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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在下着雨。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地。雨点震得树叶,草叶,花瓣一颤一颤的,仿佛一个沉睡了许多个季节的人就要醒来。然后,就跟我一样,独步在群山之中,一遍一遍地揭掉那些压在身上的日子,一遍一遍的回忆,一遍一遍地忘却。然后,突然睁开眼睛,突然看见那么多的旧时光的痕迹。原来可以如此。原来灵魂可以如此开满鲜花。
也许是从小缺少山的关怀,于是便向往着山,依恋着山,想着与山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于是,一路走过深不可测的雨季。冰凉的梦境里,山,就像一串串闪闪发亮的紫葡萄。我没有慌不择路。我置身于连绵的群山中。那浓郁郁的绿,让人觉得用手怎么也拨不开一条缝儿,让人觉得就是在山中打几个滚,也不过就是滚过柔软的绿色绒毯,也不会受什么伤害,大不了衣服上印上斑斓的绿色罢了。层层叠叠的烟岚,穿过树隙,袅袅升腾,给无数的山峦蒙上了梦幻的迷人色彩。于是,我的心里,也层层叠叠地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感动。
我觉得我一直都在这里。整个山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雨还在下着。荒无人烟。石头湿漉漉的、地面湿漉漉的、天光湿漉漉的,给青山绿水涂抹上温暖的烟黄。不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在云雾之中,如一场诗意的梦境,将我罩在沉沉的朦胧睡意中。
在这诗意的梦里,我不孤单。我知道,这么美丽的梦境,肯定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真的不只我一个人。至少还有蛙。
蹲坐在我身边的是一块巨大的青蛙石。这只青蛙,和这里的群山不离不弃,有多少年了？它微张着嘴,仿佛正在唱着那亘古不变的情歌。随着那呱呱的咏唱,一切便成了永恒。忽然感觉有些悲怆。
据说“春分”至“清明”前后,冬眠的蟾蜍会集中在池塘、人工湖,个体较小的雄蟾蜍,用前肢紧紧抱住个体较大的雌蟾蜍,持续几天不分开。它们在兴奋高潮中,同时产卵排精,进行体外受精。
此刻,我面前的这一对蟾蜍伴侣,静静地卧在阒无一人的山道上。它们似乎在安静地聆听,聆听雨水滴答的声响,聆听时光永恒的滴答声。或许,它们刚刚谈过一场荡魂摄魄的恋爱。此刻,在静静地呼吸山野家园新鲜的气息,积蓄能量,以便再演奏一曲更加旷日持久激情洋溢的恋歌？
落叶在水中闪亮。一只小小的蟾蜍,借着这皎洁的雨色,借着这场春雨中那些柔情似水的东西,走过长满青草和鲜花的山路,走到随手翻开的一页书中去。在那里,它肯定希望能够邂逅那些在梦中来回走动的人。或者,它被别人邂逅。就跟我一样。我相信,以这种方式生活的人,山中并不止我一个。我们小小的完美的身子,在山中散发出生命的另一种光泽。
巨型的青蛙石,那些蟾蜍,让我感到死之深沉和生之愉悦!
正是春天,层次分明的青翠,养眼、醉人,一草一木都满含了春天的气息,在雨后的静寂中呈现出难以言说的氛围。我被这里的氛围惊慑住了。这里的一切远远地脱离了人间烟火,显得庄严神圣,仿佛山的魂魄。
香烟弥漫的禅寺发出岁月的风音。我看见自己盘腿打坐,坐在这梵音悠扬的古寺,仿佛已有千年。我听见风将岁月的枝叶吹落,落入草木的汪洋。我听见一声又一声叹息来自地面、寺顶、来自四面八方,那是一个朝代又一个朝代的魂灵吗。我听见飞虫的声音,鸟儿的鸣叫。夜晚,蛙们的呱呱声,此起彼伏,融汇成永不停息的世纪大合唱。然而,我微闭双眼,将神收进我虚幻的存在。
巨大的白帆伫立在渡轮码头。凄风冷雨之中,白帆下的秋千显得浪漫而孤独。我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迷蒙中,伴随着蛙鸣,你步态潇洒地向我走来。仿佛是在赴一场千年不逾的约会。你牵住我的手,我们一同望着眼前的山水,无语相视而笑。我喜欢这种感觉。终其一生,我都在寻找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感觉。我知道,我遇见了我的爱。我的心欣欣然地颤抖起来。
张爱玲谈到爱情,这样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是的,我在!我的耳边响起了你告诉我无数遍的声音。
湖的尽头,水冷冽清新,插手入湖,只觉一片冰心在玉壶。俯视脚下的湖水,宁静清澈,神秘悠然。一直,我以为宁静清澈与神秘是不可能有联系的,因为前者象征着单纯,后者却联系着幽深。然站在这里,我发现其实并非如此,这一片广大的湖水,清澈见底,却带给人神秘幽深的感觉,是因为清澈而突显深邃吗。神秘的雾气在水面弥漫,上升,仿佛有仙子在湖水上方,舞动着轻纱,将长长的湖水遮去一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我想象着自己的身子漂浮起来,飘入水雾相接之处,让自己以水为床,以雾为被,做一场细腻柔软的春之梦。
这是一个春雨潇潇的下午。我在湿漉漉的山道上独步。一阵风,又一阵风,吹走了那些以各种表情散步的人。他们时隐时现,随风远逝。风吹着落满雨水的草叶,树叶。叶子的颜色像故事里那些不断起伏的梦境。我看到自己微闭双眼踽踽独行。我的表情恬静。好像在做一个美丽的梦。许多年了,我好像一直都在这里。我知道,在这里,我忽略了更多的人们,我只顾自己享受岁月里的憧憬和心痛。那么，请原谅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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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芳菲 于 2009-5-26 20:5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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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6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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