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仅仅只是简单从容的描绘

郭珊玖

那一年
母亲92岁
眼前早已暮色一片
在常人看来
她端坐着
似乎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说
甚至不吃任何食物

母亲只品酒
最浓烈的雄黄酒
每天就那么一小杯
下肚后
慢慢回味

母亲在想什么
只有我知道
她的心
在咀嚼我的未来
百转千回

我是她最小的儿子
在离她最远的南方
她在等我回家
母亲固执地认为
只有她所在的那个地方
才是我最安全的巢穴
最舒适的依偎

我回家
一年一次
哪怕蹑着手脚
母亲也一定能感知我的呼吸
她说 就算你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也有一片明镜
在黑暗里
照见你的体温

伴着灵性十足的诗人
任她十指交叉握住我的手掌
一整天
一整夜
小心翼翼地体会

母亲的手指软弱无力
可传递过来的
则是震撼我心魄的力量
她的意思我明白
让我离她近些
再近一些
因为属于她的日子不多了
有生之年
她只盼儿平安回归

我却不能给她一个确定的日期
我想让母亲成为世上最长寿的女人
她牵挂我
有着一种不朽不腐的信念
这信念至少能让她感受
人间更详和的景象
更贴心的安慰

我一拖再拖
家人说 母亲这几年身体瘦得厉害
不过精神气很好
顽童似的
能哭能笑
能喝能睡

我终于动了迁徙的念头
把一个母亲和她的儿子
浓缩在了一段
步行只需十分钟的路程里
而我依然没有告诉她
我担心她在顿悟里颓废

只是我那多嘴的丫头
在母亲99岁生日那天
揭开了谜底
同样是十指交叉
但这一次
母亲渐成雕塑
她的微笑
竟然可以惊动春雷

屋外
大雨滂沱
室内的母亲
坐在太师椅上
面色红润
身子柔软温暖
医生说
老太太酒精中毒太久了
她尽了最大的努力
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此刻
如注的
不仅仅只是眼泪

其实
我早该回来的
偎在你的膝下
用另外一种方式报答你
而现在
一切都已太晚

太师椅还摆在原来那个地方
我知道母亲就坐在那里
母亲  你不能再喝雄黄酒了
我要做你喜欢吃的饭菜
在默默里
读你活着的灵魂
这深入骨子的
并不是谁爱着谁
谁思念着谁
这么简单从容的描绘……


                                                                               2009年9月7日于广州天河


[ 本帖最后由 郭珊玖 于 2009-9-14 19:25 编辑 ]

掩帘听雨

温暖的叙述，母爱在时光里泛滥。欣赏并问好

季大相

人性化.问好

高山流水

深情的诗句，感人至深，谢谢交流。

春柳

慈母孝儿，情深意长！感动！

房子

简朴的话语里，蕴含着深沉的情感。

郭珊玖

原帖由 掩帘听雨 于 2009-9-14 17:00 发表
温暖的叙述，母爱在时光里泛滥。欣赏并问好

谢谢掩帘听雨评点，祝文健！

郭珊玖

原帖由 季大相 于 2009-9-14 18:04 发表
人性化.问好

谢谢大相，一并问好！

郭珊玖

原帖由 高山流水 于 2009-9-14 18:47 发表
深情的诗句，感人至深，谢谢交流。

谢谢版主！一并祝福！

郭珊玖

原帖由 春柳 于 2009-9-14 19:00 发表
慈母孝儿，情深意长！感动！

感谢春柳阅读，祝福春柳！

郭珊玖

原帖由 房子 于 2009-9-14 19:58 发表
简朴的话语里，蕴含着深沉的情感。

谢谢版主的评点，道万福了！

杜文辉

我是她最小的儿子
在离她最远的南方
她在等我回家
母亲固执地认为
只有她所在的那个地方
才是我最安全的巢穴
最舒适的依偎

我回家
一年一次
哪怕蹑着手脚
母亲也一定能感知我的呼吸
她说 就算你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也有一片明镜
在黑暗里
照见你的体温

小河

真情!母爱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