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妻(修改稿)

文珺

    平娃舅说起来也算不上我的亲舅舅。他其实是我三婶的小弟弟所以我们就跟着堂弟、妹叫他舅舅。

    他长的白白净净，很文弱。戴着白边眼镜，走起路来腰挺的直直的。喜欢穿白衬衣和蓝裤子，皮鞋擦得亮亮的。

    那个时侯，他常到我婶家来。不太爱说话，来了就静静的做在桌子旁边吸烟。一根接一根，不一会烟蒂就吸下了一烟灰缸。他的左手食指跟中指总是黄黄的，不过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烟被他轻轻的夹在二根手指中间，一点点的减少，他的目光也一点点的变暗淡。我和弟妹们常从窗子外面好奇的看他，他也不太理会我们，偶尔看上我们一眼，那目光也是冷冷的，很令人害怕。

    我婶她们娘家六儿一女，父母早就过世了。所以每一个儿子的婚事都是让人头痛的事情，好不容易，五个哥哥都有了媳妇，剩下的就是平娃舅舅了。

    这个舅舅人很聪明，也很有女人缘，从初中开始就有女同学给递条子。高中毕业，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十里八村的媒婆上门说亲的还是非常多。但他谁都不想要，也不和什么女孩子来往。就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睡觉、听音乐。时间一长，媒婆们都觉的无趣了就逐渐的不上门了，小舅的婚事也就逐渐冷落下来。

    转眼之间，平娃小舅已经三十岁了。他媳妇没娶上，大学也没有考上，就那样闲逛着过日子，婶子一提起他就骂骂咧咧的。
  
    再后来，就被他的一个什么舅舅弄到山丹军马场的一个单位当工人去了。

    那个时侯，在乡村能吃上商品粮的除了干部、军人，就算是工人了，不仅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还有劳保、福利、奖金，月月还有什么洗理费的，所以也比较让人羡慕。

    自从平娃舅舅有了这份工作之后，十里八村的媒婆又开始往他家跑。婶子也又重新开始在我们的面前夸这个舅舅了。

    在农村，女孩子一般在娘家是养不过二十岁的。十八、九岁就基本被巧舌如簧的媒婆们说给人家了，二十几岁的姑娘待字闺中的是很少见的。但秀却是例外的一个，说起秀那可是相当漂亮的一个人儿，虽说出生在乡村，但一直由于在外读书，整个人穿着打扮，言谈举止，是没有一点乡下姑娘的影子的。高中毕业后，秀没有考上大学，就一直呆在家中，等着有个机会招工或是招干。也有媒婆上门说亲，但都被秀妈婉言谢绝了。秀长的很漂亮，白净的脸庞上，一双细细的眼睛似笑非笑，似醒非醒，高挑的身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极具风情。她总爱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骑着一辆轻骑的凤凰车子，在村子的大路上如风一样的飘扬。曾经，她是多少小伙子心里爱慕的对象，但是秀的眼光高得很，挑三拣四谁都看不上，并且他妈放出话来，秀是要嫁给城里人的,所以乡里的小伙子就一个个退缩了。

    那个时候乡里的姑娘想嫁进城里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乡下的姑娘没有城市户口，嫁到城里生下的孩子全都是农村户口，招工、招干都不考虑还会受人岐视，所以城里的小伙子也就不怎么看好秀这样的姑娘了。

    就这样秀也成了二十三、四的大姑娘了。她妈急了，就四处说只要是有正式工作的乡里小伙子也是可考虑的，但是媒婆却不怎么上门了。

    那一年的春节，乡里唱大戏。婶子觉得平娃舅一个人呆在家里太孤单，就把他叫到自己家里过年。

    正月初五的那天晚上，全村的人都去看戏，戏名叫《柜中缘》不爱热闹的小舅也去了，秀也被他妈硬拉着去了。

    戏台上，岳公子正在可怜巴巴的求那个什么小姐把他留下来。戏台下秀和小舅不知怎么忽然互相望了一眼，都觉得电光一闪心里一阵热乎。随后就在全村的人们都在全神贯注的看那个岳公子和什么小姐咿咿呀呀唱的时候，他们两个悄悄的溜出去了。

    那个晚上天非常的冷，但两个年轻人的心却是火热的。他们都听说过彼此，但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罢了，他们从人生到理想，到彼此对生活的看法都觉得是那样的相近。他们就那样一直从村子的小路上走到村外的大路上，来回走了四、五次才觉得把彼此心里的话给说得差不多了。

    临了秀还羞答答的说：“平，你会娶我吗？”平娃舅当下就答应立即提亲。

    他们两个的婚事非常的顺利，两家人也都非常的愿意。

    正月十五的那一天，秀家热闹异常。秀要出嫁了，新郎自然就是我们那个小舅舅。做了小舅妈的秀脸庞红红的，很好看，我们追来追去跟她要荷包，她笑着给我们大白兔奶糖。给亲戚们敬酒的时候，秀的手微微的抖着，平娃舅的脸红红的他大概也喝了不少酒吧。秀爹高兴极了，请来了邻村的社火在我们村里闹了三天。

    过完了年，小舅就把秀带到山丹去了。

     山丹对于我们是一个很遥远的概念，记得在语文书里读过：“天苍苍、野漫漫，风吹草低见牛羊；”那样的句子，想着可能就是个牧场吧。

     第二年的春节，秀和小舅回娘家来了。秀出脱的越发漂亮了，打扮的也非常时尚，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还烫成了大波浪，嘴唇涂的红红的，一双细细眼睛上涂着紫色的眼影。短短的黑皮裙子，紧紧的绷在丰满的大腿上，还说着拗口的普通话。

    小舅还是那样的白白净净，穿着白衬衣和蓝裤子，但皮鞋已不再发亮，灰蒙蒙的，好像是很久没有擦了。他更沉默了，表情也很忧郁，两根夹烟的手指几乎成了黑色，一支烟夹在手指缝里几口就吸完了。

     在乡下，新女婿第一年回门认亲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七姑八舅都要转到。这其实是为了一个婚姻家庭以后在其存在的环境中奠定一定的社会关系。但是秀和平娃舅只匆匆的转了几家亲戚就走了。秀说土炕太硬了，她已经睡惯城里的席梦思床了，但是听婶讲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一到晚上就吵架。

    走的那一天，秀早早的就坐在车上了，平娃舅一直坐在婶家里抽烟，他好象是不愿意去了似的。后来，婶一边一边的催，他才慢腾腾的走了。

    从那以后，许多年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那个舅舅和秀。

    有一年的秋天，正是玉米成熟的季节我们的一个三舅舅来了。

    那天晚上，婶、三舅、爹、妈还有连夜从外地赶来的叔，他们坐的昏暗的灯下说了很多的话，个个都面色沉重、唉声叹气，婶在一个劲的流眼泪。

    半夜里，我听到爹大声吼了一句：“简直是个畜生！”

     我听来听去，听不明白，但隐隐约约觉得那事与小舅有关。第二天问妈，她也不告诉我。我就缠着问奶奶，奶奶告诉我：“你的那个平娃舅舅把秀和别人家的女人换了。”

    山丹虽然是西北的一个小城镇，但对于长期生活在乡村的秀来说还是有着非常大的诱惑的。当初她跟着平娃舅出来的时候，她就暗暗的发誓：一定要活人样来，她要活的和城里人一样的从容、一样的快乐。但是现实并不是象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子想的那样简单，他们只是比来这里打工的人们稍微好一些的那一族，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租住着厂里的一处平房。这些平房都是多年以来职工们轮流着住的，动不动就断水、停电，加上厂子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所以平娃舅也常拿不上工资，这与秀想象中的城市生活相差太远了。

    秀常到厂子外面的一家餐厅里提水。这家餐厅是一个宁夏人开的，老板四十开外。高高的个子，说话嗓门很大，他和所有挣了一点小钱的人一样，已经开始发福了，肚皮高高的隆起，象怀孕五个月了似的。但他很豪爽，并不象一般的商人一样斤斤计较。本来说好了一月给人家十元的水费。但他知道了秀的情况后就对秀说：“水你尽管用吧，钱就不收了。”这样一来倒使秀变的很难为情，于是她也就常到那个餐厅帮着打打杂。

    这样，他们就慢慢的熟悉了。有一天早上，秀又去水房提水，正当她吃力的把水桶往下提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接着了沉重的水桶，并很轻松的就从水池边把水桶提下来了。

    秀抬头一看是老板赶紧道谢，老板笑着握住了秀的手说：“这么娇嫩的小手怎么能做如此粗重的活呢？”

    秀吓的抽回了手嘟喃着说：“我们乡下人不做粗活能做什么呢？”

   “到我这里做个大堂经理吧！我给你一月一千块钱！”老板激动的又一次握住了秀的手，这次秀再也没有挣脱。

    就这样秀到那家餐厅上班了。

    秀早出晚归看起来很开心，回来还给平娃舅讲餐厅发生的趣事。平娃舅开始也不怎么搭理，觉得秀有了一份工作也就有了一份寄托，生活也安定了许多。他是一个淡泊的人，对于生活本来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平安一切就足够了。

    秀常在平娃舅跟前提起那个老板，她用非常羡慕的口气说那个老板很有钱呀，还说老板穿的鞋一双就一千多呢！

    每当这个时候，平娃舅心里就很不舒服，他就闭着眼睛不理秀。

    有一次平娃舅发现秀手上戴着一枚崭新的戒指，大概是珀金的。她藏藏匿匿的不让他看到，不由得引起了平娃舅的怀疑。问起来秀说是自己的工资买的，再问她就恼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秀晚上也不回来了，她说最近餐厅生意忙晚上要加班。平娃舅将信将疑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天下午，平娃舅下班刚要进门，一个女人把他堵在了门口，他一看原来是厂门口餐厅的老板娘香香。

    “我有事找你谈谈！”香香开门见山的说。

     “好吧……！”平娃舅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茶屋，香香一开口就哭起来，把平娃舅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香香了，所以就小心翼翼的听，最终才听清楚香香是来告诉他秀和他男人的事情的。

     其实，平娃舅早就发现秀和那个老板的奸情了，一开始他恨的咬牙切齿，几次都紧紧的握着一把菜刀冲出屋子，又咬着牙忍了下来。这个时候的小舅已经不再是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了，经过多年历练他很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厂子正在改制，他自今尚未转干，一旦被改掉除了回家种地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早就发现略有姿色的老板娘才是这家餐厅的真正主人，所发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香香说完了就开始一杯一杯的喝酒，喝醉了就又哭又笑的说她喜欢他很久了，只要他愿意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了，说完了就假装很醉的倒在平娃舅的怀里，平娃舅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就这样心怀鬼胎的开始过着一种貌合神离的日子。


    秀常不回家，偶然回来一次两个人就吵架，到了后来甚至打架。


     婚姻家庭到了这个份上，其实存在的真正意义就已经没有了。但他们四人不知是谁就想出了“换妻”这样的一个主意，并且还觉得这才是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一个最好的法子。

     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奇怪，有换财、换物、换金、换银的，就是没有听说过换妻子的，但是平娃舅就真真实实的做了。谁也说不清他们是怎样想的，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只有男女主人公才会知道，别人只能是瞎想而已。

     转眼之间平娃舅舅和香香又生活了三年了，也没有听说他们吵架或是打架的事。他们也有了一个女儿喜喜。

     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人们也渐渐的忘记了在他们的生活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的春日下午，平娃舅舅和往常一样的上班了。但整个下午不知为什么他心慌气短，心里急的跟猫抓似的。四点左右他向单位领导打了一个招呼，就匆匆回家了。

     院子里，丁香花散发着罪人的香气，几只小鸟在一枝头唧唧喳喳的叫着。

     平娃舅舅把自行车支好，拿出钥匙去开门，发现门却怎么也开不开了。门反锁着，他叫了几声，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

     一丝不详的感觉立刻涌上了心头，他一脚踹开了门。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香香和陈老板正睡在他们的双人床上，二人被突如其来的他吓呆了。

     平娃舅舅大叫一声，操起在案板上的切刀就冲了上去，那个男人见情况不妙就想光着身子从窗子里跳出去，但是却被平娃舅舅一刀砍倒了。

     女人被吓坏了趴在床上大喊：“救命！” 但平娃舅根本就不再理会。她从床上爬起来就想冲出去，但却平娃舅舅一把按住照头刀也倒下去了。

     做完这一切平娃舅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似乎觉得长久一来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平静的把那一对男女拖到床上，盖上了一床崭新的红缎被子，就用枕巾包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刀去公安局自首了。

     从那以后，秀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她抱着喜喜远嫁新疆了。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09-7-16 20:22 编辑 ]

于文华

占沙发欣赏，学习，西凉晚刊刊登了菊菊，很耐看。问好！

文珺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09-7-13 22:44 发表
占沙发欣赏，学习，西凉晚刊刊登了菊菊，很耐看。问好！

谢谢于老师的关注，问好老师！

敬一兵

情节完整，具有典型的小说元素。本文更适合发到小说版。帮你转过去。

季大相

在散文版读了，确实是一篇很好的故事性强的小说作品。喜欢。问好！

大橡树

古老的题材，述说的很淡定，但感觉缺少感情色彩，不怎么打动人

邱天

故事的题材很不错，是写好小说第一要素。就是感觉前部分的铺垫过多了一些，也散了一些，进入情节较慢了。个见。

于文华

祝贺精华，再接再厉。问好同行！加油！ :handshake :handshake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 :)

文珺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09-7-14 08:09 发表
情节完整，具有典型的小说元素。本文更适合发到小说版。帮你转过去。

谢谢敬版的关注，祝你开心呀！

文珺

原帖由 季大相 于 2009-7-14 08:19 发表
在散文版读了，确实是一篇很好的故事性强的小说作品。喜欢。问好！

问好老师，刚刚尝试写小说作品，很不成熟望多多指正呀1

文珺

原帖由 大橡树 于 2009-7-14 11:13 发表
古老的题材，述说的很淡定，但感觉缺少感情色彩，不怎么打动人

刚刚试笔，还很不成熟望多多指正呀！我会修改的

文珺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7-14 11:25 发表
故事的题材很不错，是写好小说第一要素。就是感觉前部分的铺垫过多了一些，也散了一些，进入情节较慢了。个见。

感谢老师的评正，有了老师的指正，让我茅塞顿开！
放一阵我再做修改！

文珺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09-7-14 11:43 发表
祝贺精华，再接再厉。问好同行！加油！ :handshake :handshake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 :)

朋友的支持将是对我最大的鼓励，祝于教师开心快乐，写作愉快1

杨友泉

文笔细腻，优美。感觉描写少了些，有点单薄。

文珺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7-14 16:28 发表
文笔细腻，优美。感觉描写少了些，有点单薄。

  谢杨版指点，我再把它润色一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