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高处偷笑

大雪飞扬

                                                    谁在高处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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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谁在高处偷笑。天空是那么的高远，生活是这般的沉重。那站在高处偷笑的是谁？他讥讽的目光带着旷世的苍凉。
                                 
                                                    一

    屿是我中学时的同学，那时我们都在乡中学上学，住校，平时不回家，只有星期六才回一次，取些东西；把穿脏的衣服一股脑儿倒在一块儿，拿回家让母亲洗了再拿回来。屿却不这样，她总自己亲自洗衣服，他说，父母都挺忙的，把这么点活都要拿回家。我们总觉得屿的父母是很幸福的人，你看人家教出来的儿子。屿是一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孩子，刚住校，我们都不会做饭，屿老早做好了饭就边吃边指教我们，我们一大群男生，几乎都是在他的指教 学会了做饭。

    屿还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大男孩。那时我们吃过饭之后，就有许多大片的时间，我们就到操场去打篮球。他个头儿比我们都大，经常是我们三四个为一组，他一个为一组。我们把他阻在半场过不去。他就诱我们往前冲，自己却拿篮球往我们身上碰，篮球一接触我们的身体，他就又抢过去继续往前运。我们有时会冒犯他，他就会压着我们的脖子，让我们大声的叫爷爷。叫过了，他就傻呼呼的笑，说一声“我的这孙子”一脸极为满足的样子。
   
    屿是我们的生活委员，每次打扫卫生，我们都为分工吵成一锅粥，他就要做许多纸球，让我们抓阄，班上有什么苦活累活，班主任总站在旁边，让屿指挥我们干。班主任很欣赏屿，经常叫屿为他做许多家务活和农活。

    但屿却是我们数学老师的死对头，每次考试，他都要毫不客气拉数学老师的均分和及格率，数学老师拿他没办法，说你要多问。他就经常混进我们这些问问题的学生队伍里。每次问完了，老师都要问一次屿，会了没有？屿傻呼呼的说会了。但转过身子却什么也不会，数学老师用手指点着屿的额头，无可耐何的笑着说“傻子生出的傻子”。我们没有觉得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习惯性的哗的笑了起来。在笑声里，数学老师让屿下去。屿却站在原地不动，两只眼里窝两泡泪花，像受了极大的委屈。数学老师说，你下去不下去，我们上不上课，屿才走下讲台。没想到这家伙一回到座位，却极为地动山摇的把自己的书在书桌上两摔。数学老师气的沙白了脸。我们目瞪口呆，静悄悄不敢出声，等待另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但数学老师这次并没有发火，而是把屿叫出了教室。

   一节课，老师没有上课，屿也没有走进教室，我们大家只能窃窃私语，觉得屿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老师，屿肯定会被开出无疑。但奇怪的是屿并没有被开出，数学老师也再没有追究这件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这件事的一样，相反数学老师对屿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屿却一直郁郁寡欢，少了许多纯真的欢笑，也不再压着我们的脖子让我们叫“爷爷”了。

    但很快屿又给我们爆出了一个冷门。可是这次和上次性质不同。这是一次作文竞赛。本来我们的语文老师和我们都对这次竞赛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们班的作文水平一直在同级几个班里不占什么优势，每次作文竞赛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落他家，我们班的才女谢小花也只能得个末等奖。但谁能想到，这次生让这个才不惊人的屿却才压群芳，得了个第一名。我们的语文老师兴冲冲的当堂读了与的作文。屿的作文题目是《我心目中的好母亲》。屿在作文里说，我心目中的好母亲是一个能干的漂亮的好母亲。她是漂亮的，比村子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 她像绿韭菜一样青枝绿叶，她像狼毒花一样鲜艳夺目。她是能干的，她不仅仅会做各种农活，而且会做各种家务活，她能把一长破旧的桌子擦的油光钲亮，她能把一顿简单的饭菜做的有色有香，她烙的锅盔叫人谗水欲滴，她补的裤子了无疤痕。她是温柔的，我每次回家，她都回嘘寒问暖，让我坐在旁边，讲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或者给我讲讲她童年的故事。……

    我们都被屿的才华所折服，真羡慕屿有这样一位好母亲，心想，如果我们也有这样一位好母亲，说不准也能写出这样的好文章。老师读完了，还讲评了一大堆。下课了，我们争着抢着去看屿的文章。只有谢小花却不屑一顾的大声说，没有好母亲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几个男生叫了几声“醋坛子”，谢小花才灰溜溜的噤了声。

    一天课外时间，我们正在扫院子，校门里却走进了一个真正的傻子。她衣衫蓝缕，一边走还一边唱歌，唱的是“东方红，太阳出”。已经被沉闷的学习生活压的有点儿枯躁的学生，见有寻开心的地方，一下子涌过去许多去调逗她。人群里不断的还暴出笑声，校长走过来驱散了学生。校长站那儿，问，你找谁？那个疯女人嘿嘿的笑了笑，又唱了一句“东方红，太阳出”。校长绷紧了脸皮，说，你找谁？疯女人才停止了瞎笑，敌视的看着校长。好一会儿才说，“我找我儿子，想想。”校长转过身子，对一眼傻笑的学生说，谁是想想，叫一叫。有学生就疯子似的大叫起来，想想，你妈找你。声音满校园都是。但叫了一会也无人应，大家才想起，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想想的学生。校长也没了办法。突然我们的班长拉了拉我的衣角说，这不会是屿的母亲吧，屿不是有一个乳名叫想想。我们惶然大悟，去找屿。却见屿一个人爬在桌子上，悟了头脸，身子在抖动。屿没等我们出声，主动站起来，抹了两把眼睛，走出来，牵了那个疯女人走出了校门。有学生还在笑，校长厉声喊了两声，学生才禁了声。

    奇怪的是，这件事过后，屿反而变轻松，不再愁眉苦脸。吃过饭后，照样和我们一块儿到操场去打篮球，高兴了照样会压了我们的头，让我们叫爷爷。有时也会领着我们冲女生唱《冬天里的一把火》。那时候《冬天里的一把火》刚刚流行开来。谢小花那帮早熟的女生下课后歌不离嘴，连一帮蔫头蔫脑的男生也学会了，猛然间会冲女生吼两句，“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女生会受惊似的夸张的大呼小叫。其实那时我们都很封建，男生和女生很少说话。这是青春期的我们和女生唯一的交流方式。

    那一学期的期末，屿的数学居然考过了我们好多人。我不知道屿下了怎样的工夫，他也许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傻子生出的傻子。

                                二

    下一学期开学，屿并没有在校园里出现。有人说，屿去找他母亲去了。一天早上起来屿和父亲发现没了母亲。两人并没有介意，因为这样的情形出现过很多次，认为她到晚上会回来。可过了三天四天，母亲还是没有出现。屿和父亲才意识到母亲跑丢了。有人说，那样的女人跑丢就跑丢了，在家也不会干任何活计。但屿和父亲还是决定去找母亲。我们也认为屿过几天找到母亲一定会回到校园的。像屿这样优秀的学生不应该辍学。但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三周过去了，屿还没有出现。我们这才意识到屿回校园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了。

    我们一帮要好的男生决定去看看他。我们约定好守口如瓶，不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怕老师知道了骂我们荒废学业。但很快，以谢小花为首的女生却沉不住气了。一天谢小花把我们的班长堵在上厕所的过道上，骂了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的班长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发火，见谢小花两只眼红扑扑的，有了惜香怜玉之心，就忍了，问，我们怎么狼心狗肺了？谢小花说，屿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怎么不去看一看？我们班长故意大声说，你是不是暗恋了他了，这么天没见，想他了？谢小花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星期天，我们一帮男生和女生去看屿。屿的村庄在比我们还远的山里。离学校大约要走二十多里的山路。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往前走，谁也没有叫一声苦，就连那些平时劳动总往后缩，把重活全都果断的扔给男生的谢小花们也没叫唤一声。我们一边走，一边想像着见到屿的情景，我们最怕的是屿还没有找到母亲，他们家的门大锁着。

    但当我们推开屿家那扇破旧的大门时，却见屿的父亲正在院子里挖着什么，大概要点瓜种豆，屿却坐在屋台上正给母亲梳头。见到屿我们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屿对我们的出现很愕然。屿举在空中的梳子，很一会儿才落下来。他丢下梳子，站起来说，你们怎么来了。屿家里只有一大一小两间黑糊糊的土坯房，大的是正房，小的也许就是厨房。屿让我们快坐，但家里除了那个黑糊糊的炕台能坐三个人，我们实在再找不到坐的地方。屿不好意思的看着我们。
  
    屿的母亲却坐在屋台上大呼小叫，说，想想,你还没有给我梳完头呢？屿一边招呼我们，一边说，妈，等一会儿我再梳。屿的母亲却不依不饶，说，想想你不给我梳了，我这披头散发的样子怎么见人？屿无奈的笑了笑。我们的班长瞟了一眼谢小花，谢小花心领神会。主动拿起梳子去替屿的母亲去梳头。屿赶快跑过来，要从谢小花的受里夺过梳子。谢小花却有了火气，说，屿，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屿说，我妈头上脏。谢小花火气更大，咱们农民的母亲，哪个的头上就那么干净？屿只好把梳子还给谢小花。谢小花就一梳一梳的梳头发。屿的母亲看着谢小花，憨憨的笑着。我们觉得这一会儿，谢小花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女生。

    屿的父亲是一个憨厚的农民，他见有这么多同学来看屿，好像自己欠了我们什么似的，脸上一副歉疚的笑。一边招呼我们坐，一边钻进厨房去做饭。我们看到有一些鸡在院子里觅食，有一头猪在猪圈里抗议。

    我们却坐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屿就一遍又一遍的给我们讲他们寻找母亲的经过，屿说，他和父亲顺山找了十天母亲，一路走一路打听，眼看要绝望了，他们却忽然在一个小镇的街角发现了母亲，母亲正躺在那儿晒太阳。他叫了一声“妈”，母亲突然站起来，抱住了他，叫了一声“想想”，就泪流满面。屿说，那是他第一次见母亲泪流满面。那时他和父亲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口袋里几乎没有什么钱了。这时，刚好过来了一个卖锅盔的人，母亲突然转过身，就拿了两个锅盔，给他和父亲的怀里塞。他和父亲懵了，拿着锅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父亲连忙收了锅盔要放回去。那个卖锅盔的人看看母亲脏兮兮的手，轻蔑的笑了一声。父亲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唯一的那些钱，那人才又“锅盔，卖锅盔了”吆喝着走到远处。我们都听得泪流满面。

     吃过饭，我们就谈到了回学校的问题，但屿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到校园。他说，“你看我们这个家，我还能去读书吗？”我们都无可奈何。这时屿的父亲进来了。屿的父亲虎着脸说，“你看你是不是个人，你们这么多同学来看你，你都不理。”屿嗫嘘着说：“我们这个家……”
     
    父亲说：“我们这个家怎么了，一直以来我们就这样过，你不读书了，我们的日子就变样了？”第二天，屿和他的父亲背着东西回到了校园。

                                                                 三

    初中生活是短暂而又快乐的。很快我们就到了初三的最后一学期。这一学期是学生分化最大的一学期，认真的一部分学生变得更加认真，差的一部分学生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与考学校无缘，索性放弃了，尽着心玩。我和屿应当属于前一部分学生。我们知道自己要走出这条山沟，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这一条道路。

    这学期就不断有男生给女生塞纸条，女生给男生抛媚眼的花边新闻。我们的班主任成了灭火队长，这边的火刚灭，那边又大火熊熊。屿几乎是我们班最有男子汉气概的男生，人又端方又成熟。于是不断有小女生递纸条，送秋天的菠菜。但这家伙硬是有金刚不败身，不为所动。有一次，一个女生又递纸条。被屿大声抢白了一句“你和我好，你愿不愿意管我妈！”小女生一颗泪憋在眼里没敢流出来。我们在住室里欺负屿，“你这家伙桃花运开了，有那看不上眼的女生送我们一个吧。”屿却嘿嘿笑着，“咱们现在是读书的时候，别想那么多，考不上学校，谁愿意跟你这穷小子？”比班主任还班主任。

    但很快我就发现屿也不是一个老实的家伙。一次我就发现，他课外趁教室里没有学生时给一个女生的书包里塞纸条。这个女生就是谢小花。谢小花虽然活泼，但是一个挺洁身自爱的女生，是班上没有花边新闻的少数几个漂亮女生之一。这次屿被我抓个正着。我要抢着看一看他的“情书”，他却一把攥在手里，任我怎么都没办法看到。我就威胁，如果不让我看，我就要向全班宣布，要大家都知道，某年某月某日帅小子屿给某女生塞指条。屿拿我没办法，只得让我看了那纸条。看了纸条我却嘿的笑了，纸条上无任何甜蜜的话，就几个字“小花，继续努力！”我觉得，除了不带姓的那个称呼有点儿暧昧之外，整个纸条了无新意。

    整个初三阶段，屿的母亲还跑丢过几次。但很快就找到了，每当这个时候，屿总要离开学校几天。以致到屿感冒了，不能进教室上课，有同学说，屿找他母亲去了，老师也信以为真，不再追查。屿不在的日子，我们的大才女，谢小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谢小花能骗过谁，却骗不过我。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秘密。

    那年六月我们初中毕业了。我们班有十多个学生如愿以偿考上了我们县里最好的中学。我，屿和谢小花当然在其中。领了录取通知书，我和屿坐在我们学校对面的山坡上，和母校做最后的告别。屿说，你说我按初一的样子，能不能考上高中，我说，不能！他又问我，按初二的样子能不能，我仍然说，不能。屿说，可我最后还是考上了高中，你说这是什么原因。我说，是你努力呗。屿说你说对了一半。我问另一半呢？屿说你还记得你们到我家找我的那一次吧。我说记得。屿说，就那一次，谢小花给我妈梳头，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后要把谢小花娶回家，让她做我妈的好儿媳。我觉得谢小花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我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只能好好学习。你说如果我不努力，人家小花肯不肯跟我，即使跟我，咱们和人家差别太大，咱们还好意思。

                                  四

    上了高中，我和谢小花分到了二班，屿分到了五班。我笑着说：“你们成了隔着河的牛郎织女！”屿笑着和我打趣：“不敢乱讲！”

    开始的时候我们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里，在学校的灶上打饭吃。但灶上的饭菜量实在太少，吃饱一顿需很多钱，这对于来自乡下的我们是一笔沉重的负担。我们就买了煤油炉子在集体宿舍里做饭。被管理宿舍的老师发现了，没收了。我们只能在半饥半饱中上学。

    后来，有许多同学搬出了集体宿舍，在学校周围租房子住。我和屿也就搬了出来，在距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小间潮湿的民房，支了两张床，过起了我们的自由生活。

    那时候，谢小花却成了百分之百的城里人。谢小花的父亲在我们乡的政府里当干部，本来就有落户城里的想法，现在看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如愿以偿考进县一中，索性变卖了乡下的那个家，搬进城里来了。听说谢小花的新家院子里有很大一个花园，常年种着一些绿菜。谢小花就隔三差五提一些来，放在我们的房间里。我们搬出学校，可以随心所欲的做饭了，但我们的饭菜并不好，除了面，我们唯一的菜就是家里背来的土豆了。谢小花不断的提菜，我们也觉得过意不去，就说不要再拿了，但谢小花说：“那么大一个园子，你们不要，我们也吃不过来，父亲经常不在家，家里常年吃饭的就我和母亲，你们不要，放在我们家还不糟践了！”于是我们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谢小花的一次次帮助。

    我和屿都是邋遢人，学习任务又紧，宿舍里常常被我们弄得特别狼藉，谢小花有时来，会笑着说：“你们的宿舍快成猪窝了！”我们三个人就一块儿收拾房间。有时，我们的衣服实在太脏了，换下来堆在一起，谢小花也会帮我们洗，还有几次，母亲不在家，谢小花就把我们的衣服拿到他们家里用洗衣机去洗，洗好了抱回来，我们俩心安理得的穿在身上。

    有一次，谢小花抱了衣服回来，一放下衣服，就笑嘻嘻的说：“吓死我了，弄得母亲晚上连饭也没有吃，拷问了我半天！”原来谢小花每次帮我们洗衣服都是背着母亲，这次母亲回娘家回来的比预定的早，发现院子里晒着男生的衣服，母亲就拷问女儿是谁的衣服。母亲断定谢小花谈对象了，觉得这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就拷问了谢小花半夜，谢小花左说右说，搪塞了半夜，才躲过了母亲的盘问。我们也觉得特别对不住谢小花。谢小花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笑笑说：“我帮你们，是因为咱们从初中就是同学，都是我妈多心。咱们还没到谈对象的时候，咱们的目标可都是考大学，同学之间的相互帮助，大人怎么就会想那么多呢！”

    谢小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换衣服，屿却像霜打的茄子，蔫在哪儿，不知在想什么。
                                                              
                                                                     五

    常言说，女大十八变，越大越漂亮。谢小花很快就名副其实了，长成班里的一朵花了；不是苹果花，也不是蔷薇花，而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班上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在课余时间就经常给女生打分，每次谢小花总是力压群芳，夺得冠军，弄得几个女生心里特别不服气。谢小花的学习成绩也不错，漂亮的女生多，学习好的女生也多，但学习好和外貌漂亮兼而有之的却不多。谢小花活活羡慕死了许多女生。老师对谢小花也格外器重，班里组织什么活动，总是谢小花当主持人，有几次，谢小花还在全校性的文艺演出中担当主持人，让全校老师和学生都开了眼。

    我们班的刘涛是一个典型的小混混，听说父亲在什么局当着个局长，仗着老子的威风，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课堂上专门和老师作对，课后总拿女生开心。有几个也是混混的女生就和刘涛很要好。

    有一次刘涛偷偷的给谢小花的书包里塞纸条，被一个混混女生发现了。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读起了刘涛的情书，弄得谢小花非常的尴尬。刘涛却肆无忌惮的笑着，仿佛做了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上课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刘老师站上了讲台，全班同学还在肆无忌惮的笑着。弄得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衣冠不整，忙摸自己的身上。有同学大声说：“老师，情书！”老师才板起了眼，把笑声压了下去。老师平时就是一个很刻板的人，从来没有学生包括刘涛们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今天的事情让老师觉得了严重性，要谢小花、刘涛、还有那个女生滚出课堂。刘涛和那个女生乖乖的走了出去。谢小花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老师气得脸色煞白，破口就骂：“一群学生，不好好学习，什么情书情书的，尤其女生，还由了你们了！”谢小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跑了出去。我站起来，要替谢小花行侠仗义，刘老师没有等我说话，狠狠的瞪我一眼，就出去了，我想事情总有一个公平的解决，就坐下了。回来的时候，谢小花和那个女生哭成了两个泪人儿，刘涛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敲了一会儿桌子，就爬下来写检讨。

    我回到宿舍，把早上学校里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屿。屿静静的听我说完，忽然抡起了菜刀，在切菜板上两剁，就丢下来，跑得没有了踪影。我吓得不轻，一路追过去，都没有屿的影子。我想这下要出大事了，心里急的像火燎一样，又后悔不该把这事告诉屿。我到处找屿，都没有他的影子，后来我看见刘涛走进了教室，四肢齐全，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想到自己还没有吃饭，就又回了宿舍。却见屿正端了一碗饭在吃。我气喘吁吁的说：“屿，你去了哪儿，让我找得好急！”屿说：“我找你们班那个臭老师了，我告诉他，办事要公平一点，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老师也许觉得自己处理这样的事情有点儿莽撞，再也没有过问过谢小花，只让刘涛和那女生交了分检讨，说下不为例，就过去了。

    刘涛显然也不甘心就此下不为例，有了一次写情书，就有了二次、三次、四次。谢小花显然也接受了前一次的教训，刘涛写一次，就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念一次，好像在朗读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说明文一样，刘涛显然也接受不了谢小花这种决绝的拒绝方式，每次都弄得很狼狈。这样做的时候谢小花就像一只红辣椒。我觉得谢小花真绝。回到宿舍，我给屿讲了，屿都笑的前仰后合。

    谢小花再到我们宿舍来，我就学着谢小花的样子，念起了刘涛的情书。谢小花就跑过来砸我，说我在耍笑她，洗衣服的时候就不拿我的衣服，说是惩罚我。我说：“谢小花，你当然不应该给我洗衣服，有人不是说，爱情要专一吗，你给我们两个都洗，这算什么呢！”谢小花说：“刘小毛，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给谁洗衣服，不代表我要和谁谈对象，我们还是学生，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不要想那么多，等考了大学，我们再说！到那时，我说不准还有更好的。人心可是会变的！”我说：“去你的吧，谢小花，别口里说的不是心上的话！”谢小花要走了，我要屿去送送，屿说：“送什么送，一送好像成了真的了，人家谢小花说的对，我们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谢小花每来一次我觉得屿都有隐隐的落寞，常常望着破旧的天花板看半天，学习却抓的更紧了，仿佛书里有自己的魂。

                                                           六

    但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自习放学后，我和谢小花、屿刚好走在一块儿。到了分路口，我们正要分手。刘涛却从后面追了上来。刘涛笑嘻嘻的说：“谢小花，咱们两个一起走！”谢小花甩了一下手说：“躲远一点，我干嘛要和你一块儿走！”刘涛嬉皮笑脸的说：“你能和他们一起走，干嘛就不能和我一起走了！”说着就去拦谢小花的腰。谢小花火了，大声呵斥：“刘涛，你要干什么？”刘涛被谢小花决绝的态度吓懵了，伸过去的手架在半空中，嗫嚅着说：“你能和他们一起走，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一起走？”谢小花说：“去你的吧，刘涛，等下辈子，我看见你就恶心！”没想到这句话却伤了刘涛的自尊心。刘涛就去撕谢小花的衣领，还骂：“臭婊子，你骂我！”没想到屿却冲过去，一把拧住了刘涛的衣领。刘涛颤抖着嗓音说：“你——你——要干什么？”

      屿说：“你说我要干什么！”说着一只拳头已经抡了过去。我和谢小花赶快去拉，刘涛却已吃了好多拳，鼻子里已经流出了血。满脸是血的刘涛边走边说：“等着吧，我也非让你们出点血不可！”

     第二天，我们被叫道了校长办公室。我们两个班的班主任在，刘涛和他的爸爸也在，刘涛的半个脸还肿胀着。大家铁青着脸。我知道我们闯祸了。

    校长坐在他那个办公桌上面的一面小国旗后面慢条斯理的说：“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都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校长让刘涛说，刘涛也什么都不说。校长就让我们都出去，站在门口。然后他一个个叫着单独“审问”。

    最先叫到的是我。校长铁着脸问我：“打架了没有！”我说：“没有！”校长说：“没有？你怎么在旁边？”我说：“我们放学了一块儿往回走，当然在旁边”校长让我讲讲经过。我就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说完了，校长又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说：“有一丝假的，我愿意学校开出我！”我发现在我讲经过的过程中，刘涛的爸爸在一个劲儿的吸烟，脸白一阵青一阵。

    后来还叫了屿和谢小花。屿和谢小花出来的时候都青着脸。我不知道老师都给他们说了什么。

    后来校长就把我们都叫进去。说：“你们考进咱们这所学校不容易，不好好学习，却打架；按学校校规，应当开出。但鉴于你们平时的表现，学校给你们再给一次机会。如果再有类似行为，一律开除！”我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完了。没想到校长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校长说：“这事情人家刘涛的家长已经来了，你们几个还要请一下家长，限你们两天时间，必须叫来家长！我们还要和家长沟通一下！”

    我们无精打采的出了校长室。刘涛的爸爸也领着刘涛出来了。没想到刚躲过校长室，刘涛的爸爸就撕着刘涛的衣领打了起来。刘涛在他爸爸的掌下就乖觉的像只绵羊。

    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用诧异的眼睛看着我们。谢小花爬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回到宿舍，我们都闷闷不乐，饭也懒得做。我问屿：“请不请家长？”屿说：“请什么请，我做错了什么，我干嘛要请家长！”我劝屿：“我们还是退后一步吧，咱们能拧过学校！请了家长什么事都没了！”屿说：“反正我不请，我爸在家里就很不容易。我再在这事情上让他操心，我算什么人啊！”我说：“屿，咱们还是息事宁人吧，咱们向学校低一头又能怎么样！”屿忽然捣了我一拳，说：“去你妈的刘小毛，你怎么和校长、班主任一个货色！告诉你，刘小毛，这家长我就不请，而且学我还就上，我看学校能把我怎么样？”我不知怎么就惹怒的屿，只能禁声。

    后来我还真叫来了我父亲。衣着寒碜的父亲在校长室去过之后，就在宿舍等我。父亲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气狠狠的走了。那天，我发现谢小花也领着自己的母亲去了校长室。后来，校长专门跑到我们教室里来，叫走了刘涛。刘涛回来后，有同学就起哄说：“刘涛，今天校长请你去，和丈母娘都说了什么！”刘涛说：“丈母娘说，把谢小花许配给我！”说着一脸的坏笑。

    屿后来被校长“请”去多次。但屿每次都抗着，就是不去请家长。校长叹了一声：“对你这样的学生，我怎么说！”就不了了之。

                                 七

    两位男同学为一位女同学争风吃醋打架，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校园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轰动性的事件。这件事对谢小花的打击不小，平时爱说爱笑的谢小花变得沉默寡言了。有好几次，老师提问，叫了谢小花的名字，谢小花都像刚从梦里醒来的一样，抬头张望，还不知道老师叫她呢，惹得同学哄堂大笑。中期考试成绩下来了，谢小花的名次下降很厉害。我们看到这一段时间谢小花的母亲也不断往学校跑，来了就找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每次，老师总也要叫去谢小花。谢小花的母亲也急啊，女儿在关键时期成绩下降能不急吗?

    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谢小花。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谢小花只是说：“没关系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刘涛对谢小花的骚扰仍然不断。有时放学路上堵住谢小花，说要请谢小花客，有时在教室里往谢小花身旁凑，说要给谢小花讲个故事。每次谢小花都赶快躲，但刘涛却不依不饶，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

      一次谢小花又到我们宿舍来，她帮我们洗完衣服，收拾好床铺后，突然说：“屿，刘小毛，我要转学了！”我们惊诧不小。连忙问干嘛转学。谢小花说：“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我心思总用不到学习上去，我妈急，我也急啊，我妈就让我换一个环境。我开始也不答应，但我现在想通了，再这样下去不行，我真的该换一个环境了。我妈有个亲戚在市里的一所中学当副校长，人家愿意接受我！让我去借读！”我说：“谢小花，你是和我们告别来了！”说到告别，我们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呢？一起念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一直是谢小花帮助我们。
  
    我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我忽然想到，人家谢小花说来不告别，其实是和屿来告别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粘了屿的光才得到了谢小花的许多帮助，这刻应当叫人家两个说说话。我就说：“屿，你和谢小花说说话吧，我把书丢在了教室里，我去取一下！”说着就出了门。没想到，谢小花却追了出来：“刘小毛，你哪儿去？我和你们两个告别的，你这小人，我要走的时候，却要逃！”

                                  八

    我们就这样分别了。

    后来，我们考上了大学。

    再后来我们毕业分配了。我和屿都分到了我们县里，做起了等因奉公的公务员。我想知道屿和谢小花后来的故事，但屿一直沉默着，什么都不说。我想，再让屿说什么呢，反正他们没有走到一起，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任何好的故事都有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屿的父亲去世了。屿的母亲也去世了。屿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我看见屿哭得很伤心。但屿的母亲去世后，我却没有从屿的脸上看到过多的悲伤，也许生活早已让我们麻木了，也许是母亲的去世让屿看到了真正的解脱。

    再后来，看到和我们同期毕业的同学人家都有了进步。我们也就渴求进步，但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进步不大，我就气馁了，索性不追求什么进步了。闲散时间，胡编乱造几篇小说，写几篇散文，打发时光。我的读者很少，除了自己的老婆就成屿了。屿过几天就要来我那儿和我喝酒，看看我胡诌的文章。喝高兴了，就大声朗读起来。

    但不知为什么，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屿却突然发迹了。职位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连升两级。我说：“屿，你把你爸埋在了风水宝地，你们坟头冒烟了！”屿也许听见了我话头的醋意，就拉着我喝酒，不让我说话。一次喝醉后，屿大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升官，反正这官帽就像尼姑的头，和尚动的，咱阿Q也动的！有人给，咱就敢戴！”我去屿的单位找屿，屿对自己下级的颐指气使，丝毫不亚于我的领导对待我的态度。我就想，这官位真是一个改造人的好东西。

    过了几年，我们这个地方的官场突然发生了大地震。我们的市长被省纪委带走了。我和屿喝了酒就大骂。这样的狗官带走越多越好，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而且这个贪官还有情妇。我们就又骂贪官的情妇，吃闲饭，不干活的家伙，应当千刀万剐，我们的官员都被她们给搞坏了。

    但有一天，我下班后，屿偷偷的到了我们家，哭着声说：“你知道咱们市长的情妇是谁吗？”我看着屿的样子就好笑，我说：“是谁，和我们关系大吗？看你神秘兮兮的样子！”屿说：“有人说，是谢小花！”这真是一声惊雷，我想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谢小花不是那样的人！”

    屿就呆呆的坐着。
   
    我也呆呆的坐着。

    我想这是事实吗?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大雪飞扬 于 2009-8-2 09:48 编辑 ]

邱天

欣赏了。问好！

文珺

人生的一处戏！学习问好，祝快乐

杨友泉

语言流畅，富于生活气息。觉得叙述多了，主人公要站出来，会更好。

芳香碧丝草

大概看了遍，等有时间再细读。问好朋友！

大雪飞扬

[quote]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8-2 07:32 发表
先提
回头学习，问好。 [/谢谢为公版主，望指导

大雪飞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8-2 07:55 发表
欣赏了。问好！

谢谢邱版主，多指导

大雪飞扬

原帖由 文珺 于 2009-8-2 09:49 发表
人生的一处戏！学习问好，祝快乐

谢谢你的鼓励

大雪飞扬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8-2 12:21 发表
语言流畅，富于生活气息。觉得叙述多了，主人公要站出来，会更好。

谢谢友泉版主的指导，在写的过程中我也觉得有点儿啰嗦，人物形象也不够鲜明。但我不知道怎么弄好一点，就索性顺着自己原来的思路写了下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中财是我学习的地方，能得到你的指导，我觉得很高兴！

大雪飞扬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8-2 13:17 发表


嗯，短篇小说，贵在精炼。
支持观点。

再次感谢为公版主，你的评语虽简短但对我很有启发性。

大雪飞扬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8-2 16:41 发表
大概看了遍，等有时间再细读。问好朋友！

谢谢芳草，希望多提一些修改建议。期待！

sunfuxin

语言细腻，一篇耐读的好小说。学习！
命题也颇有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