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吕永红/文
太阳还未完全探出头,就有雀儿在淡蓝的风中鸣叫,一副悍不畏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新雨初霁的早晨,天有点儿冷。我看见远处祁连山的雪线清晰,像一条腰带似的牢牢地系在巉岩间。有雪浪从雪峰上滑落下来,掠过苍崖云树,擦过苍茫云岫,坠入无边的沟底,散落漫天的雪莲。村舍间的炊烟井绳似的摇晃舞蹈,悠悠的,轻轻地,湿湿的。几袋烟工夫,路上挤满了“咩咩”的羊叫声,女人骂因贪床怕迟到而哭哭啼啼的孩子的声音,男人们谈论政策和计划打工的声音,合成一曲美妙的天籁。
小路上,晃出了一辆架子车,老婆子跨在辕条上赶车,老汉坐在车厢里抽烟。拉车的青骟驴精神亢奋,皮笼头上缀满了红绸穗穗,尼纶缰绳白亮亮的。车子有点颠簸,老汉坐不稳实,骂道:“这鬼路,怕是连老汉的沟子也晃成两半哩!”然后将烟袋锅子收好,揣进怀里,向外吐一口浓浓的痰,望一眼曲里拐弯的路,长叹一口气,又嘟哝:“把沟子都摔成两瓣了”
小路在青骟驴的得得声和老汉的叹息声中渐伸渐远。原野茫茫路漫漫,老汉慨叹从未断。
我还在院子里给儿子修风筝时便听到了“隆隆”的机器声。出得门来,阳光灿烂,榆柳生烟,野草蓬勃恣意蔓延。村路边站满了庄稼汉子,每人拿一张铁锨,在村支书鲁五娃的指挥下分列两班。一共五辆翻斗车,都装满了石子,到村外和土路相接处,随着鲁五娃的一声吆喝,“哗啦啦…”车后门自动打开,五堆石子赫然堆积。庄稼汉子分批摊平,不出半天 ,一条宽厚平直的石子路便展现在人们眼前,最后大家合力捡掉垫脚的大石子,压路机又碾轧几回,路便硬梆梆的。虽然各家都出了一点钱,但大家心里都非常舒坦。上午时分,老汉又赶着驴车回来了,他和老伴割了一车青草,刚进村看到了新路,老脸绽开:“这可干了个人活,做了件人事,感谢共产党,感谢县、乡、村的领导们!”老汉显然激动了,边走边回头张望来路,还哼哼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山歌野调。
原先,一条土石相杂的小路从南至北穿村而过。每逢雨天,有一段路泥泞难行。路的两边都是高地,一边是田地,一边紧邻人家的后院。只要雨水一多或连阴天气,这一段便成了臭水坑,加上农家猪圈里放出的积水,人大老远便捂面而过。时间一长,被手扶轱辘“挖”过的土坑里仍积着青糊糊的水,上面漂着一层“癞蛤蟆皮”。 人车都绕道行走,于是怨怼四起,因这一段路北口狭小,南口宽大,形似棺材, 人们恶其雨后难行,便名为“棺材沟”。“棺材沟”里确实装过人。
老汉叫段志国,他与老伴一到夏日树茂草长时几乎每天都和这条小路打交道。逼仄的小路,碎青石子,羊粪蛋蛋,沧桑的老两口,沧桑的青骟驴,忠实的架子车,成了小村永恒的风景。
70 年代,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小明上小学三年级。那天,老伴给生产队薅草,老汉则去放羊。原野青茏争荣,远山如黛。突然,大风骤起,电闪雷鸣,雨泼羊喊,人们猝不及防。半路上的小明也惊慌地往家跑。谁知刚到“棺材沟”时一群“疯羊”径直撞到了小明,等人们发现时,小明嘴里已装满了青糊糊水,完全成了个泥人人。经医院抢救,终因被羊踩踏严重,带着回家的憧憬的小明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老伴呼天抢地,揪心的哭声令天地动容。段老汉圪蹴成一团,脸色阴暗。直到第二、第三个孩子出生后,老两口才彻底走出了丧子的阴影,一到夏秋,便例行公事般地套车割草,喂着二十几只羊谋生。
如今,路推宽、推直、垫高、推平了。人心也宽了、直了、平了。农忙时节,清晨或傍晚,人们走路的步子大了,吆喝牲口的调儿高了,手扶子也跑得稳了。周末放假,我与儿子各骑自行车在小路上跑几个来回,或父子俩牵手走在路上,我给儿子讲过去“关于”“路”的故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路上流淌着我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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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后的小路远景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09-6-18 13:4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