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尽浮云看“梁祝”
■ 一 了
题记：《梁祝》的产生是了为爱情故事，而不是爱情。对不起，我是一个不愿究根追底的人，所以至今还不知《梁祝》的作者是谁，但我已经固执地认为：只有写出《梁祝》这样的精彩故事的人，才是真正的爱情之王，人间情种，是千百年来，普天之下，为爱情这种元素而降生者。
一、爱情故事及其语焉不详
《梁祝》的故事何其简单，出现在街头巷尾的传说版本应是这样的：有一个女子女伴男装到杭州求学，与同窗共读的少年公子产生了爱情，于是以身相许，私定终身。但不期回到家里，她的父亲却将她许配给了他人。十八相送，是整个爱情故事的支撑，化蝶则是作者将人物故事浪漫化处理的一个片段，不是狗尾续貂，也算不上锦上添花。我不明白一个准悲剧的故事，作者为什么偏偏要迎合古人大团圆的审美需要，真事假做地让活生生的人死成了昆虫？在这样的结尾中，淡化了我们痛心疾首的恨怨，也让人对人世间真爱的期盼与思考，没有了标准与尺寸。当然这不是我要说的，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以下简称梁与祝）这两个古代青年是只能产生爱情，而不配拥有爱情的。他们的性格就是为悲剧而具备的。明确地说，不是幸福没有找到他们，而是他们放弃了到手的幸福。他们的不幸与时代有关，但并不是全部。是他们拱手让出了本该项属于自己的爱情，成为命运之神的刀殂与奴隶。
你知道，亘古以来的爱情没有比梁祝更为感人与别异的了。抛却愿有事件本身，作者对故事的情感处理旷世绝纶。无论是时代背景，生活环境，都将这种本来以欲为主的情感，产生地如此合乎情理而情意深长而天衣无缝。大家想像一下吧，两个同学同住同床同睡，性格相近，情深意笃的“男性”青年，忽然一天验明正身，其中一位竟是貌若桃花的闺中女子。作为一个春意盎然的男人，那种缱绻之情肯定不用言表；而作为本是一个知情者的闺中女子，本已是以情窦初开的羞美心理，来暗中接触这个俊美男性的。她与这个男人的接触，一开始就避开了古代繁杂的礼仪约束，直接到达了性这种物质的本身。你实在不难想像，一个闺中女子与一个妙龄男人同枕共眠或应诗答对时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会对异性有多少触手可及的企盼与幻想。作为男女之情，她的臆想在先，而梁山伯的臆想在后，虽阴差阳错，但质量相同，就像两块因此产生了磁性而将要触及的磁铁。
“十八里相送”是全剧的精华之笔，事实证明，爱情如果没有暗示与隐蔽，没有伪装和烘托，将同一碗白开水，止渴却不鲜艳，温柔而不生动。在十八里相送里，祝的感情达到了幸福的极点，她近千度的高温总在试图打开梁的情感大门。但她情理之中的喻物托情，同样被情理之中的同窗之谊而错过，缕缕受责。十八里相送，作者的目的没有让他们得到什么，也没有让故事得以进展，而是让观众这些明白人，去为他们爱情的浪漫而激越。观众在祝绵绵无尽的荡漾春意中，体味到的是梁作为爱情承载者的喜悦。但这种喜悦，作者像时时像珍藏一朵将要开放的花朵，却一直把它放在暗室里，在等待着不知那一缕阳光的悄然抵达。十八里相送是全剧的精华，是祝情感释放的最全过程和高峰，而“倒十八送”（梁对十八里相送的回忆）则是梁在全剧中作为一个梦中人的情感极致。应该算得上是二人事实的洞房花烛。
二、梁祝之失与善良之罪
不要说单纯的封建礼教与封建道德扼杀了梁祝的爱情。我们从整个故事的发展背景及顺序，几乎可以这样判断，当时的梁祝两人只是一对十七八岁（甚至于十四五岁）的弱少年。他们只处在对感情的懵懂之期，一点都不知怎样处理一些世事的矛盾性问题。也许是封建的礼教，已经走出书本封闭了他们的思想。但是从故事的发展分析，梁祝完全有很多的道路可以通往爱情，也可以说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他们却偏偏走上了一条断头的独木桥。除师母误了祝的托咐，造成梁求婚期迟这一责任外，梁与祝都成为了一尊木偶，任人摆布，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思考，没有冷静地处理和解决他们共同面临的问题。也就是说，对于与他们生死相关的爱情，他们完全是听而任之，没有做任何的努力，就住手放弃。祝休普学回家，应该先与父亲讲出师母作媒的事，但祝偏偏没有。你可能要说，封建社会，那有一个女孩子能向自己父亲谈及感情和婚姻的？在这里我先要声明，祝的父亲祝员外首先是一个那个时代的开明人物，他的思想其实已经跨越了那个时代（关于这些我在下节还要详细说明）。试想，在那样一个时代，一个人能让自己的女儿女扮男装，去省城就读，天底下还有这样爱女儿和开明的父亲吗？祝员外无疑是一个富有慈爱之心，而又十分珍视和尊重女儿思想意志的人。我们不知道祝生活中有没有母亲，也许有了母亲，祝也就可以在同一性别的母亲面前承娇膝下，于羞涩之中打开自己一个怀春少女羞涩的心扉，是不是作者让其只有一个父亲，是一种着意的安排？多情的祝，十八里相送时情汁四溅的祝，犯了一个“见事迟”（反应慢）的错误。她也许是被幸福早已冲昏了头脑，要梁托人来提亲时，给自己和父亲一个惊喜，也许她一直沉醉在那一美好时刻到来的憧憬里，没有向父亲透露自己已有意中人的信息，后来终于成为了她将到手的爱情白白断送的最主要原因。
在全剧中，梁的失误与错误比比皆是，让人不时扼腕喟叹。我们不得不说梁一直是一个比较愚迟的人。他的情感需要别人唤醒，他的智商和情商也一直处在普通人之下，甚至说没有思想。如果说与一个妙龄女子三载同床共眠，而没有发现她是女的，这有情可愿，祝的“同枕裹棉单（床单）”，祝的“通腿（两头睡）的脚儿尖”，祝的不能与其共同如厕，都可以视为一个怪僻，梁都可以容忍了她，耳环痕也是小时扮女的借口，在谜底没有揭开之前，我们一切埋怨梁的说法都是错的，而在谜底揭开后，我们就不得不批评于他。
自始至终，他与祝只是在向内排压自己的感情，而没有向外释放和寻求解压的出路。
其一，他可以与祝父力争自己的爱情，争取祝父的理解。他们有同窗之谊，手足之情，金兰之交。他也可以倒身在地，长跪不起，直到将祝父逼到走头无路，弥补自己杯酒允亲的过失，成为他们爱情的同谋。但他没有。他甚至连与祝已由师母作媒订下终身的这层窗纸都没有捅破，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祝父义兄义妹身份的安排。
其二，梁口口声声说是要到府衙告官，而并没有去实施，他只做了语言的巨人，行动上还是一个矮子。他一句官官相护就把什么都释手了，殊不知任何时代的官都有清正的，话还是有让人说的地方。历史上虽然居官不正者多，但成全婚姻，善点鸳鸯的却比比皆是。为了生死攸关的珍贵爱情，冒险一次又有何妨？在祝与马家订婚后，他是完全可以搬出自己的师母，一起与祝父先诉诸厅堂，后对薄公堂的。有媒有证的他，在公堂上并不缺乏法定依据。
其三， 祝既然能女扮男装去城里读书，在当地一定是一个并没有多少知晓率的女子，马家对祝这个女子是没有多少印象的。在故事中，我们与作者一再埋怨马家势力之大，马家又那里在以权压人？做出上门逼婚的事来？马家在这件事情上是全然无辜的。对于马公子马文才而言，他要娶得是祝家女，李家女，黄家女，吴家女，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得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婚姻之路，过得都是传统概念上的相同日子，并没有多少质的区别。梁也可以不与祝父对薄公堂，而只要到马家拜访一下马公子这个小哥们，或者传一封书信，只说与祝三年同窗共读，已难舍难分，我想，你就是不说出同床共枕，耳厮鬓摩的事儿来，那马文才也断不会要娶这样一个“有污”门楣，已经“失贞”的姑娘。也就是说，祝这个在梁看来等同生命的玉人儿，在马家与马公子那里，几乎除了是一个女人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再者，既然马公子也是一个读书人，一定知书达理，说不定为二人的生死不灭的爱情而感动，将婚姻拱手让给梁，而与梁缔结金兰之谊，从此世代结好也未可知。
其四，梁的错误还在于他辜负了孤母的养育，为了一已之情，丧了性命。在那样一个时代，爱情那能不与贫富、息息相关？对于一个封建和不需要封建的时代而言，爱情永远是一个奢侈品，经常会让贫穷与懦弱走开，而花开别处。一句话，梁祝的爱情，没有时代基础与物质基础，而他们又没有用思想与智慧去争取，失去也就成为了必然。
三、祝父的无奈与隐仁宽大
全剧中你需要理解和认同一个人物，这个人物就是在观众看来是罪魁祸首的祝父。我不能给祝父平反，那样人们会骂我，但祝父在那个时代并没有留下骂名，这说明当时他这么做是对的，他也只能这么做。相反，他是开明的，也是符合当时一个做父亲的标准的。
其一，他没有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礼数来教育子女，应当是一个开明的人。一个女孩子家读什么书，在绣楼上学一学针绣和女红嫁人算了，反正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作为一个乡绅，祝父能够让自己唯一（可能是）的女儿扮男妆去省城读书，除说明他非常爱自己的女儿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一个父亲对于封建礼数的不认可和为人做事的宽大。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可能是一个饱学多识，积极上进，思想开明的知识分子。
其二，在那样一个社会，他是有权力只要一场酒，就可以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人的。再说，他也首先将女儿的幸福放在了第一位：将女儿许给了杭州的太守马府，我敢说在杭州一带，想与马家攀亲的名门大户一定是比肩继踵。他只所以这样的高兴，一定认为为女儿打开了幸福之门，为家庭得到了殊胜的荣誉。
其三，梁来看望祝，他托事外出，让祝与梁以同窗兄妹之谊相见，备酒宴相待。并至夜深，这也是他人情化的一个体现。既然自己的女儿已经定嫁他人了，又是一个名望贵族，名声是最要紧的，但他还是冒了一个大险，让梁这个陌生男子夜会了自己的女儿，让梁有机会“来讨饮这酒一杯”。对于一对男女青年的爱情，作为过来人的他是理解和同情的。需要说明的是，他还是以为婚姻这事儿，要父母做主，特别是在做父亲的已经喝过了订婚酒，收了聘礼，已经成为了事实，纳入了社会制度之中，“你们”只有割舍私情，顾此大义了。
其四，允许女儿外红内素，绕道叩坟，又一次显露了祝父的仁性胆勇。在封建社会，如果在女儿外嫁他人的日子，让女儿到一个青年男子的坟上祭祀，这应当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这又是祝父开明和大爱的一次体现。有人也许要说，他的这些做法只是弥补对于女儿的愧疚，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对马家冒着很大的风险，弄不巧掉脑袋都是可能的。其实在精美的梁祝故事中，这个几乎是罪大恶极的祝父处处闪动着人性美的光点。我们没有生在那样一个时代，不知那个时代的道德与美的要求与标准，但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一点不容置疑。
四、透过时代缝隙的思考
闲时无事看梁祝，亦泣亦怨恨不除。今日化蝶舞前史，不知真爱谋何处。是的，即使这个时代和整个宇宙都不存在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埋葬真正的爱情。在历史或从前，我们的人类总是创造爱情易，而得到爱情难。同样，爱情不但是一件怡情怡志的好事，也是一件投智与投劳的费神事，爱情不但需要情商、智商还需要胆商，芳香四溢的特殊爱情，不但要有勇，还要有谋，要勇敢还要顽强，是辛勤的劳动得来的。爱情之花要开得鲜艳，就需要多种丰富的养份，就需要经风雨，而历四季，就需要辛勤的血汗浇灌其埋藏的根部。这是我个人的观点与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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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0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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