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悲伤

秋雨醉霜林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尚未谋面时，就在朋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知道了他与妻子的那段“经典爱情”。

    他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小山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我想他年少的时候，望着家乡那重重叠叠望不到头的一山又一山，是不会相信山那边是山是山还是山的。


    他会如何的向往山外面的世界？已无法猜测，只是看到画报上乡村的孩子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会想起他小时候也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最终变成了现实，帮他实现这个梦想的同样是一个乡村的女孩子。他与这个女孩子一起在山村当民办教师，在共同的工作中他们相爱了。当时他们有共同的追求与梦。

    这时一个所有的乡村教师梦寐以求的机会降临到这两个年青人身上:文教局给了他们乡一个去省城师范读书深造的内部代培指标。由于条件限制，全乡的民办教师中只有两个人有这个资格：就是他和那个女孩子。而两人之中那个女孩子资历又高于他，再则女孩的一个舅舅在县教育系统是一个不大不少的官。这就是说，无论公私这个女孩子是去定了的。

    可是没有，女孩子把机会让给了他。当时她这样做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据说：她舅舅发誓再也不管她的事，以至于她最终也失去了民办教师的工作，开始了她真正的农民生活。而他却进入省城的师范开始了他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乡村里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一致认定：他将不会回到那个小山村，他也不会再要那个女孩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女人很妖媚。

    人们只说对了一半，毕业后，他是没有回到那个小山村，留在了都市。只是他没有抛弃那个女孩子，而是按乡村的礼仪正正规规地娶了她，把她也接纳到了都市中------

   
    听了这个故事，我感动而好奇，我想知道下面的故事：不论是古老的童话还是现代人的小说 ，白马王子与公主；相爱的男人女人们，他们历经坎坷走在一起，故事就从此结束。而人的生命还没有结束，没有结束的生命就会有也应该有新的故事。

    十多年过去了，他和他的那个女孩是否真的就“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呢？

    朋友们却在回避这个话题，没有人能回答我。

    那天，在朋友家庭式的聚会上，我见到了他。可惜的是唯有他没有带着妻子。酒酣耳热后，我用羡慕的口吻提到他感人至深的妻子，提意把她叫来，大家一起聊聊。没有人符合我，而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坚持。极不情愿的他打了电话，不知为什么，很简单的事说了很长时间。朋友们又面面相觑，神色古怪，愚钝的我也感到气氛不对，知自己做事欠考虑。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的妻子到了：我见到了一个纯粹的家庭主妇，已经没有我想象中能为爱情牺牲的乡村女教师那种纯朴中的浪漫智慧；坚强与温情。这也不算什么，时间把一个女孩子打磨成一个妇人是应该有许多的改变。关键的问题是她似乎被时间凝固在历史的某一个时段，她固守着农家古老的传统意识，本能的抗拒着新的思想与事物。我看到了她在我们这帮人面前表现的自尊与自卑；轻蔑与敌视，还有对他不放心的提防。我也看到了他的尴尬不安与不耐。我们的活跃气氛因为她的出现而沉闷。那个时候我愣愣地看着他们，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和谐，我不相信他在家里是幸福的，我也不相信他会给她幸福的感觉。

    必竟婚姻如鞋子，怎么样只有自己知道。我同情失望之余没有办法去做进一步的评论。

    几个月的一天，接到朋友的电话，说他要做为一个中方援助非洲人员，远赴非洲的一个小国，要为他饯行。在酒桌上，大家对他的行为无法理解。他在这里，有不错的职业和让人羡慕的职位。还有自己投资的项目。而那个非洲小国有名的贫穷落后，也许还比不上他的那个小山村，对于他个人的前途等等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我想要享受孤独。


    朋友们摇着头相视无言，这天他喝的大醉，送他回家，他却用残存的理性，拒绝回家。我们明白了：他在选择逃避------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坎坎坷坷；曾经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的爱情今天竟然成了令人窒息的枷锁，并且无法解脱；不能挣扎；否则自己的道德良心就要至自己于死地------只有选择逃避？是谁的错？
  
    我想起十多年前风靡一时的路遥的小说：《人生》。想起那个美丽善良但没有文化的乡下姑娘巧珍和对生活充满浪漫幻想的“秀才”高家林。勿庸至疑，巧珍是非常爱高家林的，那是一种真挚，纯朴而又热烈的爱情。后来高家林到了县里当了干部，巧珍来看他。很久没见面高家林对巧珍却无话好说，这里有一段很精采很典型的对话：------巧珍说：“你们家的老母猪下了十二个猪娃，一个被老母猪压死了，还剩下……”高家林说：“哎呀，这还要往下说哩？不是剩下十一个了吗？你喝水！”


　  “是剩下十一个了。可是，第二天又死了一个……”

　  “哎呀哎呀！你快别说了！”------


    是的，高家林难以掩饰自己的烦躁，这不是高家林错。巧珍除过这些事，她也说不出什么，这也不是巧珍的错。作者让高家林放弃了巧珍，如果高家林真正的娶了巧珍呢？他们会幸福么？巧珍最后带着对高家林的牵挂和自己绝望的爱情嫁给了一直喜欢她的马栓。她让马栓用古老的乡俗迎娶她，当她痛苦地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出村时，谁又能说这不是她的幸运？


    看到在酒桌上真性流露的他，我想起他的妻子为了自己的爱情放弃学业，成就了他今天的荣耀，她没有错。她的牺牲精神可用“伟大”两个字。他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放弃追寻更为现实轻松的生活方式，最终与她结合在一起，他也没有错。就是今天他宁愿远走也从来没有想到要与她分手，他也做到了道德上的完善。

    可是结局呢？

    我又想起巧珍与高家林，高家林对巧珍的抛弃，巧珍最后的含泪出嫁让人伤痛。你可以去骂高家林，（甚至于路遥也把高家林打回了老家作为对他的惩罚）为巧珍拘一把同情之泪。

    但这里演绎的却是一幕令人无法伤悲的悲伤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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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秋雨醉霜林 于 2009-7-4 21:44 编辑 ]

微风轻拂

文章写得很不错，但是题材应该属于散文了！

秋雨醉霜林

原帖由 微风轻拂 于 2009-7-4 21:21 发表
文章写得很不错，但是题材应该属于散文了！

发帖的时候有些犹豫，因为感觉设及一些社会道德心理问题，所以发在这儿。刚才又看了其它满天漫话风格，觉得放这儿的确有些不妥，还是发散文版更适合，如果有可以，请版主帮我移帖。谢谢！

[ 本帖最后由 秋雨醉霜林 于 2009-7-4 21:53 编辑 ]

敬一兵

文章勾勒出了生活的一个侧面，文笔流畅，欣赏并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