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像大理一样风花雪月》之十三

张卫平

十三　古巷—他们走了，而我回来

屋檐与照壁挡住了一场处雪
石头砌的老墙已经斑驳
因而让我们知道
所有的老墙是都用石头砌就　因而古朴
墙头的衰草下　点点灰泥　点点图案
是风雨剥蚀出的段段传奇与诉说
石头砌的墙　石头铺的路
逼仄的巷子　承接日出日落
时间　坚硬而幽深
一个古巷　掩映了苍茫时光的磅礴

今天　临近黄昏　我回来了
而他们　却早已经走了
曾经粗糙的麻花石　日渐光滑
千万个行走者的目光将它打磨
如果这个巷子不再变迁
它们会被触摸成一块块玉石么
而我回来　难道也只为了
探寻这样一个奇怪的答案　并等待日落

斜阳衰草　光影浮动
所有的影子被苍山吞没
我不是这里的一员
但我还是回来了
而他们　那些把麻花石打磨光滑的人
却在参参差差的时光中　已经走了
他们努力记忆着承接阳光的幽兰
那是某幢几重几进庭院中一缕暗香的沉默
他们思念着一缕脆弱而不绝的香火
那是一间简陋小房中所有信仰的寄托
在古巷的两边　不同的景象
相同的感伤将永恒的世相浓缩
只有那些简朴粗陋的砌墙石
仍然以一种蒙昧的姿态　缄默与执着
因此　在大理　他们说
石头砌墙　千年不倒　悠长如歌
于是就有了这版画一样的千年古巷
让一位老人在斜阳下静坐

古巷悠长　晃动的光影隐约
一个姓氏无论如何显赫　都无法通过
谁走到一半　都会嘎然而止
而巷子仍在延长　或者衰落
古巷简短　一个过客随风轻逝
一瞬间就被强大的世界吞没
古巷狭窄　回来的我与出走的他们
迎面相遇　有风越过
我们总会碰撞在一起　轻轻的痛
让我们在恍惚中产生相同的感觉
古巷宽阔　那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
而我们　在巷子的两端　骤然止步

街道上　人来人往　喧嚣鼎沸
古巷将越过巷口的人影切割
那么多快乐的人越过巷口
蓝天下的快乐　快乐得傻乎乎
正如幸福与虚假一同被风吹拂
它们互相感染　相互抚摸
而我却只身楔入这窄而长的古巷
以最慢的速度融合　消逝与放逐
安静　深水一样地安静
安静使我们自身无穷放大　虚无
仿佛那些层叠的门楼后面空空如也
白白浪费了这一米阳光　万千花朵
仿佛那些墙上的石头是固化了的舌头
到处是是喋喋不休的话语　将我抚摸
于是　试图逃逸的我
顿时沉陷于一个混音　如千声相合
它们是深厚而同频的
如诵经一般紧密与收敛　无法挣脱
绝对的安静　使我们内部轻微律动
恍若这古巷就是那条深邃的时光之河
一个声音　就此被无穷地放大成绝对
拒绝了天籁　拒绝了一块墙土的坠落
如此的安静沉重而浓稠　在此刻
营造了一个澄明　虚无而轻逸的湖泊

我想起刚刚与我对穿而过的人
他肯定刚从某个庭院中走出
现在他肯定已走出了很远
故乡正渐渐变成发黄的家谱与传说
他们走了　而我刚刚回来
他乡是故乡　原乡在一个消逝的村落
我沉沦入这个古巷　像一位泅渡者
进入一段沁凉的航线　所有人的归乡路

安静的古巷
雕刻成一条幽明的时光之河
因为我回来了
所以　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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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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