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音乐之赌》

刀口漫步

音乐之赌

刀口漫步

　　一本刚刚从上海网购而来的绝版诗评集《十诗人批判书》正读得心潮澎湃，同事远航突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电脑跟前，开始准备晚上的音乐节目，嘈杂而糟烂的歌声终于打断了我跟读中的思绪，不得不从沈浩波的那篇麻辣酷评《让该死的优美见鬼去吧——徐志摩批判》中抽身而出。

　　耐着性子倾听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臭骂了一通：“我觉得这些歌都是垃圾、狗屎，根本就不配叫音乐！”

　　“……超哥太刻薄了，只要大家爱听就行呗……那你认为什么是真正的好音乐？”远航不以为然地问。

　　“西方古典音乐就不说了，单说中国流行音乐吧：崔健！郑钧！半个许巍，半个汪峰，半个丁薇，半个阿桑……其它的都是狗屎！全是口水歌、大俗歌……”一旦面对“大众文化”庸俗而谄媚的嘴脸，我就仿佛望见我们小区附近污水横流的“人民公厕”。

　　“超哥的审美太落伍了吧？不合时宜啊……这年头只要能上榜、好卖，就是好歌！毕竟也都是民选出来的，金杯、银杯都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嘛……”远航一副与时俱进已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德行，清澈的眸子里无疑端坐着一个背时的老古董。

　　“我还真不这么认为！《纤夫的爱》是好歌吗？《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天阳》是好歌吗？那也是唱红过大江南北的！健康的文艺批评还真不能拿老百姓太当回事儿！什么是真正的好音乐？它不仅要动听，还要触动心灵，要给人以力量……”说这话的时候，我竟也心底发虚，自觉迂腐得紧，与堂吉诃德激战风车无异。

　　“……你这样说就狭隘了，人忧伤的时候，不痛快的时候，就需要些靡靡之音，陪着你伤怀，伴着你哭泣，你不能让全国人民都跨着正步一起‘向前进，向前进’吧……”说着说着远航竟比划着唱起来，把我激将成了红卫小兵。

　　“……可是结果呢？你唱那些滥情的伤感情歌是越唱越伤感，越唱越绝望，净自艾自怜了，净同情自己了……慢慢就把自己融化成软蛋了！我当年怀才不遇时，一遍遍地唱《游戏人间》，结果越唱越颓废；后来追求一个女孩未遂，就一遍遍地听《他一定很爱你》，结果唱得自个儿整天以泪洗面……那还不是最差的，还能深深地打动我，你听听现在这些破歌，都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我正自说自话地发着牢骚，远航随手播放了一首《最美》，说我上大学时最喜欢这首歌了。我说在“口水歌”这一家子的买卖里比较，《他一定很爱你》要好得多，深沉得多。不可能吧？我最讨厌阿杜了，就他那破锣嗓子，没火几年吧，瞧人家羽泉，都十年整了！远航的不屑和决绝，随即催生了接下来的一个赌：我们立刻去调查十名同事，看看两首歌到底哪一首最受欢迎？——赌注是一百元。

　　非常不幸，到隔壁的评论部，问卷一经口头发出，佳丽妹妹、子涵妹妹、勇子弟弟即一致选择了《最美》；又去新闻部，春燕大姐想也没想便说当然是《最美》了，远航赢得完美开局，4：0领先于我，好在玲玲妹妹沉吟半晌选择了《他一定很爱你》，投了我宝贵的一票。我却突然幡然悔悟，这本来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可笑勾当嘛——不相信大众的审美，却问道于大众……笑话！

　　我硬着头皮，又随远航去电视台新闻部，不料逆转却在悄然发生：化敏妹妹、薛莲妹妹选择《他一定很爱你》，陈辉大姐选择《最美》，一个刚去电视台实习的妹妹选择了《他一定很爱你》，我堪堪将比分缩小至4：5！连远航都觉得不可思议，说电视台的审美和咱电台的区别咋就那么大呢？我说那是，人家电视台比咱品位高！

　　返回专题部，还差最关键的一票。我说要不咱“剪刀石头布”，谁赢谁决定把最后的选票发给谁。我们似乎都已经察觉到了，在这两首口水歌上的分歧，多少微妙地反映出些许大家在性情上的差异，审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异于性格，也在影响着我们的运命。我款款分析道：你看佳丽的爱情和婚姻都一帆风顺，子涵至今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勇子的感情应该属于粗放型的，他们怎么可能被《他一定很爱你》深深打动，喜欢《最美》这样的大俗歌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有马姐、陈姐，她们当然更喜欢欢快一些、阳光一些的曲子……

　　正说着，张姐和庞姐一起推门进来，我俩会心一笑，同时各怀鬼胎：她们最有可能喜欢哪首歌呢？请她们中的哪一位来提交这最后一张选票呢？我当然更加担心，凭着自个儿对两位大姐的理解，好像只能是远航胜出了！正自犹疑不决，庞姐却已一阵风似的推门离去。远航当机立断，一脸坏笑地询问张姐。我自觉大势已去，准备掏一百元买单。

　　“当然是《他一定很爱你》！我喜欢阿杜！”张姐话音刚落，我就高喊了一声“耶！”

　　5：5！——这个赌未能分出胜负，但这个游戏却在感兴趣的同事们之间继续进行着，他们每见到一个人就要问上一遍“请在《最美》和《他一定很爱你》之间，选择一首最能打动你的 的歌儿……你还记得它曾经怎样深深地感动着你吗？”

杨友泉

语言简洁流畅，文笔不错。作为小说还应该有些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