：“好！就这么办！”蔡瑁则立即出去，连夜召集部队准备袭击刘备。
刘备回到宾馆后，一时也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还在点上烛蜡看书，一直看到三更时分。正准备脱衣睡觉，忽然伊籍在外面敲门，刘备开门一看，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深更半夜来敲门呢？伊籍也顾不了那么多，就把自己所看到、听到的关于蔡瑁要谋害刘备的事告诉了刘备，并催促刘备赶快起身离开荆州。刘备说：“我还来不及向刘景升告别，这样匆匆忙忙地走，只怕不好吧？”伊籍着急地说：“还讲那么多礼数干什么！还没等你明天与刘景升告别，蔡瑁今天晚上就把你杀掉了，快走吧！”刘备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于是告别伊籍，急忙把随从喊起来，也不等天亮，连夜跑回新野。等到蔡瑁带军队赶到宾馆时，刘备早就离开了。
蔡瑁为了陷害刘备，就在宾馆的墙壁上写下一首诗，诗中明显露出背叛刘表的意思，然后直接向刘表报告说：“刘备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他想背叛您，竟然在墙壁上留下反诗，然后又不辞而别。”
刘表不大相信，就亲自与蔡瑁一起来到宾馆，一看，墙上果然题着四句反诗，意思是说：“我连年来受时运所困，只能空自面对满眼江山。我是一条巨龙啊，决不会长期受困于水池，一旦春雷震醒，我就将飞腾九霄。”刘表一见诗中口气那样狂妄，也禁不住心头起火，于是拔出剑来发誓说：“我一定要杀掉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可刚走出宾馆，他突然想起：“我与玄德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从来也没见过他会写诗。这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有意离间我们的关系。”于是他又返回宾馆，然后用剑削去这首诗。
蔡瑁见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就这样消失于无形，实在有点不甘心，就向刘表请求说：“军队我已经调集好了，我看还是立即到新野去捉拿刘备吧。”可刘表并不着急，说：“这样的大事可不能乱来，还是让我慢慢地想办法吧。”



六

蔡瑁见刘表迟迟下不了决心，于是决定另想办法除掉刘备。他假意向刘表请示，说为了庆祝近年来的丰收，想把荆襄九郡的官员都请来荆州聚会。刘表也没想到蔡瑁会借这个机会向刘备下手，就随口说：“我近向身体不好，你就把刘玄德请来主持吧。”这可正中蔡瑁的下怀。
刘备知道自己在刘表面前失言，回到新野后难免闷闷不乐，但又不好向他人说，只好憋在心里。第二天，刘表的使者来到新野，要请刘备到荆州去赴宴。孙乾是个细心人，早看出刘备昨天急急忙忙连夜回到新野，情况已不正常，再看他脸上神情也不对，如今荆州又要请刘备去赴宴，只怕里面有文章，就说：“昨天看见主公匆匆忙忙回来，脸上神情阴郁，照我看主公昨天在荆州肯定出了事情，今天又突然来请，我想还是不去为好。”到了这时，刘备才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向大家叙述了一遍。关羽听了后却说：“这可能是兄长自己认为讲错了话，刘表也许并没有责怪之意。外人说的话也未可全信。襄阳离这里那么近，如果不去的话，刘表反而会生疑。”刘备觉得关羽说的在理，还是决定去，加上赵云自告奋勇，要带三百人一同前往，他也就放心了。
到荆州后，先是蔡瑁出城迎接，接着刘琦、刘琮两位公子又率领荆州的文武官员都出来迎接。刘备一看这番情景，也就放心了。
过了一阵，刘琦对刘备说：“我父亲的哮喘病犯了，不便出来招呼客人，要请叔叔主持宴会，招待到会的所有官员。”刘备说：“我当主人本来不合适，既然兄长有吩咐，那我只好从命了。”
到了第二天，刘备骑着的卢马来到荆州府衙，准备主持宴会。
宴会召开之前，蔡瑁、蒯越早就作了精心安排：蔡瑁在东、南、北三座城门的对外通道上都布置好了军队，只留下西门没有人把守，因为那里前有檀溪，河面宽阔，不管是人是马，都无法过去；又在宴席周围埋伏好刀斧手，一有信号，立即冲出来将刘备杀掉；至于赵云，蔡瑁则借口武官另外设宴，从而把赵云调开。显然，宴会周围和荆州城内外处处隐藏着杀机。
刘备来到宴会大厅以后，一时也没看出有什么危险，于是他就放心地主持宴会，连文聘、王威要把赵云请出去，他也未加怀疑，而是硬要赵云赴席。
当宴席过了三轮酒时，伊籍有意起身走到刘备面前，表面上是敬酒，实际上是向刘备传递信号。他压低声音对刘备说：“请您换衣服。”刘备知道伊籍的意思，借口上厕所，就起身离开了宴会厅。伊籍也跟着刘备到了后园，然后小声告诉刘备，蔡瑁已经把整个荆州城都围起来了，只有西门无人把守，要刘备赶忙从西门逃走。刘备一听，这才慌了神，于是急忙解开的卢马，轻轻地打开后园门，把马牵出园子。一出园门，也顾不得随从，立即飞身上马，快马加鞭，朝西门跑去。守卫西门的军士问他哪里去，他也顾不上回答，只管打马飞奔。门卫见挡不住刘备，只得立即报告蔡瑁。蔡瑁一听，立即跳上战马，带了五百骑兵就追了上来。
刘备从西门出来后，一路飞奔，也不知跑了几里路，突然前面有一条河流拦住去路。这条河叫檀溪，河面有几丈宽，水流直通襄江，让人一看就知道波高浪急。刘备来到溪边后，觉得河面太宽，马是跳不过去的，于是又掉转马头，准备往回走，可向前一看，一股尘雾冲天而起，追兵眼看着就追上来了。刘备心想：“这下可糟了，只怕我刘备无路可逃了！”没办法，只得又一次转身来到溪边，心想既然跳不过去，那就涉水而过吧，于是就让的卢马从岸边下到水里，可刚走了几步，马儿的前蹄突然陷进一个坑里，水立即就涌了上来，把刘备的衣袍也浸湿了。
这一下，刘备可急了，于是一边用鞭子抽打的卢马，一边大声喊：“的卢，的卢！看来你今天是想要我的命了！”话刚说完，就见的卢忽然从水中跃起，“呼”的一声，大概跳了足有三丈远，一直子就跳到了对岸。刘备一时间身子就象腾云驾雾一般。刘备心想，这是老天有眼，的卢马不仅没有妨我，反而救了我的命。
蔡瑁赶到溪边，见的卢马就象天马行空一样，突然间飞了起来，把刘备送到了河的对岸，他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真是话见鬼，那的卢马竟能一跃三丈！”可他还要装出没事的样子，高声朝对面喊道：“刘使君，您为什么要中途逃席？”刘备气得高声骂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家伙！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蔡瑁仍旧装出一副含冤负屈的样子，大声说：“刘使君，您误会了，我并没有害您之心，您别听他人乱说！”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地取下弓箭，准备突然发难，一箭将刘备射死。可刘备早就注意观察他的动作，一看蔡瑁要射箭，他立即拨转马头，朝西南方向飞驰而去。
刘备骑着的卢马跃过檀溪之后，他好象还在做梦一样。心里想：“这么宽阔的河面，的卢马竟能一跃而过，这难道不是天意！”他一边感叹，一边打马前行。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刘备突然看见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口里吹着短笛，慢慢悠悠地朝他走来。看了放牛娃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刘备不禁感叹说：“我还不如一个放牛娃呢！”于是停下来仔细看着这个放牛娃。
这个放牛娃一见到刘备，也立即停下来，笛子也不吹了，而是朝刘备细细地看。看了半天后，突然开口说：“将军莫非是打败黄巾军的刘玄德啊？”刘备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禁不住问道：“你不过是偏僻山村的一个放牛娃，怎么会知道我的姓字呢？”这位小孩说：“我本来也不知道您。因为常常侍候师父。有一天，来了一位客人，他说起有一个叫刘玄德的人曾带着军队打败过黄巾军。又说这个人长得很特别，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两条手擘特别长，放下来可以超过膝盖；两只耳朵也特别大，只要眼睛侧视，就可以自己看见耳朵。还说你是当今的英雄。我仔细看了你的样子，猜想你就是那位刘玄德。”刘备一听，推断他的师父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就问：“你的师父是哪一位？”小孩回答说：“我师父复姓司马，名徽，字号德操，是颖川人，道号叫水镜先生。”刘备又问：“你师父跟谁是好朋友？”小孩回答说：“我师父与襄阳的庞德公、庞统是很要好的朋友。”
刘备因一直生活在北方，对南方的人士不大熟悉，在这之前也没听人说起过庞德公和庞统，于是又问：“那庞德公又是庞统的什么人？”那放牛娃好象什么都知道，于是又回答说：“那是叔侄两人。那位庞德公字号山民，比我的师父大十岁。庞统字号士元，小我师父五岁。有一天，我师父在树上采摘桑叶，恰好庞统来拜访我师父。我师父桑叶也不采了，就与他一起坐在树下聊天。俩人一谈起来都精神十足，不用吃饭，也不喝水。我师父很喜欢庞统，就称他为老弟。”
刘备听了小孩的介绍，觉得这个水镜先生了不得，于是就有心要去拜访。他问小孩：“你师父现在住在哪里？”那小孩用手一指，说：“就住在前面林子中的庄院里。”刘备说：“我正是你说的刘玄德。我想见见你师父，请你在前面带路。”小孩说：“行。”于是小孩骑着牛走在前面，刘备骑着马跟在后面。
大约走了有两里多路，穿过一片树林，就来到了庄前，刘备随即下马。
刚进到中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悠扬的琴声。刘备出于好奇，吩咐小孩不要急于通报，他要多听听琴声。可突然之间，琴声停止了，就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老者满脸笑容地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说：“我的琴声本来很清幽，突然间夹有高亢的声调，我猜想一定是有英雄人物在偷听。”小孩见师父出来了，就指着对刘备说：“这就是我师父水镜先生。”
刘备先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的外貌，就见他象松树一样挺拔，骨格清奇，很有一种不同凡人的气韵，然后赶忙上前行礼。水镜先生说：“这位来客今天有幸脱离大难。”刘备听了惊讶不已。那位童子赶忙说：“师父，这位就是刘玄德先生。”
水镜先生将刘备请进草堂，两人分宾主坐下。刘备又留意观察了草堂内外的环境，就见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窗外长满了松树和翠竹，石床上横放着一张古琴，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感觉。
水镜先生先是问刘备：“玄德公从何而来？”刘备因不大了解对方，一时也未讲实话，而是随口说：“我是偶然经过这个地方，路上碰到您的书童，他把我带到这里，让我有幸见到您。”水镜笑笑说：“您不必瞒我了，您今天是因逃难才来到这里。”
刘备见瞒不过对方，只得把自己在襄阳遇险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水镜说：“我一看您的气色，就知道您是因为逃难才来到这里的。”接着又问刘备：“我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您为什么到今天还弄得落魄不堪呢？”
听了水镜的话，刘备只好说：“只怪我命中多难，所以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水镜说：“在我看来，这倒不是命运的问题，而是因为您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辅助啊。”刘备说：“话也不能这样说。我刘备虽没有什么本事，但我身边还是有人才的。文的方面有孙乾、简雍、糜竺等，武的方面有关羽、张飞、赵云等，他们对我都是忠心耿耿，全力辅佐。”
水镜听了摇摇头，说：“不错，关羽、张飞、赵云三位都称得上是万人敌，可惜没有谁善于使用他们；至于孙乾、简雍、糜竺等，不客气地说，他们只是一些白面书生，并不是军政大才。”
刘备听了，点了点头，说：“也许先生说的是对的。我也曾虔诚地到山林乡野之处去寻找隐居的人士，可惜一直也没见到。”
水镜听了又摇了摇头，直率地说：“玄德公这话就不对了。您难道没有听孔夫子说过：‘住了十户人家的小集镇，也肯定有既忠诚而讲信义的人士。’怎么能说乡野就没有了人才呢？”
刘备赶忙改变口气说：“这都怪我孤陋寡闻，有眼不识金相玉，还请先生指教。”
水镜见刘备态度诚恳，也就直率地表示了看法，说：“您是否听说过荆襄一带盛传的童谣呢？童谣说：‘到了建安八九年荆州就要开始衰落，到了十三年荆州刘家就会变得一个不剩。上天早有注定，乡野中的蟠龙就要飞上天了。’这首童谣从建安初期就开始流传。到了建安八年，刘表死了前妻，这是刘家内乱的开始。这就是‘始欲衰’的意思。所谓‘无子遗’，指的是刘表不久就要去世，荆州的文武人才到头来会变得一个不剩。所谓‘天命有归’，‘龙向天飞’，就应在将军的身上。”
刘备听了既惊讶又高兴，赶忙向水镜表示谢意，说：“我刘备愧不敢当。”
水镜进一步说：“现在天下的奇才都会聚在这里，您可以自己去找啊。”
刘备急着问道：“奇才到底在哪里呀？又是些什么人？”
水镜见刘备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终于说：“伏龙、凤雏，两人中只要得到一个，就可以安定天下了。”
刘备一听，又惊又喜，急切地问道：“伏龙、凤雏又是谁呢？”
水镜并不点明，而是与刘备打起了哑谜，他两掌一拍，大笑着说：“好！好！”
刘备再要问时，水镜却借口说：“今天天快要黑了，将军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我会告诉您的。”随即让书童端上酒菜，招待刘备，又让书童把马牵到后院去喂养。
刘备吃过晚饭，主人安排他睡在草堂旁边的侧房。
这天晚上，刘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水镜与他说的话，特别是伏龙、凤雏两位奇才，怎么也睡不着。
约摸到了三更之后，突然听得有人敲门，那人进来后，水镜问他：“元直，你干什么深更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刘备赶忙轻轻起身，偷偷地听他们俩人的对话。就听来人回答说：“我很久以来就听到人们关于刘表的许多说法，就特地去拜访他。等到相见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徒有虚名。真正的人才他不能重用，而对那些小人，又不能下决心赶走，因此我就留下一封信走了。现在我对自己该怎么办，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想来听听先生的意见。”水镜对他说：“你胸中有王佐的才能，应该慎重地选择主人，为什么随随便便去见刘表呢？何况你要找的英雄豪杰，就在你面前，只是你一时还没看出来。”那人回答说：“先生指点得对，我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刘备听了这番对话，心里高兴极了，心想来的人肯定是伏龙、凤雏中的一个，本来想立即出去相见，又怕人家说自己冒失，只好先忍一忍。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刘备梳洗后去见水镜先生。见面就问：“昨天晚上来的是哪一位？”水镜说：“是我的朋友。”刘备请求同那人相见，水镜说：“我这个朋友想投靠一位明主，早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刘备又问那人的姓名，可水镜又是笑一笑，只是说：“好！好！”刘备见问不出名堂，就请求水镜先生出山辅佐自己，共同来扶助汉王朝，可水镜却说：“我久居山村，闲散愤了，受不了他人的重用。您放心，肯定有超过我十倍的人来帮助您，只是您要用点心思去寻访呢。”
两人正说着，就听得书童来报告，说是有一位将军带着几百人到庄上来了。刘备一听，还以为来人是蔡瑁，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只得悄悄地伸出头去看，一看，原来是赵云，赶忙出来相见。赵云把他连续两天寻找的情况说了一遍。两人赶忙辞别水镜，回到新野。
回到县里后，刘备把蔡瑁设计陷害自己，自己被逼马越檀溪的情况向众人说了一遍，大家听了又惊又喜，对蔡瑁蓄意陷害的行为都很愤怒。孙乾说：“蔡瑁这家伙太可恶了，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刘表，让刘表来惩罚他。”刘备采纳了孙乾的意见，立即动手写信，然后派孙乾送往荆州。
一到荆州，孙乾就去拜见刘表。先是刘表开口问孙乾：“我请玄德弟来襄阳赴会，他为什么中途逃席而去？”孙乾一边呈上刘备写的亲笔信，一边讲述蔡瑁蓄意谋害刘备，逼得刘备马越檀溪的过程。刘表一听，禁不住火冒三丈，立即派人把蔡瑁喊进来当面怒骂：“你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谋害我的兄弟，我还留下你干什么！”骂完就命令将蔡瑁推出去斩了。蔡夫人一看情况危急，立即从里面跑出来哭着向刘表求情，可刘表实在气不过，还是不肯赦免蔡瑁。孙乾只得出面求情，他对刘表说：“刘公，蔡瑁杀不得！您如果杀了蔡瑁，只怕刘皇叔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刘表听孙乾这样说，才赦免了蔡瑁的死罪，但还是将他严厉地斥责了一番。刘表觉得这件事太对不起刘备了，就派大儿子刘琦与孙乾一起前往新野，向刘备请罪。
刘琦来到新野后，先是代表父亲向刘备表示谢罪，后来说到家事，不禁落下泪来。刘备问他为什么事而伤心落泪，刘琦说：“继母蔡氏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为了让她的亲生儿子继承大权，想方设法要谋害我。因此我随时都是颤颤惊惊，担心自己会被她害死，请叔叔给我出出主意。”刘备虽然知道蔡氏兄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也不想过多地去干预别人的家事，就说：“好侄儿，只要你小心尽孝，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祸害。”刘琦见刘备不愿多说，只得含泪告别。
刘备刚刚回到城里，就看见一个人围着麻织的头巾，穿着粗布衣服，腰间系着一条棕黑色的带子，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的鞋子，在街市上一边走，一边高声唱歌。歌词的意思是：
  天翻地覆啊大火就象似要烧毁一切，一所大房子将要倾倒啊再大的木头也撑不住。深山野谷中的贤才啊想去投靠贤明的君主，可贤明的君主四处寻求贤才啊却对我一无所知。
刘备听了他的歌词，心里暗暗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水镜先生所说的伏龙、凤雏啊？”于是当即跳下马来，走上前去与那人相见，又很热情地请他到县衙去。双方坐下后，刘备就恭敬地询问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那人回答得很干脆：“我是颖上人氏，姓单名福。听说刘使君四处招纳贤才，想来投靠您，但又不好冒然相见，所以故意在大街上一边行走，一边唱歌，目的是引起您的注意。”刘备听了很高兴，立即摆设酒席，盛情款待单福。
刚坐了一会，单福就对刘备说：“您刚才骑的那匹马，请让我再看一看。”刘备立即命人将的卢马牵到堂下。单福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对刘备说：“这应该是的卢马吧？虽然是匹千里马，可是却妨害主人。我劝刘使君还是不骑为好。”刘备听单福这样说，就回答说：“先生说的不错，这匹马的确是妨主，已经得到应验。”于是把自己骑着的卢马跳跃檀溪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单福说：“单凭这件事，的卢马不仅没有妨主，反而是救了主人。不过，就马的骨相看，这匹马终究要妨害一位主人，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消除这一灾祸。”刘备就说：“我想听听先生如何消除灾祸。”
单福听了刘备的话，故意说：“您心目中有什么仇恨的人，你就把这匹马赐给他；等到的卢马妨害过了这个人，您再将它要回来骑自然就没事了。”
刘备一听这话，连脸色都变了，立即板起面孔对单福说：“先生刚刚来到这里，不教我走正道，却让我去做有利自己、有害别人的事，我实在不敢接受您的指教。”
单福一听，立即笑着向刘备表示歉意：“我历来听说使君是个有仁有义的人，一时也不敢相信，所以就用这番话来试探您。”
刘备听单福这样说，也马上改变态度，说：“我也没有什么仁德可以惠及他人，还请先生多加指教。”
单福接着说：“我从颖上来到这里，就听新野的百姓唱着说：‘新野县的好县令啊，就是刘皇叔。自从他到来以后，老百姓就衣食丰足。’这足以看出，刘使君的仁德已经惠及于普通百姓。”
俩人经过一番交谈，感觉很投合，刘备很快就封单福做了军师，让他调动、训练自己的人马。
建安十二年，曹操在平定冀州、北征乌桓，回到许都之后，不免雄心勃勃，想一举铲平江南，统一全国。他先派曹仁、李典带领降将吕旷、吕翔率兵三万驻扎于樊城，企图对荆州形成一种军事压力。降将吕旷、吕翔急于建功，而曹仁对刘备又有所轻视，结果被单福用计打败，吕旷、吕翔死于阵上，曹仁自己也连败两阵，最后只得带着残兵败将回到许都。
刘备打败曹仁之后，乘势占领樊城。樊城县令刘泌出城迎接，并将刘备请到家里设宴招待。宴会上一位男子站在刘泌身边，刘备一看，这个人身材高大，眉宇之间充满英气，不由得产生好感，一打听原来这位男子叫寇封，父母双亡，现在跟着舅舅刘泌。刘备就向刘泌提出，想收寇封为义子，刘泌很痛快地答应了，寇封自己也乐意。于是当场就举行仪式，寇封拜刘备为父，刘备则将寇封改姓刘，从此称为刘封。
第二天，刘备就将刘封带回新野，让他参拜关羽、张飞，称关、张二人为叔。关羽对这件事很不满意，背后对刘备说：“兄长已经有了儿子，为什么还要过继他姓之子？这件事弄不好以后要出乱子。”刘备说：“二弟多虑了。只要我对他象亲儿子一样，他也必然把我视为亲生父亲，这样就不至于出乱子。”
不过，这件事刘备的确做的不够稳妥，关羽则不必多嘴，结果导致后来的悲剧：刘封对关羽被困麦城见死不救，刘备则一气之下事后将刘封杀了。



七

曹仁败回许都后，曹操从程昱口里得知单福实际上是徐庶的化名，又采纳程昱的计谋，利用徐庶事母至孝的性格特点，先把徐母骗来许都，再要挟徐庶离开刘备，前来许都救母。徐庶不得已，只好向刘备说明情况，准备前往许都以身救母。
刘备一听禁不住放声大哭，说：“母子是天底下最大的人伦，是最亲的亲人。军师母亲有难，自然是救母亲要紧，不必把我放在心上，你应该立即动身前往许都，救下母亲再说。如果我们有缘的话，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徐庶救母心切，急着马上就要走，刘备则说：“请求让我与你再相聚一个晚上，明天我为你饯行。”
孙乾得知这件事后，想法与刘备不尽相同。他对刘备说：“主公啊，这事您可要注意哟。徐庶是天下少有的人才，他在新野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我军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如果让他到许都去，曹操必然会重用他，那样一来，我们就危险了。因此，主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下，千万不能放他走。曹操见徐庶不去，必然会杀了他母亲。徐庶知道母亲死在曹操之手，必然切齿痛恨曹操，想方设法要为母亲报仇，从而力攻曹操。”
刘备一听，拼命摇头：“那不行！逼使曹操杀了他母亲，而我们却在用她的儿子，这太不仁义了！留下他不让他去见母亲，这也不符合道义！我宁可死，也不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旁边的人听了刘备的话，都无不感叹刘备的仁义品格。
当天晚上，刘备为徐庶举行告别宴会。刘备说：“先生就要离开新野了，让我举杯为你饯行，祝你们母子早点团聚。”徐庶动情地说：“感谢主公为我饯行，可是母亲正被曹操囚禁，就是金汁玉液我也喝不下去。”刘备接口说：“其实，我的心情与你一样难过。先生一走，我就象失去了左右手。即使是龙肝凤髓吃下去也是苦涩不堪的。”俩人相对而坐，都是泪流满面，相互倾诉着衷肠，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
刘备手下的文武将佐早已在新野城门外为徐庶安排好饯行宴席。刘备与徐庶并马出城，一同来到长亭，然后下马。刘备端起一杯酒，对徐庶说：“只怪我刘备福分太浅，不能与先生长期相聚。但愿先生到许都后，好好地侍奉新主人，以成就功名。”徐庶则流着眼泪说：“我徐庶并无什么才能，却得到使君的重用。现在因为我母亲的缘故，被逼中途分手。使君请放心，我到了许都后，不管曹操如何对我，我这一生决不会为他设一谋。”
刘备想着自己的事业刚刚有点起色，军师徐庶就要离他而去，不免有点心灰意冷，于是垂头丧气地说：“先生走了，也把我的希望带走了，从这以后我也该隐居山林了。”徐庶见刘备情绪低落，就安慰说：“使君不必难过。当初我其所以想与使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靠的是一片心志。现在因为母亲的关系，我的心完全乱了，即使留下来，只怕也干不了什么事情。您完全可以另外寻求高明之士辅佐您，一起创立大业，何必因为我的缘故而灰心丧气呢？”
这时的刘备只觉得徐庶是天底下最杰出、最优秀的人才，于是说：“天底下的人才只怕没有能超过先生的了。”徐庶则谦逊地说：“我不过是樗树、栎树那样无用的材质，那里当得住使君这样高的评价。”
临到要分手了，徐庶又叮嘱文武将佐说：“希望各位全力辅佐刘使君，以图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千万不能象我那样有始无终。”各位将佐听了徐庶的话，一边点头，一边伤心落泪。
徐庶说完，然后慢慢上马，刘备也跟着上马，两人并马而行。刘备因舍不得与徐庶分手，于是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徐庶不忍心刘备再送，就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使君还是别送了吧，我们就此告别。”
刘备见徐庶这样说，只得在马上拉着徐庶的手说：“先生这样一走，从今以后我们就天各一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说着，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徐庶也满含着眼泪向刘备告别，然后缓缓地离去。
刘备骑着马站在林子边上，两只眼睛注视着徐庶与随从渐渐地离去。看着看着，刘备禁不住伤心地哭了：“徐元直一走，我以后该怎么办啊？”刘备满含眼泪看着徐庶远去的身影，最终却被一片林子挡住了视线。刘备禁不住恨恨地说：“我真想把这片林子砍光。”旁边的人问他是什么缘故，他用马鞭指着树林说：“因为他们挡住了我看徐元直的视线。”
刘备一行正远望着徐庶远去的方向，忽然间徐庶又拍马而回。刘备一见，不觉喜出望外，对身边的人说：“元直去而复回，是不是不想离开了呢？”于是激动地迎上前去，询问徐庶说：“先生转回身来，肯定有什么新的想法。”徐庶勒住马头对刘备说：“我因为心乱如麻，忘记了一句重要的话。离襄阳二十里有一个地方叫隆中，那里有一位奇才，使君何不前去拜 访呢？”刘备说：“既然这样，那我就麻烦您代我去请他来相见吧。”徐庶摇摇头说：“这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来的，只有您亲自上门去请。使君如果能得到这个人，那就等于西周得到吕望，西汉得到张良啊！”
刘备听了有点将信将疑，就问：“这个人与先生相比，才德如何呢？”
徐庶回答说：“拿我来比他，简直是劣马与麒麟相比，或是老乌鸦与凤凰相比。这个人常常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以我的眼光看，只怕是管钟、乐毅也比不了。这个人有经营天地的才能，这样的人才只怕整个天下只有一个呢！”
刘备急切地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徐庶告诉他：“这个人原籍山东琅琊郡的阳都，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字号是孔明。他是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代。父亲是诸葛珪，字子贡，做过泰山郡的郡丞，早早地就去世了，他就跟着叔叔诸葛玄。因诸葛玄与荆州刘表相好，于是就从山东来投靠刘表。现在把家安在了襄阳。诸葛玄死后，他就与弟弟诸葛均亲自在南阳隆中耕田种地。他曾做了一首很有名的诗叫《梁父吟》。他住的地方叫卧龙冈，于是就自己取号为卧龙先生。这是一个绝代奇才，您应该尽快屈尊下就去拜访他。如果他肯辅佐您，您就不愁得不到天下了。”刘备听了徐庶这番介绍，又想起水镜说过的话，说：“在这之前，水镜先生曾给我说过，伏龙、凤雏，只要得到一个，就可以安定天下。您说的莫不就是伏龙、凤雏啊？”徐庶说：“凤雏指的是襄阳庞统，伏龙正是指的诸葛孔明。”
刘备听了，差点在马上跳起来，兴奋地说：“我今天才知道伏龙、凤雏是谁了，没想到这两位杰出人才就在眼皮底下。如果不是先生告诉我，我就好象是个睁眼瞎！”
刘备听了徐庶的这番话，才醒悟到水镜先生说话的意思，就象睡了一大觉才醒过来似的。一回到新野，他就准备好礼物，要与关羽、张飞一同前往隆中去请诸葛亮。
徐庶在告别刘备后，也一直在想，刘备对我那样好，我虽然向他推荐了伏龙先生，但如果诸葛亮不去的话，那刘备不是空欢喜一场。我与他是朋友，不如先到诸葛亮那里去做做工作，他总得给我面子吧。于是他也不急着去许都 ，而是先到卧龙冈去，当面拜会孔明。
俩人一见面，诸葛亮就问道：“老朋友，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徐庶也不瞒他，就直率地说：“我本想事奉刘备一辈子。只是老母亲被曹操囚禁，母亲又写来亲笔信，要我前去相会。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前往许都。临走之前，我把你推荐给了刘备。也许过两天他就会来拜访你。请你千万别推辞，你尽可以施展大才辅佐刘备干一番大事业。那样的话，连老朋友我的脸上也有光。”
可是令徐庶没想到的是，诸葛亮一听，马上变了脸色，很不客气地说：“你是要把我当作祭祀的牺牲品献给刘备吧。”说完，也不与徐庶打招呼，把袖子一甩，就进去了。
徐庶知道诸葛亮的脾气，也不好计较，只好带着满脸的尴尬离开卧龙冈，然后上马朝许都而去。
正当刘备准备好礼物要去隆中拜访诸葛亮时，忽然手下人报告说，有一位先生带着高高的帽子，系着宽宽的腰带，相貌非常奇特，要来见刘备。刘备心想：“来人莫非是卧龙先生孔明？”见面一看，才知道是水镜先生司马徽，刘备非常高兴，立即将水镜迎进县衙。
双方施礼后，刘备开口说：“自上次有幸拜见先生，分手后因忙于军务，也没时间去拜会先生。今天先生亲自光临，我深感荣幸。”司马徽说：“听说徐元直在这里，我特地来会一会。”
刘备告诉他说：“早些日子因曹操将徐庶的母亲囚禁起来，他母亲派人送来书信，要他到许都去，因此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司马徽一听，马上叹息说：“糟了，中了曹操的奸计了！我早就听说徐庶的母亲最为贤明通达。即算她被曹操囚禁，也决不会派人送信给徐庶，要他去许都的。这封信肯定有假。徐庶不去，他母亲还死不了；现在他一去，他母亲就必死无疑。”
刘备觉得奇怪，问这是什么缘故。司马徽说：“因为徐母深明大义，她决不会让儿子替曹操做事，她还会因儿子上当受骗而感到耻辱，从而自杀。”
刘备听后连连叹息，然后他又想起诸葛亮的事，就说：“元直临走时，向我推荐了诸葛亮，不知这个人怎么样？”
水镜听了笑笑说：“徐元直也是多事，自己走了也就算了，干吗要把诸葛亮拉出来使他呕心沥血呢！”
刘备听了觉得水镜的话不近情理，就问：“先生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这一问，倒引出了水镜的话匣子。
水镜笑笑说：“诸葛亮同博陵的崔州平、颖川的石广元、汝南的孟公威和徐元直四个人是最要好的朋友。这四个人做学问都注重精细，只有诸葛亮只求弄通大概的意思。有一次，他们五个人相聚在一起，诸葛亮先是手抱双膝长啸一曲，接着便用手指着四位朋友说：‘你们几位如果做官的话，大概能做到剌史、郡守的位置。’这四位朋友反过来问他的志向怎样，他笑了笑，没作回答。他常常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这个人的才能可说是不可限量。”
刘备听了不由得感叹说：“为什么颖川这一带有那么多的能人呢？”
水镜当即回答说：“从前有一个叫殷尯的人，他善于观察天象，曾经说过天上很多星座的分野都聚集在颖川这个地方，因此这个地方的贤才高士一定很多。”
当时关羽也在旁边，就提出质疑说：“我听说管仲、乐毅是春秋、战国时的大名人，他们的功业盖过了整个中国。孔明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水镜笑笑说：“以我的眼光看来，这两个人只怕还比不了，我想用另外两个人来比他。”关羽问：“您说的是哪两位？”水镜说：“我说的是辅助周武王建立西周八百年基业的姜子牙，辅助汉高祖建立汉朝四百年基业的张子房！”
众人听了，一直子都惊住了。
水镜说完就向刘备辞行，刘备想留他住两天，可他坚持要走。水镜临出门时仰头向天，大笑了几声：“卧龙虽找到了好主子，只是时运不好，真是可惜呀！”然后就潇洒地离开了。
刘备眼看着水镜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感叹道：“这的确是位隐居乡野的贤士啊！”
第二天，刘备就与关羽、张飞一起带着随从来到隆中。远远地看见山边有几个农民拿着锄头在田里干活。一边做事，一边唱着说：
苍天就象一个圆圆的盖子，大地就象摆好的一个棋局。世上的人啊黑白分明，来来往往无非是争夺荣耀与耻辱。那些成功者往往摆出一副很安闲的样子，失败者则是四处忙忙碌碌。南阳有一位隐居的高士啊，他只管高枕而卧却不理会世事的纷扰。
刘备听农民们唱的歌很有意思，就勒住马头询问种地的农民：“这首歌是谁写的啊？”农民回答说：“这是卧龙先生写的。”刘备接着问道：“请问卧龙先生住在哪里？”农民们用手向前一指，说：“这座山的南面有一线高高的山冈，那就是卧龙冈。山冈的前面有一片林子，林子前有一栋茅屋，那就是卧龙先生居住的地方。”
刘备拱手向农民表示了谢意，然后打马向前走去。才走了几里路，就远远地看见了卧龙冈。一看，这里果然是风景宜人，环境清幽，不愧是高人隐居的地方。
刘备一行人来到山庄前，早早地就下了马。刘备亲自上前敲门，一位书童听到声音，跑出来问：“请问您是哪一位？”
刘备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就连同自己的官号也一起报了：“我是汉朝的左将军、宜城亭侯、豫州牧，也是现今皇上的叔叔，我叫刘备，特地来拜见先生。”
那位童子听了有点不耐烦，就说：“您报了那么一长串，我实在记不清了。”
刘备只好说：“你只说刘备来拜访就行了。”
那位书童说：“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刘备又问：“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书童回答说：“他常常是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刘备再问：“先生几时回来？”书童听了有点不耐烦，就气冲冲地说：“我哪里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三五天，也许十多天。”
刘备听了感到很失望。张飞在边上早就不耐烦了，于是气冲冲地说：“既然看不到人，那我们回去算了。”可刘备仍不甘心，就说：“还是等一等吧。”关羽实际上也有点不高兴，只是他涵养较好，话说得随和些。他对刘备说：“我们不如暂时先回去，再派人来打听消息。”刘备点点头，表示同意。临走嘱咐书童说：“如果先生回来了，请你告诉他，就说刘备曾经前来拜访。”
三人一齐上马，准备回新野。走了几里路，再回头看隆中景物，果然显得特别优美：山虽然不高，却有一种清雅之气；小溪里的水虽然不深，却很清澈；茅屋前的地势虽然不是很开阔，但却很平坦；屋后的树林虽说不大，但树木却长得很茂密。林子中有猿啼声、鹤鸣声，看见人也不害怕，显出亲近的样子，青松、翠竹相互交翠，真让人流连忘返。
刘备一行边走边聊，忽然，他们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形貌俊伟，气概不凡的人走过来。这个人头戴着逍遥巾，身穿黑色布袍，手中拿着一根拐杖，从山间小路走来。刘备心想这肯定是卧龙先生，于是赶忙走上前去，一边躬身施礼，一边问道：“请问您是卧龙先生吗？”来人听了一愣，说：“将军是哪一位？”刘备回答说：“在下是刘备。”那人赶忙声明：“我不是孔明，我是他的朋友崔州平。”
刘备听他说不是孔明，虽然多少有点失望，但得知是孔明的朋友，也稍稍得到一点安慰，就很客气地说：“原来是崔先生，我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今天能够相见，这是我的荣幸。就请您随便在路边坐坐，我想请教您呢。”说完，俩人各找了一块石头相对而坐。
先是崔州平问刘备：“将军有什么事非要见孔明呢？”刘备回答说：“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我来求见孔明，是要向他讨教治国安邦的大计呢。”
崔州平听了，先是笑了笑，接着便跟刘备讲了通天下大事治乱相继的道理，然后又说这一切都是定数，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劝刘备不要枉费心力。刘备听了不得要领，只好说：“先生说的的确是高见，可我作为汉朝的刘氏子孙，应当努力去扶持汉室，怎么敢把天下事都交给定数与命运呢？”崔州平见刘备不同意自己的说法，只好说：“我是一个山沟里的人，实在不适宜谈论天下大事，我这是瞎说，你别当真。”刘备又说：“感谢先生的指教，请问孔明先生哪里去了？”崔州平说：“我也是来拜访他的，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刘备又很客气地发出邀请，说：“先生可不可以同我一起到新野县去聊一聊呢？”崔州平听了并不领情，而是说：“我已经懒散惯了，并不想要什么功名，等以后有机会再见吧。”说完作了一个揖，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张飞听崔州平讲了那通话，早就一肚子气，见对方走了，就说：“拜访孔明人也没见着，却碰上这么一个没用的书生，扯了那么久的谈，白白地耽误时间。”刘备只好说：“这也是隐居山林的人士的见解啊。”


刘备一行回到新野后，派人打听孔明的消息。过了几天，有消息送回来说孔明已经回来了，刘备吩咐立即准备马匹。听说又要去隆中，张飞可不高兴了，他嘟囔着说：“孔明不过是农村的一个毛头小伙子，哥哥何必亲自去，派一个人喊他来就是了。”刘备斥责说：“你难道没听孟子说过：‘想见贤才却不遵循他的心愿，那就等于想进他的门而自己把门关起来。’孔明是当代的杰出人才，怎么能随便喊他来呢？”于是也不管张飞高不高兴，自己就上马往隆中去，关羽、张飞只得跟着上马。
这时已是寒冬腊月，北风在呼呼地吹着，天上布满乌云，天气冷得滴水成冰。马儿走了一阵，口里冒出的热气就象云雾一般。才走了几里，天上就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在树上，屋顶上，地面上，很快大地就披上了银装，一眼看去，到处都是银白色的世界。
这时，张飞又发起牢骚，说：“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连兵家都不打仗了，可我们却要跑那么远的路，去见一个没用的人。还不如返回新野去避避风雪。”刘备只好解释说：“三弟呀，我们正是要在寒冬腊月时节去拜访孔明，让他知道我们的一片诚心。你如果怕冷，你就一个人先回去。”张飞只好说：“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冷吗？我只是担心哥哥跑来跑去，白白地劳神费心。”刘备说：“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多说话，只管跟我走。”
快到诸葛亮的草庐时，就听见路边的酒店里有两个人在唱歌，唱完两个人都在鼓掌大笑。刘备一听，立即说：“只怕卧龙先生就在里面呢！”于是三人一起下马，走进店中。一眼就看见两个人在隔座相对饮酒，坐在上面的一个白净面皮、长长胡须，坐在下面的一个显得清瘦古雅。
刘备赶忙上前，先作了一个揖，然后问道：“请问哪位是卧龙先生？”那位长胡子的反问一句：“你是那一位？想找卧龙干什么？”刘备恭敬地回答说：“我是刘备，想寻访卧龙求教拯救世界、安定百姓的好办法。”还是那位长胡子的回答说：“我两个都不是卧龙，只是他的朋友。我是颖川人石广元，他是汝南的孟公威。”刘备听了还是很高兴，说：“我早就听说两位的大名了，没想到今天有幸相见。我这里有随行的马匹，请两位同我们一起前往诸葛亮庄上叙谈叙谈。”可石广元并不领人情，而是说：“我们在山野间懒散惯了，也不晓得什么治国安民的办法，你不用多费神思问我们。请你自己到庄上去寻访卧龙。”
刘备虽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可他并不生气，辞别那两个人后，又上马朝卧龙冈走去。



八

走到茅庐前，三人一起下马，然后由刘备走上前去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前次见过的那位书童。刘备很客气地问道：“请问先生今天是否在家？”书童回答说：“正在堂上看书。”刘备听了很是高兴，立即跟着童子走进堂屋。走到中门时，就见门的两边贴着一幅对联：左边是“淡泊以明志”，右边是“宁静以致远”。
刘备正看时，就听见堂屋中传出吟咏的声音，站在门口一看，就看见草堂上一位青年紧靠着炉子，两手抱着膝盖，口里唱着说：
  凤凰在高高的天上翱翔，不是梧桐啊它决不栖息；
真正的人才啊暂时隐居于乡野，不是好主子他决不去投靠；
我快乐地在田野上亲自耕作，我也很喜欢亲手建造的草庐；
我暂时在琴书中寻找我的乐趣，有了好的时机我自会出山。
刘备等他唱完了歌，才上前行礼，说：“我刘备早就仰慕先生，一直没有机会拜见您。前些日子因徐元直的推荐，我才来到您的庄上，可惜没有见到。今天特地冒着风雪而来，能亲眼看见先生的清雅之貌，实在荣幸得很！”
那位青年赶忙回礼说：“将军是不是刘豫州，您来这里是不是想见我哥哥？”刘备一听，非常惊讶，说：“难道先生还不是卧龙吗？”那位青年回答说：“我是他弟弟诸葛均。我们兄弟一共三个，大哥诸葛瑾眼下在江东孙权那里做幕宾。孔明是我的二哥。”刘备又问：“孔明先生今天在家么？”诸葛均回答说：“昨天被崔州平约出去闲游去了。”刘备急着问：“在哪里闲游呢？”诸葛均说：“那可说不定了。他们或者是驾着小船在江湖中观景，或者是在名山大川中访问僧人、道士，或者是在山村农舍中寻访朋友，或者是在深山洞府中弹琴下棋。行踪不定，游无定所。”
听了这番话，刘备深感失望，禁不住叹息说：“我刘备的福分怎么那样浅啊，两次来拜访都未能见到卧龙先生！”
诸葛均倒还客气，说：“将军先坐一坐，等我给您泡茶去。”
这一下，张飞又不高兴了，说：“那位先生既然不在，就请哥哥上马回去。”
刘备却不急着走，他说：“我们既然到了这里，怎么能不留下一句话？”他转过头来问诸葛均：“听说你二哥卧龙先生非常熟悉兵书战策，每天都要看兵书，能否麻烦你给我们说一说？”诸葛均说：“对不起，我不懂这些东西。”
看见这种情况，张飞不禁来气了，就气冲冲地对刘备说：“大哥，老问他干什么？风雪那样大，我们还不如早点回去。”刘备只好大声喝住张飞。
到了这个时候，诸葛均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他对刘备说：“我哥哥不在家，我实在不敢留下你们那么多的人和马匹，我和二哥改天再来回礼吧。”
刘备说：“我那里敢让你们屈驾到新野来。过几天我还会来的。请借给我纸笔，写封信留给你哥哥，以表达我对他的拳拳心意。”
诸葛均听了刘备的话，从书房拿来文房四宝。
刘备先让关羽把墨磨好，自己则用口里的热气呵开冻住了的毛笔，然后展开信纸，提笔写信。信中大意说：
  我刘备早就仰慕您的大名，两次特地来拜访，可惜都没见到先生，心里真是失望得很啊。我私下想，我刘备也是汉室子孙，身上又有爵位、名号。现在看着朝廷不振，法纪败坏，一些手握重兵的人拥兵自重，不听国家号令，而那些乱臣贼子则欺君罔上，无所不为。见到这种情形，我刘备连肝胆都要气坏了。我虽然有拯救国家的拳拳之心，可实在缺乏治国之策。我一心希望先生能出山相助，为国家贡献您的仁慈忠义，施展您象吕望那样的大才和张良那样的谋略。那样的话，既是天下百姓的幸运，也是国家的幸运！我先在这里表达我的心意，过些日子等我吃过斋，戒除一切杂念，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再来隆中来拜见您，当面聆听您的高见。望先生能体察我的内心。
刘备写完之后，交给诸葛均收了，然后向诸葛均告别。诸葛均送到门口，刘备则再三表达自己的心意。正要上马，忽然看见书童用手向篱巴外打招呼，大声说：“老先生来了。”刘备一看，见小桥的西面有一个人头戴着棉帽，身上穿着皮衣，骑着一头驴子，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孩，手上提着一壶酒，踏着满地的雪向这边走来。老人一边走，嘴里一边吟着诗句。
刘备一听这位来者唱的歌，立即说：“这应该是真正的卧龙了！”并迅速翻身下马，向来的人躬身施礼，然后说：“先生冒着这样寒冷的天气回来不容易，我刘备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那人慌忙跳下驴子回礼。诸葛均在旁边看了赶忙说：“这不是我的二哥，而是我二哥的岳父黄承彦先生。”刘备也赶忙改口，说：“刚才听老先生吟的诗句，实在太好了！”黄承彦说：“我在女婿家里看梁父吟，记得这一篇。刚才过小桥时，看见篱巴间梅花正开，心里有感触。没想到却被这位尊贵的客人听到了。”
刘备见来人不是诸葛亮，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只好转过话题，顺便问黄承彦：“老人家是否曾见过贵女婿呢？”黄承彦说：“我也是来看他的。”
刘备听了这话，失望之情已经写在脸上，只好辞别黄承彦，上马回家。这时风刮得更大了，雪也下得更紧了，刘备回头再看看卧龙冈，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意。


接下来已是年关，刘备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合适的时日。看看新春又来了，刘备于是让占卜者为他卜卦，选择吉日良辰，斋戒了三天，又洗了一个澡，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还用香把衣服也薰了一遍，郑重其事地准备三上卧龙冈。
关羽、张飞知道后，窝了一肚子火，两人一起来劝刘备。
先是关羽开口说话：“大哥啊，我们已经两次到卧龙冈专程拜访，这礼节已经过分了。据我想来，这个诸葛亮只怕是有名无实，所以躲着不敢见我们。大哥为什么听了一两个人对诸葛亮的介绍，就那样执着呢？”刘备不同意关羽的说法，就说：“你说的不对啊。从前齐桓公去见东门外的一个普通人，去了五次才见到，可齐桓公并不嫌麻烦。何况我们是去见一个当世的奇才呢。”
张飞的不满更是溢于言表。他说：“我不同意哥哥的说法！想来诸葛亮不过是农村的一个小青年，哪里称得上什么大贤啊！这次不用哥哥亲自去，由我去叫他。他肯来就好，如果不肯来，我就用根麻绳把他捆着带回来！”
刘备一听，火了，立即大声斥责说：“三弟，你又胡说八道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当年周文王拜访姜子牙的事吗！周文尚且这样敬重贤才，何况是我们呢。你说话太无礼，今天你别去了，我和云长两个人去。”张飞见大哥真的发火了，只得说：“既然两位哥哥都去，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躲在家里闲坐呢。”刘备见张飞要去，只好叮嘱说：“你去可以，但言谈举止不可失礼。”张飞点了点头。
刘备与关羽、张飞带着几个随从第三次踏上了去隆中的路程。大约离草庐还有半里多路，刘备就开始下马步行，路上正遇着诸葛均。刘备赶忙施礼，然后询问诸葛均：“请问令兄今天在家么？”诸葛均回答说：“昨天晚上才回来。这次将军可以与他相见了。”话一说完，他就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刘备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说：“今天总算幸运，可以见到卧龙先生了！”张飞想的是诸葛均刚才的态度，很不高兴地说：“这家伙太不讲礼节了！你就带着我们到你家里，也不碍你的事情，竟然只管一个人走了！”刘备只好打圆场，说：“他有他的事，怎么能勉强别人呢？”
三人来到草庐前，刘备上前敲门，书童出来开门。刘备问道：“麻烦小朋友上去通报一声，就说刘备专程来拜见先生。”可书童却说：“今天先生虽然在家里，可现在正在堂屋里睡午觉，一时还没醒过来。”刘备说：“既然这样，那就暂时先不要通报。”
于是他吩咐关羽、张飞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轻轻地走近堂屋，就看见诸葛亮正向天躺在一张竹床上。刘备见诸葛亮睡得正香，就拱手站在台阶下。
过了好一阵，诸葛亮还是没醒。关羽、张飞在门口站了老半天，也没看见动静，不免有点着急，就往前走了几步，一看，诸葛亮还在睡觉，而刘备却在边上站着。这一下张飞可真来火了，就对关羽说：“这位先生也太傲慢了！明明看着我哥哥站在台阶下，他却安心睡觉，装做不知道！等我去你房子后面放把火，看你起不起来！”关羽赶忙把他拖住，说：“使不得，使不得！”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
刘备也怕出事，就命令两人到外面去等候。再看堂屋里时，就看见诸葛亮转了个身，满以为他要起来了，可他又向里面一转身，仍旧睡着。
书童大概也觉得过意不去，要上前把诸葛亮喊醒，可刘备却说：“不急，不急，还让先生睡一会。”
又过了一个时辰，孔明才醒过来，可嘴里又在吟诵着诗篇，吟完才问：“有没有客人来访？”书童说：“刘皇叔在这里站着等候很长时间了。”孔明这才起身，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等我换好衣服再出来见客人。”说完就转到后堂换衣服去了。又过了半天，才穿好衣服出来迎接刘备。
刘备一看，眼前的孔明身高将近一米八，脸部就象美玉一般，头戴着丝织的头巾，身上披着道袍，给人一种飘然出世的神仙风度。刘备赶忙上前拱手作揖，说：“我是汉室刘氏的远末子孙，河北涿郡的普通人士。我叫刘备，早就听说了先生的高姓大名，有着极深的印象。在这之前，我曾两次来拜访先生，可惜没能见到先生，只好留下一封书信放在您桌上，不知您看过没有？”
孔明听了刘备的话，很有礼貌地说：“我是南阳的一个普通农夫，生性懒散，害得将军两次来寒舍看我，可都白跑了，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叙完见面礼，然后分宾主坐下，书童献上茶。
喝过茶后，孔明开口说话：“昨天回来就看了将军留下的书信，我深深感受到将军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只是我年纪轻轻，才疏学浅，只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刘备说：“先生过谦了。司马德操的介绍，徐元直的推荐，决不会是戏谈。请先生不要丢弃我刘备，无论如何给予赐教。”
孔明听了刘备的话，仍旧谦虚地说：“司马德操、徐元直，都是高明人士。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夫，那里敢谈什么天下大事！他们两位过于抬举我，您为什么要舍弃他们那样的美玉，而偏偏看上我这样的顽石呢？”
刘备诚恳地说：“一个志在天下的超世奇才，怎么可以白白地在山林郊野中老去呢？希望先生为天下广大百姓着想，也为我刘备能干点大事指明方略。”
诸葛亮听了笑笑说：“我很愿意听听将军的远大志向。”
刘备请求其他人先离开，然后靠近诸葛亮说：“现在汉室衰落到这种地步，曹操那样的奸臣把持着朝政。我刘备虽没什么本事，但我还是想重振汉朝的威仪，让天下人都恪守君臣之道。可我实在是智慧、谋略有限，所以至今也没有什么成就。因此请先生无论如何为我谋画一番，拯救我的厄运，那我就深感荣幸了。”
听了刘备一番出自肺腑的话，诸葛亮这才向刘备托出了他的隆中对策。在对策中，诸葛亮主要谈了如下几点：一是向刘备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指出曹操力量过于强大，不能与他抗衡；江东孙权有父兄基业为依托，也不能与他相争，只能联合孙权对抗曹操。二是提出了发展战略。鉴于荆州之主胸无大志，益州刘璋软弱昏暗，因此必须先占有荆州，再向四川发展。然后以四川为基业，选择合适时机向中原发展。三是提出了基本策略。那就是让曹操占天时，让孙权占地利，而自己则努力拥有人和，并提出了联吴以抗曹的方针。
刘备听了之后，心情非常激动，禁不住离开桌子，上前一步，拱手向诸葛亮表示谢意。不过他又所担心，于是说：“先生的一席话，就象打开了瓶子的塞子一般，也使我刘备就象拨开了云雾见到了青天一般。只是荆州刘表、益州刘璋，都是汉室的本家，我不忍心去夺取他们的基业。”
见刘备心地仁慈，不愿夺人基业，诸葛亮只好搬出方术之士的星相之说，对刘备说：“我晚上观察天象，已经看出刘表不久将去世；刘璋也总有一天会拱手让出益州。因此，荆州和益州最终都要归属将军。”
刘备见诸葛亮早就成竹在胸，心想他肯定会出山辅佐我的。于是就真诚地向诸葛亮发出了邀请：“我刘备虽然名声不响，德行微薄，但我还是真心希望先生不要抛弃我，放弃隆中的隐居生活，出山辅佐我，我一定悉心听取您的教诲。”
可让刘备没想到的是，诸葛亮听了后却说：“我已经习惯于这种一边耕田种地，一边隐居的生活，也不想去干预世事，因此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
刘备一听，当即痛哭失声，说：“先生如果不出山的话，那么千万百姓该怎么办呢！”说完，哭得更加伤心，眼泪不断地流下来，把衣袖、衣襟都打湿了。
诸葛亮一看刘备这样真诚，觉得再推就说不过去了，于是说：“将军既然瞧得起我诸葛亮，那我就尽其所能，帮助您做点事吧。”
刘备见诸葛亮终于松口，不禁大喜过望，立即让关羽、张飞进来拜见，又特地献上礼物。诸葛亮本来是不肯接受的，可刘备说：“我这点薄礼远远谈不上是聘请大才的礼物，只不过是表示一下我的心意罢了。”诸葛亮这才接受。
当天晚上，刘备一行就在诸葛亮的草堂中住了一晚。
第二天，诸葛均回来了，诸葛亮嘱咐他说：“刘皇叔三次上门相请，这番殷殷之情，不容我再不出山。你在家一边耕田，一边看守家业，不要让田园荒芜了。等我成就了功业，再回来隐居。”说完，诸葛亮就与刘备等人一起上马，往新野走去。
自从孔明来到新野，刘备就把他当成老师看待，吃饭同一张桌子，睡觉同一张床，两个人成天在一起谈论天下大事。
过了些时候，诸葛亮对刘备说：“曹操在冀州开凿玄武湖专门用来训练水军，肯定作好了入侵江南的准备。我们要派人过江去打探消息，看看孙权方面有什么动静。”刘备点点头，立即派人过江。
建安十二年冬，孙权以周瑜为大都督，率军征讨江夏黄祖，以报当年的杀父之仇，黄祖兵败被杀。刘备派出的探子得知这一消息，立即报告刘备，刘备马上找诸葛亮商议。
两人正说着，忽然下面的人报告说刘表派人来请刘备去荆州议事。诸葛亮知道机会来了，就对刘备说：“这一定是因为江东歼灭了江夏黄祖，所以想请主公商量如何为黄祖报仇。我还是同您一起去吧，到时我们看情况而定，采取相应的对策。”
刘备同意了诸葛亮的意见，留关羽守新野，让张飞带五百人一同前往荆州。
刘备在马上对诸葛亮说：“我们见了刘表后，如果他提出要我们帮助他为黄祖报仇，那我该如何回答啊？”诸葛亮说：“您首先要向他感谢上次的事。他如果让您率兵征讨江东，您千万不可答应，就说还得先回新野，待整顿兵马后才能决定。”
来到荆州后，刘备与诸葛亮先安排住下，让张飞与带来的五百军士驻扎在城外，然后两人去见刘表。
相见后，刘备首先向刘表请罪。刘表说：“我已经知道贤弟被害之事，以我当时的脾气是要杀了蔡瑁，把他的脑袋献给你，因在场的人苦苦求情，我才赦免了他。这件事还请贤弟多多包涵。”见刘表态度真诚，刘备只好为蔡瑁打圆场，说：“这件事也许不是蔡瑁将军的主意，而是他手下人干的。”
刘表转过话题说：“现在江夏已经丢了，黄祖也被杀，我特地找贤弟来商量如何为黄祖报仇的事。”刘备说：“黄祖这个人生性暴虐，又不善于用人，所以才有这场祸难。如果我们用兵江夏，与江东开战，到时曹操得到消息，派兵南征，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刘表突然转换话题，对刘备说：“现在我年纪老了，身体又不好，没有精力来处理日常大事，还请贤弟帮帮我。假如有一天我死了，贤弟就是荆州的主人。”
刘备一听，非常感动，可嘴里却说：“兄长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想我刘备有什么德行、能耐，敢承担这副重担！”
诸葛亮在旁边赶忙给刘备使眼色，刘备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大妥当，只好换了一种口气，说：“要不这件事我们看看情况再说吧。”
两人辞别刘表，回到宾馆。一坐下来，诸葛亮就对刘备说：“主公啊，刘表要将荆州托负给您，您为什么要推辞呢？”刘备只好实话实说：“景升待我，恩情、礼节都到了极点，我哪里好意思趁着他身体不好就夺了荆州呢？”诸葛亮听了不由得感叹说：“您真是一个仁慈的人！”
两人正在商量事情，手下人报告说刘琦来了。刘备把他接进来，刘琦刚一坐下，就哭着对刘备说：“继母容不下我，想方设法要害我，只怕我的性命早晚都要葬送在她手里，请叔叔可怜可怜我，想法子救救我。”刘备说：“这是你们家的家事，你不该问我呀！”诸葛亮在旁边听了笑一笑。刘备就转过身来向孔明求教，谁知道孔明也学着他的口气，说：“这是您侄儿家里的事，我可不敢过问啊。”
过了一阵，刘备送刘琦出来，他附在刘琦耳朵边上轻声说：“明天我让诸葛亮来回拜你，你想法子留住他，他一定有好办法为你免除患难。”刘琦听了，立即转忧为喜。后来诸葛亮果然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让他向刘表提出请求，就说他愿意到江夏去驻守。刘琦把诸葛亮出的点子告诉刘备，刘备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刘琦向刘表提出去守江夏的要求，刘表听了犹豫不决，就请刘备一起商量这件事。这可正中刘备的下怀，于是他说：“江夏的位置太重要了，派别人去守只怕不放心，只有公子刘琦去最好。东南方面应对孙权的事，兄长父子要担当起来。至于西北方面应对曹操的事，您交给我好了。”刘表又说：“近来听说曹操在邺城修了一个玄武湖，在那里训练水军，肯定有入侵江南的打算。这事，我们可要加紧防备。”刘备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一定会认真准备的，请兄长放心。”
刘备回到新野才几天，刘表就让刘琦率领三千人马前往江夏驻守去了。正是诸葛亮的这一主意，使刘琦躲开了继母蔡氏的迫害。
自从诸葛亮来到新野之后，刘备一直象对待老师一样对待孔明，态度上恭敬至致，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凡事都听诸葛亮的，还把军队的指挥、调度、训练等权力一齐交给了诸葛亮。关羽、张飞两人见了都不高兴，私下里对刘备说：“孔明小小年纪，有什么真才实学，值得大哥这样对他！何况他到底有没有本事，只有天晓得！”刘备只好做两位兄弟的工作，说：“我得到孔明，就象鱼儿得了水一样，以后的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请两位兄弟相信哥哥的眼光，以后不要再讲怪话了。”关羽、张飞听大哥这样说，只得先忍一忍。
刘备自幼就讲究衣着穿戴。有一天，有人送来一支牦牛尾。刘备觉得很好看，就亲自动手，把它插在帽子上。过了一阵，诸葛亮进来，一看这种情形，立即脸色一紧，严肃地对刘备说：“看来主公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喜欢打扮打扮而已！”
刘备一听，知道诸葛亮不高兴了，赶忙把帽子扔在地上，然后向诸葛亮表示歉意：“对不起，我不过是用它来解解闷而已。”
但诸葛亮并不放过刘备，而是问刘备：“主公啊，你把自己与曹操相比，你觉得怎么样？”刘备说：“那自然是比不上。”诸葛亮接着说：“您现在手下的军队只有几千人，万一曹操率大军南征，您拿什么来应对呢？”刘备说：“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只是一时还未想到好办法。”诸葛亮说：“当务之急是立即招募民兵，由我来亲自训练，到时就可派上用场。”
刘备当即采纳了诸葛亮的意见，组织人手在新野境内大张旗鼓地招募新兵，几天之内，就招到了三千人，然后由诸葛亮亲自上阵，不分白天黑夜进行操演。



九

曹操听说刘备得了诸葛亮，正招募新兵加紧训练，于是派夏侯惇为都督，于禁、李典、夏侯兰、韩浩为副将，率兵十万杀奔新野。
当关羽、张飞得知消息后，都想看诸葛亮的的热闹。当刘备找两人商议军情时，张飞竟然说：“大哥，你不是说诸葛亮是‘水’吧，那你就让‘水’去迎战吧。”刘备面孔一板，说：“三弟，别说怪话！智慧方面依靠孔明，勇力方面全仗两位弟弟，千万不可推卸责任。”
接下来，刘备就与诸葛亮商量如何迎战夏侯惇。诸葛亮一开始就把话挑明，说：“我担心关羽、张飞两人不听从号令，主公如果要我指挥的话，请把令剑交给我。”刘备当即解下身上的佩剑交给诸葛亮。
有了令剑，诸葛亮也就心里有底了，于是召集文武将佐听令。张飞对关羽说：“我们先去看看诸葛亮是怎样调兵遣将的。”
诸葛亮看看大家都到齐了，就开始调派人马：他命关羽率一千人去豫山埋伏，命张飞率一千人去安林背后的山谷中埋伏，命关平、刘封率五百人准备放火之物，再让赵云带领人马从正面引诱敌军，最后则让刘备率一支人马作为后援。
诸葛亮刚刚说完，关羽便开始发难。他说：“我们都出去与敌人交战，不知道军师干什么？”诸葛亮说：“我只管坐在县城指挥。”，张飞听了哈哈大笑，说：“我们都去与敌人厮杀，你却只管坐在家里，真是自在得很哪！”诸葛亮听了，把脸一板，说：“剑印在这里，那个敢违反命令，就推出去斩了！”刘备也帮着说：“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在军帐之中事先作好谋画，而决定胜负却在千里之外。’的道理？两位弟弟可不能违反将令啊！”
刘备虽然口里这样说，可心里也没底，也是在忐忑不安中观察战事的发展。
让刘备、关羽、张飞没想到的是，这一仗打得很漂亮，诸葛亮采用埋伏之计和火攻之法大败曹军，张飞还杀死夏侯兰，夏侯惇十万人马只剩下几千人逃回许都。刘备、关羽、张飞这才相信诸葛亮的用兵才能。
仗刚打完，诸葛亮便对刘备说：“夏侯惇虽然失败了，但曹操决不会甘心的，少不了会亲自率领大军来报仇。”刘备一听，心里可紧张了，就急着问诸葛亮：“那该怎么办呢？”诸葛亮对刘备说：“新野这么一个小县城，是无法抵挡曹操大军的。近来听说刘表已经病危，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夺取荆州作为安身之地，这样也许可以对付曹操。”可刘备却说：“军师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我受了刘景升的大恩，怎么忍心去夺他的荆州呢？”诸葛亮听刘备这样说，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说：“现在这个时候不取荆州，只怕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可刘备却坚持说：“我宁可死，也不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诸葛亮见说服不了刘备，只得说：“那就看看再说吧。”
建安十三年七月，曹操征调大军五十万，由他亲自率领南征荆州。
就在这时，刘表已经病危，他派人来请刘备，要当面托以后事。刘备一听，急忙带着关羽、张飞前往荆州。
一见面，刘表就说：“我已经病得不行了，眼看着就要死了，特地把两个儿子托负给贤弟。我两个儿子都缺少大才，只怕守不住这份基业。我死之后，贤弟你就接管荆州。”刘备一听，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对刘表说：“我一定竭尽全力辅佐两位侄儿，决不敢怀有别的心思！”
俩人正说着，下面的人报告说曹操正率领大军向荆州杀来。刘备一看形势危急，只得辞别刘表立即回到新野，同诸葛亮商量如何迎战曹操。
就在刘备走后不久，刘表就去世了。蔡夫人和她弟弟蔡瑁等亲信，为了让刘琮接掌荆州大权，竟然把刘表去世的事瞒了个严严实实，刘备和刘琦都被蒙在鼓里。接着，蔡夫人又与蔡瑁等接受王粲的意见，决定投降曹操，写好降书后派宋忠送往曹操大营。宋忠从曹营返回时正碰上关羽，宋忠经不住关羽的盘问，只得把刘琮投降曹操的事说了。关羽见事情太重要了，就抓着宋忠来到新野，逼他当面向刘备说明荆州发生的一切。
刘备听了以后，当即大哭起来。这一下可惹恼了张飞，他气愤地说：“事情已经是这样，干脆先把宋忠杀了，然后发兵渡江，夺了襄阳，杀了蔡氏、刘琮，然后与曹操交战。”但刘备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他斥责张飞说：“你给我闭口！事情该怎么办，我自有考虑。”然后转身呵斥宋忠说：“你既然知道他们干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我现在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你给我滚吧！”
刘备正为事情发愁，忽然手下人来报告说刘琦派伊籍来到。刘备想起伊籍前些日子的相救之恩，立即下阶来迎接，并一再向他表示谢意。伊籍告诉刘备：“大公子驻守江夏，听说父亲病故，本想去襄职守孝，可蔡夫人与蔡瑁却私下里搞阴谋，不向我报丧，又急急忙忙立刘琮为荆州之主。大公子派人到襄阳打听情况，落实了情况。他怕使君不知道情况，所以派我来一是向刘使君报丧，二来是请求刘使君起兵，我们一起前往襄阳问罪。”
刘备看完刘琦写来的书信，然后对伊籍说：“刘公子只知道刘琮已私自立为荆州之主，还不知道刘琮已把荆襄九郡都献给曹操了呢！”伊籍问：“使君是怎么知道这一情况的呢？”于是刘备把从宋忠嘴里得知的情况说了一遍。伊籍愤愤地说：“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使君不如以吊丧为名，前往襄阳，引诱刘琮出城，趁机拿下，诛杀蔡氏一党，那么荆州就属于使君了。”诸葛亮赶忙说：“伊机伯说的对，主公应听取他的意见。”可刘备却流着泪说：“兄长临死前把他两个孩子托负给我，我如果将他的儿子抓起来，又趁机夺了他的地盘，将来我死了，在九泉之下，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兄长呢？”
诸葛亮听刘备这样说，知道他不肯出兵夺取襄阳，只好拿话逼刘备，说：“主公如果不肯这样做，现在曹操的军队已经到了宛城，我们拿什么来抵抗曹操呢？”刘备说：“那我们就从樊城方向撤退，以避开曹操的进攻吧。”
刘备正与诸葛亮商量军情，探子送来紧急情报，说曹军已经到达博望坡了。刘备只好让伊籍立即回江夏，要刘琦整顿兵马准备迎战曹操，然后与诸葛亮商量如何抵抗曹军。刘备因担心新野百姓受到曹军的的蹂躏，就派人四处张贴布告，告诉当地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愿意跟随军队撤退的，赶快收拾好行李物品，随军队一齐出发，撤往樊城。”
后来诸葛亮虽来了出火烧新野，水淹曹军，把曹仁所率的前队打了个稀里哗啦，可曹操却凭借他的绝对优势兵力，采用人海战术，漫山遍野向前推进。
刘备在撤往樊城后，还来不及稍事休息，曹操的大军就进逼过来。诸葛亮知道单凭现在的一点兵力，是无法守住樊城的，因此还得往后撤。于是他对刘备说：“看来我们只能放弃樊城，撤往襄阳。”刘备说：“放弃樊城可以，但却不能丢下樊城的百姓不管，我们必须设法保护百姓。”诸葛亮见刘备一心想着百姓，只好说：“既然这样，那就出布告通知百姓，让百姓自己选择，愿意随军队撤退的一齐走，不愿意撤退的就留下。”
当地的百姓听说刘备要撤退，都一齐高呼说：“我们就是死，也要跟随刘使君！”于是当地百姓扶老携幼，拖男带女，手提肩扛，一边哭喊着，一边渡过襄河。
刘备在船上看到这幅惨不忍睹的情景，禁不往放声痛哭，说：“为了我刘备一个人，竟让老百姓遭受这样的祸难，我怎么对得起百姓！我还不如死了。”说着就要往江里跳，身边的人赶忙把他拉住。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无不为刘备的行为所感动。
走到襄阳后，刘备向城上喊话，说：“刘琮贤侄，我只是想救百姓，并没别的意思，请你赶快打开城门吧！”可刘琮在蔡瑁、张允的挟持下却不敢开门，后来虽有魏延强行将城上吊桥放下，张飞见机不可失，就要强行入城。可刘备却制止了张飞的举动，不让进城，因为他担心新野部队一进城，就可能与荆州军发生火并。他说：“我们的目的是要保境安民，如果我们一进城，那就是害民了。既然这样，我们还是不进城的为好。”
诸葛亮见刘备这种态度，只好说：“江陵是荆州的战略要地，我们不如撤往江陵，先占住江陵为根本。”刘备说：“这正符合我的想法。”于是刘备带着十几万百姓，离开襄阳大路，往江陵方向撤退。
南行途中，刘备经过刘表墓，特地下马与所有文武将佐一齐跪拜刘表。刘备还在刘表墓前痛哭失声，说：“我刘备无德无才，辜负了兄长的重托。罪过由我刘备一人承担，不要让百姓受累。希望仁兄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救助荆襄九郡的人民。”言辞既恳切又悲伤，旁边的士兵、百姓都感动得直掉眼泪。
就在这个时候，探子又送来紧急情报，说曹操大军正收拾船只，准备乘船追赶。一些将领都说带着十几万百姓行军，速度太慢，不如让百姓自己走，军队则先行一步。但刘备坚决不干，他哭着说：“干大事的人一定要以人为本。现在老百姓都愿意跟随我们，我们有什么理由抛弃他们？”老百姓听了都很感动。
快到当阳县时，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刮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懂得占星术的简雍对刘备说：“这是大凶兆，再与百姓一起行走的话，就将大难临头。”可刘备仍旧坚持要与百姓同行，说：“老百姓从新野跟随我一直到这里，容易吗？我怎么忍心抛弃他们呢？”
由于刘备的军队带着百姓行军，速度太慢，当队伍到达当阳县的景山时，终于被曹操大军追上。虽然刘备亲自与曹军殊死搏杀，却还是寡不敌众，刘备手下只剩下一百多人跟随，不仅老百姓被打散，就连赵云、糜竺、糜芳、简雍及所有家属都不知去向。眼见得这副惨景，刘备禁不住放声痛哭，说：“十几万百姓都因为舍不得离开我，结果却遭受这样的大难；手下的将领和家小也不知存亡，即使是泥巴铸的、木头雕的人，见了这副惨景，也要伤心落泪啊！”
刘备正在伤心落泪时，受伤的糜芳跑来对他说赵云投降曹操去了。刘备一听，立即斥责说：“你别胡说八道！赵云与我交情很深，怎么会反叛我呢！”张飞却听信了糜芳的消息，说：“赵云看我们穷途末路，或许去投曹操，以谋求功名富贵！”刘备语气坚决地说：“赵子龙在我患难时跟随我，他的心就象铁石一样坚强，不是荣华富贵所能动摇的！”可糜芳却坚持说：“我亲眼看见他往西北方向去了。”张飞也认为赵云投降曹操完全有可能，还说：“我亲自找他去，如果碰见他时，我就一枪把他剌死！”刘备知道张飞的火爆性格，就劝解说：“你别乱怀疑人了！你还记得当初你错怪二哥的事吧！子龙往西北方向去，肯定有他的原因。我相信子龙决不会弃我而去！”
果不其然，赵云经过血战，终于保护阿斗平安归来。刘备与赵云相见，双方都激动得落下泪来。当赵云双手抱着阿斗递给刘备时，刘备接过之后，竟将阿斗抛弃在地上，还恨恨地说：“为了你这个小子，差点损失我一员大将！”赵云听了深受感动，跪在地上哭着说：“主公这样看重我赵云，我就是把心肝、脑髓涂在地上，也心甘情愿！”当时，刘备听赵云说糜夫人跳井身亡，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想起糜夫人自从嫁给自己，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四处颠簸，到头来还死于非命，觉得太对不起她了，只是他不愿意手下文臣武将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因而强忍下来。而一旦只有他一个人时，他就禁不住为糜夫人伤心落泪。
后来张飞在长板桥上，独自挡住曹操的百万大军。当张飞把他大闹长坂桥，临行前又拆断桥面的情况告诉刘备时，刘备无奈地笑了笑，说：“三弟虽然英勇，可惜考虑问题不够周全。”张飞问他为什么，刘备这才向他解释说：“曹操是个很有智谋的人。你把桥板一拆掉，他肯定会追来的。”张飞不服气，反驳说：“他被我一声断喝，倒退了几里路，哪里还敢再追？”刘备进一步解释说：“你如果不拆掉桥板，曹操可能还担心我们会有埋伏，也许就不敢派兵追赶了；现在你把桥面一拆，他必然断定我方胆怯，也就必然率军追赶。曹操有百万人马，即使是过长江、汉水，他也可以命令部下把河道填平，难道他会惧怕你拆断一座小桥吗？看来这里不能停留了，我们赶快走吧！”于是命令部队马上动身，选择小路往汉津方向撤退。

快到汉津时，曹操的大军又追赶上来。刘备当时还真急了，口里喃喃地说：“前面有大江，后面有追兵，我们该怎么办啊？”好在就在危急之时，关羽率领一万江夏兵马及时赶到，才把曹军打退。
当关羽问起两位嫂嫂时，刘备只好把他们在长坂坡遇险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关羽听了不禁感叹说：“当初许田打猎时，如果按我的意思把曹操这个奸贼杀了，也许就没有今天的祸难了。”刘备听后只好叹息说：“我当时也是投鼠忌器啊。”
接着，刘琦又率领江夏水军来到，诸葛亮也从夏口赶到，刘备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后来经过商议，留下关羽守卫夏口，刘备则与诸葛亮、刘琦等前往江夏。
到达江夏后，刘备依旧为局势担心，诸葛亮提出派人过江，与东吴协商联手对付曹操，刘备虽然担心东吴不肯相容，但还是同意了诸葛亮的想法。就在这时，因东吴接到曹操的威胁信，为了自身的生存，孙权接受鲁肃的建议，由鲁肃过江，以吊孝为名，实际上是寻求双方的联合抗曹。
听说鲁肃将要来到江北，诸葛亮很快就判断出鲁肃这次来是为了寻求合作，于是他嘱咐刘备，如鲁肃问起曹操大军的动向，你就来个一问三不知，全都推在我身上。果然，鲁肃与刘备一见面，就急着问：“听说最近刘皇叔与曹操展开恶战，，您一定知道曹军的虚实，请问曹操的军队人数到底有多少呢？”刘备故意推脱说：“我因为兵力太少，将领也不多，不敢与曹操硬碰硬，因此一听说曹操要来，我们就早早地撤退了，真的不知道曹军到底有多少。”鲁肃觉得刘备是有意推委，于是说：“听说皇叔采用诸葛亮的计谋，两次火烧曹操，使曹操损兵折将，你怎么会不知道曹军的虚实呢？”刘备仍然说：“我确实不知道，除非你去问孔明，也许他知道真实情况。”于是鲁肃请求与诸葛亮相见。
相见后，诸葛亮故意说刘备准备去投靠苍梧太守吴臣，激鲁肃主动提出两家联合的方略，并提出要诸葛亮过江一趟，与东吴面商联合抗曹之事，而刘备则假意不肯，说：“孔明是我的军师，我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他，他可走不得。”后来在鲁肃的反复要求之下，孔明也故意做刘备的工作，刘备才勉强答应。
诸葛亮过江之后，终于说服孙权联合抗曹。
刘备在夏口日夜等候诸葛亮的消息，为打探东吴的动静与诸葛亮的下落，刘备以犒劳吴军为名，派糜竺过江。东吴大都督周瑜想借与刘备相见为名，在宴席上将刘备杀掉。糜竺不知周瑜的阴谋，回到夏口后，只说周瑜邀请刘备到东吴水军相见。
刘备听说周瑜相邀，立即收拾船只准备前往。可关羽不放心，他对刘备说：“周瑜是一个很有智计的人，我们又没看到军师的书信，我担心其中有什么名堂，兄长最好别去。”但刘备却说：“我们现在要联合东吴共同对付曹操，周瑜要见我，如果我不去的话，这对两家联盟不利。再者，如果双方相互猜忌的话，只怕事情就搞不成了。”关羽说：“兄长坚持要去的话，我愿意陪同。”张飞出于对刘备安全的挂牵，也吵着要去。刘备说：“有云长陪我去就够了，翼德与子龙坚守夏口的营寨，简雍则守住鄂县。我们要不了多久就回来。”安排妥当，刘备就与关羽驾着一只小船，带着二十多个人前往吴军水寨。
刘备一边行船，一边观察东吴的水军。看见江面上排满了各种船舰，旗帜、刀枪整齐、鲜明，心里感到高兴。来到东吴水军后，周瑜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早就安排好刀斧手，只要一有机会就下手。
刘备一时也没看出周瑜有什么阴谋，只管放心地与周瑜饮酒交谈。
诸葛亮当时也不知道刘备会来江东与周瑜相会，当他得知消息时，不禁吃了一惊，于是赶忙偷偷地溜进周瑜的中军大帐，一看周瑜脸上隐隐有股杀气，而两边的过道上早就布置了许多刀斧手。诸葛亮当时还真的急了，心想“这可怎么办呀！”可一看刘备的神态却是谈笑自如；再一看，原来刘备身后站着关羽，手握着宝剑，正威风凛凛地注视着宴席。这一下，诸葛亮完全放心了，因为他知道关羽在江东人心目中的位置，有关羽在，谁也不敢动刘备。
果不其然，周瑜原准备在宴会上除掉刘备，可一看刘备身后站着关羽，他就立即打消了原计划。刘备提出要见诸葛亮，周瑜借口诸葛亮有要事在身，一时不在，加以推辞。
诸葛亮事先在江边等候刘备。刘备一到，诸葛亮就把当天宴会上的危险情况告诉了他，刘备想起来也有点后怕。
因为当天的事，刘备也禁不住为诸葛亮的安全担心。可诸葛亮却请刘备放心，说他虽身居虎口却安如泰山；不过，他却与刘备事先说好，必须在十一月二十一日那天，让赵云提前驾着小船停靠在长江南岸，到时来接自己。又安慰刘备说：“只要南风一起来，我就可以回来了。”说完诸葛亮告别回吴营，刘备、关羽则返回江北。
刘备一行正要开船，就看见上游下来五六十只战船，仔细一看，原来是张飞。因张飞担心刘备在东吴遇险，而二哥关羽又独力难支，所以率领一支水军来接应。
自从诸葛亮去东吴水军参与军事，刘备一直非常担心他的安全，心里时常忐忑不安。就在东南风大起，赤壁之战即将开始之时，刘备早已派出赵云去迎接孔明。即使这样，刘备心里依然不安。他与刘琦坐在夏口的敌楼上，举头翘望远处的长江，忧心忡忡地对刘琦说：“东南风起来已经好一阵了，子龙去接孔明也已多时，可至今也没见到孔明归来，真让我担心啊！”
就在这时，身边的一位小校忽然用手一指远处樊口的港口，说：“一艘快船正乘风而来，一定是军师。”刘备一听，大喜过望，立即与刘琦走下敌楼迎接。
过了一阵，快船来到眼前，正是孔明与赵云。刘备赶忙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孔明的手，关切地问道：“军师可好？”孔明回答说：“谢谢主公牵挂，我一切安然无恙。”接着便问刘备：“眼下别的事暂且不说。我临走之前，曾要主公准备好兵马、战船，不知是否已经办妥？”刘备赶紧说：“军师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刘备、孔明、刘琦立即来到大帐，坐下后，孔明立即发布命令。先是让赵云去乌林埋伏，然后命张飞率三千人马去葫芦口埋伏，又命令糜竺、糜芳、刘封三人率领船队沿着长江南岸活动，一边收拾曹军残兵，一边夺取军需、器械，然后又请刘琦速回武昌，布置好水军等候曹操败兵到来，最后又装出极不情愿地将关羽派往华容道专等曹操到来。
刘备对孔明的排兵布阵表示赞同，但对孔明派关羽去华容道伏击曹操却有些担心。他对孔明说：“我二弟特别注重义气，如果曹操真走那条路的话，只怕他真的会放了曹操。如果那样的话，依据军法，我二弟是要杀头的。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呀？”孔明安慰说：“主公请放心。我看了天象，曹操还不到该死的时候，我这是让关将军做个人情，好让他了结对曹操的报恩之心。至于军令状的事，我不过借这个东西吓吓关将军而已。到时主公出面求情，我还能不答应吗？”刘备这才放下心来。
果不其然，曹操在赤壁败后走乌林小道逃走，再经过葫芦口、华容道，渡江北逃。不出所料，关羽果然念在曹操对自己的大恩上，把曹操及其一行放走了。关羽知道自己违反了军令，心甘情愿回来受死。开始时，孔明装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杀关羽。就在这紧要关头，刘备出面求情，说：“云长虽犯了纵敌逃跑之罪，按律当斩。我请求军师看在我们兄弟三人结义的份上，饶过他吧。当初我们三人曾经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你杀了关羽，那我与张飞也活不成了。请军师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过他这一次，让他以后将功折罪吧。”孔明本就是在做戏，如今有刘备求情，自然也就免除了关羽的死罪。



十
刘备与孙权之间，为了各自的生存，在赤壁大战期间勉强结成同盟，现在眼看着曹操惨败，退回北方，如今就是如何分配战争果实了。双方都想得到荆襄九郡，都不许对方染指，可表面上还是笑脸相迎，刘备甚至还显出一幅高姿态，主动派孙乾到吴营，向周瑜表示祝贺和慰问，可明争暗斗接着便开始了。
这种争夺是从南郡开始的。当周瑜得知刘备、孔明都率军驻扎在油江口，就知道对方是冲着南郡而来的。当初刘备不肯夺取荆州，是碍于刘表对自己的恩义，如今南郡是北军曹仁把守，自然也就没有顾忌了。他抓住周瑜“我如果攻不下南郡，那就任凭刘使君去取好了”的口实，与诸葛亮商量好要趁着东吴与曹仁大战的机会，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刘备、诸葛亮趁着周瑜与曹仁斗得两败俱伤的紧要关头，不仅乘机夺取了南郡，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取了荆州、襄阳，把周瑜气了个半死。
周瑜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于是派鲁肃专程前往荆州，向刘备索取荆襄九郡。刘备、诸葛亮大概自己觉得于情理有亏，只好采取以退为进的办法，答应只要公子刘琦一旦去世，就将荆襄九郡还给东吴。这也就成为后来蜀吴双方交恶，竟至大打出手的焦点。由于荆州本是诸葛亮战略构想中的主要立足点之一，因此刘备、诸葛亮守肯落个言而无信的名声，也不肯将荆襄九郡还给东吴：刘琦离世后不肯还；夺取了湖南全境不肯还；夺取了益州也不肯还；最后夺了东川仍不肯还。这事不仅把周瑜气得咬牙切齿，也把孙权气得寝食难安。
刘备在得到荆州、襄阳、南郡之后，总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于是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一天，伊籍前来拜访刘备。因刘备念念不忘伊籍的救命之恩，因而对伊籍特别敬重，两人交谈起来特别投缘。刘备虚心向伊籍请教，如何才能巩固荆州、图谋发展。伊籍向刘备建议：“刘使君想在荆州考虑长远发展的问题，您何不向荆州的贤士请教呢？”刘备问：“荆州的贤士在哪里呢？”伊籍告诉刘备：“这就是荆襄一带有名的马氏五杰。马氏五兄弟都很有才名，最小的那一位名谡，字幼常，而五兄弟中最为贤良的那一位眉毛间有长出的白毛，名良，字季常。当地有谚语说：‘马氏五常，白毛最良。’您何不求见他，向他请教呢？”刘备于是专程派人把马良请来。
马良来到以后，刘备对他非常客气。先是设宴款待他，一边喝酒，一边向他请教，主要是问他如何守住荆襄九郡。马良见刘备不耻下问，虚心求教，也就很直率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荆襄虽是战略要地，可也是四面受敌的地方，只怕要长期守住它很不容易。您可以委托刘琦公子以养病为名，招徕荆襄的本土人士，来守护荆襄，并上表朝廷，正式策封刘琦为荆州剌史，来求得安定荆襄民心。等到荆襄稳定了，您就可向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进兵，尽可能地储积钱粮，用这个来作为根本。这就是我所设想的长远之计。”
刘备一听，非常高兴，就询问马良，对于这四郡该先取哪一郡，马良说：“湘江的西面，以零陵郡为最近，可以先拿下零陵，然后夺取武陵郡。在占领湘江西部之后，再向湘水之东用兵，先攻取桂阳，最后夺取长沙。”


刘备听了马良的用兵次序，不禁频频点头。他立即任用马良为从事，让伊籍做副手。又把诸葛亮从夏口请来荆州，与他一起商量送刘琦回襄阳，替换关羽，让关羽守卫荆州。然后调集一万五千军队，命张飞为先锋，赵云为后应，自己则与孔明率领中军南征零陵。又留下关羽守卫荆州，让糜竺、刘封守江陵。
这次刘备南征零陵，不仅军事上进展顺利，很快就拿下零陵，而且在政治上也取得了主动，刘备仍旧委任原来的太守刘度继续掌管郡事，使零陵一郡社会稳定，民心安定。
在拿下零陵后，刘备又让赵云率兵三千渡过湘水，往东进攻桂阳，同样进展顺利，不仅攻下了桂阳，还让原来的桂阳太守赵范归顺。接下来，刘备又命张飞率兵三千进攻武陵。由于武陵太守的从事官巩志反对金旋武力对抗刘备，结果发生内讧，张飞很快就拿下武陵。刘备为了安定民心，就委任巩志做了武陵太守。
在夺取零陵、桂阳、武陵三郡之后，刘备又让张飞顶替关羽守卫荆州，调关羽率兵进攻长沙。这次用兵长沙过程虽不是很顺利，但最后靠着魏延的相助，长沙还是拿下来了，并得到了老将黄忠。
当时黄忠抱着忠臣不事二主的想法，曾经以有病为由不肯出来相见。刘备来到长沙后，亲自到黄忠的家里相请。黄忠有感于刘备的诚意，最后还是归顺了刘备。
可是后来为了魏延的事，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当时关羽认为自己能拿下长沙魏延功不可没，就把魏延带来与刘备、诸葛亮相见。可魏延刚一进来，诸葛亮就下令将他斩了。这事却大大出乎刘备的意料之外，刘备不理解诸葛亮的这一做法，提出了质疑，说：“魏延对我们拿下长沙立有大功，他并没有什么过错，军师为什么要杀他呢？”诸葛亮回答说：“拿了主人的奉禄又去杀害主人，这是不忠的行为；居住在别人的土地上，却把土地献给他人，这是不合道义的。何况我看了魏延的长相，他脑后长有反骨，以后肯定会造反，还不如把他杀了，以断绝祸根。”刘备听了不以为然。他说：“如果斩了魏延，只怕凡是投降的人都会人人自危，我看还是不杀魏延为好。”
诸葛亮本着忠臣不改其志的看法，痛恨魏延不该杀死长沙太守韩玄，想通过杀魏延对那些怀有二心的人立威，但见刘备亲自为魏延求情，只好勉强赦免了魏延。不过却当着众人的面，对魏延警告了一番。
在对待魏延的问题上，刘备与诸葛亮始终存在分歧：诸葛亮自始至终都对魏延抱有偏见，不愿给予信任和重用，直到临死前还激成魏延的忿忿不平，以致于与杨仪公开武力相抗，最终为马岱所杀，酿成蜀汉历史上震动极大的内讧事件。刘备则认为魏延很有军事大才，往往给予重用。如攻下汉中后，人们都以为汉中太守之职非张飞莫属，可出乎人们意外的是，刘备竟用了魏延。后来他亲率大军讨伐东吴时，也同样给魏延予以重任，让魏延总督东川军政要务，还让马超、马岱兄弟协助魏延。
刘备在夺取湖南四郡后，班师回到荆州。鉴于油江口的重要位置，刘备将它改为公安，并将它作为荆州的治所。
刘备刚得到荆州时，荆州人士对他还缺少信任，往往抱着徘徊观望的态度。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人们觉得相比刘表，刘备不仅富于雄才大略，而且更为关心百姓、尊重人才。于是也就慢慢地接受了刘备，一些原来刘表手下的人也纷纷投向刘备。这样一来，刘备在荆州的基础也逐渐变得坚实起来。
建安十四年，刘备为巩固与孙权的关系，主动向孙权示好，他上表朝廷，请求朝廷任孙权为车骑将军、徐州牧，朝廷下诏给予应允。
不久，刘琦去世。刘备得知消息后非常悲痛，禁不住放声大哭。诸葛亮只得安慰他，同时也劝解说：“人的生死是命中注定的，主公用不着过分地悲伤，还是保重身体要紧。现在有两件事急着要处理：一是要派人去接替刘琦镇守荆州，二是要为刘琦办理丧事。”刘备问道：“派谁去镇守荆州呢？”诸葛亮说：“非关羽不可！”于是关羽前往襄阳，一边办理刘琦的丧事，一边整顿荆州的防务。
与此同时，他们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刘琦已死，按当初与东吴的约定，一旦刘琦去世，刘备方面就得将荆州还给东吴。这事的确很棘手，刘备与诸葛亮商量后，决定强找理由先拖着不还。
果不其然，东吴得知刘琦已死，就派鲁肃为使前来讨取荆州。鲁肃是个忠厚人，又不大善于言辞，被诸葛亮一席话说动，只好答应刘备方面可以暂缓归还荆州。可鲁肃也担心回去不好交差，诸葛亮则主动提出解决办法，那就是由刘备方面出具借据，言明孙权方面先将荆州借给刘备作为立足之本，等刘备取得西川时，再将荆州归还。鲁肃无奈，只得带着借据回去见孙权，虽然挨了孙权一顿臭骂，但事情总算对付过去了。
以周瑜的想法，本是要设法杀了刘备以绝后患。但孙权考虑到曹操赤壁败后随时都在想着报仇，而以自己的实力一时还无法单独对抗曹操，因而觉得还少不了刘备这个盟友。因此，孙权不仅不杀刘备，为了加强双方关系，还决定邀刘备来南徐招亲，将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为妻。
当东吴使者吕范来到荆州向刘备提亲时，刘备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不安。他先是对吕范说：“一个男人中年时候失去妻子，本是很不幸的事情。现在我的妻子刚刚去世不久，这个时候议亲只怕不合适吧！”接着又说：“我年已半百，两鬓都开始发白了，而吴侯的妹妹却是个妙龄少女，这只怕不行吧？”何况刘备还担心周瑜会趁机加害自己，因此他实在不大愿意去东吴招亲。可诸葛亮却极力赞成这件事情，鼓励刘备到东吴去招亲，并且未经刘备同意，诸葛亮就派孙乾与吕范一道前往南徐，与孙权当面谈妥刘备赴东吴招亲的事。
临到要去东吴招亲了，刘备还在犹犹豫豫，心里还觉得很不踏实，拖着不想去。可诸葛亮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早早就把事情安排妥当，又委派赵云跟随同去，还给了赵云三个锦囊妙计。到了这个时候，刘备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南徐。
没想到到南徐后，与吴国太一见面，吴国太一见刘备的仪表倒是非常满意，乔国老更是说：“刘备有龙凤一样的相貌，有天子般的威仪，加上他的仁义名声布满天下。国太能得到这样的好女婿，实在是可喜可贺！”
招刘备为婿本来是周瑜的主意，孙权虽不想杀刘备，但借这个机会将刘备扣留在东吴，逼诸葛亮拿荆州来换，这个想法也是有的。现在被母亲逼着要实实在在招刘备为女婿，孙权也有点无可奈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第一次与吴国太相见，得到国太的喜爱、赏识，刘备自有几分高兴，但他对自己能否顺利回到荆州心里却没什么把握。当见面结束来到殿外时，刘备看见殿外坪中有块石头，于是顺手从随从身上拔下佩剑，向着上天暗暗祝祷说：“如果我刘备能够顺利回到荆州，成就王霸之业，那么我一剑下去，石头就劈成两半；如果我回不了荆州，最后死在南徐，那么一剑下去，石头就完好无损。”祝完后挥起一剑，就见火花四溅，石头应声而开，一劈两半。
刘备正在高兴，没想到孙权就跟在后面，一见刘备的举动，觉得奇怪，就问：“玄德公为什么恨这块石头呢？”见孙权发问，刘备只好回答说：“我不是恨石头，而是在祝祷呢！我年近半百，不能够为国家铲除曹操那样的贼子，心里常常觉得自己没用。现在多谢国太要招我刘备为女婿，这也是我刘备一生的荣幸。刚才我是向天问卦，如果能够消灭曹操、复兴汉室，就一定能劈开这块石头。总算老天不负有心人，一剑下去，石头果然应声而开。”
孙权心想：“你这番话只怕是骗人吧！”于是他也从身上掣出宝剑，表面上对刘备说：“我也向天问卦，如果能够歼灭曹操这个大奸贼，石头也要应声而开。”可心里却暗暗祝祷说：“如果我能再得到荆州，使东吴兴旺，那么石头就一砍两半。”结果也是手起剑落，石头被一劈两半。
过了一阵，两人又来到甘露寺前，并肩站着观景。因刘备是第一次来到江南，第一次流览江南美景，自是有一种新鲜感，于是对孙权说：“这个地方真不愧是第一江山！”然后俩人又一起流览长江景色。就看见滔滔长江波翻浪涌，气势非凡。刘备又突然看见一只小船在浪花飞溅的江面上行驶如飞，不禁感叹说：“人们常说：‘南方人善于驾船，北方人善于骑马。’果真如此。”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孙权听了心想：“你说这种话明摆着是嘲笑我不会骑马，那我就骑给你看看！”于是让身边的人牵过马来，飞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背，然后抽了一个响鞭，就见马儿撒腿就跑，速度奇快，一直子就冲到了山下，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疾驰上山。到达山顶后，笑着对刘备说：“您看南方人会不会骑马？”刘备也不答话，而是将衣服一撩，也来了个飞身上马，飞驰下山，然后又驰聘而上。这时的刘备与孙权都很是得意，两人并马站在山顶上放声大笑。
刘备回到住处，因他心里对江东之行始终不踏实，因而急忙找孙乾商议如何尽快将婚事办完。刘备想找别人都不管用，只有找乔国老，乔国老不仅为人厚道，而且热心。第二天，刘备就就到乔府拜访。见到乔公后，刘备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江东的不少人多对我怀有偏见，想方设法要害我。我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安全，还请国老帮忙，让我早点完婚。”国老说：“玄德公请放心，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告国太让她设法保护你。”
乔国老随即去见国太，把刘备的意思叙述了一遍。国太听了非常气愤，说：“刘备是我的女婿，谁胆大包天，竟敢害他！”又立即吩咐下去，让刘备搬进书院来居住，并尽快选定日子。刘备后来又对国太说：“我还担心赵云住在外面生活上既不便利，又怕他的士兵在外面生出什么事情来。”国太一听，也痛快地说：“这好办，让赵云和他的士兵都搬进来住。”事情都如愿解决，刘备心里暗暗高兴。
过了几天，吴国太吩咐孙权操办妹妹招婿之事。刘备虽然娶过几房妻室，也曾经热闹过，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这毕竟是一方诸侯招赘妹夫。不仅场面大，规格高，而且来的多是江东英杰，身份、地位大不相同。整个南徐处处都张灯结彩，婚宴上更是锣鼓喧天，琴瑟悠悠，好不热闹、气派。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然后由披红挂绿的侍女们排成两行，手持着大红灯笼，将新郎刘备引入洞房。
让刘备没想到的是，他虽然对孙尚香爱好武事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连洞房中也布满了刀枪剑戟，甚至连侍女都佩戴着刀剑，刘备一见连脸色都变了。管家婆赶忙说：“贵人不必害怕。夫人自小就喜欢舞弄刀枪，平常也多与侍婢们击剑为乐，这是她的习惯，并无别的意思。”
可刘备并不喜欢这种习惯，他不大客气地对管家婆说：“舞刀弄枪这可不是一个女人家应该做的事，让我看了心里产生寒意，还是撤掉吧！”管家婆将刘备的话转告给孙夫人，孙夫人听了笑笑说：“真是奇怪！过了大半辈子的厮杀生活，却还害怕兵器！”于是吩咐让把那些刀枪剑戟撤下去，还让侍婢们也解下身上的刀剑。
当天晚上，刘备与孙尚香行夫妻之礼。刘备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二八女子，自然有一种如入仙境的感觉。刘备为了讨身边侍女的欢心，也就非常慷慨地把随身带来的金银手饰和彩缎布匹散发给她们，侍女们也觉得新姑爷既随和又大方。
为了让荆州的诸葛亮和盟弟关羽、张飞等放心，刘备又打发孙乾提前回荆州，给家里报个平安。
远在柴桑的周瑜得知美人计已经弄假成真，心里不免着急，于是写信给孙权，建议孙权给刘备多建宫室，多送美女玩好之物，目的是把刘备的意志消磨在温柔乡里，让他乐不思蜀。孙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立即派人对刘备所住的东府重新进行大规模装修，又增设了许多珍贵的器皿玩物，还派去了几十个女乐。
刘备自小家境贫苦，长大后过的主要是戎马生活，那里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见过那么多的好东西、听过那么动听的音乐，不仅觉得新鲜，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有滋味，渐渐地竟连荆州也不想回了。
赵云住在东府前面，成天无事可干，久而久之就产生一种单调、无聊的感觉。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赵云突然想起临走前军师交给我三个锦囊，嘱咐我年关前开第二个，我何不打开看看。于是打开第二个锦囊，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立即进入东府，对侍女说他有急事要见主人。见面后赵云装出一副惶急的样子，对刘备说军师派人送来消息，说曹操正准备南征荆州，要报赤壁失败之仇。
刘备一听，心里也急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打着主意。当他进去见夫人时，故意眼中含着眼泪。孙夫人一见觉得奇怪，就问他：“夫君啊，你有什么烦恼吗？”刘备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于是假意说：“我刘备二十多年来征战四方，从来没回过家，既没有侍奉父母，也不能祭祀祖宗，说来真是大逆不孝。眼看着又到年终了，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孙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说：“你别瞒我了！刚才你与子龙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得知荆州形势危急，想回荆州去，却故意编了这套谎话来骗我。”
别看刘备生活在温柔乡中，一时间有点为女色、富贵所迷，但他毕竟是个胸怀大志的英雄，好不容易得来的荆州他决不舍得丢掉的，这时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赶回荆州。为了赢得夫人的同情和支持，他竟然向孙尚香下跪了。他哭着对夫人说：“夫人既然已经知道实情，我那里还敢再瞒你。我想留在南徐，又怕荆州一旦丢失而遭到天下人耻笑；想回荆州，又舍不得夫人。真是两难啊！”没想到孙尚香倒是回答得很痛快：“我已经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不管你到那里去，我都会紧紧跟随。”
刘备听了很受感动，可他又想到了另一层，说：“谢谢夫人的一片情意。但就算夫人愿意同我一起回荆州，可国太和吴侯也不会同意呀。夫人如果同情我刘备，那我们夫妻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孙夫人劝慰说：“夫君也不必过于忧虑。我一定苦苦求告母亲，我想她一定会同意让我与你一起回荆州。”可刘备还是不放心，说：“就算国太同意，你哥哥吴侯也肯定会加以阻挠的。”
孙夫人听了刘备这个话，也不禁沉默了半天，过了好一阵才慢慢说：“过年的时候我们少不了要向母亲祝贺新年，那时我们就假说要到江边去祭祖，然后借机会离开。你看怎么样？”
刘备深感夫人一心向着自己，非常感动，于是又一次下拜致谢，说：“如果能够这样的话，那我刘备对夫人的大恩大德一定生死不忘！但这件事一定要做得很秘密，绝不可泄漏出去！”孙尚香点点头。
在与夫人商量妥当之后，刘备又暗中吩咐赵云：“正旦那一天，你先带着跟随来的五百士兵到城外的官道上等着我们，随后我与夫人推说到江边祭祖，你就在半路上接应我们。”
过年的那一天，孙权在大堂上会集文武百官一起庆贺新年，吴国太也来了。刘备和夫人一起拜见国太，孙夫人借着这个机会禀告母亲说：“我丈夫时常想起父母和祖宗的坟墓都远在涿郡，可从来都没有回去祭拜过，总觉得心里有愧。现在成了亲，总得向父母、祖宗的英灵禀告一声。所以他想趁着大年三十的机会，到江边去，向着遥远的北方家乡祭拜一番，特地让我来禀告母亲。”
吴国太本就很痛爱女儿，听了女儿的话，又觉得入情入理，于是说：“这是孝道方面的大事，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你还没见过公公、婆婆，你与丈夫一同到江边去祭拜，也算是尽尽做媳妇的孝道。”刘备和孙尚香见国太这样通情达理，自然是感激不已。
刘备和夫人趁着有母亲作主，也就不向孙权禀明，立即拜别国太，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卫和婢女离开南徐，向城外飞驰而去。半路上由赵云接着，再一起向江边进发。
当时孙权因喝醉了酒正酣酣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五更时分。听说妹妹、妹夫离开了南徐，孙权不禁大吃了一惊，赶忙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张昭说：“假如让刘备回到荆州，问题就严重了，说不定以后会出大乱子，赶快派人将他们追回来吧！”孙权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立即派陈武、潘璋率领五百精兵连夜追赶，后来又接受老将程普的建议，解下身上的佩剑，命令蒋钦、周泰率一千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追拿刘备和孙尚香，并下达了杀无赦的绝情命令。



十一

刘备一行刚走到柴桑的边境，就发现后面尘头大起，孙权派出的人追上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又有由周瑜派出的徐盛、丁奉所率的两千军队阻拦。刘备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忙问赵云：“前面有军队拦截，后面有军队追赶，已是进退无路，怎么办？怎么办？”
赵云倒是很沉着，他记起诸葛亮的嘱咐，立即打开第三个锦囊，然后交给刘备。刘备看了后，马上有了主意，于是转身走到车子前，哭着对孙尚香说：“我刘备有几句心里话，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要对夫人说了。”孙夫人一听立即说：“夫君有什么话，只管说。”刘备这才将积在心里好久的话和盘托出：“让我到东吴来招娶夫人，这并不是为你的终身打算，而是你哥哥与周瑜早就商量好了的阴谋，目的是将我软禁在东吴，把我作为人质以交换荆州；一旦得到荆州，就把我杀掉。所以你不过是作为美人计的钓饵来钓我刘备的。我虽然早就知道这一阴谋，但我仰慕你的美貌和男子汉一样的胸襟，以有你这样的夫人而骄傲，所以明知有危险，还是冒险而来。昨天我得知你哥哥要加害于我，只好假说荆州有难需要回去，以这个为借口离开南徐。好在夫人不嫌弃我，与我一起来到这里。现在情况已是万分危急，后面有你哥哥派来的追兵，前面有周瑜派来的军队拦截，只有夫人能够化解这场灾祸。如果夫人不肯出面，那我只有死在夫人面前，以报答夫人对我的恩爱。”
孙尚香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说：“既然我哥哥不把我当亲骨肉看待，我也不想跟他再见面了！今天这场危机因我而起，还是由我来化解吧！”说完就命令侍卫将车子直接往前推，然后掀开车帘，对徐盛、丁奉大喝道：“你们俩个胆敢造反吗！”徐盛、丁奉二人一见孙夫人出面，只得急忙跳下马来，放下手中兵器，跑到孙夫人面前作揖说：“夫人，我们哪里敢造反！我们是奉了周都督的命令，预先率兵驻扎在这里，专门等候刘备。”
孙夫人听了更火了，怒斥道：“周瑜你这个逆贼！我们东吴并没有亏待你！刘玄德是大汉皇叔，也是我的丈夫。我已经对母亲和哥哥禀明要回荆州去。你们两个在山脚处埋伏兵马半路拦截，是不是想劫掠我们夫妻的财物呢！”徐盛、丁奉一听，脸都吓白了，只得喏喏连声地说：“不敢，不敢！我们那有这么大的胆子！请夫人息怒。这并不是我们自己要来，而是周都督命令我们这样做。”孙夫人还不解气，仍旧怒斥说：“你们只怕周瑜，难道就不怕我！周瑜可以杀你们两个，我难道就杀不得周瑜吗！”
面对孙夫人劈头盖脸的一番怒斥，徐盛、丁奉二人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也不敢怎样，只得乖乖地退到一边，让刘备一行的车马过去。
刘备一行才走了五六里，后面陈武、潘璋又赶了上来，并与徐盛、丁奉一起合兵一处，来势也显得更加凶猛。刘备一看情况不妙，只得对孙夫人说：“后面的追兵又上来了，该怎么办？”孙夫人主动提出：“夫君先走一步，我与子龙挡在后面。”等四位吴将上来时，孙夫人又是一顿怒喝，陈武、潘璋等都知道孙尚香的刚烈脾气，那里还敢用强，只好乖乖地退在一边。
孙夫人刚刚离去，蒋钦、周泰又风驰电掣一般地赶了上来。因为蒋、周二人有孙权新赐的佩剑，自然胆子就大一些，于是经过商量决定由徐盛、丁奉回柴桑向周瑜报告，派水军在江面上拦截刘备一行，其余四人则继续在陆上追赶。
刘备一行终于来到长江岸边，满以为已经摆脱了吴军的追赶，谁知登高一看，追兵又铺天盖地一般追了上来。看了这副情景，刘备不由得叹息道：“连续跑了这么多天，早已是人困马乏，那里还跑得动，看来我们只有等死了！”
就在这危急万分在时刻，诸葛亮率领的荆州水军及时出现，刘备一行才转忧为喜，然后一起来到船上。虽然周瑜亲自率领水军赶来，可这时刘备、诸葛亮已安全登岸。周瑜不甘心失败，又弃船登岸，继续追赶，结果却被诸葛亮事先埋伏的人马大杀一阵，还被荆州士兵齐声高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周瑜被气得怒气上涌，再也控制不住，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下，昏了过去。
孙夫人自来到荆州，与刘备相处还算和谐，对阿斗也不错，能视同亲生的一般。可就是在娘家养成的骄纵性格一时还难以改掉，就连她手下的侍婢也往往胆大妄为，横行不法。刘备对此也有点头痛，后来他让威严自重的赵云来管理内事，情况才有所好转。
孙权见原来的设计成空，现在刘备已安然回到荆州，妹妹也跟着去了，到头来落了个人财两空，心里实在气不过，就想派兵攻打荆州，但又担心曹操乘机来攻江南，不得已只好派华歆为使前往许都，一者向曹操示好，二者也为了巩固与刘备的关系，特意上表朝廷请求实封刘备为荆州牧。
孙权的这一举动还真把曹操吓了一跳。他当时正在铜雀台上提笔赋诗，一听说孙权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又把妹妹嫁给了刘备，而刘备这时已完全掌握了汉上九郡，一时间竟然手忙脚乱，还把手中的毛笔丢在了地上。谋士程昱问他为什么这样。曹操说：“刘备是人中之龙，以前他从未靠近过水，所以不能得志；如今他已得到了荆州，那就等于困在陆地上的龙进入了大海，就可以任意驰聘了。你叫我怎能不担心！”不过，针对孙权的这一手，曹操也采取了反制措施：将华歆留在朝中，封他为大理寺卿；封周瑜为南郡太守，封程普为江夏太守，目的就是让孙权与刘备之间为争夺南郡与江夏再起风云。
孙权自以为对刘备有恩，于是又一次派鲁肃为使，向刘备索要荆州。刘备则以西川刘璋是同宗兄弟，如果进兵西川，将会给人留下夺同宗基业的话柄；如果不夺西川，一旦把荆州还给东吴，那样的话，自己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为理由，又一次拖着不还荆州。
周瑜也看出这完全是借口，于是想出一计：由东吴出兵取西川，表面上是说以西川为嫁妆送给刘备，由此换取刘备归还荆州，实际上是要上演一出“假虞灭虢”的好戏，乘着刘备出城犒劳吴军没有准备时，将刘备、诸葛亮杀了，乘机夺取荆州。
可是令周瑜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着妙棋早被诸葛亮看穿。当周瑜率领五万大军经过荆州时，刘备不仅没有出来劳军，反而事先设下埋伏，四路大军同时杀到，又齐声高喊：“活捉周瑜！”周瑜那受得了这股气，一怒之下，竟然又一次从马上摔下，昏倒在地上，而且一病不起，回军到巴丘时就去世了。
还在周瑜去世之前，孙权就曾派使者到荆州，给刘备送去一封信，希望与刘备共同进兵西川。信中说：“米贼张鲁占据着东川，他与曹操关系不错，在很大程度上充当了曹操的耳目，他们都对西川虎视眈眈。刘璋生性软弱，是个没用的东西，最终是守不住西川的。一旦曹操得到了蜀地，那荆州就危险了。因此，我想与你一起共同进兵西川，先拿下刘璋，再乘势讨伐张鲁。这样，我们两家就可西有巴、蜀，中有荆、襄，东有吴、越，即算有十个曹操，也对我们无可奈何了。”
可刘备不干，因为他早有夺取东、西两川的想法，如果东吴一插手，事情可就麻烦了。于是他给孙权回信说：“益州是天府之国，人民富足、强大，加上地势险要，就算刘璋软弱一点，但守个西川还是有把握的。张鲁这家伙为人滑头得很，未必真心投靠曹操。如果我们两家用兵于东、西两川，远距离地运送兵员、物质，还想攻必取、战必克，每战必胜，那只怕是吴起再生、孙武重现都难有把握的事。再说曹操虽然欺君罔上，可他表面上还是尊奉汉天子，因此他还是拥有天时的。有人认为赤壁之败使曹操大伤元气，使他失去了雄心壮志，这话也是不对的。现在的曹操已经占有了三分之二的天下，凭他的实力，要饮马于东海，观兵于吴会，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总不能寄希望于他坐以待老吧！现在你、我、刘璋三家应该结成同盟，而不应相互攻伐，从而给曹操以可乘之机。”
孙权接信后，也不吃刘备那套假话，仍坚持派他的弟弟孙瑜率领水军前往夏口，想与周瑜会合，一起进兵西川。可行进到巴丘时却被关平、刘封堵住了江面，不让吴军通过，刘备还给周瑜送去一封信。信中发誓说：“如果你们非要夺取蜀地的话，那我宁可披发入山，出家当个道士，决不失信于天下！”又让关羽屯兵江陵，张飞屯兵秭归，诸葛亮驻守南郡，自己也亲自驻扎于孱陵，严防东吴军队入川。
孙权见刘备下定决心不让吴军入川，只好作罢。
周瑜去世后，孙权遵照周瑜的遗嘱用鲁肃为大都督，统领东吴水陆两军。鲁肃是极力主张孙、刘结盟，共同抗曹的。在他继任大都督后，围绕荆州的归属问题，孙、刘两家的争斗虽未完全停止，但总的说是有所缓和的。
建安十五年，凤雏先生庞统因不能为孙权所用，只好带着鲁肃、诸葛亮的推荐信来荆州投奔刘备。可庞统又生性傲慢，不愿意靠着别人的推荐来做官，他也不拿出诸葛亮、鲁肃的推荐信，与刘备见面时又态度傲慢，惹得刘备很不高兴。加上庞统其貌不杨，刘备也就不想重用他，于是对庞统说：“荆、楚一带刚刚安定下来，也没有重要的闲职，湖南境内有个小县叫耒阳县，正好还没县令，就委屈你到那里去当县令吧。以后如果有了重要职位的空缺，我一定重用你。”
庞统见刘备竟用一个小小的县令打发自己，心里不免有气，来到耒阳后他什么事也不管，只管喝酒睡觉。有人看不过眼，就把情况报告了刘备。刘备一听，不竟发怒说：“这个没用的书呆子竟敢搅乱我的规矩，简直太不象话了！”于是让张飞、孙乾两人借巡查为名到耒阳去了解情况，说是一旦发现庞统有违法乱纪的行为就要严加惩处。
张飞、孙乾刚到耒阳时，也以为庞统喝酒误事，可一看庞统对公务的处理，才知道庞统的确是个大才，于是立即改变态度，并当面向庞统表示歉意。回到荆州后，又向刘备大力推荐庞统，对他的才能赞不绝口。刘备这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使杰出的人才受委屈，这是我的一大过错！”接着便让张飞再次前往耒阳，专程请庞统来荆州。
庞统一到，刘备立即走下阶梯上前迎接，并当面向庞统谢过。庞统这时才拿出诸葛亮的推荐信。刘备不禁感叹说：“以前司马德操曾对我说：‘卧龙、凤雏，两人中得一个，就可以安定天下。’没想到这两位盖世人才都为我所得，这样看来，汉室可以重振雄风了。”说完，就封庞统为军师副中郎将，与孔明一起谋画方略，训练军队。
建安十五年，曹操用诡计杀死西凉太守马腾及次子马休、三子马铁，又听说刘备准备进兵西川，于是采纳陈群的意见，起兵三十万进攻合肥，目的是拖住刘备，促使刘备救孙权。孙权不得已，只好让鲁肃写信给刘备，请刘备派兵救援。
刘备看了鲁肃的书信后，经与诸葛亮商量，采取嫁祸于人的办法，写信给马腾长子马超，让他起兵攻长安，马起接信后立即起兵二十万杀奔长安。曹操见西线吃紧，也就放弃进攻合肥的计划，孙权的压力自然解除。
建安十六年，曹操打败西凉马超。当时西川的刘璋听说曹操将征讨汉中张鲁，而张鲁则认为刘璋软弱可欺，决心先起兵进攻西蜀，一旦拿下西川，就不愁对付不了曹操。刘璋得知张鲁要进攻西蜀，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忙与手下商量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刘璋是益州牧刘焉之子，刘焉去世后，为部下拥立为益州牧。刘璋曾经杀死张鲁的母亲与弟弟，因而两家有世仇。由于刘璋生性软弱，又不善于用人，因此一些手下都觉得刘璋难有作为，都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寻找新主人。其中的军议校尉法正与益州别驾张松尤其不服刘璋。见刘璋正为无人可以抵御张鲁而发愁，于是张松对刘璋说：“曹操势力强大，可以说是无敌于天下，如果打败张鲁后再进攻西川，到那时就谁也抵挡不住了。刘豫州是您的同宗，又曾经认您父亲做叔叔。他与曹操有着深仇大恨，又很善于用兵。我们不如派使者前往荆州，向他献上厚礼，请他出兵征讨张鲁。以刘备的实力和用兵才能，一定能打败张鲁。那样我们就拥有了东西两川，实力就将大大增强。那时，就算曹操发兵攻四川，只怕也难有作为了。”刘璋听了连连称好，于是立即派张松出使荆州。
刘备这边也早就得到消息，于是派赵云率领大队人马远远地到边境上迎接张松，刘备本人也与孔明、庞统等亲自到城外迎接，又设下盛大宴席款待张松。在酒宴上，刘备故意只说些闲话，根本不提起西川的事，只让孔明、庞统隐隐约约说到刘备的处境，为刘备这位皇叔感到不平。
临到张松要离开荆州了，刘备又亲自在十里长亭摆下宴席为张松饯行，还装出一副依依难舍的样子。张也不管刘备是什么想法，反正他已经认定刘备才是大英雄，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于是直接向刘备挑明，如果刘备有意要夺取西川的话，他愿意做内应，又向刘备献上西蜀的山川地理图；还告诉刘备，法正、孟达是他的密友，到时可以提供帮助。直到这时，刘备才拱手向张松表示感谢之意：“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以后一旦事情成功，我将会重重地感谢您！”
张松回到成都后为刘备大唱赞歌，刘璋糊里糊涂，也搞不清张松的真实用心，就接受了张松的意见，立即派法正率领四千人马迎接刘备。当时虽有主簿黄权、从事王累提出反对意见，可刘璋却听不进去。
法正与刘备一见面，就极力怂恿刘备夺取西川作为立足之本，可刘备当时还有所顾忌。他对法正说：“我刘备征战大半生，就象浮萍一样四处漂泊，我也常常为自己感到叹息。我也想过，连鹪鹩也要找个落脚的地方，狡猾的兔子也要为自己营建三个洞穴，何况是人呢？四川是个天府之国，我并不是不想得到它。可是刘季玉却是我的同宗，他的父亲又曾对我有恩，我实在有点不忍心夺取他的基业啊。”法正听了不以为然，摇摇头说：“象刘璋这种软弱没用的人，早晚都守不住这份基业。与其让别人得了，还不如您先下手为强，先得了再说。”
刘备听了，一边向法正表示谢意，同时又还迟疑不决。他对法正说：“这事急不得，您还是让我与身边的人商量商量再说吧。”
庞统对刘备仍旧迟疑不决，有点急了，认为刘备这样处理事情实在有点不太高明，可刘备却说：“当今与我水火不相容的是曹操。曹操办事急迫，我办事宽缓；曹操为人残暴，我为人仁厚；曹操为人诡谲，我为人忠实：我的为人处事常常与曹操相反，所以才能成功。如果因为小小的利益而失信于天下，我才不干呢！”庞统听了不以为然，笑笑说：“主公说的话虽然符合天理人心，但您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在动乱年代，凭借实力来争夺天下，并非只有一种办法；如果只按常规办事，只怕是寸步难行，必须得灵机应变。当年的商汤王、周武王其所以能得到天下，就是他们善于权变，懂得：‘兼并软弱和昏暗的对象’、‘用强力夺取和用常规手段守住’的道理。你怕夺取成都对不起刘璋，这个事情好办：等事情成功以后，你用信义回报他，再封他一块大的地方，这并不会损害您的信誉啊！这么好的机会您白白扔掉，到头来西川成了他人的，只怕后悔都来不及。希望主公好好考虑一番。”
刘备这才如梦初醒，对庞统说：“你这番金石之论，我一定铬记在心。”
一旦下定决心，刘备立即与诸葛亮、庞统商议调整人员部署，调动军队入川的问题。商量的结果是：刘备与庞统、黄忠、魏延率兵入川，诸葛亮则与关羽、张飞、赵云镇守荆州。

建安十六年的冬天，刘备率领五万人马以黄忠为前军，魏延为后军，刘备与关平、刘封为中军，庞统为军师，向四川进发。刘备又先派人到成都，向刘璋说明情况。刘璋一听，非常兴奋，立即发布文告，命令沿途各州郡及时供给刘备军队的钱粮物质，刘璋还亲自跑到涪陵来迎接刘备。黄权意识到刘璋的做法无异于引狼入室，磕头进谏，竟至于把头皮磕破，把牙齿也碰掉两颗，可刘璋还是不听。从事王累甚至把自己吊在城门上，声言如果刘璋再不听劝，他将自己割断绳子撞死于地。可刘璋铁了心要让刘备进兵成都，以抵抗张鲁，竟眼睁睁地看着王累撞死在地面上。
刘备深深知道他这次进兵西川，是用自己一生的名誉在打赌，必须处处谨慎，事事小心，丝毫来不得半点马虎。因此，他沿途进军特别强调军纪，要求从上到下令行禁止，不许妄取百姓一物，一旦违反，定斩不饶。同时还要求部队必须尊重百姓，态度和善，举止有礼，言语有节。这样一来，沿途的官吏、百姓都对刘备的部队印象极好，每到一处，到处都是欢迎的人群。
刘备进军到涪陵，与刘璋相见。两人亲如兄弟，互诉衷肠。刘璋见刘备为人和善，待人诚恳，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认为王累、黄权的耽心是多余的。可刘璋手下的一批武将却露出不平之色。
庞统看出这里暗藏着危机，就劝刘备不如快刀斩乱麻，利用举行宴会的机会将刘璋等人杀掉。可刘备坚决不干，说：“刘璋是我的同宗兄弟，又真心真意地对我；何况我们刚刚来到四川，还来不及在民众中树立恩情、信义。如果现在就这样干的话，不仅上天不容，就连民众也会怨声载道。你的这套办法只怕是专行霸道的人也不会干的。”接着法正也劝他早点除掉刘璋，但刘备还是不同意。他说：“我刚刚进入西蜀，一点威信也没有，这种事情千万做不得！”庞统、法正一再苦苦相劝，但刘备就是不同意。
第二天，刘备又设下宴席与刘璋相会。庞统、法正急于要成事，也不请示刘备，就授意魏延、刘封等借舞剑为名，要在席上将刘璋杀掉。川将张任、刘璝、冷苞、邓贤等也看出对方来意不善，也纷纷上前舞剑。一时间酒宴上满是刀光剑影，充满着杀气。
刘备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即拔下随从身上的佩剑，站在席前大声说：“我们兄弟间聚会饮酒，并无半点猜疑。今天的酒席并不是鸿门宴，哪里用得着舞剑！谁胆敢再不弃剑的，立斩不赦！”刘璋也看出情形不对，马上接着说：“我们是兄弟相会，又何必动刀舞剑呢？”双方的武将只好放下利剑走下堂去。
刘备为了缓和刚才的气氛，又招呼双方的将领再次上堂，并赐给每人一杯酒，然后说：“我们兄弟俩个是同宗骨肉，在一起商议大事，并没有别的想法。你们也不要有什么疑心。”将领们见刘备的话讲得非常诚恳，也纷纷改容为笑，不再剑拔弩张。
刘璋看了这一幕，也很受感动，禁不住握着刘备的手说：“兄长对我这样仁厚，我决不会忘记的！”
回到营中后，刘备把庞统、法正喊过来责备说：“你们是不是要陷我于不义之地呢？以后再也不许这样干了！”庞统、法正听了，只得叹叹气。
为了表示双方并无嫌隙，刘璋、刘备又各自上表朝廷，刘璋请求朝廷封刘备为大司马兼司隶校尉，刘备则请朝廷封刘璋为代理镇西大将军兼益州牧。
过了些时候，刘璋打听到张鲁准备起兵攻打葭门关，就与刘备商量，请他率兵前往葭门关，刘备也痛快地答应了，还把白水军交给刘备一并指挥。这样，刘备又增加了三万人马，军需物质也更充足了。
但刘备到了葭门关后，却并不急着向张鲁发动进攻，而是想方设法拉拢当地的官吏、军民，给他们以好处，用这种办法来收买人心，巩固自己的基础。



十二

孙权得知刘备率兵入川，非常气愤，说：“刘备这个老东西太不讲信义了！当初我要代你夺取西川，你拦着不肯，说什么你宁肯出家当道士也不干这种夺同宗基业的事。可现在却背着我带兵入川，完全是自食其言！既然你做得了初一，那我就做得了初二。”于是命令心腹将领周善带领五百精兵，打扮成客商，偷偷地潜入荆州，企图把孙夫人和小阿斗骗到东吴，再以此相要挟，要刘备拿荆州来换。多亏赵云又一次单枪匹马英勇救主，在张飞的支援下不仅杀了周善，还夺回了阿斗。
刘备在四川得知这件事后，也很气愤，说：“孙权你这小子也太不象话了，趁着老子不在荆州，竟然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现在你把我的夫人骗回了东吴，我与你再也没有什么亲情了！”
建安十七年，孙权本准备发兵进攻荆州，可就在这个时候得到情报，曹操起兵四十万南征合肥，孙权只得放弃原计划而全力对付曹操；同时考虑到自己的实力不够，无法单独对抗曹操，不得已又派人送信给刘备，请求刘备发兵救援。
刘备虽对孙权有气，但一者考虑到自己与孙权毕竟是郎舅关系，不能坐视不管；二者双方至今还是盟友，看着盟友有难甩手不管，也不符合道义，于是写信给刘璋，说：“曹操进攻东吴，东吴危急。我与孙权本是唇齿关系，嘴唇没有了，牙齿也保不住。何况曹将乐进在青泥关与关羽相持，如果不派兵救援的话，一旦关羽失利，那么乐进就会步步紧逼，荆襄九郡也就危险了。因此，曹军的进犯比张鲁的危胁还要大，必须先救孙权。至于张鲁，那是个只知守住本土的人，不值得忧虑。”并向刘璋提出需增加精兵三到四万，拨付粮食十万斛。
刘璋接信后，本来准备如数拨付，但白水都督杨怀、谋士刘巴、从事黄权却一同苦劝，要刘璋千万不能再资助刘备。刘璋这才改变态度，只拨给刘备四千老弱之兵、米一万斛，又让杨怀、高沛紧守白水关，不放刘备进来。
刘备一看刘璋只给了四千士兵，其他的粮食物质也大打折扣，不由得大怒，说：“我为你守关御敌，费心费力，你却这样吝啬，你让我如何叫将士们拼死效命呢！”说完把来信撕得粉碎，嘴里还骂个不停。刘璋的使者还从未见过刘备这样大发脾气，竟吓得逃回了成都。
庞统见时机成熟，于是向刘备提出三条夺取成都的计策让刘备自己选择。他说：“上策是立即挑选精兵，昼夜兼程，直袭成都；中策是鉴于杨怀、高沛都是蜀中名将，假称荆州有事，要回军救援，杨、高二人必然来送行，趁机将二人杀了，然后夺取关隘，攻取涪城，再进逼成都；下策是退回到白帝城，再回到荆州，以后再选择时机进军西川。”
刘备听了后说：“你的上计太急，下计太缓，只有中计不急不缓，我们就按中计行动吧。”于是刘备写信给刘璋，假说曹军攻击青泥关，自己要回荆州救援。刘璋信以为真，正准备下令让各个关隘给予放行，正巧张松私通刘备的事被他哥哥揭发，张松全家被杀。本来情况突变对刘备极为不利，可是因为白水军的两位都督杨怀、高沛自以为是，想趁着为刘备送行的机会将他杀死，结果却适得其反，刘备没杀成，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刘备又趁着涪城的守卫没有准备，扮成杨怀、高沛的人诈开城门，荆州军一拥而入，兵不血刃，得了涪关。
拿下涪关后，刘备设宴犒劳将士，因为高兴，也就多喝了两杯，禁不住有点得意忘形，回头对庞统说：“今天的宴会怎么样？称得上高兴吧！”庞统也有点兴奋过头，竟然对刘备说：“无故侵伐别人的地方，到头来还引以为乐，这难道称得上是仁义之师吗？”刘备听了也没觉得庞统是有意冒犯，竟然振振有辞地回答说：“我听说从前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时，胜利后让人作了乐象功，你能说这不是仁者之兵吗？你说的没有一点道理，你给我下去！”庞统听了也不认为刘备是在斥责他，而是大笑一声离席而去。身边的人看到刘备醉了，就将他扶了进去。
刘备一觉睡到半夜，醉意才得以消除，坐起来后，身边的人把他赶走庞统的话告诉他，刘备这才感到后悔。第二天一大早，他一穿好衣服，就跑到堂上向庞统表示歉意，说：“昨天我喝醉了酒，言语之中冒犯了你，请别记在心上。”庞统听了也没放在心上，仍是谈笑自如。刘备觉得自己的道歉还不够，又再次说：“昨天我们俩人讲话，只有我不对。”庞统这才说：“你我君臣都有过失，又何止是主公一个人呢？”刘备听了也大笑几声，相互间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夺取涪关后，刘备又与庞统商量进兵雒城。听说冷苞、邓贤在离城六十里处立下两个大寨，刘备即吩咐黄忠、魏延各打一寨，让庞统守城，自己则与刘封、关平率领五千人在后接应。
这一仗，虽然魏延与黄忠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最终还是夺取了川军两个寨子，杀了邓贤，活捉冷苞，取得了不小的胜利。
刘璋得知邓贤被杀，不禁大吃一惊，只得让儿子刘循和郎舅吴懿以及吴兰、雷同等率兵二万来救援雒城。
被刘备放回去的冷苞为了建功，想到一条计策，那就是利用黄忠、魏延的两个寨子紧靠涪江的长件，乘着对方没有准备，掘开涪江，水淹荆州军。没想到又被鼓羕识破，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冷苞再次被捉，最后被斩，所带的五千人马也被杀散。
一天，刘备突然接到诸葛亮从荆州写来的信，提醒他从天象看荆州军的主将可能凶多吉少，刘备心里对此不免提心吊胆，而军师庞统又急着要进兵攻下雒城。当时庞统提议，由他带领魏延走南边的小路进军雒城，由刘备带领黄忠走北边的大路挺进雒城。
刘备听了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于是对庞统说：“这可不行！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金甲神人手持铁棒用力敲打我的右臂，醒来后还隐隐作痛。我担心这次进兵只怕对我们不利。”可庞统偏偏不信，说：“一个壮士上了战场，或者是牺牲，或者是受伤，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何必对梦里的事那样疑心呢？”刘备见无法说服庞统，只得把话挑明了：“我所疑心的是孔明信中提到的事。军师，你今天还是别去了，由你坚守涪城吧？”
然而庞统还是不听，并大笑着说：“主公啊，你被孔明骗了！孔明是怕我一个人成就了大功，所以用这个话来让您疑心重重。您是因为有疑心，所以才做梦，哪里有什么凶兆！一个军人常常是马革裹尸，为了主公的大业，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的。主公，您就放心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准备分兵进发。
第二天，临到要出发了，庞统乘坐的马突然踩空地方，一下子把庞统掀翻在地。刘备一见，吓了一跳，急忙跳下马来，笼住庞统骑的马。刘备迟疑着问道：“军师为什么骑这样一匹劣马？”庞统也觉得奇怪，说：“这匹马我已经骑了很久了，从来也没出现这样的事。”刘备关切地说：“临要上阵了，马却出这样的事，弄得不好是要伤人性命的。我骑的这匹白马，生性驯服，你就骑它吧，想必应该万无一失，你那匹劣马就由我来骑吧。”于是立即与庞统交换了马匹。
看了刘备的举动，庞统很是感激。他感谢刘备说：“主公对我那样关爱，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以报答您对我的厚恩。”说完，俩人就分头进发。刘备目送着庞统远去，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一路上也打不起精神。果不其然，当庞统进军到落凤坡时，被预先埋伏在这里的蜀将张任射死。刘备得知消息，向西放声痛哭，然后又举行仪式为庞统招魂。
刘备见庞统死了，军心、士气受到影响，便守住涪关，不与蜀军交战。然后写了一封信，让关平带回荆州，交给诸葛亮。诸葛亮看了刘备的信，虽然信中未明说由谁接替他镇守荆州，但刘备派关平来送信，而不派别人来，显然是提示诸葛亮当由关羽镇守荆州。
诸葛亮在郑重嘱咐关羽谨守荆州之后，便兵分两路：由张飞率兵一万，由陆路进攻；自己则与赵云为一路，率兵一万五千由水路溯江而上，最终相会于雒城。
陆路一军由于张飞义释巴郡太守严颜，赢得了时间，赶在诸葛亮之前进军到雒城之西。
刘备得知诸葛亮已经兵分两路挺进四川，正准备诸葛亮一到，就要进攻雒城，黄忠又提议，趁着川军连日叫战都未能如意，一定有所懈怠，何不趁着川军没有准备，连夜袭击他们的营寨。刘备采纳了黄忠的建议，于是兵分三路：黄忠在左，魏延在右，刘备居中，选定三更时候奇袭川军大营。正如黄忠所料，川军果然没有准备，被荆州兵突然杀入寨中，立即大乱，立脚不住，只得败回雒城。刘备率同黄忠、魏延一起进逼雒城，紧接着便围住雒城，从东、西两面攻打雒城。
到了第二天，刘备指挥自己所带的一路攻打西门。城上张任见荆州兵攻打了一天，渐渐疲乏，便偷偷地从北门转到西门，准备趁刘备撤军之机突然杀出，打刘备一个措手不及。刘备见将士们攻了一天，人马都已经疲惫，而这时太阳也快下山了，便准备撤军回营。就在这时，张任突然从城内杀出，直奔刘备。刘备的部队顿时大乱，黄忠、魏延的部队又被吴兰、雷同挡住，无法来救援。刘备只得亲自迎战张任，打了十几个回合，终究挡不住血气方刚的张任，只得往山僻小路逃去，张任则快马加鞭紧紧追赶。
就在刘备拼命逃走之时，忽然山路中又冲出一支人马，刘备一时看不清来人是谁，以为又是川军，禁不住哀叹道：“前有伏兵，后有追兵，看来今天是无路可逃了！”就在刘备感到绝望的时候，前面杀出的那位将领突然高喊一声：“大哥，是我！”刘备这才松了口气。张飞迎上前去与张任厮杀，后面严颜又率领大部队赶到，张任一看敌众我寡，只得丢下张飞，火速撤退，回到雒城。
张飞赶到雒城，张任已拉起吊桥，张飞只得回头来见刘备。他不无自豪地对刘备说：“大哥，军师一路沿江而上，还未到达雒城，反而被我夺了头功！”刘备心里有点疑惑，就问：“三弟呀，从荆州到雒城，一路上都是险峻的山路，行走不易，难道一路上就没有川军阻挡，让你一路顺风，那么快就到达雒城？”张飞这才把他义释严颜，靠着严颜之力一路顺利抵达雒城的情况向刘备简要地叙述了一遍，接着便引见严颜。刘备听了张飞的叙述，自然对严颜感激不已，于是当面致谢说：“如果不是老将军的大力相助，我弟弟怎么能那样快地到达这里！”说完又立即脱下身上的黄金锁子甲披在严颜身上，严颜连忙跪在地上叩头致谢。
刘备正要安排宴席为张飞、严颜接风，突然听说黄忠、魏延被川军包围，张飞立即请战，于是刘备与张飞兵分两路杀向川军。吴兰、雷同没想到刘备、张飞会突然出现，转眼间陷入四面包围之中，见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只好请降。
第二天，诸葛亮率领赵云由水路赶到雒城，并在张飞危急之时及时解围。
诸葛亮听说张任是川中名将，有胆有识，也想得到这位将才，于是定下诱敌、埋伏之计，终于将张任生擒活捉。
当士兵将张任解到时，刘备先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诘问张任：“蜀中的诸多将领一见我军来到，都乖乖投降，你为什么不早点投降呢？”张任圆睁眼睛怒叫道：“我是刘璋的忠臣，我宁可死，也决不投降你！”刘备又说：“你至今还认不清形势，西川迟早都是我的。只要你肯投降，我可以免你一死。”可张任却宁折不弯，还挑衅似地说：“就算我今天被迫投降，以后照样要反叛！你还是快点杀了我好！”刘备珍惜张任这位将才，不忍心杀他，可张任却骂声不止。孔明觉得对于这样的硬汉，还不如杀了他以成全他的忠贞之名，刘备这才同意把张任押下去杀了。事后，又下令为张任收尸，将他埋葬在金雁桥的桥边，并为他立了一块墓碑，题上：“忠义之士张任之墓”。
刘备在夺取雒城后，进军绵竹。绵竹守将费观、李严不战而降，刘备兵不血刃取得绵竹。正商议进军成都，忽然快马来报，说是东川张鲁派马超、杨伯攻打葭门关，形势万分危急，请求立即派兵增援。刘备只好暂缓进攻成都，亲自率张飞赶往葭门关。
刘备在阵前看见马超头戴狮子形头盔，腰系兽皮带，身穿白色战袍，外罩银灰色铠甲，果然是一表人才，就动了喜爱之心，感叹说：“人们都说是‘锦马超’，果然名不虚传！”当看到张飞与马超在阵前激烈拼杀，他总担心“两虎相斗，终有一伤”，往往在关键时候鸣锣收兵，后来又对诸葛亮说：“马超真是一员勇将，我很喜欢他，希望军师能设法让他自动归顺。”诸葛亮点点头。
后来诸葛亮打听到张鲁的谋士杨松特别贪婪，就通过贿赂杨松，让张鲁召回马超；见马超不肯回军，杨松又大肆散布谣言，诬陷马超要造反，弄得马超进退失据。诸葛亮见时机已到，决定亲自前往马超营中，说服马超归顺。可刘备出于对诸葛亮安全的关心，怎么也不肯放诸葛亮前去。他说：“军师就好比我的胳膊、大腿，又是我的心腹谋臣，一旦出了差错，那我该怎么办？”诸葛亮坚持要去，刘备就是不答应。
正在僵持之时，赵云推荐李恢来到。李恢因为与马超曾有交情，便自告奋勇要去游说马超，终于使马超心甘情愿归顺刘备。刘备一见马超到来，亲自跑出来迎接，又用上宾之礼接待马超。这让马超很受感动，于是主动提出由他去成都劝说刘璋开城投降，刘璋为了不让成都人民遭受战祸，决定放弃抵抗，自愿投降。
第二天，刘璋就带着益州牧的印信和益州的图籍文书与刘备使者简雍一起出城，亲自来向刘备请降。刘备听说刘璋前来，就跑出营寨上前迎接。见面后，他紧紧握着刘璋的手，两眼流着泪水说：“贤弟呀，不是我不仁不义，有心要夺你的基业，这是形势所逼呀！”刘璋听了，无言以对。
到了第二天，刘备带着文武僚佐出入成都。成都的居民面对益州易主，江山改姓的局面虽不无怨叹，可对这种和平过渡的情形也能安然接受，甚至还跑出来迎接新主人的到来。
刘备来到议事大厅，接见新旧官员。原益州幕府的官员几乎都来了，只有黄权、刘巴把门关起来，既不出门，也不让外人进入。张飞等荆州来的武将都很愤怒，要去把这两家人都杀了。刘备赶忙拦住，并传下命令说：“如果有谁胆敢杀害这两个人的，我就要灭他的三族！”然后又与诸葛亮等人一起亲自登门拜访，请二人出来做事。黄权、刘巴觉得刘备一片诚意，也就改变态度，开门相见，并同意出来做官。
过了几天，诸葛亮对刘备说：“现在四川已经平定，总不能让二刘同坐江山吧。我建议不如把刘璋送往荆州。”可刘备有点不忍心，说：“我刚刚得到成都，实在不好意思就把刘寄玉送走。”可孔明不这样认为，他说：“刘璋之所以失去基业，就是为人太软弱。如果您也象他一样存有女人一样的仁慈之心，遇到大事难以决断，只怕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刘备这才下决心送走刘璋。
第二天，刘备摆了一个盛大的宴席为刘璋饯行，然后授于刘璋振威将军的职衔，命令刘璋收拾好行李物品，带着全家老小立刻前往南郡的公安居住。
刘备在行使益州牧的职权后，对新旧文武将佐除给予重赏之外，又重新拟定名位爵禄。又宰牛杀马，摆设酒宴，犒赏三军将士。还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百姓。这样一来，军民都很高兴。
四川平定以后，刘备觉得荆州将士远行数千里，征战几年，实在不容易，就想把成都一带的好房子、好土地赐给随征将士。赵云认为这样做很不妥当，就向刘备提出意见：“益州人民连年遭受战火，不少人房子没有了，土地也荒芜了。我们应该把田地房屋归还给老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这样民心才会安定；而不应该把这些田产房屋夺了，作为对个人的奖赏。”刘备一听，觉得赵云说得对，就采纳了他的意见。
建安二十年，孙权得知刘备已夺取西川，就派诸葛亮哥哥诸葛谨前往成都，要求刘备履行诺言，将荆州归还东吴。刘备开始时态度强硬，说：“岂有此理！你孙权既然把妹妹嫁给了我，却乘着我不在荆州时，将我的夫人骗回东吴，实在是情理难容！我正要调集大队人马，杀向江东，以报夺妻之仇！你还好意思来向我讨要荆州？要荆州也可以，等我拿下凉州再说吧！”后来见诸葛谨、诸葛亮兄弟苦苦哀求，才松口说：“看在军师的面子上，将荆州的一半还给东吴。你们去荆州找我二弟关羽，让他将湖南境内的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交割给东吴。”诸葛亮也在旁边做好做歹，帮着哥哥说：“主公既然已经答应割让三郡，那就请您写信给关羽，让他依令交割。”刘备听了诸葛亮的话，态度似乎友好了许多，转身对诸葛谨说：“子瑜兄啊，您可要注意哟。到了荆州后，须得用好话去求我二弟。他的性格就象烈火一般，连我还有几分怕他呢。您可千万小心。”
让诸葛谨没想到的是，他到荆州去见关羽，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受了关羽一肚子气，关羽甚至拔剑相向。诸葛谨无奈，只得再回成都，没想到诸葛亮又有意回避，事先到外地巡视去了。诸葛谨只得耐着性子再求刘备，可刘备却装出一副对关羽的性格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退一步说：“我二弟性子急躁，我也没办法。请您先回东吴，等我取了东川、汉中，把我二弟调往汉中驻守，那时我再把荆州还给东吴。”诸葛谨只好空手回到东吴，把此行情况向孙权作了汇报，孙权气得把刘备大骂了一顿。当他派人去三郡接管时，又被关羽赶了出来。
孙权没地方出气，于是怪罪于当初主张将荆州借于刘备的鲁肃，对鲁肃说：“你曾经给刘备作保，将荆州借给刘备，现在刘备已得了西川，却不肯把荆州还给我们，你这位保人能坐视不管吗！”鲁肃被逼得没办法，只好约定与关羽相会。
当时刘备得知东吴要抢夺三郡，竟亲自从成都跑到湖北公安，自己坐镇公安，而让关羽率军与东吴展开争夺。孙权也不示弱，亲自坐镇陆口，派鲁肃率军万人驻屯于益阳以对抗关羽，又传令吕蒙率军从零陵返回以支援鲁肃。
鲁肃到益阳后，与关羽相会于两军之间。鲁肃对关羽不讲信义，拒不归还荆州的行为给予严厉指责，关羽无言以对，却借口这是国家大事，他也管不了，然后离开。
就在这时，刘备得知曹操将起兵进攻汉中，他担心曹操一旦夺取汉中，就将移兵西川，那样的话成都就危险了，于是改变态度，派人向孙权求和，并主动提出将荆州所辖的区域一分为二，以湘水为界，湘水以东的长沙、江夏、桂阳三郡归属孙权，湘水以西的南郡、零陵、武陵三郡归刘备。这样，孙权与刘备围绕荆州的争夺才算告一段落。
建安二十年，曹操亲率大军进攻汉中张鲁，张鲁抵挡不住曹军的进攻，最后只好投降。
当时，刘备取得西川时间还不长，人心还未完全安定。听说曹操已攻下汉中，估计曹操必然会乘胜进攻西川，于是人心惶惶，一天之内几次惊恐不安。刘备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主动提出将长沙、江夏、桂阳三郡交割给东吴。刘备还让使者伊籍对孙权说：“现在曹操正用兵东川，合肥空虚，请贵方调集大军进攻合肥，迫使曹操从东川撤军。如果我方得了东川，那时一定将荆州全境归还东吴。”
曹操在夺取汉中后，并未乘胜进兵西川，而是留下夏侯渊与张郃、徐晃等镇守汉中，西川局势得以稳定。
建安二十二年，刘备接受法正的建议，亲自率军进攻汉中，另派张飞、马超等屯兵下辨。曹操得知刘备派兵进攻汉中，急忙增派曹洪进驻汉中。
曹将张郃因轻敌大意，几次为张飞打败，曹洪大怒之下本要斩了张郃，后行军司马郭淮为他求情，并提出由张郃率兵攻打葭门关。当时葭门关的守将是孟达、霍峻，孟达坚持要出关迎战，结果为张郃所败。霍峻只得派人向成都求援，诸葛亮用激将之法，激发老将黄忠的胆气，结果黄忠在老将严颜的配合下，先在阵上斩杀曹将韩浩、夏侯德，继而又在天荡山斩杀曹操大将夏侯渊。曹操见汉中形势危急，于是亲率大军二十万来救汉中。



十三

建安二十四年，曹操率军来到汉中前线，摆出一副要与刘备决战的架式。可刘备却充满信心地对手下将领说：“曹操虽然亲自率军前来，但已经不可能有大作为了。我估计我们这次一定能拿下汉中。”于是采取坚守不战的策略，决心要与曹操打一场持久战。
曹操为了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让张郃率军从米仓山搬运粮草屯积于汉水的北山脚下。赵云在兵微将寡的不利形势下，凭着自己的智慧与胆略在汉水大败曹军。刘备得知赵云大胜，便与诸葛亮一起前往军中慰问，又亲自察看汉水沿岸的地势，询问军中士卒赵云取胜的情况。刘备边看边问，觉得赵云的取胜简直不可思议，禁不住由衷地感叹道：“子龙一身都是胆啊！”为此，刘备专门授给赵云“虎威将军”的称号。
四月的一天，刘备与曹操在汉水布下阵势，两人第二次在战场面地面地交锋。曹操首先大骂刘备：“刘备，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也是背叛朝廷的贼子！”刘备接着又大骂曹操：“我是大汉的宗亲，我是奉了皇帝的密诏来讨伐你这奸贼！你大逆不道，弑杀皇后，又自立为王，私自使用天子专用的车驾。你才是真正的叛逆！”紧接着两军交锋，刘备假装败退，而伏兵则乘势杀出。曹操一时没有料到蜀军会多路进攻，惶急之下只得下令退兵。先是退到阳平关，继而又退到斜谷界口，最后还被魏延射落两颗门牙，曹军士气也荡然无存。曹操见大势已去，只好连夜夺逃，一直逃到长安才站住脚。
建安二十四年，诸葛亮等一批文臣武将见刘备已拥有东西两川，而此时曹操早已称魏王，便想拥立刘备为皇帝，于是诸葛亮与法正等进见刘备，对刘备说：“现在曹操专权于朝廷，献帝已经名存实亡，天下百姓已无天子。主公的仁义之声布于四海，又拥有了两川之地，应该顺应天心民意，即皇帝位，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声讨曹操这个国贼。还应抓紧时间，选好吉祥日子，尽快办理这件大事。”
刘备一听，大吃一惊，说：“军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虽然是汉朝的宗室，但毕竟是臣子的身份；如果照你的说法去做，那就成了汉朝的叛臣了！”
可诸葛亮等却不这样认为，他说：“主公说的不对。现在的天下已经是分崩离析，各路英雄豪杰乘机而起，各霸一方。来自四面八方的有才有德之士，其所以都来追随您，无非是想建立功名。如果您为了避嫌而坚守作为臣子的道义，只怕会让很多人失望。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基业，乃至于前途、命运，请主公慎重地考虑一番。”刘备听了诸葛亮的这番话似乎有所触动，口气有所改变，说：“你们如果硬要我做皇帝，那我决不敢。不过，这件事情可以考虑更妥当的办法。”
下边的文臣武将见刘备的语气有所缓和，就采取进逼的办法，异口同声地说：“主公如果一味推却的话，那我们跟着您干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诸葛亮似乎看出了刘备的心思，当皇帝他一时决不会答应，既然这样，那就退而求其次吧，于是他说：“主公历来以道义为做人的根本，不肯即位做皇帝。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荆襄和两川之地，称汉中王总可以吧！”
刘备听了诸葛亮的话，口气又进一步缓和，于是说：“你们想尊我为汉中王，但如果没有天子的诏令，这还是越礼办事啊！”
诸葛亮见刘备又有所退让，便说：“现在只能随机办事，哪能都依据常理呢？”
张飞听刘备让来让去，有点不耐烦了，不由得大叫道：“别人不姓刘还想着要做皇帝呢，何况哥哥还与汉室同一宗派呢！不要说做汉中王，就是马上做皇帝，又有什么不行呢！”
刘备在心里感激这位盟弟的心意，但嘴里却还是呵斥道：“你别乱说话！”
诸葛亮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说：“主公啊，您就再不要辜负大家的心意了，那就先进位汉中王，再上表奏明天子，也不迟啊。”
刘备虽推了几次，可手下的文臣武将却执意坚持，刘备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建安二十四年的七月，诸葛亮下令在沔阳建起一个专用台子，方圆九里，按东西南北中五方分布，树起各种旗帜、仪仗。文臣武将们依序排列，由许靖、法正主持仪式，请刘备登上台子，再由许靖等献上王冠、玉冕、印信、绶带。然后刘备朝南坐着，接受文武大臣的跪拜、祝贺。接着刘备就宣布立刘禅为王世子，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总管军国大事。同时，还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命魏延为汉中太守，其他的文武僚佐也都确定了新的职位和爵禄。
刘备又立即派人将自己立为汉中王的表章送到许都，曹操得知消息后不由得怒气冲天，当时就要起兵讨伐刘备，但司马懿给曹操出主意说：“我有一条计策，不需我们费半点力气，就可以让刘备遭受兵祸。江东孙权将妹妹嫁给刘备，又乘着刘备不在荆州时，将妹妹骗回东吴；而刘备又自食其言，赖着荆州不还。因此两家都有一种切齿之恨。现在我们可以利用孙、刘之间的这一矛盾，派一位能言善辩之士去游说孙权，让孙权兴兵夺取荆州。那时刘备少不了调集两川之兵去救荆州，我们就可趁着这个机会起兵去夺取汉川一带，那样刘备就首尾难以相顾了。”
曹操一听，觉得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于是立即派满宠为使去游说孙权。孙权听了满宠的说辞，不由得心动了，但还是不想一下子把吴、蜀关系闹僵，于是接受诸葛谨的意见，先由诸葛谨到荆州去做媒，就说孙权愿意为儿子聘取关羽之女做媳妇，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只要关羽态度友好，那么两家就继续加强盟友关系；如果关羽态度强横，那就与曹操联手共同对付关羽。结果傲慢自大的关羽不仅不肯与孙权结亲，还把诸葛谨羞辱了一番。这就促使孙权下决心与曹操联手对关羽实施南北夹攻了。
刘备得知孙权将与曹操联手对付关羽，以夺取荆州，经与诸葛亮商议，决定由关羽主动进攻樊城，以牵制曹操。开始时，关羽用兵顺利，水淹七军，斩庞德、擒于禁，威震华夏，差点逼得曹操迁都。可后来形势却大变：徐晃率兵攻其前，吕蒙挥兵攻其后，弄得关羽顾此失彼，最终丢失荆州、败走麦城，最后被擒临沮，父子同时被杀，荆襄九郡也全归了他人。
因荆州的战局发展太快，刘备方面还没来得及作出反映，关羽就已经一败涂地。
刘备当时还沉浸在立为为汉中王的喜悦之中。他从汉中回到成都后，立即下令营建宫室亭台，从成都到白水关，一共建有四百多座。
法正对刘备说：“大王的甘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孙夫人又返回东吴，宫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应该考虑重新纳一王妃，以正后宫。”刘备点头答应。法正又跟他推荐说：“将军吴懿有位妹妹，不仅人长得美，而且还很贤惠。曾经有相面先生说，这位女子以后必定会大贵。她以前曾嫁给刘焉之子刘瑁为妻，刘瑁去世后，她一直寡居。我想大王可以考虑纳她为王妃。”刘备听了把头摇得象个货郎鼓似的，说：“那可不行啊！刘瑁与我同宗，论起来还是兄弟，这从情理上说不过去呀。”法正说：“大王，您何必太拘泥于礼法呢。当年晋文公娶了侄媳妇怀赢为妻，要论起亲疏来，您与刘瑁之间总不会超过晋文公与他侄儿的关系吧。”刘备听了，觉得法正说的有道理，也就认可了。
紧接着，法正与诸葛亮主持、操办了刘备纳娶王妃的仪式，吴懿之妹也就正式成了刘备的王妃。到章武元年，刘备做了皇帝，她也就被立为皇后。建兴元年，刘禅继位做了皇帝，她也就被尊为皇太后。吴氏为刘备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叫刘永，先封为鲁王，后改封甘陵王；老二叫刘理，先封为梁王，后改封为安平王。
刘备自从立为汉中王后，两川的年成都不错，庄稼获得大丰收。一年中也未发生战事，因而局势也相对稳定，人民开始安居乐业。
可就在这时，有人从荆州到成都来，说是东吴孙权为儿子向关羽求婚，关羽不答应，而且恶言相向。诸葛亮一听，立即说：“糟糕，这么一来荆州可就危险了！赶快派人把关羽替回来。”然后立即与刘备商量着替换关羽的人选，可很快又从荆州不断传来捷报。过了些日子，关羽的长子关兴又从荆州来到成都，向刘备、诸葛亮报告关羽水淹七军，大败曹军的胜利。又过了些日子，关羽也派人来向刘备报告，为了防备荆州出问题，他在沿江一带设立了许多烽火台，随时可以提防东吴人的偷袭，要刘备放心，荆州万无一失。
有一天，刘备突然感到浑身肌肉发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到了晚上，更无法入睡，只好起来坐在灯下看书。看着看着，觉得自己昏昏沉沉，于是就伏在桌子上睡觉。正睡着，突然感到房子里刮起一阵冷风，吹的人起鸡皮疙瘩。过了一阵，昏暗的灯光突然间又亮了起来，刘备抬头一看，好像有个人站在灯下。刘备觉得奇怪，就问：“你是哪一位，怎么深更半夜跑到我房子里面来了？”那个人也不回答。刘备更觉得奇怪了，就站起来仔细看。一看还真把刘备吓了一跳，来人原来是关羽。可关羽又好象不愿意见他似的，老是在灯影下躲躲闪闪。刘备只好紧追着人影问：“二弟，分别后你还好吗？你半夜三更到我这里来，肯定有什么大事。我与你情同骨肉兄弟，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人影听到这里，突然哭着对刘备说：“哥哥呀，希望你起兵为我报仇，洗雪我的仇恨！”说完，房子里又刮起一阵冷风，再看时，关羽已经不见了。这时，刘备突然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刘备似乎预感到什么，也不管当时正是三更时候，立即走出前殿，派人把诸葛亮找来。一见面，就急着把自己做梦的情况告诉孔明。孔明只好安慰刘备，说：“这是因为大王多年不见关羽了，心里想念他，所以才会做这种梦。没有必要产生疑虑。”可刘备怎么也放不下心，孔明只好用好话反复劝解。
孔明刚出门，就见到太傅许靖，俩人不约而同地说到关羽可能遇害的事。俩人正悄悄地说着，刘备就从殿内走出来，一把扯住孔明的衣袖说：“这样大凶的消息，你怎么瞒着我呀！”孔明、许靖只好说：“刚才我们俩个说的，都还是外面的传闻，一时间还不能相信。希望大王放宽心，不要为这种传言而忧虑。”可刘备这时已经预感到关羽已是凶多吉少，禁不住悲痛地说：“我与关羽、张飞三人桃园结义时就发过誓要同生共死，万一关羽有什么事，我还能独自活着吗！”
孔明、许靖见刘备这样说，只得尽力地安慰。正说着，就听得身边的侍卫报告说马良、伊籍从荆州来了。刘备急忙把两人喊进来询问，两人如实报告说荆州已经丢失，关羽正困在麦城等着外面的救援，又呈上关羽求救的表章。还没来得及拆开看，下面的人又报告说廖化来了。廖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叙说刘封、孟达不肯发兵救关羽的经过。刘备一听，连连说：“完了，完了！我二弟肯定没命了！”孔明听了也很气愤，说：“刘封、孟达太不象话了，见死不救，是要杀头的！主公请放心，我亲自率领一支大军去救关羽。”
到了这个时候，刘备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边哭边说：“假如二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单独活下去！我要亲率大军去救二弟！”说着一面派人去阆中告诉张飞，一面传下命令，立即调集人马。
天还没亮，就接连送来几次奏报，说是关羽父子从麦城突围后连夜向临沮方向撤退，最终被吴军抓获，父子二人宁死不屈，最后被孙权杀害。刘备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巨大悲痛，大叫一声，就昏倒在地。
这时大殿内外已经聚集了很多文武官员，一见刘备晕倒，大家七手八脚赶忙进行抢救，过了好半天，刘备才醒过来，诸葛亮吩咐把刘备抬进内殿，放在床上休息。
诸葛亮紧紧守护在刘备身边，一边吩咐让医官前来看病，一边安慰、劝解刘备，说：“主公啊，您也别忧伤过度了，自古以来人们就相信人的生死都是由上天注定的。何况关羽平日里刚愎自用，傲慢自大，谁也瞧不起，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祸难。您先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至于报仇的事以后再商量吧。”
对于诸葛亮的话，此时的刘备是听不进去的。他再次发誓地说：“我与关、张二弟当初桃园结义时，就发下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今二弟已经亡故，我怎么能够独享富贵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关兴呼天号地而来。刘备见了关兴悲痛欲绝的样子，那里还忍得住，大叫一声，又昏死过去。众人只得赶忙抢救，好不容易才救过来。可刘备一想起关羽，又忍不住悲从中来，一天之中竟然哭昏过去好几次，连续三天水米不沾，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到后来，泪水哭干了，眼中竟然流出了血。
这可把孔明、法正、许靖等一班大臣急坏了，只好成天守着刘备，轮番进行劝解、安慰。刘备咬牙切齿地说：“我与东吴不共戴天！发誓要把东吴灭掉！”孔明只好转换话题，说：“我听说东吴把关公的首级献给了曹操，曹操倒很讲义气，竟以王侯之礼给关羽下葬。”刘备有点好奇，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孔明回答说：“这是东吴想嫁祸于曹操，曹操知道这是东吴的阴谋，所以就用厚礼来埋葬关羽，让您把仇恨都集中在东吴身上。”在这件事上，刘备倒不怎么恨曹操，他认为东吴才是罪魁祸首，因而他恨恨地说：“我现在立即起兵讨伐东吴，以洗雪我胸中的仇恨！”
孔明只得劝解说：“大王，不行啊！现在的形势是：东吴想让我们讨伐曹魏，而曹魏则想我们讨伐东吴，双方都心怀鬼胎，想借此等待时机以捞取好处。我们可千万不能上当。我们现在应该按兵不动，先给关羽举行葬礼。等待东吴和曹操发生矛盾，抓住有利时机报仇雪恨。”其他文官武将也纷纷劝说，刘备这才开始吃点东西，然后传下命令让两川将士全都为关羽带孝，他自己则亲自跑出南门为关羽举行仪式，招魂祭奠。回到宫里，又是成天痛哭。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病逝，长子曹丕继立魏王，又接替曹操担任丞相。
刘备在成都得知曹丕继位后威逼献帝甚至超过了他父亲，于是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大家说：“现在曹操死了，他儿子曹丕继位，对献帝更是肆意威逼。东吴的孙权也拱手向他称臣。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先起兵讨伐东吴，为关羽报仇。然后讨伐曹丕，除掉这个奸贼！”刘备的话刚说完，关羽的部将廖化就从武将的行列中站出来，跪在地上大哭，边哭边说：“关公父子之所以遇害，完全是刘封、孟达这两个家伙见死不救造成的。我请求诛杀这两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刘备一听，觉得廖化的话是对的，立即就要派人去逮捕刘封、孟达。孔明赶忙说：“不能这样做。只能慢慢来，事情如果办得太急促的话，可能会闹出乱子。我们可以先晋升他们的职位，让他们去做郡守，把他们分调开去，然后再分别收拾他们。”刘备点点头，同意了诸葛亮的意见，于是把刘封调往绵竹镇守，孟达则由副转正。
文官彭羕因同孟达相契，就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给孟达，可刚出南门就被马超的巡逻兵发现，马超又趁机套出彭羕想谋反的心思，马超及时报告刘备。刘备立即派人将彭羕逮捕入狱，后来又将彭羕赐死狱中。孟达知道后，伙同申耽、申仪投降曹魏。刘备接受诸葛亮的建议，让刘封率兵讨伐孟达。结果被曹军多路夹攻，刘封大败亏损，只得逃回成都。
刘备一见刘封，气就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还有什么脸来见我！”刘封辩解说：“当时叔父有难，不是我不肯救，而是孟达加以阻挠。”刘备一听，更气了，大喝道：“你吃的是人饭，穿的是人衣，并不是泥土捏的、木头做的，怎么能听信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的话呢！”于是传下命令将刘封推出去斩了。可后来他又听到刘封撕毁孟达的招降书、斩杀劝降使者的事，心里不免后悔。刘封虽不是他亲生的，但毕竟相互间有着十几年的父子之情，如今却死在自己手里，你叫他心里怎能不痛！由此他又想起关羽的死，于是忧愤交集，竟成了忧郁之症。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威逼献帝退位，还导演了一出尧舜禅让的闹剧，以魏禅汉，建国号为魏，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因怀疑许都宫室有妖祟之物，又将都城迁回洛阳。
当时两川对具体情况不明，传言说献帝已被害。刘备听到后极为悲愤，不仅自己痛哭终日，还下令百官为献帝带孝，又设立祭坛，向北遥祭，追尊谥号为“孝愍皇帝”。刘备本就因为关羽之死、刘封被杀而忧郁成疾，如今又听说献帝遇害，自然雪上加霜，病情更加严重，以致于神情恍惚，连日常军国大事也不能处理了，只好交予孔明主理。
曹魏黄初二年，孔明与太傅许靖、光禄大夫谯周等在一起商议，认为献帝已经遇害，国家不可一日无主，就想尊刘备为帝。于是孔明与许靖领着文武百官给刘备献上表章，请求刘备即皇帝位。
刘备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说：“你们是不是想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呀？”孔明回复说：“大王这样说就不对了。曹丕已经篡汉自立，眼看着汉家天下就要中断，您是汉室刘家的嫡传子孙，理所当然应该继承大位以延续汉家香火。”
可刘备却听不进去，脸色也变得铁青，对孔明与文武百官说：“我可不是曹丕，怎么能够效仿他的行为！”说完就将衣袖一甩，走进后宫去了。
三天后，孔明与许靖又带着文武百官上朝，请刘备出来，众人则早早地拜伏在地上，首先由许靖开口讲话。他说：“现在汉天子已经被曹丕弑杀，如果您不即皇帝位，不起兵讨伐逆贼的话，那您也算不得忠义。现在天下人都想您出来做皇帝，为孝愍皇帝报仇雪恨。您如果听不进我们的话，不肯采纳我们的建议，那只能使天下百姓大失所望。”
刘备听了许靖这番看似义正辞严的话，只得软下来，变了一种语气说：“我虽然是景帝的后代子孙，但对天下百姓却没有什么恩德。现在一旦自立为皇帝，与篡位窃国有什么两样！”
孔明又多次劝刘备采纳大家的意见，即皇帝位，可刘备还是不肯，于是孔明只好采取装病的办法，对外宣称自己病得很厉害，已不能处理政务。
刘备听说孔明病了，也很着急，于是亲自到孔明府中来探视病情，一直进到内室，坐在孔明的床边。他关切地问道：“军师得的是什么病？”孔明故意说：“我忧心太重了，只怕活不长了！”刘备又问：“军师忧的是什么事呢？”连问了几次，孔明都装出病重的样子，闭着眼睛不给回答。刘备急了，就一再追问。
过了好一阵，孔明才长叹一声说：“当初大王三顾茅庐，我有感于您的厚情，才出山相随。十几年来，感谢您对我的信赖，对我是言听计从。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两川土地，也算没有辜负当初的期望。现在曹丕已经篡夺了大位，汉朝的天下眼看着就要中断。文武百官都想拥戴您做皇帝，灭掉曹魏，复兴刘氏，以建立功名。可没想到的是，您就是不肯接受大家的意见。眼看着大家都有怨言，也许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散去。如果人心一散，文官武将一走，那时曹魏或东吴趁机发动进攻，两川还保得住吗？您说我怎能不忧心啊！”
刘备听了诸葛亮这席话，才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不是我不通人情，不愿接受大家的意见，而是我担心遭到天下人的议论啊！”
孔明听了刘备的心里话，觉得心里有底了，于是引经据典，劝说刘备：“孔夫子说过：‘名号不正，说话也难以服人。’可大王您即皇帝位，可说是名正言顺，又有谁议论呢？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上天赐给你的东西，如果你不要，到头来就要遭受祸殃’？”
刘备听到这里，口气完全改变，说：“事情也不急在一两天，等军师病好了再说吧！”
孔明听了这话，就象打了兴奋剂一般，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把屏风敲了一下，就见外面的文武百官蜂踊而入，齐齐地拜伏在地上，众口一词地说：“主公既然已经答应，那就选择黄道吉日举行即位大典吧！”
刘备因为没有思想准备，面对这种场面，还是吃惊不小，说：“如果到头来天下人说我刘备不合道义，那就是你们的责任！”
到了这个时候，孔明说话也就不再躲躲闪闪，而是直截了当。他对刘备说：“既然主公已经答应大家的请求，那就选择好日子，举行即位大典吧！”说完，一面送刘备回宫，一面向众人分派任务。
等到各项事情都已办齐，刘备在成都武担的南面举行登基大典。先祭拜天地，由谯周宣读祭文，然后由孔明率领文武百官向刘备献上玉玺，刘备接过后放在坛上。刘备照例推让了一番，说：“我刘备无才无德，实在不敢接受大位，还是另选他人吧！”
到了这个时候，诸葛亮也管不了那么多，而是直率地说：“主上您平定四海，功绩、德行昭于天下，何况您又是大汉的宗亲，应当即皇帝位。现在已经祭告天地，还有什么可让的！”说完即用手一招，让百官齐声高呼“万岁”，向刘备扬尘舞蹈。
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刘备不接受了。于是正式即皇帝位，改建安二十六年为章武元年，立正妃吴氏为皇后，长子刘禅为太子，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封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其他文武官员都依次晋升。又颁布大赦令，赦免各种罪犯。



十四

即位的第二天，刘备在接受百官的朝贺后，立即下诏说：“我还在桃园与关羽、张飞结义时，就发誓三人要同生共死。现在二弟关羽被东吴孙权所害，如果我不给他报仇的话，那我就背弃了盟约！现在我决定，调集全国所有的兵力讨伐东吴，活捉孙权，来洗雪我的深仇大恨！”
话刚说完，就见虎威将军赵云站出来说：“不行啊！国家的奸贼是曹操，而不是孙权。现在曹丕篡夺汉朝，另立天下，这是上天神灵和天下百姓同仇敌忾的事情。皇上您应该设法夺取关中一带，然后屯兵渭河上游，来讨伐篡逆的曹丕，那样的话，关东的忠义之士一定会闻风响应，不约而同地带着粮食、骑着战马来迎接您。如果您放弃曹魏不加征讨，而去讨伐东吴，一旦形势一变，只怕就难以改变危局。希望皇上明察。”
可刘备哪里听得进去，于是不由分辨地说：“孙权杀害了我二弟，加上我与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等都有着切齿的仇恨，我恨不得要吃他们的肉，灭他们的九族，你为什么要阻拦呢？”
赵云也不管刘备高不高兴，接着说：“讨伐汉贼，这是为了整个天下；您为兄弟报仇，这不过是私情。希望皇上以天下为重！”
这时，在刘备的脑海中只有“报仇”二字，别的他已全然不顾，因此面对赵云的进谏，他的态度已近于横蛮不讲理。他说：“我不为二弟报仇，即使拥有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思？”并立即下令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全力征讨东吴，还为此派遣使者前往湖南、贵州接壤地区，向苗蛮地区借兵五万，一同征进。一面又派人前往阆中，提升张飞为车骑将军、司隶校尉，封他为西乡侯、益州牧。
张飞在得知关羽被害后，一天到晚都痛哭不止，哭到后来，竟然眼中流血。手下的将领找不到劝解办法，往往就陪他喝酒，结果越喝怒气越盛，而他一旦喝醉了酒，就拿身边的人出气。只要有谁冒犯了他，他就举起马鞭狠狠抽打，不断有人被他活活打死。他每天指着东吴方向咬牙切齿地怒骂，骂完就放声痛哭。
刘备自决定东征孙权之后，每天都亲自下教场操演军队，一旦选定日子，就准备亲率大军讨伐东吴。
朝廷大臣都为这事着急，于是一齐到丞相府来见诸葛亮，对他说：“现在皇上刚刚登上大位，就要亲率大军征讨东吴，这种做法是对国家不负责任啊。您是丞相，执掌国家中枢，您为什么不好好规劝皇上呢？”孔明说：“我已经苦劝了好几次，可皇上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大家都来了，就让我们一起去教场进谏吧。”于是大家一起来到教场。
见面后，孔明先开口说话：“皇上刚刚登上大位，如果您想向北讨伐国贼曹丕，向天下人申明大义，自然可以由您亲率大军。现在只是讨伐东吴，只要让一位上将带兵就可以了，您完全没有必要带兵亲征。”刘备见孔明苦苦相劝，心思好象有所触动。可就在这时，下面的人报告说张飞来了，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张飞一见到刘备，就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刘备的腿，放声大哭。哭完就责问刘备：“现在您做了皇帝，早忘记了桃园结义时的誓约！二哥被东吴杀害，您为什么不为他报仇？”刘备解释说：“不是我不想报仇，而是朝中很多大臣都不同意，所以我也不好轻易作出决定。”
张飞本就是个性情暴躁的人，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对刘备说：“别人哪里知道我们三人桃园结义的情形。您如果不为二哥报仇，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为他报仇雪恨！如果报不了，我宁可死也不见您！”
刘备本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听张飞这样说，他那还控制得了自己，于是对张飞说：“三弟放心，我一定与你一道为二弟报仇！你先带着本部人马从阆中出发，我随后亲统大军在江州与你汇合，然后一起征讨东吴，为二弟报仇雪恨！”临别时，刘备又叮嘱张飞：“我历来知道你有一个坏习惯，喝酒后容易动怒，一发怒就鞭打手下士兵，打完后又让他呆在自己身边，这很危险啊！你今后对部下一定要宽容一些，不要再象过去那样！”张飞点头答应，然后告别刘备回阆中去。
第二天，刘备就要率领军队出发。学士秦宓进谏说：“陛下不顾自己贵如万金的身体而去为兄弟报仇，古人是决不会这样做的。请陛下考虑考虑。”刘备回答说：“关羽与我如同一个人。我与他结义时的盟约还在，我怎么能忘记呢？”秦宓见刘备不肯听，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并不惜触犯禁忌，说：“陛下如果不听我的劝告，我担心可能会失利。”刘备一听，不由得大怒，喝斥道：“我正要兴兵，你为什么讲出这种不吉利的话！”说完就立即命令武士将秦宓推出去斩了。可秦宓并不害怕，还回过头来对刘备笑笑说：“我死了并不遗憾，只可惜刚刚创立的江山又将葬送！”
旁边的文武官员赶忙替秦宓求情。刘备大概觉得众怒难犯，就缓和了一下，说：“那就先把他关起来，等我得胜回来时再来惩处他！”
诸葛亮得知刘备要严惩秦宓，就立即上表给刘备，一方面请求赦免秦宓，同时也再次规劝刘备不要兴兵伐吴。刘备接到孔明的表章，看完后一把甩在地下，说：“我已经作了决定，谁也不能再谏！”
刘备这次起兵征吴，一改以往的军事民主作风，也不与大臣们商量，而是独断专行。他命令诸葛亮辅佐太子留守成都，骠骑将军马超和弟弟马岱协助镇北将军魏延镇守汉中，以防御曹魏的进攻，虎威将军赵云作为后应，兼督送粮草。又宣布了随征人员：黄权、程畿为参谋，马良、陈震掌管文书，黄忠为前部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为合后，共计有川将数百员，还有五溪蛮的酋长，调动军队七十五万。选定章武元年七月的丙辰日出征。
就在这时，又发生了重大的不幸，张飞因处事不当，被部下范疆、张达杀害，割下首级后投向东吴。当时诸葛亮刚为出征军队送行归来，回到成都后他心情很不好，对朝中官员说：“可惜法孝直不在了。如果有他在的话，一定能制止皇上的这次东征。”
就在张飞遇害的当晚，刘备觉得心惊肉跳，无法入睡。就走出大帐来抬头看天上的星斗，就看见西北面的一颗大星，用肉眼看去有米斗那样大，突然间坠落于地面。刘备看了，预感到要出大事，就专门派人回来询问孔明。孔明精于天文星相之学，立即回报刘备说：“这种现象预示我们要损失一员大将，三天之内，肯定有坏消息传来。”刘备见孔明这样说，只好先按兵不动。
才过了不久，身边和侍臣突然报告说：“车骑将军张飞的部将吴班派人送来表章。”刘备一听，双脚一顿，悲叹道：“唉呀，我三弟完了！”果不其然，打开表章一看，说的是张飞遇害的凶信。刘备看了，顿时放声大哭，接着便晕倒过去。身边的随征官员赶忙把他救醒。
第二天，就看见一队人马象急风暴雨一般朝大营疾驰而来。刘备走出大营举目远望，过了一阵，就看见一位青年将军，穿着白色战袍，披着银灰色的盔甲，一到刘备面前，便跳下马背，趴在地下，向着刘备放声大哭，来人正是张飞的长子张苞。张苞对刘备哭诉道：“伯父，贼子范疆、张达杀了我父亲，割下我父亲的首级投向东吴去了！”刘备听了，悲痛至极，也不吃饭，也不喝水，只是成天痛哭。随征官员苦苦劝解说：“陛下不是要为两位弟弟报仇吗，您这样不吃不喝，只能是自毁身体，又怎能带兵打仗呢？”刘备这才稍稍进食。
刘备对张苞说：“好侄儿，你有没有勇气带着本部人马与吴班一起作全军先锋，为你父亲报仇啊？”张苞一听，立即掷地有声地说：“为了国家，为了父亲，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作先锋吗！”刘备听了频频点头称赞。
就在这时，又一支人马疾驰而至。过了一阵，就见一位青年将军穿着白色战袍，外罩银盔色铠甲，一跑进大营，就跪在刘备面前放声痛哭。刘备一看，来的正是关羽的长子关兴。刘备见了关兴，想起关羽，禁不住悲从中来，又是大哭不止。营中官员只得苦苦劝慰。刘备不由得叹息道：“回想当初我还是普通百姓时，与关羽、张飞桃园结义，发誓要同生共死。现在我贵为天子，正想与两位弟弟同享富贵，没想到他们两个都死于非命！今天看见两位侄儿，怎能不让我肝肠寸断！”说完又哭。
随征将士只好对张苞、关兴说：“两位小将军先退下去，好让皇上保重龙体。”关、张二人强忍悲痛，点头答应。随从们又回过头来安慰、劝说刘备，说：“陛下已是年过六十的人了，经不起折腾啊，您还是节哀顺便吧。”可刘备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伤心地说：“两个弟弟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完竟然用头去撞地。
随征官员都觉得刘备老这样痛哭不止，悲哀过度，终究不是回事，都在设法排解刘备的痛苦。后来陈震想到一个主意：听说青城山上有一位隐者叫李意，已经三百多岁，据说能预测人的生死、吉凶，被当地人称为活神仙，我们不如将他请来，要他预测一下我们这次东伐孙权的结果。刘备同意了。李意来后，也不说什么，只是在纸上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画了一个大坑，一个人躺在边上，上面写了一个很大的“白”字。画完后，李意向刘备作了一个揖，就离去了。刘备看了很不高兴，对随从说：“这是一个疯老头！谁知道他画的是什么东西！”又下令将李意画的图画烧了，接着便催捉部队前进。
后来关兴、张苞二人为着谁当先锋的问题发生矛盾，竟而闹到要比武的地步，刘备赶忙喝住，说：“我和你们的父亲自桃园结成异姓之交，亲得就象骨肉兄弟一样。现在你们两个也应当有兄弟情分，正应当协力同心，一起为父亲报仇，为什么要相互争夺呢？这实在有失兄弟道义！你们的父亲刚刚去世不久，你们就这个样子，以后时间长了，还不知怎么样呢！”两位小青年还算懂事，一看伯父发脾气了，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刘备急忙问：“你两个谁大一点？”张苞说：“我比关兴大一岁。”刘备立即吩咐关兴拜张苞为兄长，两人就在大帐之中结为兄弟，并折箭为誓，以后不许相争，而应相互救助。
刘备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一切事情都已准备妥当，于是下令让吴班做先锋，关兴、张苞二人为中军护卫，大军分成水、陆两路，同时进发，杀向东吴。
那边孙权得知刘备已经即位做了皇帝，现在正亲率大军七十五万东征江南，一下子惊得手足无措，只好向文武百官讨主意，可大家听了也是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办。这时，诸葛谨站了出来，说：“多年来感谢君侯对我的器重，我也不知该怎样来报答您。现在我拼了这条老命去见刘备，向他陈说利害，请他罢兵，继续双方的同盟关系，一起来讨伐曹丕的篡国之罪。”孙权一听，总算松了口气，于是派诸葛谨为使者，来游说刘备罢兵休战。
这时，刘备的部队已进军到夔关，刘备的中军大营则驻扎于白帝城。身边的侍卫报告刘备，说是东吴的使者诸葛谨到了，刘备一听“东吴”二字就气打不一处来，于是对近侍说：“我不见东吴的使者，别放诸葛谨进来！”参谋黄权说：“诸葛谨的弟弟现为我国的丞相，一定是有事才来的，陛下为什么要拒绝见他呢？应当先让他进来，看看他讲些什么。如果他说的有道理，我们就采纳；如果不合陛下心意，也可借他的口传话给孙权，让孙权知道自己的罪名。”刘备点点头，答应了。然后吩咐下面的人让诸葛谨进来。
诸葛谨一进来就拜伏于地。刘备见诸葛谨礼节很恭谨，态度也有所缓和，于是客气地问道：“子瑜远道而来，有什么重要事情吗？”诸葛谨就把吴蜀交恶的过程大致叙说了一遍，他把起因归之于关羽，而把责任则全部推在已死的吕蒙身上，最后提出：“吴侯愿意送还夫人，将投降的四位蜀将捆绑着送给蜀汉发落，把荆州全境送还蜀汉，双方重新修复同盟关系，共同对付曹丕。”可刘备听了既不满意，也不解气，仍是满腔怒火地说：“你们东吴害死了我两位弟弟，今天还敢花言巧语来游说我！”看见刘备发怒，诸葛谨并不示弱，而是义正辞严地讲了一番大道理，可刘备根本听不进去，而是更加怒气上涌，恨恨地说：“杀我两位弟弟的仇恨，不共戴天！想让我休兵罢战，除非我死了！如果不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今天我就砍了你的脑袋！现在我放你回去，你告诉孙权，就等着伸长脖子被砍头吧！”诸葛谨见刘备听不进去，只好失望地回到东吴。
孙权无奈之下，只好派出使者向曹丕纳贡称臣，以求得曹魏的援手。可曹丕并未派兵救援，孙权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派出侄儿孙桓率军两万五千驻扎于宜都界口，分作三个营寨，以抵御蜀军。
蜀军先锋吴班自从出川以来，所到之处，东吴守将都自动投降，因此还未发生真正的战斗，进展非常顺利，很快就挺进到了宜都地界。
吴班得知东吴派孙桓为主将，已率领军队驻扎于宜都界口，赶紧将情况报告给刘备。这时刘备已将大营安在了秭归。听说东吴派来的领兵大将竟然只是二十多岁的孙桓，竟不住怒气冲天，说：“这样的毛孩子，竟然敢与我来对抗！”关兴说：“既然孙权让他的侄儿来领兵，那么伯父也用不着派遣大将，我愿意前去活捉他。”刘备一听很是高兴，说：“我正要看看你的胆气。”于是就让关兴率兵前去挑战。就在这时，张苞也说：“既然关兴前去讨贼 ，那我也愿意同他一起去。”刘备当即答应，说：“两位侄儿一同前去，那很好啊！不过，凡事还是要谨慎些，不能随便乱来。”
结果，张苞、关兴旗开得胜，第一仗就大败孙桓，斩杀孙桓部将李异、谢旌、谭雄、崔禹等，使江南震动。孙桓只得向孙权求救，孙权见形势危急，急忙命令韩当为正将、周泰为副将，潘璋为先锋，凌统为合后，甘宁为救应，起兵十万，前往宜都救援。
刘备从巫峡建平起，一直到彝陵建立四十多座大营，首尾连结长达七百余里。他见关兴、张苞屡次破敌，建立大功，不禁感叹说：“以前跟随我多年征战的将军们因为年纪大，都已经不行了，只有两位侄儿这样的英雄，我对孙权还有什么忧虑呢？”
就在这时，身边的侍卫报告说吴将韩当、周泰领兵来到，刘备正准备派人迎战，突然近侍告诉他：“老将黄忠带着五六个人投降东吴去了。”刘备听后笑笑说：“黄老将军决不是反叛投敌之人！只是因为我讲话不注意，说老将无用，他偏不服老，所以特地赶到前线杀敌去了。”说完，赶忙对关兴、张苞说：“黄老将军这次带着意气而去，弄不好要出事。两位贤侄不要嫌辛苦，立即赶去相助。只要建了功，不管大小，尽早回来，千万不能出差错。”关兴、张苞答应一声，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协助黄忠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黄忠因为听了刘备“老将无用”的话，负气出战。第一战打败吴将潘璋，第二战却中了吴军埋伏，被吴将马忠射中肩窝，差点落下马来，还多亏关兴、张苞及时赶到，才把他救下来。回到营中后，黄忠因年老血衰，已抵挡不住箭伤，很快就转为重病。刘备得知情况后，立即来营中看望黄忠。他用手轻轻地抚摸黄忠的后背说：“让老将军受伤，这都是我的过错！”黄忠听了很受感动，说：“我不过是一个军人，有幸遭逢陛下。我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寿命也够长了。恳请陛下保重身体，最终能进兵中原。”当晚，黄忠就死在了营中。
刘备见黄忠因伤去世，心中非常悲痛，命令有关人员给黄忠找来上等棺材，将遗体送回成都安葬。面对黄忠之死，刘备不禁感叹道：“我所分封的五虎大将，现在已经去了三个，如果我还不能报仇，那就真是让人太遗憾了！”于是他亲率御林军到猇亭下寨，会集各路将领，兵分八路，水陆并进。水路由黄权率领，陆路则由刘备亲自率领。
东吴方面韩当、周泰听说刘备亲自率军来战，就走到阵前高声说：“现在您已是蜀汉皇帝，何必亲自出战呢？一旦出了差错，连后悔也来不及！”
刘备手持马鞭远远地指着韩当、周泰厉声骂道：“你们这些象狗一样的东西，杀害我的结盟兄弟，我发誓不与你们生活在同一天地之下！”韩当听了刘备的咒骂，就转过身来对将领们说：“谁敢去向蜀军发动冲击？”部将夏恂答应一声，立即挺枪出马，就要来冲击蜀营，张苞一见，立即手持丈八蛇矛，快马冲出，口里大喝一声，杀向夏恂。夏恂听到张苞的喊声就象天上的炸雷一般，震得两耳嗡嗡作响，心里不觉有点害怕，正要打马离开，周泰的弟弟周平见夏恂不敢迎敌，只好挥舞大刀冲出阵来。这边关兴见了，立即纵马而出，挥刀迎战。那边夏恂早被张苞一枪剌于马下，倒地而死。这边周平吃了一惊，一个愣神，也被关兴砍为两段。
关兴、张苞见形势有利，立即向着东吴主将韩当、周泰冲了过去，韩当、周泰见二人来势凶猛，只得赶忙退入阵中。刘备看见关兴、张苞英勇无比，不禁感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随即用马鞭一指，指挥部队向吴军冲杀过去，吴兵哪里抵挡得住，不得不向后败退。这边的八路人马就象山洪爆发一样倾泻而下，杀的东吴军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东吴老将甘宁当时正在船上养病，听说蜀军大队人马杀过来了，只好弃船上马。刚一上马，就碰上番王沙摩柯带着一支彪悍的苗蛮军队杀过来，结果被沙摩柯一箭射中脑袋，最后伤痛而死。
关兴、张苞在冲杀吴军时，正好碰上仇人潘璋，关兴终于手刃仇人。
当初因对关羽不满而投降东吴的傅士仁、糜芳见东吴败局已定，为了保命，就杀了捉拿关羽、关平父子的马忠，带着马忠首级前来归顺刘备。两人见到刘备后哭诉当初投降东吴的原委，希望得到刘备的宽恕。可刘备还是怒气冲天，不肯饶恕二人。呵斥说：“我自出兵以来，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怎么没有看见你们两个来请罪？现在你们看见形势危急，想保全性命，就花言巧语来投降。如果我饶恕了你们两个，以后在九泉之下我也无脸去见二弟关羽！”于是传令将二人斩首剜心以祭奠关羽。
刚刚祭奠完关羽，张苞突然跑入大帐跪在刘备面前哭着说：“二伯父的仇人都已被诛杀，不知我父亲的大仇哪天可以报？”刘备安慰他说：“好侄儿，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削平江南，杀尽吴狗，活捉范疆、张达两个贼子，同你一起将他两个剁成肉酱，以祭奠你父亲。”张苞含着眼泪点点头。
这一仗杀得江南人心胆俱裂，觉得东吴灭亡在即，只听见到处都是哭声。韩当、周泰见军心动摇，人心已变，也不由得慌了手脚，急忙将情况报告给吴王孙权。孙权听了也不由得心惊胆颤，赶忙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步骘提出建议说：“刘备所痛恨的仇人，吕蒙、潘璋、马忠、傅士仁、糜芳等都已经死了，只剩下范疆、张达两人还在东吴，我们不如捆了这两个人，连同张飞的首级一起送还给刘备，并答应交还荆州，送回夫人，请求和解，双方重新结盟，一起对付曹魏。我想，如果我们做到这一步，刘备应该会同意退兵的。”
孙权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按步骘的建议办，于是用沉香木做的匣子装着张飞的脑袋，把范疆、张达二人打入囚车之内，派程秉为使者，带着国书前往猇亭。
刘备正要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听说东吴派遣使者带着张飞的首级和两个杀害张飞的凶首范疆、张达来到了猇亭，非常兴奋，他向上天表示感谢说：“这是老天爷开了眼，也是三弟地下有灵。”当即命令张苞设下灵堂，准备祭奠张飞。
等到祭奠完毕，人们以为刘备大仇已报，该下令退兵了，那知道刘备还是怒气冲天，非得要灭亡东吴不可。
马良进谏说：“仇人已全部诛杀，我们的仇恨已经洗雪；何况东吴又答应交还荆州、送回夫人，缔结盟约，同心协力消灭曹魏。按说东吴够有诚意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还是适可而止吧。”
可这时的刘备已被仇恨掩盖了理智，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根本听不进马良的意见，还是怒气冲冲地说：“我的切齿仇人乃是孙权。今天我如果答应罢兵体战，那就等于违背了当年我与两位兄弟的盟约。我决不答应与东吴和解，而是先灭了东吴，再去消灭曹魏。”并下令要杀了东吴的使者程秉，还多亏随征官员都纷纷求情，程秉才拣了一条命。



十五

程秉回到东吴后，将情况一说，孙权更是惊得手足无措。后来还是阚泽用全家性命担保，请求起用陆逊，才算解了危局。孙权接受阚泽的建议，筑坛拜将，封陆逊为大都督、右护军镇西将军，晋封娄侯，让他统率三军。
陆逊得到军事大权以后，带领水陆大军来到猇亭。当时很多东吴将领都带着一种怀疑的眼光来看待陆逊，认为他只不过是个白面书生，那能做统兵大将，有些人甚至当面嘲笑他。好在陆逊手中握有孙权亲赐的宝剑，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东吴的将领还不得不听他的指挥。
陆逊上任伊始，就传下严令，谨守各处关隘，不许与蜀军交战。
陆逊在东吴的名气远远赶不上周瑜、鲁肃、吕蒙，刘备对他也很不了解，听说孙权用陆逊为大都督来统率三军，不觉有点奇怪，就问身边的人：“陆逊是个什么人啊？”马良告诉他：“陆逊虽然是个书生，年纪不大，却很有军事才能。前次东吴偷袭荆州，就是他作的谋画。”刘备一听，火气又上来了，大怒说：“这家伙用阴谋诡计害了我二弟，我一定要活捉他！”马良见刘备看不起陆逊，就告戒他说：“陆逊的才能不亚于周瑜，陛下千万不可轻视他。”刘备不仅听不进去，还轻蔑地说：“我用兵几十年，难道还不如一个黄毛小子吗？”于是亲自带着部队攻打吴军的各个关隘。
可不管蜀军如何咄咄逼人，也不管蜀军如何挑衅，陆逊就是不予理睬。
刘备见陆逊采取坚守不战的策略，有劲使不上，有力打不着，不由得急了。马良又一次告诫刘备说：“陛下，您可要小心啊！陆逊这家伙很有谋略呢。我们这次率军远征，从春天到夏天，双方对峙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之所以不出来与我们交手，目的是要等待我军自身的变化，然后抓住我方的漏洞，乘机反攻。我们可要头脑清晰啊！”可是因为刘备打骨子里瞧不起陆逊这位白面书生，因此他对马良的正确意见一点也听不进去，于是反驳说：“他哪有什么计谋！不过是惧怕我们而已！在这之前，吴军连败数阵，现在他哪里还敢出来！”
这时已是炎炎盛夏，天气燥热异常，先锋冯习向刘备报告说：“现在天气这样炎热，我们的部队驻扎于平地，成天在烈日的蒸烤之下，实在受不了了，何况取水也不方便。”
刘备听冯习这样说，从关心部队出发，也没多加考虑，就命令各营从平地迁往树木茂密的地方，靠近小溪和山涧，以便取水。
马良看了担心吴军趁蜀军移营的机会发动进攻，就提出疑问：“我军如果一动，趟若敌人突然发动袭击，我们又该怎么办？”
刘备说：“这好办得很。我让吴班带着一万多老弱之兵，在靠近吴军的平地上扎营，而我则亲自率领八千精兵埋伏在山谷中。如果吴军想趁我军移营之机进行突袭的话，我让吴班假装失败，引诱陆逊来追，那时我就带着八千精兵从山谷中突然杀出，截断他的退路，我想一定可以活捉陆逊。”随征将士们都不由得赞叹说：“陛下真是神机妙算，我们实在赶不上啊！”
刘备的计虽是好计，可惜早被陆逊一眼看破。陆逊知道刘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才不上当呢。结果刘备是白费心思。不仅如此，陆逊早就看出刘备的移营给自己创造了千载难逢的进攻机会，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大举反攻了。
马良对刘备的移营总觉得不放心，就对刘备说：“我听说丞相近一段正在东川察看各处的关隘，担心魏军的进攻。陛下何不将我们移营的情况画成图本，派人送给丞相，听听他的意见？”刘备听了有点不耐烦，说：“我也很懂得兵法，又何必去问丞相呢？”可马良还是坚持说：“古人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还是请陛下想想其中的道理。”好在刘备历来对诸葛亮视如神明，听马良这样说，也就改了口气，说：“既然你认为有必要这样做，那你就到各个营去，实地考察情况，然后画成细致的图本，亲自到东川去询问丞相的意见。如果丞相认为我们移营的位置不妥的话，你就尽快回来报告。”
马良见刘备同意了他的意见，也就立即下到各个大营，实地了解各营的位置，然后画成图本。等事情一就绪，他就立即动身前往东川，向诸葛亮报告去了。
刘备满以为灭亡吴国就在眼前，处理事情往往不计后果。譬如他让水军顺流而下，一直深入到东吴境内，并命令沿着长江两岸扎起水寨。水军总管黄权对他说：“水军沿江而下，前进容易，后退就很困难了。我愿意作为前锋部队打头阵，陛下还是谨慎一些好，最好在后面押阵。那样才不至于出乱子。”可刘备却不加分析地说：“吴军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我们长驱直进，有什么可怕的？”随征将领都苦苦劝说，刘备才勉强答应。刘备又把大军一分为二：由黄权统帅江北军队，以防止魏军来攻；自己则统帅长江以南各路大军，在长江两岸建起营寨，准备随时发动进攻。
马良终于赶到了东川，他将图本呈给了诸葛亮，又把蜀军移营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诸葛亮一看，拍着桌子连声叫苦，说：“这是哪一个让皇上这样布置营寨？应该砍了这个献计的人！”马良说：“这都是皇上自己要这样立寨的，并不是他人的主意。”诸葛亮不由得哀叹一声：“看来汉朝的气数完了！”马良于是询问其中的原因。诸葛亮向他一一说明不能这样安营扎寨的原因：一是在地势高峻、森林茂密的地方扎营，便于敌方进行火攻；二是把七十万大军安排在长达七百里的战线上，一旦发生战事，又怎能发挥战斗力？当马良问一旦他回到大营，蜀军已经失败，又该如何阻止吴军的追击呢？诸葛亮告诉他，这倒可以放心，陆逊决不会来追的，并向他解释了其中的原因：一是陆逊耽心曹魏攻他的后面；二是他当初入川时已经在那里埋下了十万精兵。马良只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急速往大营赶。
令人惋惜的是，马良还没有赶回大营，灾难已经发生了。不出诸葛亮所料，陆逊果然抓住刘备立寨的错误，采用火攻之法，隔一营烧一营。当时正是盛夏时节，高温干燥，草木遇火就着，加上长江两岸风势又大，一旦起火，就形成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的情形，而蜀军又正驻扎在山高林密之处，面对这种情况，也就救无可救了。
面对吴军的火攻，刘备毫无思想准备，当时他还在想着如何破敌呢。这时程畿正在刘备的身边，刘备看见大帐前的帅旗无风自倒，就问程畿：“奇怪，这是什么征兆啊？”程畿猜测着说：“难道是今天晚上吴军要来劫营？”刘备还盲目自信地说：“昨天晚上已经把他们杀完了，吴军哪里还敢来！”程畿将信将疑地说：“假如是陆逊用的骄兵之计，那又该怎么办呢？”俩人正说着，下面的人报告说远远地看见东吴军队往东去了。刘备听了还认为这只是敌人的疑兵，只是让关兴、张苞带着五百骑兵往各营去巡视一番。
傍晚时分，关兴回来报告说江北营中起火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刘备也还没有想到这是陆逊火烧连营的开始，他还只是让关兴、张苞分头往江南、江北各营去探视情况。
到了头更时候，东南风突然间刮起，就看见御营左边的营寨开始起火，正要去救时，右边的营寨又起火了。这时，风越刮越大，火越烧越急，随着风势、火势，两边营寨中喊声大起，营中将士为了躲避火势，洪水般地往御营中跑，把御营冲得乱七八糟，结果人马相互踩踏，也不知被踩死多少。
就在蜀营乱成一团时，吴军又大喊着杀上来，慌乱之中也不知敌人到底有多少。刘备一看，守是守不住了，于是急忙上马，跑向先锋冯习的大营。可这个时候冯习的大营早就陷入火海之中，刘备举目四望，只见江南江北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把夜空照耀得如同白天。冯习只好保着刘备往外突围。就在这时，吴将徐盛带着人马赶上来，要来捉拿刘备，冯习只好上前与徐盛厮杀。刘备则乘着这个空隙，掉转马头往西走。徐盛一看刘备要走，急忙舍了冯习就去追赶刘备。刘备心里正慌，前面吴将丁奉又带着一支人马拦住。刘备见前有阻挡，后有追兵，越发慌了。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张苞率领一支生力军杀入重围，这才救下刘备，然后带着御林军一起向外突围，路上又碰上蜀将傅彤，两支人马合在一起向外冲。本想往西面突围，可后面吴军的大队人马已经追上来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往山上跑。刚刚跑上马鞍山，东吴的军队就蜂涌而至。张苞、傅彤只好请刘备跑到山顶上稍稍休息一下，他们两个则率领部下死死守往山口，不让吴军攻上来。刘备站在山顶上朝下一看，只见四处都是火光，尸体一个接着一个随着长江的水流向下漂去，几乎把整个江面都挤满了。
到了第二天，吴兵又放火烧山，蜀军将士更是无处可以藏身，山上已是乱成一片，士兵们到处乱窜。刘备一见这种情形，已是惊得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关兴带着几个骑兵冒着大火杀上山来。关兴趴在地上对刘备说：“四处的山火越烧越近，山上不能呆下去了。陛下尽快赶忙白帝城，到那里以后，再来收拢打散的人马。”
刘备已无别的选择，就问手下几位将军那个敢断后，傅彤说：“我愿意冒着牺牲的危险来断后！”于是刘备选择黄昏时候向外突围：关兴冲在前面，张苞位居中间，傅彤在后面挡住吴兵，保着刘备杀下山来。
吴军将士看见刘备要跑，都争先恐后要立功，各路人马都往刘备逃跑的方向蜂拥而来。刘备见敌人追得太急，只好下令士兵们将身上的衣服、铠甲都脱下来堆在路上焚烧，以阻断东吴人的追赶。这才稍稍延缓了吴军追赶的速度。
刘备一行人正拼命往前奔跑，突然间又传来一阵叫喊之声，就看见吴将朱然率领一支人马从江边杀了过来，挡住去路。刘备见前有阻拦，后有追兵，觉得已是死路一条，不由得大叫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关兴、张苞也顾不得危险，只好拼死杀向吴军。吴军一顿乱箭，把关、张二人挡回来了，两人都受了重伤。再要冲杀，已是不可能了。这时背后又传来陆逊所率大军从山谷中杀来的喊叫声。
蜀军就这样冲杀了整整一个晚上，一个个都已是筋疲力尽，不少人还身带重伤，眼看着就要陷入吴军的重围，甚至会成为吴军的俘虏。这时天色已开始放亮，刘备预感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自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得前面喊声震天，朱然的人马突然间纷纷落马，一支蜀军如急风暴雨般地杀向前来，刘备一看，来人正是虎威将军赵子龙。
本来赵云作为合后，他的位置远在江州，离前线有着很长的距离。他只是听到吴蜀两军正展开大规模战事的消息，于是就率领本部人马长途奔袭，快到峡口时，看见东南一带火光冲天，心里不由得阵阵发急，再站在高处一看，就看见刘备正被吴军重重包围，于是星急火燎地冲杀过来，这才救了刘备。
陆逊也深知赵云的厉害，见赵云带着生力军杀到，只得命令吴军撤退。赵云带着刘备一行往前冲，赵云一马当先，冲杀在最前面，正碰上吴将朱然，赵云大喝一声，朱然还来不及招架，就被赵云一枪剌死。吴军将士见赵云威风八面，势不可挡，只好纷纷后退。就这样刘备一行才得以安全地撤退。
刘备毕竟是个仁慈之主，虽然自己脱险，可心里却还在念着被围的将士。他对赵云说：“我是脱险了，可还有那么多的蜀军将士还陷在吴军的包围圈里，这可怎么办啊？”赵云说：“敌军就在身后，我们的行动必须果断。陛下请先退到白帝城休息，我再率领部队去解救被围的将士。”
断后的蜀将傅彤被吴军四面包围，手下的士兵已所剩不多，可傅彤不仅不气馁，反而胆气更壮。吴将丁奉为瓦解他的斗志，就故意高声喊叫：“你们的将士死的死，降的降，你的主子刘备也被我们活捉了。你现在已是穷途末路，还是赶快投降吧！”傅彤大声喝斥道：“我是堂堂汉将，怎么可以投降你们这些吴狗呢！”然后纵马挺枪，带着剩余的士兵冲向吴军，前后数次冲杀，交战一百多个回合。可惜吴军人数太多，怎么也冲不出去。这时傅彤已是精疲力竭，双手连枪也握不住了，最后他长叹一声：“今天我要杀身成仁了！”说完，口里大口大口地吐血，最后气绝身亡。
祭酒程畿想率水军去解救刘备，结果被东吴的优势水军包围，最后不得不自杀身亡。包围彝陵的冯习、张南被吴军内外夹攻，也死于乱军之中。蜀将杜路、刘宁因无路可走，只得投降东吴。水军统领黄权因顺流而下，进得太远，后路被吴军阻断，无法回军，不得不投降曹魏。当时有人对刘备说：“黄权率水军投降曹魏，应该把他的家人送交司法部门进行审判，予以治罪。”可刘备说：“黄权被东吴军队阻断在长江北岸，想回西川，道路不通，不得已而投降曹魏。是我辜负了他，并不是他辜负了我。又何必去责罚他的家人呢？”于是吩咐有关部门仍旧按月发给黄权家里钱物、粮食。
这一仗，吴军大获全胜，缴获蜀军军械、物质不计其数，俘虏、招降了许多蜀军将士。陆逊率领得胜之师乘胜追击，企图活捉刘备。追到夔关时，遭遇诸葛亮在鱼腹浦设下的八阵图，险些被困在阵中，还多亏诸葛亮岳父黄承彦的指点，才从阵中出来。陆逊一是惧怕八阵图，二是担心曹丕会乘机进攻东吴的后方，于是不再追击刘备，而是将大军撤回到江汉一带。
孙夫人虽被哥哥孙权骗回东吴多年，可在她心里，刘备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听说刘备在猇亭大败于陆逊，又传闻刘备也死于乱军之中，禁不住悲痛欲绝，于是驱车来到江边，向着西面放声痛哭，然后投江而死。
刘备撤退到白帝城后，因为又羞又恨，渐渐地积成重病，也不想再回成都。于是将鱼腹县改为永安县，将白帝城改为永安宫，以永安宫为行宫就此住下来。
章武二年十一月，曹丕发动三路大军进攻东吴。刘备得知消息后，写信给东吴大都督陆逊，挑衅似地对陆逊说：“魏军已经进到江汉一带，对东吴形成巨大危胁。我还将率兵东出，您认为您还可以打赢吗？”陆逊也毫不客气，在回信中挖苦说：“我很担心您的军队刚刚经历了一次大失败，伤口还未复原，所以您派出使者向东吴要求重新和好。从现在的情况看，您还在为您的军队恢复元气而努力，那里还能来一次攻吴之役呢？您如果不好好思考一番的话，只怕又是带着残余部队来给远方的人送礼，到时只怕逃命都来不及！”
不过，经历了吴蜀这场大战，孙权在心理上对刘备还是有所畏惧。战后，孙权见刘备连成都也不回，就驻扎在白帝城，他也担心刘备进行报复，于是派出使者请和，刘备也答应了，并派出大夫宗玮前往东吴，作为回拜。
就在这一年的十二月，汉嘉太守黄元因诸葛亮历来不喜欢他，担心刘备一死自己会没有好结果，于是举兵反叛，但为将军陈昒所破，最后被自己的亲随抓捕，送到成都后被斩首示众。
到了章武三年二月，刘备预感到自己病情严重，已拖不了好长时间了，于是派人请诸葛亮和儿子刘永、刘理一同来永安宫，让太子刘禅留守成都，准备托以后事。
刘备因精神恍惚，两眼昏花，不想见人，就让侍从走开，一个人躺在病榻上。刚刚躺下，就觉得房子里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把灯光也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再仔细一看，就看见灯影下有两个人站着。刘备禁不住来火了，就大声斥责道：“我心里难以安静，叫你们下去，怎么又来了？”可不管刘备如何呵斥，两个人影就是不肯离开。刘备只得站起身来看，仔细一瞧，原来站在前面的是关羽，站在后面的是张飞。刘备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原来两位弟弟还在？”关羽回答说：“大哥，我俩不是人，而是鬼。上帝因为我与三弟一生能坚守信义。已经封我们俩个为神。大哥与我俩相见的日子也不远了。”刘备急忙一手扯住一个，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的更鼓响了一声，刘备一下子惊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长叹一声：“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与两位弟弟相见于地下了！”
这时，丞相诸葛亮、尚书令李严已奉命来到白帝城。刘备立即吩咐侍卫先把诸葛亮喊进来。诸葛亮见刘备已是病势垂危，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赶忙跪在刘备的病榻前。刘备请诸葛亮坐在床边，他用手抚摸着诸葛亮的后背说：“我自从得到丞相，事业才不断发展，最后得以开基立业。没想到我一时糊涂，不接受丞相的忠言，结果自取其败。我因悔恨交加，心情郁结，所以积成大病，离死期已经不远了。我的三个儿子都太年青，干不了什么事，我只能把大事委托给你。”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诸葛亮也流着眼泪说：“敬请陛下保重龙体，以对得起天下人的期望！”
刘备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发现马良的弟弟马谡也在旁边，就吩咐他先出去一会，然后询问诸葛亮：“丞相认为马谡的才能如何？”诸葛亮说：“这个人也算得是当世的杰出人才了。”刘备摇摇头，说：“他那是什么大才！我看这个人，口才胜过他的真实才能，不能重用。丞相可要仔细了。”诸葛亮听了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讲完这件事情，刘备就吩咐让所有的文武臣僚都进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写下遗书，双手交给诸葛亮。接着便叹息说：“我这个人不大读书，但也懂得大道理。圣人说过：‘鸟要死的时候，它的叫声往往很悲哀；人要死的时候，他说的话往往发自内心。’我本来想与各位一起奋战共同消灭曹操、曹丕父子这些奸贼，一起来扶助大汉天下；可惜已经做不到了，我就要与你们分手了。请丞相将我的遗诏交给太子刘禅，切记不要把我的话当作平常话语。凡事也请丞相多多教育他！”
诸葛亮等文武臣僚都跪在地上哭着说：“希望陛下调养好自己的千金之躯。我们都愿意尽自己的所有力量来追随您，以报答陛下对我们的知遇之恩。”刘备又特意让内侍扶起诸葛亮，他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抓着诸葛亮的手，恳切地说：“我就快要死了，我有几句心里话要对你说。”诸葛亮轻声问道：“陛下有什么谕旨？”刘备哭着说：“你的才能胜过曹丕十倍，一定能够安定国家，成就大业。如果我那儿子还争气的话，你就尽力辅佐他；如果他实在成不了器的话，你就废了他，自己做成都的主人。”
诸葛亮根本就没想到刘备会讲这样的话，一听，把他吓得浑身冒汗，手脚都发抖了，赶忙跪在地下，不断地磕头说：“陛下，千万不要这样说；否则就成了我的罪过。我那里敢不竭尽全力，以尽做臣子的忠贞之节！我一定用我的生命来报效陛下对我的大恩！”，一边说，一边拼命地磕头，竟至把头皮磕破，额头上不断地流出血来。
刘备又请诸葛亮坐在床边，然后把两个儿子喊到面前，嘱咐说：“你们兄弟三个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我死了之后，你们兄弟三个都要象侍奉父亲一样对待丞相，千万不可怠慢！”说完，就让两个儿子以父子之礼跪拜诸葛亮。面对这种感人场面，诸葛亮的确感动至极，禁不住说：“我即使是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陛下对我的知遇之恩！”
刘备又回头对文武百官说：“我已把三个儿子都托负给了丞相，让他们兄弟三个象侍奉父亲一样侍奉丞相。请各位也不要怠慢，以便辜负了我的期望。”
又嘱咐赵云说：“我与你在患难中相识，一直相随到今天，没想到却要在这里分手了。请你看在我们的老交情上面，好好地看管、照顾我的儿子，不要辜负了我的话。”赵云一听，也赶忙跪在地上，哭着说：“陛下请放心，我一定用尽我毕生的精力！”
这时刘备已是油尽灯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百官说：“各位官员，我也不能一一嘱托了，就请各位自我珍惜吧。”说完，两眼一闭，两手一摊，一下子就断了气。
那一天，是章武三年夏天的四月二十四日，刘备享寿六十三岁。
刘备去世时，凡在永安宫的大小官员都无不伤心痛哭。过了些日子，诸葛亮率领文武百官护送刘备的棺材回到成都，太子刘禅率领留守官员出城几十里迎接灵柩，然后将刘备的灵柩安放在正殿之中。
第二天，诸葛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刘备的遗诏双手交给太子刘禅，接着是宣读遗诏。紧接着诸葛亮就说：“国家不能一天没有君主。现在就请太子继承皇位，以接续大汉的正统。”于是立太子刘禅为皇帝，史称后主，改年号为建兴。决定将刘备葬在惠陵，追谥为昭烈皇帝；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追谥甘夫人为昭烈皇后、糜夫人为皇后。
后主又加封诸葛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同时又给文武百官升职，还颁布大赦令，释放除死囚以外的罪犯。

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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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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