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拉格莫

沃野云空

一
       华明是湖南武术队的，也在京剧团做武生，跑跳挡打，翻跟头，打沙包，便是他一天又一天的生活。当他一拳又一拳砸向沙包，用膝盖去顶，用脚去踹，弄得自己青筋暴起汗流浃背的时候，似乎释放了内里和外在的所有。

       从上月初，华明随团做巡回演出，最后一站在香港，都说香港是个繁华之地，在华明眼里也没什么新奇，今天演完最后一场，便随团回老家。最近华明的妈妈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打算从香港带一些特效药回去。

       最后一场上演的是武松打虎，最精彩的一段便是在场上与老虎打斗，华明把跟头翻出花样来，连翻，腾空翻，倒翻，得了一阵阵叫好声，每次下场团里的小竹便会跑上去给华明擦擦汗，她是团里的事务，和华明妹妹一起来打理团里的各种家什和行头。

二

       王滨坐在台下的最前排靠右，他喜欢京剧，觉得那句老话说的实在，小舞台大人生。尤其是武馆与人比武过后他总是坐在这里，眼光落在舞台上，寸步不离。这个内地剧团来港的四五天，他一场都没落下过，他看着场上的这个武生断定这是个很不错的练家子。散场的时候，湾仔几个来喊他：“头儿，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懂个屁，场上这小子是个顶级的练家子，如果他能为我们参加比武，没个不赢。”说完王滨挑了挑嘴角。湾仔忙哈着腰说：“那我们去后台看看？”王滨下巴微颔了一下，起身拿起帽子向外走去。湾仔忙领了几个人来到后台，华明正坐在那儿卸妆。湾仔一行从入口来到后台直接朝华明走过来，华明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湾仔就直接走过去对华明说：“看来你的拳脚还不错，我们馆长想请你代表我们武馆参加一场比赛，酬金两万八。你看怎么样？比你演戏可强多了。”华明想都没想说：“抱歉我只会一些过场的花拳绣腿，你们看错人了。”然后起身离去。此时小竹正在整理华明脱下的戏装。湾仔看了看小竹，伸手递过一张名片。小竹看着眼前的这三五个一袭黑装，秃头纹身的人。犹豫了一下就接下了。

三

       偌大的香港，华明他们只能在这种小剧院演出，住这种墙壁斑驳的地方。今天最后一场下来后就收工了，后天坐飞机回去，大家大包小包的背着团里的行头，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朝旅店走去。小竹背着三个包，紧走几步追上了华明，对华明说：“华明我帮你背包吧。”华明停下脚步，看着小竹被三个包压得有点喘息，就裂开嘴笑着说：“你比我背的还多呢。来我帮你背吧。”不容分说便拿过小竹身上的背包挎在自己的肩膀和胳膊上。于是小竹就轻松的跟在了华明的身边。走了几步小竹又说：“明天你回去么？”“回去，不回去干嘛？”华明回道。“我不想回去，哪都没去过呢，我想到处去看看，你不想到处看看么？毕竟来一次不容易。”小竹接着说。旁边的几个人都听到了，于是大家起了哄嚷嚷着：“华明，小竹想泡你呢。哈哈哈哈……”

       吃完饭，华明到楼顶去绑了个沙包，又哼哈的练起来。不一会儿小竹拿了苹果坐在华明的对面削，边削边有意无意的问：“你是武术队的么？功夫这么好？”“是啊，我是市武术队的。”“难怪呢。”正说着，从楼下乒乒乓乓的扔了一些易拉罐上来间杂着稀稀拉拉的骂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大半夜的！”于是华明赶紧拽了小竹躲进了楼道里，小竹坐在楼梯上抱怨道：“住在这种地方还有资格大呼小叫，这里的人啊，真是冷漠。”“是啊。”华明深有同感。“去拿你的东西。”小竹说。便拽了华明又来到楼顶，去解沙包。在这当口就又扔过来几个易拉罐，两个人拽了东西跑下来。“我有一张火锅餐劵，小妹不去了，要不你陪我去吧。”小竹对华明说。“好啊。”华明答应了小竹。

四

       第二天华明和小竹坐在火锅店，小竹夹了一些牛肉给华明：“这些牛肉很鲜的，你多吃一点。人到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你功夫这么好，怎么不去多赚点钱呢？”“哪有就那么容易。”华明喝了一口酒说道。“那天不是有人来找你么。为什么你不去试试呢？你知道大鲨么？”“知道。”“他现在在马戏团里当小丑，以前他可是全国武术冠军，就因为一点腿伤，现在就不行了，沦落到去当小丑。你何不趁着年轻去赚点钱呢？人要替自己打算，不然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不会有人替你着想的。比如我，如果我饿了肚子，有谁会吃不下饭呢？”小竹说得有些伤感。“我们走吧。”华明未置可否。“买单。 ”小竹喊道。侍应走过来，小竹便把免费餐券拿出来。“对不起这餐券已经过期了。您得付485元。”侍应看了看餐券说。小竹从座位上站起来：“不会吧，明明写着四月二十五号，今天正好是，你怎么说是过期了呢？”“对不起，已经到期了，所以你必须付费，还有没钱就别出来下馆子。”侍应编者嘴说。小竹听了很生气大声喊道：“你们这明明是欺诈行为，喊你们经理来。”华明忙掏了钱，拽走了小竹。

       走在大街上，小竹说：“如果有了钱我们就不会像讨饭的一样，拿着免费餐券去吃饭了，我们也可以进五星级饭店，住高级宾馆了。华明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有钱你不去赚呢？”“想赚也没得赚了。”华明也有点感慨，但言语中也有点心动。“我这有他们的明信片，上边有电话号码。我可以先去看看。”华明默许了。

五

     王滨坐在比武场地的对面，两条腿大哥压着二哥，看着一轮又一轮的狠斗，他面无表情。湾仔走过来附耳说：“内地演京剧的那个小子来了。”王滨头都没回，抿了一口茶，于是湾仔安排华明来过两场。华明一个箭步跳上台去，并没有拉开任何架势，蓄意以待。他身手敏捷快速，对手的拳刚刚打出，他的拳头已经落到对方的身上。几场下来倒是很轻松。于是王滨把华明留下来，让他参加后来的比赛，王滨把华明和小竹交给武馆里的领队的队长玉平，队长玉平穿着一件红色跨梁背心一件绿色洗的泛了白的军装浑身散发着泥土味，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一脸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吊儿郎当的神情。
   
       因此小竹华明还有华明的小妹都留在了香港。王滨的京华武馆要和本地区最大的武馆精耀武馆接二连三的比赛，说起来是比赛，其实是打黑市拳，所有的大桩家都要在比赛上压一定的筹码，说白了就是拿人命进行豪赌。

       几场下来华明旗开得胜，华明便请小竹和队长玉平吃饭。吃完饭，三个人往回走，半路杀出二十几个人来拿着铁棍和砍刀一路向他们奔过来。华明护着小竹左突右挡，一开始队长只是上跳下蹿的躲闪，后来躲不过，就也出拳伸腿，很容易的就撂趴下八九个人。全部撂倒之后。玉平便拽了华明小竹赶紧走。在路上华明看着玉平说：“原来大哥是高手。”“哪有啊，你看我像高手么？”玉平嘻嘻哈哈的说着。“我看也不像，哪有你这么无赖的高手。”小竹插了一句嘴。玉平未置可否嘻哈了事。

六

       小妹来找华明，说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于是华明交给小妹五千元钱，让小妹帮妈妈去买药。小妹拿了钱往回走，不想对面开过来一辆黑色面包车，打开门下来个人还没等小妹反应过来，就把小妹架上车。事出突然，华明并不知道。

       拳已经打了五六场，华明得了一些钱便打算带着小妹回家。于是当王滨提出要华明去打明天的一场硬赛的时候，华明态度很坚决说不打了。王滨说：“为了你小妹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然你给你小妹打个电话。”华明赶紧拨了小妹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确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妹在旁边嚷着大哥来救我。华明知道小妹被王滨挟持了。只好答应了王滨。接下来的对手不一般，华明心里也没底，但为了小妹，他也没有犹豫。

       晚上大家一起出来吃饭，玉平对华明说：“你这个打法很吃亏的，来我给你说说。”于是玉平去别处找来两个铁钵站在那儿拿好，让华明进行攻击。两个铁钵在玉平的手里，快速的换着位置，华明招招到位，当玉平把铁钵放在头顶，华明的拳头没有落下去，玉平便拿了铁钵在华明的头上使劲敲了一下，说：“再来。”铁钵换了几个位置，玉平又把铁钵放在了自己的裤裆前面的位置，华明的脚又停下了没有踢下去。于是玉平又狠狠的敲了一下华明说：“这样打吃亏的是你，你的对手招招对准你的要害，而你招招留情，这样下去你不仅吃亏还会赔上小命。”


七
      这场打得挺硬，三对三，华明的两个同伴几分钟之内全部被人家撂倒怎么爬都没爬起来。所以此时华明是一对三，第一个是个大个儿，华明三下五除二，左拳右拳上下左右开攻，对手被他的攻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华明一个箭步腾空而起双脚交叠踹向对手的当胸。对手终于倒了下去当下一动没动。在华明作战之际，另一个对手暗中在鞋底在拳套上插满了钉子。上场时几个回合华明的脸上身上就被画出了一道道口子，华明打得很辛苦，身上很多部位都受了伤，但华明想到了妹妹，于是他越战越猛，当他把第三个撂倒的时候。他浑身血浸浸的回头看到了小竹正冲他大声的拍手叫好。当时华明有些怔了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不过转而也为自己的胜利开心的笑了。

       小竹和玉平扶着华明回到住处，玉平双手按着华明胳膊上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那伤口高高肿起而且全部紫黑，玉平问华明疼不疼，华明说没感觉。玉平告诉华明伤口中了毒，得用嘴把毒吸出来，每一道伤口都要这样处理。小竹就说：“用嘴啊，这得多脏啊。”但玉平二话没说，就帮华明把毒吸了，洗净了伤口。在华明养伤的阶段，小竹一直照顾华明，华明心里感到很温暖，一天早晨小竹带来了水果，华明突然问：“小竹，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小竹半晌没说话，然后起身说去厕所，小竹找了个借口来到楼道里，蹲下再站起来，然后再蹲下，就这样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小竹就又回到华明的床边，华明说：“你还没回答我呢？”“华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喜欢我什么？”小竹问。“我喜欢你漂亮，你能够处处为我着想，我这个人挺笨的，我觉得你比我聪明多了。”华明说。小竹听了趴在了华明的床边。华明又接着说：“还记得上次我们吃火锅么？你说你肚子饿了，没人会吃不下饭。那时我 没钱不敢对你承诺什么，但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肚子饿了，我会很不开心。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幸福，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小竹一直趴在那儿没动，华明用手抚摸着小竹的头。

八

     月亮从身边升起似乎又从身体的另一端落下。小竹一直郁郁寡欢，一脸淡漠忧伤的神情。时间过得很快，转而华明的伤势痊愈，但王滨并没有答应放出小妹，而是承诺华明再打最后一场，就给华明一笔钱让华明和小妹一干人离开。而这次的对手是亚洲拳王。华明只有再一次求助玉平：“哥，如果你帮我，十万块就是你的。”“真的？别说帮你，跟你一起联手都成。”玉平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说。

      接下来玉平根据自己多年在黑市做队长的经验，对华明进行了极度训练。小竹也做了培练。

       一个月后，比赛开始了，这是个出手更加迅速 ，招招狠毒，招招致命的家伙。但华明经过训练也毫不逊色。开始华明被对方招招钳制，步步后退，胸口后背和腿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袭击。但华明摸清了对方的出拳规律，看到了他快速出招所暴露的弱点，所以开始了反攻，几十招下来，他也招招狠毒扳折了对手的胳膊和腿，致使对方再也没有出招的能力。在这期间，虽然华明受了伤，但小竹的心里是开心的。她心里做着一个又一个这样或那样的梦。

九

       玉平蹲在河坝上慢慢啜着啤酒。看着眼前的河水不徐不疾的湍流着，微微推移的波澜中泛着阳光的点点金色，他想起了自己生活的云南老家。

       华明远远的坐在玉平的身后。当玉平回过身来时，才发现了华明，他一下子跳下来来到华明面前看着华明：“很奇怪，你在我身后这么久我都没发觉。”“我也一样，也许每个人对自己信任的人都没有防备之心吧。”华明说。然后递给玉平一个手提袋：“给你的，拿着换洗一下你身上的衣服。”“你也学会这一套了。”玉平赶紧接过手提袋，翻看起来：“我的妈呀这得多少钱啊，不过我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玉平把衣服抖开在身上比了比，然后又把它放在手提袋里，随手递给华明一罐啤酒：“我老家在云南，我们寨子人人都会武功，连大妈大婶都会，我妈帮人家打短工，妈妈告诉我，我们是平凡人，当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如果知道你有本事时，你就会被他们利用，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凡人。所以我们寨子里没人会用武功去赚钱，我有了你给我的十万加上我平时攒的，回家给老妈开个杂货铺也够了。明天我要回家了，什么时候就你到云南，别忘了来看看我，你是我在香港唯一的一个朋友。”华明拍了拍玉平的肩膀说：“会的。”

        满天的星星在小竹和华明的身后闪着，华明躺在草地上，小竹把头放在膝头，小竹说：“我小时候十几岁都没穿过鞋子，老爸常常酗酒，我身上经常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很早我就出来自己讨生活。我也希望自己能穿高档的衣服，各种样式的皮鞋。听说意大利有种很漂亮的鞋子叫费拉格莫。”华明的头枕在双手上，从侧面他看到小竹一脸神往。华明没有说话，他脑袋里突然浮现自己在身受重伤得胜的那一刻，小竹拍手叫好的神情。

       第二天华明带着小妹和玉平一起坐在回家的车厢里。黑拳的残酷还有小竹的粉饰金华的梦，都随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树木渐趋渐远……

注释：费拉格莫意大利顶级名牌。


[ 本帖最后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5-24 22:28 编辑 ]

陌笛

呵呵，这篇很好字大，不过文章要明天欣赏。问候。

沃野云空

原帖由 陌笛 于 2009-5-24 22:08 发表
呵呵，这篇很好字大，不过文章要明天欣赏。问候。

谢谢陌笛老师第一时间关注。

炬焰炯炯

学习沃野美文，欣赏，问好！

沃野云空

谢谢关注，问好朋友。

杨友泉

故事完整，一个青春的梦。

沃野云空

谢谢杨老师的点评。问好杨老师。

沃野云空

原帖由 霍名夏 于 2009-5-25 13:10 发表
　　作者这篇新作《费拉格莫》，来自对于另一种生活的认识，写得颇为好看。文势不错，文笔流畅，但粗了些，如果捕捉并运用一些真实、独特的情节与细节作为整体人物和故事的支撑，显然会更好。作者有很好的小说创作功 ...

恩，霍版说得对。这篇小文是我在看电影之后，有感而发的。看了电影《黑拳》之后，剧情中男主人公为了一个女孩的欲望和不断膨胀的梦想，而去打黑拳赚钱来满足女友的欲望，险些丧命。但结尾处，埋下伏笔揣测而来，男主人公还要继续。所以我想到了很多，仓促之间写成了这篇小文，而把结尾按照我的想法做了扭转，是男主人公看清了自己的女友，断然离开了。有时我想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无条件付出，是不是就是真爱。所谓大爱无边，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爱是什么？

沃野云空

这些日子一直在弄四五千字的短文，用来练习一下小说的整体性把握，还有情节与情节之间的紧凑和干净利落。请大家多多给予评论。

一楠

是的，小说一开始缺少了铺垫，所以整个故事被架空了！还有男女主人公的感情上应在细致的加工一下，给读者感受的不仅要有故事性，还要有真情的感动！

沃野云空

恩，谢谢一楠版主点评，问好一楠版主

蒙正和

作品得武侠小说真传。问好作者！

沃野云空

谢谢蒙老师关注，问好蒙老师。

陌笛

原帖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5-25 14:07 发表
这些日子一直在弄四五千字的短文，用来练习一下小说的整体性把握，还有情节与情节之间的紧凑和干净利落。请大家多多给予评论。

和字数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