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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小芳 文 /琴语
因腰部疾患严重，来到北京306医院治疗。手术前，考虑到术后需要24小时的特别护理，请了一个护工。就这样，护工段小芳被带到了我的床前。
小芳看上去四十多岁，虽然穿着护工的统一制服，也掩盖不了一身的乡土味，瘦瘦小小的样子，皮肤黑中透红，一打眼就感觉她来自西部高原。果然，一问之下，她操着难以听懂的口音告诉我，她是甘肃人，今年42岁了。显然，对于护理她是个新手，呆呆笨笨的。照顾起病人来，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多事情摆在哪儿，你不说她不知道主动去做。我对这个护工很不满意，感觉特护费花了却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乡下女人，心里便有了换掉这个护工的念头。
女儿来看我。18岁的女儿长相甜美，身着清纯的淑女装，围着我的病床有说有笑，邻床的60多岁的阿姨喜欢的不得了，拉着我女儿说个不停，只有小芳望着我女儿发呆，时不时地悄悄地转过头去抹抹眼睛。女儿走后，我把小芳叫过来，和她拉家常。她用羡慕的口气说：你女儿真有福哦，吃的好穿的好，上的好学校，也会考上好大学。我的女儿和你家星儿年龄相同，却缺吃少穿的……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慢慢地讲述了她家里的故事：她家在甘肃的一个偏僻农村，生育了三个子女，住的是窑洞吃的是杂粮，仅仅能保证饿不着，其它的一切都不能保证。由于生活困难，两个大儿子很小的时候就随村里的人到北京打工了，可是因为岁数小，工资很低还不能按时发下来，还不够自己的生活费，所以也不能补贴家用。小女儿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高中。可是家里实在拿不起一年二千多元的学费，孩子的父亲坚持让女儿回家帮忙种地。可是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上高中的机会。父亲不同意，女儿就不吃不喝地哭，一直哭了一个多星期。母亲心疼了，答应让女儿继续上学。父亲生气地对段小芳说：“你让她上学，她的学费你想办法，我可不管了。”段小芳一咬牙，“好，我出去打工，给女儿挣学费。”这个从没出过门的乡下女人，硬是坐长途汽车，二天二夜不吃不喝地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到了北京，还好运气不错，经人介绍进了一家专门给各医院病人做特护的服务公司。钱还没开始赚，先拿上了培训费、服装费好几百元，并且公司规定有病人请做特护，才会有工资，闲一天就一天拿不到工资。她到北京三个月了，还没挣到多少钱呢。她说，女儿在学校每天只能啃从家里带的干馍喝凉水，她指着亲友带给我的那些食品说：我女儿连见都没见过这些好东西。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芳的眼睛湿湿的。我被小芳一幅慈母的心打动了，想到如果不让她给我做特护，她这些日子也许又会没有收入了，也就打消了换特护的想法。
很快就排到我的手术了。当我从手术的麻醉中醒来的时候，除了听到女儿的哭声，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抽泣，睁开眼睛看过去，意外的发现是小芳在抹眼泪。后来我问她，哭什么呢，和我没亲没故的。她说，看到我在受罪心疼。我的心被震动了。虽然小芳外表粗粗俗俗的，可是却有着一颗柔软善良的心。手术后的当天晚上，她一直坐在我的床边，照顾着插在我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管子。摸摸我的脚冰凉，就灌个热水袋裹上毛巾放在我的脚下；看到我的手被输液的针头扎的红肿，就烫了毛巾给我热敷；术后发烧了，她就不停地用温水给我擦身体散热……因为腰部是神经最密集的地方，手术的疼痛难以忍受，所以医生在术后都会给病人用具有强力止痛作用的止痛泵。为了不影响记忆力，保持大脑的清醒，我坚持不用止痛泵。所以手术后我忍受了一般病人所没有的疼痛。小芳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每次帮我翻身成了我们俩共同的疼痛，我是疼在身上，她是疼在心里。她边帮我翻身，嘴里会低声咕噜着“哎哟哎哟疼哟……”善良之情让人感动。就是自己的亲人守在身边照顾，也不过如此了。
每当我女儿来病房，她总会发一阵呆，我知道她又在想她的女儿了。我说想女儿就给她打个电话吧，她说：女儿在学校不方便接电话，只有星期天在家，可是家里又没有电话。我问她领居家有电话吧，她说有的。在一个周末，我把手机给她，让她和女儿通个电话，她激动的手都在发抖，号码都拨不出来了。我帮她拨通电话，她用甘肃方言和女儿说了半天，眼泪汪汪的。放下电话，她开心地笑了，说女儿考试了，成绩很好，在年级前十名呢。她又说：只要孩子能够好好读书，当母亲的吃多少苦都值得。又充满憧憬地说：等女儿高中毕业，也让她考北京的大学，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了。都是为人母的，我能够体会的到小芳的心情。我知道，无论是家贫还是富有，母爱是从不会贫乏的！
是的，段小芳是贫穷的，可是做为一个母亲，她却拥有着丰富的母爱。离女儿有多远，她对孩子的爱就有多长。她用一幅并不壮实的身躯，为女儿撑起一片明亮的天空，用母爱做灯，为女儿的人生擦亮了希望的火花！
要出院了。我劝说新来的同病房病人继续让小芳做她的特护，并在护理费之外又悄悄地塞给小芳二百元钱。我说：“我无法出门，等你回家的时候，代我给你女儿买件衣服或者买些好吃的吧。”小芳没有手表，看时间要到护士站去看，很不方便，更不用说出门了。走前，我把手上戴的表送给她。她涨红着脸推让着，我说：“你不是舍不得我走吗？这表就留给你当个念想吧。”她这才把手表紧紧地握在手里，连连说：“你真是好人呐，我会想你的。”
接我的汽车来了，小芳抢着用轮椅推着送我到汽车前。汽车开出了很远了，我回头看去，小芳还站在医院门口向我挥着手。在心里，我默默地为段小芳祝福，但愿她能够用一双勤劳的手，改善家庭的贫穷，把女儿送上现代文明的轨道；希望她和她的女儿能够像她所期待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这个世界拥有爱！
2004-7-27
[ 本帖最后由 琴语 于 2009-6-9 18:39 编辑 ] | 
楼主: 杜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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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9 17: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