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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
●文竹
姑姑今年71岁了，可是看上去依然那么漂亮。她中等身材，梳着短发，（年轻时喜欢梳着长辫子，当然是从和姑父的婚照中发现的）姑姑皮肤白，双眼皮，黑黑的眼睛，说话眼睛一眨一眨的，思维很敏捷。
姑姑的孝顺有目共睹。她嫁给姑父定居吉林那会儿，就曾把奶奶接去伺候，奶奶不愿意在那住绝不是姑姑的问题，是奶奶故土难离，离不开我们的原因。相隔那么远，姑姑总是买好吃的好穿的寄给奶奶。后来思念奶奶心切，干脆搬回到法库县城住，孝顺在农村的奶奶。
奶奶虽然归爸爸赡养，可是姑姑总买各样好吃的给奶奶吃，生怕奶奶吃不到。临走时还要塞给奶奶钱，对奶奶关心这嘱咐那儿的，像在嘱咐孩子，完后才依依不舍地和奶奶告别。这是我在家里那段儿日子经常见到的情形，这种情形直到奶奶离世。
姑姑搬回法库可能是“四人帮”刚被打倒后，日子也不富足。姑父被分配在卫生局，姑姑被安置在百货公司。最开始在法库二龙山山边的小平房住，那时候，姑姑和姑父非常辛苦，吃水要从山下打水再用车运到山上，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好多年。但姑姑也是乡下长大的，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用老百姓的话说她享福受罪都能过得来。后来姑姑搬到山下的平房住了很多年，也曾接过奶奶和他们一起住过。在艰难的日子里，姑姑把家庭经营得井井有条。
后来，姑父待遇提高了，住上了卫生局家属楼，九十三平的房子好宽敞啊，可奶奶没享受到。奶奶去世，我看姑姑没怎么哭，她说她不遗憾，在奶奶活着时，她尽了孝心，也倾尽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
姑姑很节俭。到现在她还保留着她结婚买过的柳条包，楼里还摆放着好几个纸壳箱子，说是用来装衣服的，落成一摞。窗帘也都是用旧的，但房间被姑姑收拾得干干净净。
日子好过一点儿后，姑姑依然很节俭，我去过几次都看她依然在吃高粱米、玉米面之类，衣服时髦的很少。
姑姑很善良。她自己过日子节俭。但对大家，她可是对谁都舍得。姑姑有我们八个侄女，六个侄儿，多多少少，她几乎搭了个遍，哪家她都贴补点儿，不光这些，还有姑父那边的亲戚呢，为了大家，姑姑只能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一点一滴地从嘴上省了，从身上省了。上学、结婚、生孩子，侄女儿、侄儿的，后来侄女儿、侄儿孩子的……
她给予别人的很多，要求别人的却很少，得到一点点微小的回报都感到格外开心。在姑姑66大寿的日子，她的哥哥弟弟来了，侄女儿、侄女婿来了，侄儿、侄女儿的孩子来了，她看到这些亲人都为她祝福，她感到幸福极了，还高兴了说了一堆开心的话，她由衷地为老孙家家族兴旺高兴，为这些孩子们成长快乐。过后还把她的八个侄女儿领到她家，每个人分发一个手镯或戒指，尽管那不是很昂贵，但可以想到姑姑平日就揣着我们大家的这颗心，无不让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动万分。
姑姑只有一个姑娘，嫁了人也一直呵护着她，就连每天的水果都亲自为他们准备好，而她从来没想到任何的回报。不仅如此，有了外孙女儿，姑姑一直带着，从襁褓中的婴儿到咿呀学语，又一直到她上学，姑姑几乎和这孩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姑姑非常爱干净，以前是绝不允许别人碰这儿碰那儿的，她爱她的小外孙女儿，为她的小外孙女儿而改变，任她跑跳和游戏，任她拿东又拿西。她教她认字、说话和写字，小外孙女儿三岁认字，上学作文遥遥领先。小外孙女儿每一步的成长，付出她几多辛苦和汗水啊！
可是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收获喜悦的回报，就在姑姑外孙女儿上初中那年，她得病休学在家了，后来得了怪病：不爱说话，不同别人吃饭，有时还有抓屎现象，有时大闹全家，抓狂得让全家无法安宁。这孩子的突然变故让全家陷入极度的恐慌和悲痛中，耗去了家里的花销，姑姑的钱也都一笔一笔地砸进里边，可终没希望。那段儿日子，全家其他的人，就是姐夫都要崩溃了，要疯掉了，甚至都绝望了。只有姑姑怀着无比美丽的愿望，怀着能出现奇迹的幻想，陪伴着她的小外孙女儿，和她共度生命中的每一天。陪她一起流泪，陪她一同心碎。那段儿日子，从姑姑身上，我们看到了姑姑坚守的信念、挚爱的永恒、不屈的意志。那几年的苦和心理承受的重压只有姑姑自己清楚，所承受的心理折磨只有姑姑自己知道。
上帝依然不可怜姑姑的一片爱心与苦心，她的小外孙女儿还是在病态中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发人送隔辈人，好无情，好残忍！姑姑眼泪似乎都早已流干了，剩下的只有哀伤和慨叹……
姑姑脸上的皱纹多了，白发也多了。看到姑姑，我有说不出的疼惜和怜爱。尤其三伯父去世后，我的内心里开始关注我身边的亲人。妈妈也常在我们耳边吹风：“小萍，你抽时间去看看你姑姑，你姑姑不图你钱也不图你东西，她想大家啊。就是陪她说说话也好啊。”
是，我的生命中已经少了一位伯父，我那时是上网狂，整天白天黑夜迷恋网络，虽然是前后楼，我都没多陪陪他，至今想来还是遗憾呢。我应该珍惜眼前的人，身边的亲人。所以有一段儿日子，正好老弟为我办了免费长途卡，我只要有空就给姑姑打电话，姑姑好开心！我们姐弟几个相约去姑姑家，一家预备两样水果就齐备了，可姑姑哪舍得吃，最后都给妈捎回家去了。倒是我们陪她半天，她乐满怀。我回家她坚持送我，拉着我的手和我说这说那，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那一刻，我有被需要的满足：我在姑姑心中是成年人了，是贴心小棉袄了，有些事我可以帮助化解姑姑的心结了，我作为姑姑的亲人，在她心中也可以成为一种依靠和力量了。同时姑姑对我谈话的依恋也涌起我一阵酸楚：享受天伦之乐，及时沟通交流，这本是最普通最该享受的平常生活啊，可姑姑太孤单了，只和姑父整天闷在楼里，没有生机，没有活力，没有滋味。我们工作是很忙，可哪有个头啊，我们应该把对亲人的关心放在日程上。看到姑姑和我们一起开心的样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花点时间陪陪姑姑了。
我有时也在心里埋怨军姐（姑姑女儿），自己也是做了妈妈的人了，怎么不体会姑姑的心情呢，怎么不总回去看看姑姑呢。他们添了一个儿子，嫌原来住的地方小，姑姑和姑父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奋斗大半辈子的楼房让给他们住。他们怎么忍心……当我和姑姑发泄这些的时候，姑姑依然替军姐说话：“孩子小，他们忙不过来，他们也来看我。”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姑姑，陪她说说话，慰藉她那颗孤独的心。我做得也不好，免费长途电话卡用不了后，我也没再给姑姑打电话，以至于换号都忘了告诉姑姑了。昨天是姑姑打来了电话问候我，并告诉我爸爸在她家呆四天了，让我心里好惭愧。我应该趁大礼拜时间陪陪姑姑，帮她做点儿家务，或者听她倾诉。关于这个打算，我要落实行动，不能告诉姑的，因为若办不到那是绝对影响在姑姑心中的地位的。
姑姑是讲信义，做事雷厉风行的人。记得去年二姐家的姑娘结婚，姑姑不知道饭店的具体位置在哪，就和我约好10：00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等我。那时正是冬天，大家都穿最厚的羽绒服才能保暖。我在家收拾屋子，心中也没敢奢望姑姑准点来。谁知道，我没完全收拾妥当时，姑姑那边的电话来了，说在离我家东北角的大道上坐我姐夫的车等我呢，我一看表：天哪，正好十点！姑姑就是这样一诺千金。我们不只一次领教姑姑的这个特点，所以我们不敢随便答应姑姑什么的。在她面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别提前承诺什么，然后无法兑现，那才是最被动和难堪的事情呢。姑姑一言九鼎，做事雷厉风行的作风在我们心中有无比的威望，我们对姑姑都充满了敬意。姑姑这代人的品质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教我们诚信做人，永远不要愧对自己的良心。
人都说有样学样，姑姑的某些品质也影响到我呢。比如对父母的孝顺，比如善良，比如对弟弟的呵护，比如工作积极……难怪我妈总说我像我姑的地方多呢，我听着倒是蛮自豪的呢。不过我比不了姑姑的地方多了，没有她的漂亮，没有她的能吃苦和心理承受能力，姑姑是位漂亮的女强人。
我想对姑姑说，感动她对奶奶的孝顺，我们会把这份孝顺延续下去，会让爸爸（她的弟弟）的晚年生活无忧。感动她对亲人的帮助，我们大家会永远记住她的好。她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好姑姑，如果下辈子有缘，我还要她做我的姑姑。
我最后想说，她不会孤独。现在我们都没常到她身边（包括军姐），是因为在我们心中她没老，一切能应付得过来。等她真正需要我们时，我们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会给她力量与帮助，因为她是我唯一最亲的姑姑！
2009、6、3临屏
（328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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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4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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