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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西瓜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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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8 18: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西瓜青青






    梆子坐在柳树下的荫影里,手里拿着挖土坑儿的镰刀,举在半空,小木偶似的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铁蛋的嘴巴一开一合。铁蛋正兴致勃勃地讲解着自己爬瓜的经过,得意地摇摆着双腿,仿佛忘记了自己是坐在树杈上。突然,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差一点从树上掉下来,梆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别笑了!你去不去?”铁蛋焦急的催促道。

    “你讲完了再说。”梆子像想起什么,脸上失去了笑容,又低下头去挖自己的小土坑儿。他并不想去爬瓜,只不过是愿意听铁蛋讲的爬瓜的故事。

    铁蛋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在树杈上坐好,刚才的惊吓丝毫没有减少他的兴致,为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指着不远处的玉米地。梆子立起身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昨天晚上,当大人们吃饱晚饭,到村前的场院里,一边说闲话一边摇着巴蕉扇乘凉时,我和伙伴们趁着月色,以击掌为号,悄悄地聚到村东的玉米地里。”

    “唉!就在前边。”铁蛋指指玉米地的前边。

    “我们就像八路军袭击鬼子的岗楼一样,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爬到西瓜地的边缘警觉地观察着‘敌情’,瓜棚里面看不到人,却隐隐约约听到打呼噜的声音。伙伴们都停下来,睁大眼睛互相对望一眼,想一想,终于放下心,又向瓜地深处爬去。我们摸索着寻找着,不久就各自抱着一个又大又圆的胜利果实,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退下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轻声念着自己改编的歌词:


下定决心去爬瓜,不怕牺牲多爬俩。

排除万难全吃它,争取胜利别剩下。



    来到井台旁,把西瓜在这棵柳树上摔裂、掰开,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几口,歇一会儿,甜得筋骨酥软。觉得实在吃不下去了,又念一遍歌词儿,才把西瓜彻底干净地全部消灭了。最后,我们捧着滚圆的大肚子,就像捧着一颗大西瓜一样踏实。”

    梆子听完,真没想到这么有趣的故事就发生在昨夜,发生在他站立的井台旁。

    “哪西瓜皮呢?”梆子怀疑地问。

    “都扔到井里了。”铁蛋坦然地回答。

    磨盘大的砖井口,牛拉水车的井台,是这片高大的玉米地里不可多得的一块空闲地。梆子走到井口边,扶着铁水车低头搜寻着,终于看到了水上飘浮的青青的西瓜皮,还看到了井台上零乱的脚印儿和地上沾满了泥土的西瓜籽。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有一只毛毛虫在爬动。

    “梆子,你猜到了明天怎么样了呢?”

    “怎么样?”

    “嗨!也就是今天早上,我还没有睡醒,俺娘拿着条帚疙瘩就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你娘知道了?”

    “不是,是我撑得尿了一大炕。”

    梆子拍着手扬起脸,又“哈哈”笑了起来。

    “梆子,你去不去?”

    听到铁蛋的问话,梆子脸上的光彩瞬间暗淡下去,像是蒙上一层灰色的云雾。

    他想起了相依为命的母亲,想起了母亲的嘱托。




    今年春天的一个中午,他和母亲、妹妹正在吃饭,队里的会计、保管员连声招呼也没打就突然闯到他的屋门前,因为在白天,家里一般是不关角门儿的。母亲当时愣了一会儿,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让到里屋,递上旱烟盒,给每个人倒上一碗白开水。可二人神情慌张,既不抽烟又不喝水,眼睛却偷偷斜视着饭桌上盛干粮的竹篮,篮子里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有两个窝窝头吗?二人在竹篮里没有发现什么,又把目光转向屋里的四角。

    “他大叔,有事吗?”母亲担心地问。
   
    “没事儿,没事儿,来串个门儿。”二人异口同声,像是早就商量好了

    “快吃饭吧!别凉了,我们走了。”二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他俩鬼鬼祟祟的来干啥?”梆子见他们探头探脑的,就像电影上的特务似的。

    “别胡说。”母亲喝斥住梆子,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第二天早晨,梆子背着书包去上学,只见村前大槐树下聚集了很多社员,正等着队长派活。这时,母亲罩着头巾匆匆赶来,径直走到队长面前。

    “队长,俺问个事儿,昨天会计和保管员到俺家干啥去?”

    “过去的事了,问那干啥?”队长漫不经心地一摆手。

    “哪不行,就着大伙在,俺得说个清楚,问个明白。”母亲一边说一边扬起手,示意大伙先别走。

    “不就是那点事吗?以后再说,别守着人们吵吵嚷嚷的,再说他们也是为队里。”队长向大伙挥手,大伙都立起来,犹犹豫豫地不想走,把目光都集中到母亲身上,想把事情听个水落石出。

    “为谁也得说个理儿,这事碰到谁头上谁也不愿意。”母亲据理力争。

    “凭啥无凭无据就到俺家去查,俺后院墙上是有脚印儿,那是梆子放了学身上没戴钥匙,到家去拿筐割草爬得印儿。队上的山芋少了就怀疑俺,就给俺栽赃,怎么不怀疑别人?怎么不到别人家去查,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前些日子,队里存放的山芋被人偷了,生山芋秧不够用了,还得去到城里集上花钱买秧,大伙对这事议论纷纷。生产队前边就是梆子的家,不知谁发现了后院墙上的痕迹,会计和保管员就起了疑心。

    梆子听到母亲嚷,顾不得去上学,急忙跑过来立在了母亲身旁。

    会计和保管员躲在一边,立起来又蹲下,蹲下又立起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不是搔头叹息就是捂着脸。

    “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们得给俺说清楚。”母亲又走到会计和保管员面前。

    “看就看了吧,也明出咱那心来了。”

    “大伙听明白了,不屈枉咱就行了。”

    站在一旁的婶婶大娘走过来劝母亲,母亲却哭了,泪水顺着那瘦削的脸颊无声地流下来。

    “在队里干活的时候,俺什么时候晚到过?俺什么时候耍过滑偷过赖?向地里运肥装车,俺装的车头什么时候小过?上次俺的心痛病犯了,早走一会儿,队上给记了全工,是俺自已找到队长又减了一分。年终分红,人家都向家里领钱,俺向队里拿钱,家里没有,从娘家借钱也交到队里。俺沾过队上什么便宜?俺什么时候耍过奸取过巧?再穷再没有饭吃,俺也不能惯着孩子去偷去摸。梆子若是偷了队里的山芋,俺就把他的手砸折。背后算计俺孤儿寡母的算什么能耐?”

    梆子不知从谁的手里抢过一把铁锨,冒冒失失地闯到母亲前边:“若是把俺娘气病了,我就跟他拚命。”

    母亲有心绞痛的病,一生气就爱犯。可他的话还没有落地,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念书去。”梆子的屁股挨了母亲一脚。

    中午吃饭时,母亲含着眼泪一字一句地对梆子说:“在外面,不要看到人家的东西好就眼馋,更不能去偷去摸。人家的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不能干见不得人的事,让人背后指脊梁骨。”

    “穷,也要穷个志气,记住了吗?”母亲说着,泪水静静地涌出眼睛。




    “梆子,你到底想好了没有?”铁蛋大声地喊着,梆子从沉思中抬起头来。

    天真热呀!即使坐在树荫下不动,汗水也不停的从脸上滚落下来,白得发蓝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照在梆子的脸上。玉米仿佛被烤干了,叶片卷成了千万只小喇叭,一股股热浪从地里漫涌过来,悄悄包围着他。梆子口渴难耐,嗓子像着了火,但他清醒地意识到,再渴也不能去爬瓜,不能做让人瞧不起的事。

    铁蛋看着梆子的表情,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想起一个坏主意,脸上露出一丝儿狡黠的笑容。

    “梆子,你知道咱村里谁家有桃树、梨树、杏树、葡萄树吗?你知道谁家的树林里有椹子树、沙果树吗?你知道哪个队里种得有脆瓜、面瓜、青皮脆、芝麻粒、大梢瓜吗?”铁蛋如数家珍似的说。

    梆子摇了摇头,可紧接着说:“哼!知道有什么用?那都是人家的,咱又不能吃。可我知道哪块地里有野杜梨树,有野葡萄,有又绿又嫩的青棵碗。到秋天,把金黄的小杜梨用布包好,放到炕被下捂熟,再压成饼子,吃起来又香又面,一点也不酸。”

    “哪些东西,我早就不吃了。”铁蛋扭过头去,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紧接着,铁蛋在树上比划着:“村西头树行子里有二秃子家的两棵梨树,梨挂在树上就像一只只小葫芦,好吃极了。可梨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拉肚子。没听大人们说吗?‘桃养人,杏害人,梨树行子抬死人’。要说最好吃的就是拴柱家的大白桃了,一到夏天,桃长得又白又大,就像发面馒头,咬一口,甜水顺着嘴角向下流,又解渴又管饱。最不好吃的就算是五狗子家的杏了,长得小不算,熟透了也带着涩涩的酸味儿。最甜的就是椹子,可那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胃痛。在村东的树行子里,有小顺子家的两棵大椹子树,那紫红的桑椹有牛奶子那么大,比蜜还要甜。过麦收那阵儿,我和狗剩儿晚上爬到树上去吃,吃饱了悄悄回到家里去睡觉,可哪知道,早上把俺娘吓了一跳。”

    “又怎么了?”梆子纳闷地问。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俺娘喊:铁蛋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脑袋怎么变成了血葫芦。我没睡醒又懒得起来,俺娘一看我不说话不动弹就更吓坏了。俺娘喊着喊着就带了哭腔,又急忙喊俺爸爸,吓得我一骨碌爬起来,倒把俺娘吓了一跳,我一照镜子才知道,那是吃红椹子时染得色。”

    “你没挨打吗?”

    “俺娘看我没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冲我的鼻子使劲儿的按了一下:臭小子,吓了我一跳。”

    看铁蛋那个神气劲儿,根本就没拿偷别人的东西当一回事儿。梆子想起自己,一黑天就被母亲关在家里,中午也得老老实实睡午觉,即使让他出去玩也得早早回家,母亲是怕他疯跑疯颠没轻没重地磕着碰着。今天是星期天,若不是铁蛋携着草筐来找他,自己又死气白赖地求母亲,说什么也出不了门儿。至于外面的这些稀罕事,还真不知道呢?

    “三队上的甜瓜地就在村南,那甜瓜早就熟了。有又香又甜的青皮脆、有黄道绿地的芝麻粒儿,有像皮球一样黄橙橙的大面瓜,有比醋还要酸的大梢瓜。只要它们长着,我从夏天到秋天就一遍一遍来回地吃,什么好吃吃什么,我和伙伴们出来割草从没闲住过。”

    铁蛋说着说着,一伸脖子一扬脸,咽下一大口口水,梆子深受感染,也默默地咽下一口。

    “你这不是去偷吗?”梆子终于说出了早就压在心底的话。

    “地里长得不就是吃得吗?咱又不是拿它去卖钱,只是解解馋,咱还是小孩子呢!”铁蛋脸红脖子粗地在分辨,他不承认这是偷,他认为只有偷钱偷东西才叫“偷”。

    “那一天,俺把吃剩下的几个桃子拿回家,放到被窝卷里,俺娘铺被时看见了,就嘱咐我:吃几个不要紧,别糟蹋人家的就行。若是这也算偷,俺不早就挨打了吗?再说,前边三奶奶家的杏熟了,还给邻居家的小孩子们分分呢,你不是也吃来吗?在大人们眼里,咱小孩子家吃个瓜果梨桃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这不叫‘偷’这叫啥呢?”梆子觉得这话有点别扭。

    “这叫‘爬’。”铁蛋理直气壮地回答。

    “为何叫‘爬’不叫‘偷’呢?就是在没人的时候爬着去摘瓜,还有爬桃、爬梨、爬椹子,不都是爬到树上去摘吗?”

    “不叫‘偷’怎么还有人看着哩?”

    “他们不是怕咱去吃,是怕咱们去糟蹋,更怕大人们得空儿偷了去卖。”

    梆子皱起眉头认真思考着铁蛋的话,脸上的疑惑慢慢退去,露出了喜悦的表情,眼睛也变得格外明亮:也许这真的不叫“偷”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如果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大西瓜那该多好啊!那青皮、红瓤、黑籽的大西瓜就近在咫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三回,那还是队上卖剩下的不甜的小西瓜,才分到各家各户的,若是这不算“偷”,他不是也可以“爬”着去摘瓜了吗?

    铁蛋的花言巧语,终于为梆子打开了一片广阔的食物天地。梆子以前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夏天,在自己身边的这片泥土上,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若是被人抓住呢?”梆子有些乞求的望着铁蛋,想从铁蛋的脸上尽快地找出答案。

    “唉呀,根本没人抓你,只是把你吓跑了拉倒,就是真的被他们抓到了,也只是吓唬吓唬咱。”

    铁蛋见梆子被他的话打动了,心里暗暗高兴,可脸上却装出一幅不耐烦的表情。

   “他们若是看见了对俺娘说呢?”梆子最担心的就是怕被母亲知道。

   “事情过去了,大人们早就忘了,就是看见咱,谁还把咱这个毛孩子放在心上。”铁蛋说完,干脆转过脸去,不再吭声。

    梆子甩一把汗,终于下定了决心。




    西瓜地里不准人们割草,草就长得特别茂盛,青青的西瓜像浮在水中的大皮球,随着高低不平的草丛在梆子的面前不停起伏。梆子不再害怕和犹豫,浑身涌起一股用不完的力量,为自己闯进一个陌生的世界而兴奋不已,似乎弥补了他心灵中的某项空白,生出一种满足的幸福和快感。他忘记了贫困的家,忘记了母亲含着眼泪的叮嘱。他匍伏着从草丛的缝隙里观察着吊铺的动静,吊铺里的人用草帽盖着头,正在睡午觉。这时,一个椭圆形的大西瓜像是从地下突然冒了出来,出现在梆子伸手可及的地方。梆子的心激动的“砰砰”直跳,为自己多余的担心而后悔,正当他把手伸向西瓜的一刹那,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

    “住手。”

    梆子猛地回过头来,看到队长像一座高大的铁塔,矗立在他和铁蛋的身后。

    傍晚,他和铁蛋被带到队部里,并通知家长来领人。

    不大一会儿,铁蛋的母亲一阵风似的来到屋里,三步两步地就走到铁蛋面前,二话没说,拉起铁蛋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噜:“哼!小孩子们爬个瓜有啥大惊小怪的?还麻麻烦烦的让
大人来领,大人们馋急了说不定还要去爬瓜呢!”

    队长追到门口想说什么,铁蛋和母亲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黑了,矮小瘦弱的母亲,终于慢慢地出现在门口。

    会计坐在板凳上,嘴里叼着烟卷儿,颤悠悠地跷着二郎腿儿,保管员也坐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角儿,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梆子突然想起,春天队里丢地瓜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他这次去爬瓜,是不是在向人们证明着什么?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懊悔。这时,母亲扶着门框吃力地走进屋里,低着头,从兜里掏出壹元钱放到办公桌上。

    “大嫂,咱不是要钱,你到家说说他就行了,其实爬瓜的也不是梆子一个人。”

    队长向母亲解释着,把钱从桌子上拿起来还给母亲,母亲却没有接。

    梆子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喘。母亲走到他面前,就听“叭”的一声,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母亲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转过身去,走到门口扶住门框,仿佛连迈门槛的力量都没有了,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梆子急忙跑上前去搀扶母亲,母亲使劲儿一甩手,他只好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

    回到家,母亲依旧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梆子终于盼到了吃饭。一天之中,一家人除了吃饭难得聚到一起。白天,母亲去队里干活,他和妹妹去念书,母亲只好利用吃饭的时间,为他和妹妹讲解做人的道理。

    “在外面,妹要听哥的话,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吵吵嚷嚷,让人家说没大没小。”

    “在路上碰到长辈要有礼貌,该叫啥的就叫啥,跟人家打个招呼,别一低头就过去,让人说咱不懂事,说一个妇道人家不会教育孩子。”

    “你们还小,不知道一个女人顶门户过日子多么难。”

         -------

    妹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难过地看着母亲,默默地点着头。梆子低头不语,然而母亲的话语和表情,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今天,母亲像一位陌生人,沉着脸,饭没吃完就离开了饭桌。

    好静的夜啊!难道是夜深了才这样静吗?夜到底有多深?黑漆漆的能看到底儿吗?梆子躺在炕上,望着黑漆漆的窗口,仿佛在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的井口。他怕这黑夜,怕这黑夜里的寂静,更怕这寂静的黑夜里埋伏着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怕掉进这无底的黑夜里去。他后悔自己不该嘴馋,不该相信铁蛋的花言巧语,他怎么能和铁蛋相比呢?铁蛋有身材高大的父亲、有两个能挣工分的哥哥,母亲又能说会道。可自己呢?在八岁那年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带着病,妹妹还小,他在家里不再是小孩子了,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自己都十四岁了,应该懂事了,能够替母亲分忧解难了。为了供他和妹妹上学,母亲省吃俭用,病了也舍不得吃药,只是抽几根呛人的旱烟麻醉一下神经,为了不使他和妹妹难过,母亲总是咬紧牙关,闭着眼睛无声的忍着,母亲,我对不起你------

    不知过了多久,梆子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梦中突然听到妹妹一声尖叫,梆子一骨碌爬起来,急忙跑到母亲屋里。他闻到一股浓烈的农药味,只见窗台上的煤油灯旁,站立着一瓶农药,瓶上的白色骷髅分外刺眼。

    妹妹趴在母亲怀里,紧紧搂着母亲,泣不成声。梆子跪在炕边,向炕里爬着:“娘,娘,我错了!我错了!”

    母亲蜷缩在墙角,惨白的脸上散落下几根头发,怕冷似的裹着一张被单,眼睛痴痴地在望着什么?靠墙的窗台上,散落着一堆吸剩的旱烟蒂。生活的残酷,不争气的儿子,使原本就被病魔折磨的母亲,失去了生存的勇气吗?

    “娘,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梆子哭喊着,摇晃着母亲。

    “娘,你说话呀!”

    “娘,我背你去找医生。”梆子拉起了母亲的手。

    终于,两颗豆大的泪珠从母亲眼睛里慢慢流出来,从脸上流到嘴角,从嘴角滴落到被单上,妹妹急忙用双手擦拭着母亲的脸颊。

    “梆子,篮子,你们不用哭了,娘想过来了。”

    “有娘管着你们,你们还不懂事不听话。若是没有了娘,你们就更没人管没人疼了,娘死了容易,一闭眼就轻松了,可你们就真的掉到地上了。”

    “梆子,你爸爸就你这根独苗儿,我把你扔下不管,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还有篮子,才十一岁,若是真的没了娘,还不知------

    母亲哽咽住,梆子和妹妹喊了一声娘,一齐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一会儿,母亲把他俩慢慢地推开,望着他们,一言一句地说:

   “以后,要记住,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你们没有爸爸。不能看到别人去干什么?咱也跟着去干什么?同样的事,别人能担得起,放到咱身上咱就担不起。”

    母亲擦了擦眼泪,又继续说道:

    “你爸爸没有了,咱家里又穷,咱不去偷东西,别人都怀疑咱,咱若真的去偷了东西,那咱就真的成了贼了。别人瞧不起咱,不拿咱当人看,咱自己再不走正道,再不争气、不要强,那咱就真的不叫人了,连猪狗都不如,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咱活着,就得活出个人样来,不能像猪狗------

    梆子抬起头,擦干泪,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从今以后,母亲不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她的儿女活着。母亲的躯体也许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她为儿女牺牲一切的精神,却深深地刻进了他幼小的心灵。普通而平凡的母亲,用高尚的人格,教他做人,并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做着人生的示范动作。而他,紧紧跟在母亲身后,拉住母亲的衣角,走在充满各种诱惑的人生之路上。





[ 本帖最后由 谢文成 于 2009-6-8 18:39 编辑 ]
2#
 楼主| 发表于 2009-6-8 18:44 | 只看该作者

谢文成

又发了一篇,望各位老师和朋友们多多指导,谢谢。
3#
发表于 2009-6-8 19:12 | 只看该作者
情节安排得很恰当,语言叙述也很到位,很好读的小说。
4#
发表于 2009-6-8 21:11 | 只看该作者
语言细腻,铺垫到位,有一种梦幻般得意境,仿佛回到了童年,精华小说.
5#
发表于 2009-6-8 21:12 | 只看该作者
语言细腻,铺垫到位,有一种梦幻般得意境,仿佛回到了童年,精华小说.
6#
 楼主| 发表于 2009-6-9 08:21 | 只看该作者

谢文成

谢谢尤世民友的短评。
7#
 楼主| 发表于 2009-6-9 08:28 | 只看该作者

谢文成

谢谢福新友的夸奖,请多提宝贵意见。
8#
发表于 2009-6-9 09:30 | 只看该作者
语言娴熟地道,描写准确生动,细节刻画到位!
提请精华!
9#
 楼主| 发表于 2009-6-9 10:09 | 只看该作者

谢文成

谢谢杨老师的鼓励,梦游版的小说,要想在网络文坛占一席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让我们共同努力。
10#
发表于 2009-6-9 10:22 | 只看该作者
从阅读上讲把对话中的说明放在前面口感要好。或者去掉引号。

比如 母亲担心地问,“他大叔,有事吗?”
     二人异口同声,像是早就商量好了,“没事儿,没事儿,来串个门儿。”
     二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快吃饭吧!别凉了,我们走了。”
     梆子见他们探头探脑的,就像电影上的特务似的,他俩鬼鬼祟祟的来干啥?
     母亲喝斥住梆子,“ 别胡说,”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文笔细腻,喜欢。问候朋友。
11#
 楼主| 发表于 2009-6-9 10:29 | 只看该作者

谢文成

陌笛友的短评太好了,让我感到陌生而亲切,亲切而中恳。好似一阵儿陌生的笛声随春风吹来。谢谢。
12#
发表于 2009-6-9 18:27 | 只看该作者
有生活细节的一篇佳作。
13#
发表于 2009-6-9 18:58 | 只看该作者

读谢文成小说《西瓜青青》

  富有生活气息,构思不错,几个孩子故事写得有趣。
14#
发表于 2009-6-9 20:0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6-9 09:30 发表
语言娴熟地道,描写准确生动,细节刻画到位!
提请精华!


支持!
15#
发表于 2009-6-10 08:3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6-9 09:30 发表
语言娴熟地道,描写准确生动,细节刻画到位!
提请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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