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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
沈岑记不清做了多长时间这样的梦了。一个月？两个月？或者还要更长一点？
每夜要睡的时候，她都会祈求：不要让我跌到梦里去，不要让我跌到梦里去……可这样的祈求好象没有用，越是害怕，越是梦到。如果说有哪个晚上没有做这样的梦，那么，她一定是那夜未能成眠。未能成眠——清醒地用“回忆”这架机器把往事的画面一页一页翻过。
和翔的婚姻结束有一段日子了。按照朋友的说法，这段日子足以抚平过去的伤口了，即使未愈，也能结疤了。可沈岑的情况怎么不是这样呢？在刚开始本该撕心裂肺的时候她却麻木的不觉得，在本该结疤伤口即愈的时候，她却不管睡里梦里痛将起来。
是痛吗？如果是痛，那是不是表明她依然在乎翔呢？是不是表明她一直在爱着他呢？尽管她到现在，想到“爱”这个字眼，会猛烈的摇摇头：怎么能爱他呢？爱他，就象亵渎了爱。
沈岑跟翔在一起生活了五年。谈恋爱两年，结婚三年。她一直以为翔对她会是忠心的，因为外在条件在那里——她美丽，有高贵的气质，有良好的家世,追求者无数；翔呢，是个小山村里出来的穷孩子，当然，沈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瞧不起翔。只是从他们结合的那天起,便有不合谐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大家都想不到,选来选去,沈岑竟然选了这样一个人。也不是说翔不好，就是所有人都觉得翔配不上她。
沈岑因为有这样的优越感垫底，所以越发对翔温柔，甚至有时是宠着他的，翔发了脾气，她也一直忍让着，她想用这种方式抵消他在人前的自卑，在她和所有人面前都能骄傲起来。对，骄傲，她喜欢骄傲的男人。尽管到了婚姻的最后,翔的确骄傲起来了。在她面前，简直是居高临下的威胁。
故事很老套。晚归的翔，脖子上被吻过的紫痕，不加掩饰地出现在她面前。当时的沈岑多傻啊，她还以为翔只是一时情难自抑或者逢场作戏——她这么优秀，没有哪个女子能真的取代她占据他的心吧？她表示愿意原谅他，让发生在他身上的香艳的故事一笔抹煞，绝不再提。她本以为翔会感动，会感激她的宽容大度，会更加爱她，从此把她当作宝，一生一世捧在手心里。
可翔的坦白叫她吃惊，惊到她几乎要疯了。他说，一字一句的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和她，比你还要早，我们相爱已经八年了……
芳，便是那个女子。和翔来自同一座乡村,比他小3岁。他们是村里公认的会飞出来的金凤凰。因为有这点相似，相互留了意，并彼此心心相映，上演了才子佳人的恋爱剧。他们约好了要考到同一所大学去。然后，翔如愿考取了约定的大学，3年后，芳也如约来到。他们投入到火热的恋爱中。只是没想到，他们仅仅如胶似漆相爱了三个月，芳便移情。理由很简单，那男子的父亲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毕业后，芳能留校，留在这座大城市里。这座城市可是村里人嘴里响当当地、令人无限想往的大城市啊！
翔想不到芳这么现实。而他在快毕业时也认清了“现实”。于是，翔苦苦追求了沈岑。沈岑有良好的家世，可以帮他留在这个城市，可以帮他站稳脚跟；沈岑有姣好的容貌，可以让他在芳面前虚荣一把，可以在回乡时让他的面子锦上添花。仅仅因为这样，沈岑成了翔的妻。
芳的丈夫办了出国，一年后与芳协议离婚了。那时，翔和沈岑刚结婚不久， 翔知道后，去找了芳，于是旧情复燃，鸳梦重温。现在，他们要把梦变成现实，所以，翔才这样不管不顾，吐露秘密。
他和芳爱了八年……他和芳在他们婚后不久就重温鸳梦……她，沈岑，在这场悲喜剧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跳板？还是一个跑龙套的？他叫一声，沈岑，该你上场了！于是她来了，成了他的妻。他说沈岑，你该下去了，于是他的舞台就立即换了女主角。
然而，却又是不甘心的。
她问翔，难道这5年里，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一点点也没有？
他摇头。
她再问，难道我所有的付出都不曾感动过你？
他说，别问了，我恨你们这类人。恨你们城里人。恨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家庭的子女……”
翔竟然说恨她！他恨她有这样的身份，却借着她这样的身份，也成了一个城里人，成了一个小有权力的人。
沈岑说，好，我认清了你。
也认清了他们婚姻的本质，既然如此，她还留在这儿干嘛呢？是该退出的时候了，为自己，也为他。
他们平静地离了婚。她没有哭泣，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想过要报复。
第二天，沈岑去医院做掉了来到她腹中的那个四十多天的小生命——她本想在翔生日的时候告诉他，她也差点在离婚前一日告诉翔，但她没有。如果孩子是挽救婚姻的理由，那她会被翔和自己看不起。她是个理智的女子，有骄傲的女子，她一直相信着，总会有一个舞台，是适合她演主角的。所以，她那么平静，那么洒脱，带着明天会更好的憧憬离开了。
后来，她听说，情人节的时候，翔给芳买了99朵玫瑰。
再后来，她听说，翔和芳结婚了，住在她以前住过的房子里。
两三个月以前，她听说，芳怀孕了，翔常带着芳在小花园里散步。
……
沈岑这才想起，翔从没给她买过花，也不从曾牵着她的手散过步。她以为农村的孩子不懂浪漫，所以也就一笑而过。
她憧憬的幸福生活一直没来——适合她的男人，适合她演主角的舞台。
从那以后，沈岑就开始做这个梦了：三个人的世界。有时候怀孕的是她，有时候是芳，有时候翔牵着她的手，有时候牵着芳的手。如果翔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心里会象初恋一样的慌乱，会有象初恋一样的甜蜜。他看着芳的时候，她心里就会象有愿望不能满足的孩子，痴痴地、满怀妒忌地望着芳。象小时候，她所喜欢的布娃娃，被别人抱在了怀里…
她跌倒在这个梦里出不来，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那么容易就跟翔离了婚，太便宜他了。
沈岑觉得自己很失败。她开始喝酒，开始抽烟，把自己糟蹋地不成样子。
她心里什么道理都明白,可就是理智与内心相背而行。她想她完了，这辈子。她还想，要不就答应一直纠缠她的某位上司，做他的情人吧？既然这辈子已经完了，她还在乎什么呢?青春和美貌转眼就会消逝，那么，她在这世上，就是白白青春了一回，白白美丽了一回。她不想做一朵无人欣赏的花，孤寂地老去，死去。那就选择堕落吧——如果下一次，那上司再提出此类要求。
有一次，沈岑因为工作需要，和上司一起出差去了南方。接他们的是个女人，莲。她们此前也有过接触，略略知道莲的情况——几年前也是离了婚的，据说现在好事将近。应该是了，莲，健康光洁，体态轻盈，脸上那份笑容，正是内心幸福的折射。看着莲，沈岑心里那份被埋葬了的希望又蠢蠢欲动，也许，也许，将来的她也会有莲这份幸运？
饭后，她特意找莲聊了很久。夜深时，她没回宾馆，也关掉了手机——那位上司也许此刻正在房间里等她。
她一个人住在莲曾住过的单身公寓里。
墙壁上，有莲手绘的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两三荷叶，可能屋子好长时间没打扫了吧？那本该出淤泥而不染的荷和莲叶，布了一层灰尘。下面，用黑色的笔，写着：等待，一切只有等待……
沈岑看到这一行字，心里的酸楚化成泪滚下来。她仿佛看见了莲也曾象她一样在深夜里不能成眠，仿佛看见莲也在往事的泥沼里苦苦挣扎，疲惫地想要爬上来，在经历了如烈火般的焚烤后，静静地，也是坚定地，写下了这行字。那六个黑黑的圆点，象六个脚印，还拖着泥泽里的泥，还带着不能言说的伤痛，可是却坚定地向着前面岸上的方向。
在泪眼朦胧中,那墙上的莲花仿佛也正在坚强的向着挺着，要冲破那灰尘的笼罩开出光灿灿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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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阿黛 于 2009-7-15 16:1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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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4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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