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36 编辑 <br /><br />
草原上燃烧的红火焰
堆积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和恋情,仿佛是一条波澜起伏的河流,有时我真不知哪一段,或是哪一朵浪花是最可爱或最可珍惜的。就如这苍茫、通透的天空,我不知要赞美它的哪一方蔚蓝。
一段殷红的记忆,总是在夕阳西下时,被昏鸦掀起思绪的盖头。
空茫中,我总记得那一次驾车进入青藏高原北部,几个朋友相约去看圣洁与辽阔,原则不带女的,可是我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踏上了这次高原之行。
当我们的车雀跃着一头扎进这片苍茫,溅起了许多鸟鸣和马嘶。
雪山逶逸着,像是一册展开的经卷,只有风执着而真诚地读诵着这本从冰河时代就翻开的经卷。成群的牛羊在牧羊鞭里,舒展着它们蓬勃的斑毛。千里之地没有人烟,只有高空的鹰隼,一次次地俯冲,虔诚地丈量着高原的空阔与寂寥。
一望无际的绿草,无言的雪山,铺展着高原的宁静,护送着太阳西行。
忽然间,一阵喧闹挟裹着风扑入我们的眼帘,一群男人在追一个头戴红围巾的人,那个红色的光点,在蓝天与绿草之间是那么醒目,这么多人追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天地之间?好奇!车子紧跟其后。在草地上,车与人跑的速度差不多是一样的,有时车不一定能比人跑的快!因为我们对这片草地是陌生的。那些人的速度真快,可前面跑的那个围着红围巾的人,更快!仿佛他身后是一群狼。狼总是团结一心征服着他们的猎物,锲而不舍!
他们终于追上了那方飞动的红围巾,不停地喘气,咳嗽,接着不约而同地脱下头上的破棉帽,擦拭着从污黑的脸和脖子上的黑色汗水,每擦拭一把,脸的轮廓就稍微清晰一次。那个围着红围巾的人,也像一只黑山羊似地摊倒在地,当他用力撕扯下那块腥红的围巾,露出冒着汗的,一个男人的头来,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时,十几个满脸污垢的男人,看着地上的那一方围巾与男人,面面相觑,缄默中,十几个人围着一方红围巾,雪域高原的风啊,使他们眼里的火焰灼热而疯狂。十几双饥渴的眼睛里,涌动着狂流,真切地的荡涤着这片荒寒的高原。
一个性子急燥的男人,抡起铁锤一般的重拳,砸碎了这死寂的沉默。顿时,愤怒的拳头雨点般砸下那个半跪的光头。
燃烧的愤怒延展到翻滚而来的草浪里,嚎叫声、呻吟声里混进了男人们的哀嚎。
我慢慢走向他们,我想他们为何这样痛打一个“女人”?
当我走近,衣袂飘飘,所有的声响嘎然而止。所有的眼睛,枪口般转向我,对准我,同仇敌忾的血液,聚焦到我的身上,此刻,我能够听到风里我飘逸的长发丝丝缕缕地翻飞,仿佛想切断那来自目光之城的箭簇。又一阵的沉默,风也安静地一动不动,这种沉默更让我恐慌,他们的那种眼神,今天想起来都不寒而栗!灼灼的目光像一双双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鬼魅般伸向我,刹那间,十几把在岁月中磨砺过的刀子,寒光闪闪,一种从里而外的剥离,一种茹毛饮血的杀戮,我仿佛裸露在这宽天大地之间,我快要窒息了,转身,拨腿,仿佛是看见了狼群,拼了命往回跑。
老向导下车,同行的人也都下来了,现代的装备,让那些男人们这才慢慢收起来他们目光的长矛,杵立在高原的风里。
他们的衣着,他们的神情,让人不得不想起史前文明的人类。脸和头发是一色的,全是板结的黑色,像这块封冻的高原,坚硬而冷峻,他们油亮发光的大衣上有很多片随风起舞的破蕠,也是黑色的,比流浪汉的更脏更有特色,鞋也是一码色的黑,还有那拳头,一个个像是铮铮的黑色铁锤,闪念中我想他们可能就差镰刀了,这可能是革命前的一次起义。我能清楚辩别的是他们脸上转动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和白呖呖的牙齿。他们的目光也从冷兵器时代的长矛而过渡到了现代文明时代,热烈而抑郁。他们的细节动作中彰显着火焰般原始的冲动,他们断续的语言,犹如那动荡起伏的草浪,凝滞中透着一种渲泄。
他们的形象叫人心痛而恐怖。他们的脸上,那红色的嘴唇和两只转动的眼睛,定会叫人过目不忘。你会误以为他们是黑猩猩,或是别的灵长类。在眼睛与眼睛的对峙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与惊愕!他们慢慢移动着脚步,仿佛要逼出我躯体里瑟缩颤抖的灵魂。我用手按住我狂跳的心脏,怕它会在瞬间飞离我的身体。
梦魇一样的时刻,定格在青藏高原的这一片辽阔里,我眼睁睁地等待着灾难的莅临,而无能为力。 西边的落日,已经燃成了一堆篝火。
这无边的草场中,他们像十几根弃之荒野的木杵,撑住了橘红色的天空。越野车载着一团红日,冲决了黑色的包围圈。
时间真是万能的。在双方相持之中,时间柔和地在草和人之间流动。我们用现代人的方式与他们沟通,最后,终于用我们的啤酒和食物达成共识。 原来他们呆在远离人世的高原腹地,两年间,除了鸟鸣与马嘶,他们再看不到别的,这些在矿井下挖煤的男人,上帝给了他们黑色的眼睛,在他们的世界里却寻找不到光明。除了用浓烈的烟草和汗水打发时间外,胸中拥挤着对女人的想像与渴望。
那天,当他们发现了远处移动的红点时,他们兴奋,一块红围巾点燃了他们在草原上浓浓的烈焰。不约而同的追赶,只为看一眼围着围巾的女人!
于是,十几个男人追赶着他们心中的“女人”。
可是当他们追上时,却发现红围巾下面包裹的是一张与他们一样粗黑的男人的脸,他们无言的对峙,比雪山还要萧瑟和荒寒。痛打之后,那个男人哭诉着说他实在忍受不了想家的思念,偷跑着出来,可是诺大的草原,哪是回家的路?最后,他把女人出门时的给他的红围巾戴在头上,来温暖渐渐冰冷的渴望。
光是看见他们已然让人触目惊心了,再听他们的倾诉,真是会让人揪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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