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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阡陌
从小学开始，我总是被赋予“优秀学生”“三好学生”的称号。不但成绩优异，老师赞赏同学羡慕，在家更是主动干家务，帮父母做零散的农活。家长们偶遇，对方指着母亲身侧的我：哎呀，你们家孩子真省心，书念的好还勤快，大了肯定出息的很！这个时候，母亲眼里总是涌起一丝谦和的满足。那时，优秀是某种程度上的荣耀。
渐渐的，自己好像也习惯了追求完美。再艰难的功课，再多的困扰和迷茫，再重的压力，也要逐一消受。因为优秀，就要做到更多的难能可贵，而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腻在父母的宠爱里，可以撒娇可以依赖可以倾诉可以降低世俗的人生指标。
都说我是早熟的孩子。其实，是被优秀的光环逼上梁山。邻居习惯了把我当成教育孩子的典范，父母习惯了我的懂事体贴聪慧有加，放心的看我一路顺畅，在考试中过关斩将风光无限。所以，这样子的我应该忙着感激上苍赐予的灵智，那是别人出生时便已无法逾越的天分。可是，他们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是否快乐。
高二文理分科，班主任十分坚定的帮我选了理科，因为我的数理化是年级第一名，比文科成绩好出很多。他说，女孩子有这么好的逻辑思维不容易，将来一定能上个好大学。至今，我仍然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回忆这位热心的老师。因为他的决定，我有了飞出大山的机遇，有了在社会上生存的能力和回报感恩的资本。也因为他，我的文学梦隔了这么多年依然清晰到可以触摸，却要经历长期的磨合和蜕变才能够抵达。他也许不知道，十六岁的我，晚上躲在宿舍点燃蜡烛捧着的是《红与黑》，而不是繁杂的分子式或者整个宇宙都遵循的能量守恒定律。
高三时，有心动的男孩子经过，会微微的心跳加速。收到含蓄表白的书信，像绽放在青春里的白色栀子花瓣，清香醉人。偶尔，会在校园的操场上相遇，侃侃而谈，枯燥而迷茫的心境，似乎无关爱情。老师却严肃的找我训话，你是全校的榜样，怎么可以明目张胆的早恋？！这样会对其他同学造成错误的导向。因为优秀，我只能成为一本正面教科书，必须远离所有灰色的背景，谨小慎微的活在校园文明的视野里。
众人眼中的黑色七月，像一座讽刺的丰碑。那一年，消息如同繁花肆虐般吹过了县城的大街小巷，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以女状元的身份飘向了这座北方大都市。
象牙塔里行走着的我，不再是那个为了追逐优秀而忘记一切的孩子了。也是在那时，我的思想在众多书籍的影响下，变得成熟理性起来。面对生命的意义，有了全新的阐释。仿若一次长跑，我拼尽全力跑在最前面，却从未想过，我为什么要跑，而我真正想抵达的终点又在哪里。
我的青春期叛逆似乎迟到了很多年，大二的时候，开始有了愤世嫉俗的意念。看韩寒的《三重门》，读石康的《晃晃悠悠》，忽然就对优秀有了轻薄的蔑视，感慨自己的青春，单薄到只剩一个优秀的光环，没有梦想没有快乐没有自我。然后，像一个莽撞的小兽，开始翘课，喝酒，说脏话，对循规蹈矩嗤之以鼻。突然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叛逆颓废冷漠无助，犹如断层般，突兀的沉浸在一种虚无的对抗中难以自拔。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对已逝年华的弥补，还是对长久以来压抑的释放。
学期末总是搞突击，勉强及格。往家打电话，顾左右而言他，不敢面对家乡父老寄予的厚望。他们的概念里，我的后半生似乎已经注定彻底脱贫飞黄腾达了，因为我曾经是那么的优秀。
毕业时，不够突出的成绩不擅交际的言辞，一次次与机遇擦肩而过。面对社会，从未有过的恐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最后，找到一家普通公司的普通职位，做着不够繁重的工作，领着不多不少的薪水。我忽然如释重负，希望自己从此按部就班结婚生子，享受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平淡而惬意。
家里的询问，却变得幽怨起来：听说你们一个同学年薪十几万，当初他可没有你成绩好。我忽然悲从中来。今时今日，优秀的标签依旧是用来对比和衡量的工具。可我闯荡江湖的凄苦，却无人问津。曾经的优秀，成为我不快乐的源头。
不甘人后的倔强，让我在职场中崭露头角，直到打拼出符合优秀的眉目：高薪，房子，职位，一切重新归位。
再回家时，有了衣锦还乡的味道。看着乡亲们朴实而膜拜的眼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与父母竟然学会了客套，岁月让我成长也让我们变得生分。物质上的供给，似乎代表了所有感恩的孝道。那一番热闹繁华的表象，掩盖了太多暗藏的凄凉。
再后来，遇到相爱的人，不够英俊且一贫如洗，但有着笑对人生的从容淡定。我亲爱的父母，却无法容忍优秀的女儿嫁给一个如此落魄的书生。外表和物质的优秀标签，又一次成为我生命中无法言说的伤口。他们忘了问我，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要的幸福。
这一次，在很多人的不解中，我毅然决然的撕掉了优秀的标签，选择了与幸福牵手。我给父母存了足够的养老金，辞掉了万般辛苦的高薪高职，与懂我的男人共同经营一间淡雅的书吧，收入微薄，却安然宽慰。
父母渐渐释怀，但眼神中依然有清浅的责备。我知道，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去缝合。
每天，阳光照进来，有温暖的味道。徜徉在文字中的人们，嘴角洋溢着快乐的微笑。我静静的沏一杯茉莉花茶，缓缓的敲出一行字：
优秀不应该成为苛责的理由，撕掉这个标签带来的荣耀与压力，快乐是如此的完满，它引领我一步一步走近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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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qianmo 于 2009-8-2 21:5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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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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