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
文 张蕾
前几天,去火车站接一位从四川归来的朋友,早去了一个小时,火车又晚点了半个小时,我一个人闲着无事,来回转悠。看着形色匆匆的人,从他们神色各异的脸庞上,从他们急缓轻重的脚步里,从他们转瞬远去的背影里,猜测着他们曾经的岁月都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将要奔赴的远方又是怎样的模样。我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从我身旁经过的人,这时,那些如人一样花花绿绿、丰富万变的包,开始向我讲述它们各自主人的故事……
众多包中,书包最有学问,钱包最有钱,公文包有权,坤包最气派。美女的包如美女的脸,光洁鲜艳时尚潮流,老太太的包如老太太的脸,陈旧沧桑不免老气,穷人的包如穷人,土里土气寒酸落迫,富人的包如富人,显赫荣耀高贵傲慢。
这些包让我如此着迷,我紧盯着它们,听着它们倾诉的声音。
最先撞进我眼眶的是两个黑而大的塑料袋。女主人一手一个,却分明提不动,她拉着,袋子像脏的拖把在地上划出两条线,她的手被勒的红里泛青,仿佛连带子也嵌入了肉里。走了没几步,她停下来,从左肩上卸下两个同样黑的大的袋子。放在地上的那一瞬,我看见里面装的是新衣服,我猜她是服装商。她揉了揉左肩直了直腰,将那两个大袋子换到右肩。我想看一看她的脸,但那袋子太大,除了黑色的袋子就是黑色的头发,头发黑,却不发亮,上面扎着一个浅红色的发夹,如花,盛开着,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模糊。
我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又是个梯形的皮色光亮的包,白色,和这个季节相呼应,清爽大方,胯带处有一个比拳头小一点的银色圆球,彰显着个性。白色的与主人的碎花短裙刚好搭配,在夏天的城市,成为一道亮丽而清爽的风景,我的眼睛也似乎有风吹过,凉簌簌的,好像爱情猛一下撞了腰。包依偎在肩头,她的手不停地按着手机,爱从远方来,伴随着火车“哐当”的声音,包的心跳也加速了,那颗精心准备的巧克力也正在溶化。直到那一个男孩的出现,搂过她,从她的肩头取下白包提在自己手里,这时候,包才乖乖地从台前退到了幕后,从主角变成配角,从红花变成了绿叶,后面的故事,与包的关系不大。
再过来的,却是一块块被扛着的、背着的、拖着的、用担子挑着的又脏又破的蛇皮袋子,袋子下面,时而被遮时而露出的是一双双同样又脏又破的黄胶鞋,无疑,这是一群打工仔了。那些袋子有的用绳子紧紧缠裹着,有的则敞开着口,开口处不小心露出了被子的一角,被角的线也开了,露出一点白白的棉花,家的味道和温暖都在这白棉花里。另一只开口处能看到装有几个塑料脸盆、一把晾衣架、还有半壶没吃完的菜籽油牢牢拴在包的外面。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或许这里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他们大约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因为就连背袋子的工具都一模一样,每人一根扁担,新旧不一,但走出来的节奏却是统一的,两手根本不用扶,腿脚利索,扁担一上一下颤悠悠去了进站口。这样的风景在城市里只是过客,因为它没有土壤,扎不了根,更看不到开花。
转眼看到的是个骷髅头,白的恐怖,印在黑色的油皮上,长长的挎带,松松跨跨地挂在肩膀上,那裸露着的肩膀上纹着一只青色的蝴蝶。不用看,这肯定就是90后那些非主流了,鼻子戴环,嘴唇镶钉,耳朵上的洞不至一个,耳环是大大的钢圈,头发像刚被炸弹炸过。说实话,我每次看到她们就像看到包上面那个骷髅头一样,从视觉到心理都在接受一种考验,我也接触过一些90后的女生,我试图走进他们的心里,结果都失败了,也许,这就是代沟吧!
忽听得一阵抽泣声,转过身,看见两只包落地抱作一团,两个人也抱在一起,抽泣声更响了,舍不得分开。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舍不得你走,你走后要记着我。两只包也舍不得走,为什么我远去的脚步如此沉重,皆因为我心里装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虽说空间有限,但我的心里装的全是你。就要分别了,让我带走你所有的悲伤,生活还是要快乐地过,就要离别了,让我带走你所有的快乐,思念你的时候能听到你的笑声。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里沉甸甸。
旅行团的包是统一的,放倒的圆柱形,两个底是红色的,中间夹着白色的筒,简洁素净。外国人的包合适作战或野外生存用,胸前或者背后,怕是有几十公斤吧!学生的包上总是坠着小装饰品,猴子、熊猫、卡通人物或者明星照片。
人有故事,包也有故事,人走包随,人停包驻。包里装着全是人心里的东西。要不怎么叫“包罗万象”呢?
这时,电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维,朋友到了。我几步走过去,赶紧先把他的包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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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张蕾 于 2009-6-5 10:0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