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日在家刚练了一会琴,梅便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看海。我莫名其妙。梅拍了拍挎在身边的包说,我买了几本果林栽培和管理技术方面的书,想给海送去,你就看在老同学的份上,陪我一块去嘛。我恍然大悟,但随又几分怅然的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你和海现在已经搞成这样了,干么还对他这么一往情深呢?梅绷起脸来说,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我只好点头说,好好好,我的大情人,我去就是了。
去山区的路不好走,公交车也少。为了方便,我和梅只好共同骑了一辆大踏板的木兰摩托。驶出喧嚣的城区,进入乡下林荫小道。迎着凉爽的秋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的心情霎时舒畅了许多。梅说,我的官小姐,你应该多下来走走,你看乡下的风景多美,比你蹲在家里强多了吧?我说,不是不想下来,而是机关里的事务多,没时间。梅说,你呀,别老是闭关自守,再这样下去要变成老姑娘了,到那时谁还会要你。我说,宁缺勿烂。梅笑起来,靠,这么清高呀。我说不错,我是待价而售。梅哈哈大笑,然后问,你认为海是怎么一个人呢?我沉默了,思绪伴随着飞速的车轮开始旋转起来……
认识海是在去年的夏季,那时梅约我去爬东山,我本不愿去的,因为脚气病正在困扰着我。梅说,你这是职业病,成天价蹲在政府里写不完的工作报告,犯脚气是小事,要是神经出了问题可就晚了。我听从了梅的劝告就随她去了。到了那里才知道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梅经常给我提起的海。海受聘于梅所在的公司,职务不错,是个文差。因为海写的一手好文章,所以在本市里也算的上一个小有名气的文学青年了。
我把梅拉到一边说,你损不损呀,你们俩爬山干么要我做电灯泡呀?梅说,我可没这个意思,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才是电灯泡呢。我说,那你把海弄来是什么意思呢?梅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在一块爬山,放松放松,你不会想歪了吧?我无言以对。
进入山门,海问我要不要坐索道上去?大概海看出了我的文弱,所以才有此一问。梅说,坐索道就失去了登山的乐趣,我们还是慢慢的去领略东山带给我们的清风海韵吧。
登山的时候,海走在我的身边。因为海通过梅知道了我有脚气病,怕走路不大方便,所以就充当了“护花使者”。每到陡峭的山坡小道时,海总是伸出他那宽厚的手掌拉我一把。我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那有力的臂膀在挥动时带给我的心灵微澜。
天气太热,山才爬了一半,我们所带的娃哈哈就全部报销了。海说,你们等我一会,我去买。我说算了吧,你别再跑冤枉路了,我们坚持到山顶再说吧。海说没关系的,我买了就来,很快的。望着海消失在林荫小道里的身影,我对梅说,真有你的梅,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让你发掘出来了。梅自豪的说,嫉妒了?我说,有点。梅就笑着说,那就让给你吧。我捅了一下梅说,你以为是这东山上的石头呀,喜欢了就带家走?梅说没关系呀,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我们正说笑的时候,海满脸大汗的跑来了。梅忙把自己的香巾递过去。海没有接,只是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继续上山。
这次海走在前头,我和梅走在后边。望着海那沉稳的身影和那宽宽的后背,我小声问梅,海平时就这么少言寡语吗?梅说,你见过大海吗?海水只有在撞击礁石的时候才会发出悦耳的涛声。我说,那我们就充当一次礁石吧?梅说,算了吧,礁石千疮百孔,面目狰狞,我们充当不了的,我们只能做美丽的小贝壳。我笑道,你就这么没信心?梅说,你还不了解海,海的个性很强,在公司里他的工作很出色,可一提到待遇上……唉,怎么说呢,你也知道,海是招聘来的,企业体制就是这样的,人有三六九等,多劳不一定多得。所以有时候,海在我面前也显得很自鄙。我说,让我们现在来改变他一下不好吗?梅摇摇头说,我以前试过了,没用的。我说,也许你使用方法不当呢。梅说,那你去试试吧。
我赶上海,问他是第几次来游东山。海说是第二次,并说第一次是一个人慕名而来,这次感觉就不一样了,因为有两位美女陪着。我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为我们高歌一曲呢?海笑了笑说,我不会唱,只会听和感受。听松涛鸟语,观林海花香,感受着山给予我们的这份执著。我说,不错,蹬山不仅能锻造人的意志,还能净化人的灵魂。海说,是呀,夫乾坤之秀在于山,东山之秀在于灵。东山的灵气在于使人心灵净化,宠辱皆忘。我说,想不到你感受的如此之深,看来真的达到人山一体的境界了。海说,这要感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你看看那一个个千奇百怪的石头,据说是经历了十亿多年的地壳变化和三千万年的造山运动。所以面对大自然,人是这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说话间,我们已来到一个叫“仙人棚”的地方。下方一巨石广卧,内有一洞,上刻“如仙宫”。我们三人进入此洞,发现有泉水汇成小溪,叮叮淙淙畅流而下。海说这是圣仙水,饮之可成仙。我说,你不会慕不思归吧?海叹口气说,世上无尽伤心事,不入空门那得消。梅在一旁把嘴一噘,哼,还挺酸的。海又笑道,如此仙境绝地,却有慕不思归之慨,可惜二位美女在此,我就只羡红尘不羡仙了。我把梅往海的身边一推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才对。梅扑倒在海的胸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们又游了几处风景胜地,然后就上了东山绝顶。海踏上一步石,仰天望远,不仅感慨道,秦始皇立国之时,曾在此立下废分封,立郡县,统一天下之志,而今我辈空有豪情万丈。我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达到一步登天的境界。海说这还不容易,说着竟面对松涛云海抬腿作跃跃欲试状。吓地梅尖声大叫。海走下一步石,哈哈大笑。那次我发现海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灿烂,那么放肆……
下山的时候我和海聊起了文学。我说,我曾看到过你发表的文章,语言优美,文笔流畅,可内涵总给你一种逃避现实的感觉。海说,我一直在追求一种完美。我说,你以为能追求的到吗?海说,现实太残酷,完美只是我追求的一种动力,成功与否无关紧要。
不错,所谓的完美只是相对而言的。而海所追求的完美只不过是他心灵深处的“世外桃源”而已,这也许就是海逃避现实的真正原因吧?
那次的爬山,使我对海有了一种新奇的认识。海尽管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可他的那不吭不卑的谈吐总能给人更深的品位。
一个月后,梅给我打来电话说,趁着休假的时间和海一块去山里老家看看,还说回来的时候一定给我带一些山里的特产来。我有些担心的说,难道你认为你和海真的能够……我的话还没说完,梅就在电话的那一段大笑起来,你说什么呀,难道你认为我和海在过小家家吗?告诉你,我们是认真的。我笑着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们会成为划时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梅说,我看你是看书看迷了吧,老是这么喜欢联想。哎,你有什么话要对海说的吗?我来传达。我说,没有,我唯一想说的就是衷心祝福你们二位天长地久。梅说,谢谢,我挂了,回来再联系。
之后的日子里,我又读了几篇海发表在市报上作品。还是老路子,文字优美,故事伤感。我一直认为,海来自大山,应该有大山的浑厚和刚毅,可是……难道是环境给了他无奈的心境和看破世俗的眼光吗?
没多久的一个晚上,梅用电话约我去附近的一个迪厅去蹦迪。我说,对不起梅,我要加班赶一份材料。梅说,你要不来,以后怕是永远也见不到我了。我大吃一惊,问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梅在电话里唏嘘着,然后悄然挂断了电话……我慌忙冲出家门,来到了那个我们常去的“在水一方”,一眼便看到梅正趴在吧台上大口大口的喝着冰啤。我上前夺下酒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使你这么作践自己?梅眯朦着双眼,冲我痴痴的笑着。我把梅拉出来,梅一阵呕吐后趴在路栏上哭了……
原来海辞职回家了,走地毫无一点声息。当时梅正好被公司派去海南参观学习,等她回来知道这事的时候,只看到了海留给她的一纸短信。海在信上说,于其为富贵而受雇于他人,到不如自由于贫穷。梅,忘掉我吧,我并不是你理想的人选。我来自大山,现在依旧要回到大山里去,那里才是我的归宿,才有我追求无尽的一切……
我知道海的自尊心太强,他受不了那种压抑。尽管梅把他当成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海明白,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无法与梅看齐。梅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父亲是厅级干部,自己又是山大毕业,分配到公司才两年时间就走上了管理岗位。可海呢?只是凭一技之长受聘于公司,尽管工作五年了,可身份依旧是个临时工,工资待遇比别人少了一大截。如果这些还算勉为其难的话,那么他和梅的关系还没有正式确立之前,就在公司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于是海终于下定了决心……
后来,在市委宣传部和报社举行的一次文学笔会中,我又见到了海。海说自己在家乡承包了一片果园,一边耕作一边写作,生活充实了许多。当谈到梅的时候,海伤感的说,我是很喜欢梅的,特别是梅对爱情的那分执著和认真。可是,我又不能不离开梅,因为现实是残酷的,浪漫的爱情一旦与生活接轨就会失去甜蜜的色彩。我说,梅一直还想着你。海叹了口气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我的思绪正飘飞着,突然“吱——”地一声,我的额头撞到了梅的后脑勺上。梅转过脸说,你在想什么呢?已经到了。跨过一条小溪,面前便出现一片绿色飘香的果林。我有些奇怪的问梅,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海承包的果园呢?梅说,以前海带我来过这里,那时他就说,等哪天在公司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侍弄这些果林,做一个自耕自获的风雅隐士。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唉——
梅上前叩响了篱笆小院的柴门,一条大黄狗旺的一声窜出来招呼我们。这时从园林深处传来一声,是谁呀?声落人到,一位长似苹果脸的山里妹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向她说明了来意。山里妹子的苹果脸上霎时绽开了笑容,随后牵过大黄狗,引我们进了屋,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然后又削苹果。山里妹子的手真巧,那小刀在手里只一转,两只脱了皮的散发着醇香的大苹果就出现在我和梅的面前了。我谗地早流起了口水,毫不客气的抓起苹果就啃。而梅却是不时的环顾小房间,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那挂在墙上的一个相框上。我看着相框也突然吃了一惊,那里面分明就是海和苹果脸的合影照。梅的脸色很难看,我也开始愤怒了。这个海仔,真不够朋友,这么快就结婚了,连块喜糖也不给吃。山里妹子说,海哥到山那边接车去了,眼看着苹果都落了枝,可山路不好走,运输车都不愿到这山旮旯里来……
梅已无心在此坐下去,便将带来的几本书留下,然后急匆匆冲出门去……山里妹子有些难堪,一双大眼睛求救似的望着我。我笑了笑说,没什么,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神经兮兮的。山里妹子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把墙上的相框摘下来,绯红着脸说,这是海哥的意思,他告诉我说,城里来客人时就挂上它。其实我和海哥是表兄妹,怎么会……山里妹子笑着将相框翻过来,原来这是两副照片剪贴到一块的。我暗自好笑,这个海仔,搞了这么一个迷魂阵,其用心真是良苦呀!
告别了山里妹子,走出篱笆小院,我看到梅推着摩托车正呆楞在小溪边。我赶上来问道,你不打算见海了吗?梅流着泪,很伤心的样子,她哀叹一声摇了摇头说,还有这个必要吗?海的生活是幸福的,我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呢。
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告诉梅关于海和山里妹子的真相,也许是我真的想帮助他们,想就此了结这段浪漫的情缘。这片青山绿水中,有海的世外桃源,更有海的追求和希望,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来打搅他平静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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