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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孟学农的诗到底怎样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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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2 01: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孟学农的诗到底怎样读

文/沈茂昀
  
  近日,因重大责任事故曾两度引咎辞职的省部级干部孟学农,在《中国青年报》发表诗作《心在哪里安放》, 抒发了作者内心那种不能遗忘、不便表达但又抑制不住的复杂之情,引起网络热议。

  孟学农,1949年8月生,山东蓬莱人。2003年,孟学农任北京市长,当年春天,SARS疫情蔓延到北京,当时刚上任不久的孟学农向媒体宣布,北京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但实际情况是,疫情很快就发展到了他所不能控制的程度。4月20日,中央正式免去孟学农北京市委副书记职务,随后北京第十二届人大常委会第三次会议接受了孟学农辞去北京市长职务的请求。2007年8月30日,孟学农“东山再起”,被任命为山西省委副书记。2008年1月22日,当选为山西省省长。2008年9月8日,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新塔矿业有限公司尾矿库发生溃坝,造成254人死亡、34人受伤的特别重大事故,孟学农第二次请辞,政治生涯再次停顿。

  沉寂一年后,孟学农以在公开媒体发表诗作的方式露面,引起人们的关注是必然的,所以一时间众说纷纭实属正常。有人说,在现今国情下,一位去任省长用此种方式表达内心之情,而且媒体能公开发表,这无论如何是一种进步。这说明我们的政治环境在逐渐变得宽松起来,对一些责任高官个人志趣的表达、苦涩与欢乐的抒发,采取了比较包容的态度,这是件好事。

  孟学农再度出现在公众视野,是以发表诗作出现的。这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呢?我们不妨看看原诗:
  
“默默地思量:心在哪里安放?总想总想把她遗忘——京畿西面的屏障,黄河,太行,汾水吕梁,五台云冈……还有那3700万老乡!
  心在哪里安放?在烈火熊熊的太钢炉旁,在黑金滚滚的大同煤矿,在晋南改造黄土地的村庄,或是,在雁北那啃着光秃秃草根的牛羊……
  心在哪里安放?曾在江南水乡,塞外山梁,袅袅烟绕的庙宇,萋萋青草的毡房,或是,伴着大城市的美味佳酿,在妻子柔软细腻的胸膛,生活本来就惬意舒畅……
  心在哪里安放?流转的时光,叩拜着敬畏的上苍,即使是农田、工厂,即使是商店、学堂,莽莽苍苍,过过往往,民主文明富强,那是人类最终的理想。
  我多想多想,让窑洞传出书声朗朗,孩子们挥就健壮的臂膀,遨游在知识的海洋。
  我多想多想,让母亲充沛的乳浆,缓缓地滴入孩子的口腔,婴儿在温暖的怀抱中成长。
  我多想多想,让干涸土地得到灌溉,淙淙之水在贫瘠的高原上流淌,泥土的芬芳、晨曦的阳光,绿色的情景成为并不苛求的向往。
  我多想多想,让鬓角斑白的老人,该吃饭吃饭,该上炕上炕,手中有余钱,家里有口粮。
  我多想多想,手拿把攥着命运的人们,事该干,福该享,冲就冲,浪就浪,舞就舞,唱就唱,五千年文明史再不让我们悲怆。
  哦,北国风光,吕梁太行,民族脊梁,铜壁铁墙。黄河拍岸的浊浪,一代代生生不息的愿望,在三晋大地闪射出后发的光芒。
  融入吧,像细小灰尘一样,冉冉升起悄然落下,覆盖在祖国的土地上,心,不需要安放,只要在难忘的地方,有山在呼唤,有水在荡漾,心,就在挥洒的过程中——发光、闪亮!”

  从篇章上看,全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以一句“心在哪里安放”总领,抒发了作者对曾经工作过的三晋大地无限眷恋之情;第二部分以“我多想多想”总领,抒发了他的从政理想;第三部分从“融入吧”到结尾,呼应标题,找到了“心,不需要安放”的答案。整篇诗回环往复,颇具韵味,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篇抒情言志的诗,有回忆,有怀恋,有怅惘,也有期盼,是一位有志事业却不得志而郁郁寡欢的人,在慨叹时不我待而人已迟暮,壮志未酬。他深深怀念着山西几千万人民,惦念那曾经的事业和曾经的梦想。诗中连续五个“多想多想”,可能也是他一贯以来事业心的表露,但更多的,应该是他在北京引咎辞职后再次得以复出时,那誓在山西干出一番新事业的雄心壮志的具体表述。只可惜这一腔报国之志,如今却被年事已高这个无情的现实摧折了,野老吞声,徒有捶胸顿足之踉跄。

  如果是一个纯粹的诗歌写作者写出的专业的诗,我们完全可以从诗歌的特征加以专门的艺术分析,由于这篇诗歌出自一个“霉开二度”的省部级官员之手,所以,它就具有了诗歌本身之外的意味,不得不让人按原揣度一番。

  第一,是孟学农复出的信号吗?有网友力挺孟学农复出,理由有三:一、老孟文笔不错,讲稿可以自己写,秘书当不了家;二、老孟几受挫折,学费交了不少,教训也是一笔财富,比新毛头可以少走弯路;三、老孟为人民服务的心还没死,应该比那些毫无羞愧之心的贪官好。以这三点理由来看,孟学农确实比当今的一些官员要强些,如果能给他一个顺当的环境,他肯定比那些能力平平、贪欲膨胀、唯利是图、不管百姓死活的官员干得要好。加上他也是一个有功之人,其二度请辞,对推动中国官员问责制的出台,是起了积极作用的。所以,我以为中央应该考虑孟学农的复出问题。按惯例,省部级干部65岁退休,孟学农今年60岁,应该说年龄上不存在复出的障碍。比起那些责任事故发生后,半年不到就复出或异地任职的官员来,孟学农“搁置”的时间的确长了点,一位省部级“失业者”能否重新上岗,公众有理由拭目以待。

  第二,孟学农的诗反衬了今天怎样的政治生态?诗言志,歌咏物,孟学农反复吟咏“我多想多想”,反复追问“心在哪里安放”,可见今天为官者的迷惘和焦虑。不错,每一个官员都会回答说“心在老百姓那里安放”,都会信誓旦旦地“多想”为老百姓办事,但事实上,说在官员嘴上的东西,往往很难落到实处。少数干部、个别官员始终不能将心安放在群众之那里,而是将心思用在自己、家人及情人、小蜜身上,用在跑官要官等个人升迁上,用在以权谋私上,对党不忠诚,对人民群众缺乏真感情,甚至与民争利、与民为敌,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形象,给社会发展、政权稳定带来严重危机。有个网友仿孟学农也写了一篇诗,虽不乏偏激之处,但它对当前社会矛盾的揭露还是比较典型的,读之让人警醒,不妨录下:
  
“默默地思量:心在哪里安放?总想总想把她遗忘——长江、黄河,9600万平方,何处是陶渊明的故乡。
  心在哪里安放?在煤黑子蹒跚的步履上,在包身工的契约上,在刺破的幼女处女膜上?
  心在哪里安放?再也看不到那塞北的飞雪,再也听不到那南海东海的波浪,再也踏不上藏南的黄土……
  心在哪里安放?没有了当家作主,没有了人人平等,理想不再,天堂夭亡。各尽所能,按需分配,那是人类最终的理想。
  我多想多想,长江不再流泪,黄河不再泣血,国土不再沦丧,卖国贼尽亡。
  我多想多想,国人应奋起,男儿当自强,再不见美国的指挥棒,五千年文明史再不让我们悲怆。
  我多想多想,没有了“新三座大山”,没有了“农民工”,没有了“坐台女”……婴儿在温暖的怀抱中成长,孩子们遨游在知识的海洋。
  我多想多想,没有了假仁假义,没有了鄂鱼的眼泪,没有了贪官污吏,没有了魑魅魍魉。
  我多想多想,红太阳重新升起,社会主义阳光普照环宇。
  天空是这样的蔚蓝,河流是这样的清澈,大地是这样的碧绿,高山是这样的巍然屹立,人民永远神采飞扬。
  再也没有了煤黑子,
  再也没有了包身工,
  再也听不到处女的哭泣,
  更没有孟学农壮志未酬的叹息。”

  第三,孟学农是心有不甘吗?官员尤其是高官吟诗作文,我国自古有之。长达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使得中国形成了官文紧密结合的现象,但少有官员顺顺当当写出好文章来的,往往都是“愤怒出诗人”,好文章大都是在做官做得不适意时写出来的,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白居易等等,其写得最好的诗文也是在遭贬谪时写的。孟学农的诗没有在离任当时写就,而是写在赋闲家居之时,是过后反思的结果,虽无贬谪之幽愤,但其失意之情充斥字里行间。有人说,孟学农的为官去官之路,是缘于他的命不好,倒霉的事正好都让他赶上了,这有宿命论的成分,不值得信。但他今天的“忆往述怀”,其中表露的遗憾是可以读出来的。什么遗憾?就是他遗憾在位时没有很好地行使自己的权力。

  不论是在北京,还是在山西,孟学农手中都曾握有大权。我们不是说孟学农会利用手中的权力谋取私利,而是说他当时没有用手中的权力为人民办几件好事。领导是门艺术,自己在塔尖,还要靠下面的人撑着,只有下面塌了,自己才会倒下去。有个流传很久的新闻,说当初为如期完成北京亚运会场馆建设任务,原北京市副市长张百发发过狠话,他说:“如果到时不能完成任务,我就从北京最高的大楼上跳下去。但是,在我跳之前,你们这些分管领导,得先给我跳下去。”这句话留给人很深的印象,也给人启发。一个当领导的,就是要能逼得下面的各级负责人真的负起责任来,不行的话就要让他“跳楼”。孟学农在山西工作时间虽然只有一年,但是如果他也能让下面的各级领导承担“跳楼”的风险,或者能把不称职的官员处理掉几个,也不至于自己“跳楼”吧?最可气的是,自己两度“跳楼”,也没有让手下的那些官员先跳下去,反而让他们看自己的笑话。这不是遗憾是什么?

  第四,孟学农是个性化官员吗?在公开场合,中国官员从来都是道貌岸然、正襟危坐的,喜怒哀乐不是源自于内心的情感,而是取决于时势的发展、场景的需要,所以呼唤个性化官员,成为公众对政治透明的一种期求。孟学农写诗言志,显露了自己的个性,但玄即,人们又不得不问:假如他还在位置上,他会创作并发表这样的诗作吗?孟学农似乎注定是个“悲情官员”,从“三个月的北京市长”,到“一年零十天的山西省长”,其仕途令人唏嘘,只有在无官一身轻的时候,他才拿起笔来直抒胸意,与在位时大胆言说、大刀阔斧、大气凛然的个性官员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因此,决不能因为一篇赋闲之作,我们就认为作者是个性官员而加追捧,而是需要作些具体的分析。实际上,我们今天期盼官员少些职业化、虚表化,多还原一些真实的自我,主要还是希望官员能以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真实走到群众中去,拉近官民距离,增加官民感情,“冲就冲,浪就浪,舞就舞,唱就唱”,这才是真正融洽的官民关系。这样,官员才能找到自己心安放的地方。就像有网友和孟学农写的诗《心何须安放》一样:
  
“心何须安放?如果你诚心为民,此心安处即吾乡。它就在烈火熊熊的太钢炉旁,它就在黑金滚滚的大同煤矿,它就在晋南改造了黄土地的村庄,它就在雁北那仅剩光秃秃草根的牧场……
  心何须安放?如果你一心为公,心安一室天下宽。它就在碧波荡漾的西子湖畔,当你咬着笔杆草拟文件,思如云涌时,那一份忙碌之中的舒畅;它就在黄沙漫漫的塞外山梁。当你看着小村落的袅袅炊烟,构想南水北调工程的细节时,那一份冥思苦想之后的豁然开朗……
  心何须安放?如果你真的为民谋了福,流转的时光,带不走你给百姓留下的平安;如果你真的为社会作了贡献,农田、工厂,商店、学堂,处处都会继续实现你的理想。
  不必多想,放下才能得到心安。2003年SARS肆虐,你和张文康部长一起下了岗;2008年山西襄汾尾矿溃坝,为把失察的责任承担,你辞去了省长。很多人夸你是男子汉,因为有担当,才会使政治的机制更健康。
  不必多想,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虽则是晋官难当,溃坝不是你一人能马上阻挡,但你若不下台,这天大的责任又有谁来扛?”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孟学农写诗,都是今天值得关注的官场文化现象。我们注意到一个事实,在中国,无论是在任的还是离任的领导干部,尤其是省部级以上高官,很少有文学作品公开发表。他们并不是轻视文人,不屑文学,而是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没有这个能耐。前些日子,媒体也曾报道一些服刑或刑满释放的贪官,包括一些高官,或著书立说,或编写廉政短信,或作演讲,或写忏悔回忆录,或写小说、诗歌。在当下的官场体制和话语体系下,出现这样的现象,而且他们的作品能在媒体公开发表,能出版发行,这的确是一种进步。因此,我们希望能有更多的官员,不论在位还是离任,不论身陷囹圄还是春风顺当,都能拿起笔来,表达自己当政的喜怒哀乐,抒发自己忧民疾苦的内心情怀,这对推进政治文明建设,肯定是很有益处的。



[ 本帖最后由 shen1029 于 2009-7-22 01:22 编辑 ]
2#
发表于 2009-7-22 07:22 | 只看该作者
这诗品的有味道
3#
发表于 2009-7-22 08:15 | 只看该作者
触了霉头而已,年过六十的人,估计复出的可能性不大了。
中国的政治体制,十分成问题。
事故出来,得看看有没有直接责任。
呵呵,让他们写出诗,也真难为他们了。沈先生估计也不会认为孟的诗有诗味吧。

[ 本帖最后由 大漠金戈 于 2009-7-22 08:16 编辑 ]
4#
发表于 2009-7-22 11:06 | 只看该作者
这诗最近很出名,点评得很细致。

网络上为同情孟的很多,不过我想,其实中国能做官的人才还是很多的。孟是个遗憾,但是也不是必须复出不可。
5#
发表于 2009-7-22 23:11 | 只看该作者
  这首诗早就看到了,开始觉得不像是一个高官写的。因为,我们看惯了官话,也就是没有感情色彩的话,所以,对这样的诗总是有些怀疑。
  所以,看到官员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当政的喜怒哀乐,抒发自己忧民疾苦的内心情怀,感觉很好。
6#
 楼主| 发表于 2009-7-23 00:0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大漠金戈 于 2009-7-22 08:15 发表
触了霉头而已,年过六十的人,估计复出的可能性不大了。
中国的政治体制,十分成问题。
事故出来,得看看有没有直接责任。
呵呵,让他们写出诗,也真难为他们了。沈先生估计也不会认为孟的诗有诗味吧。

从专业的度看,这首诗确实不怎么样,直白浅显,为求韵律整齐,字句上生拉活扯的较多,但作为一个两度辞官者的心声表达,还是应该得到一些肯定的
7#
 楼主| 发表于 2009-7-23 00:06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微风轻拂 于 2009-7-22 11:06 发表
这诗最近很出名,点评得很细致。

网络上为同情孟的很多,不过我想,其实中国能做官的人才还是很多的。孟是个遗憾,但是也不是必须复出不可。

中国不缺官,缺的是好官,像孟这种官,如果有一个顺当的环境,可能还是能干点事的,但遗憾的是,他现在才悟出心在哪里安放,晚了
8#
 楼主| 发表于 2009-7-23 00:0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lqm407 于 2009-7-22 23:11 发表
  这首诗早就看到了,开始觉得不像是一个高官写的。因为,我们看惯了官话,也就是没有感情色彩的话,所以,对这样的诗总是有些怀疑。
  所以,看到官员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当政的喜怒哀乐,抒发自己忧民疾苦的内 ...

孟现在说的是实话,只可惜他复出的可能性不大了,空有一腔慨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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