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流浪的蜜月 〈情感系列之一〉

七彩燕

　　为了峰的一句话，梅毫不犹豫地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峰说：亲爱的，来吧。快来，我们结婚。

　　我们结婚。很对。这个议题峰和梅已经商榷了许久。原因简单得如同白开水：鸟雀还得找个屋檐树杈什么的搭窝，而他们现在将于何处“筑巢”？

　　窜前窜后窜了好几节车厢，总算找到了座。屁股一落到座位上，才觉得疲惫不堪，懊悔不已，梅暗自思忖：就这么去结婚？
峰信中说结婚， 未必是因为有了结婚的房子。梅深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喉头的情感体验压下去，眼泪却潸潸而出。
      
　　泪眼何以对人？梅低头佯装收拾东西，掏来掏去，包里唯一的东西也就那本书。

　　邻座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中学生样子的艳丽的少女，她的目光热情地注视着梅及梅手中的书，大概属热爱学习之列。

　　“大姐，你的书借我翻翻。”她说。

　　梅没有抬头，只将书递过去。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她轻声念道，而后说，“大 姐，这本书名是否有误？‘不能承受之轻’，－－这说法合适吗？”

　　她的灿烂的笑脸与盈盈的目光直逼着梅。梅想，她这样的年龄认为这书名不当完全合乎情理。
     
　　“也许... ...非常恰当。”
   
　　“你的意思... ...？”她注意到梅湿漉漉的眸子， 忽而诧异地问：“大姐，你哭了？”
     
　　“不，没有。”梅的目光惶然逃向窗外，“是... . ..眼病，迎风落泪。”
      
　　双层玻璃都关着，鬼知道风能从哪进来。窗外，光秃秃的远山和梅的心一样苍凉。
      
      

　　薄暮时分，列车开进梅思念的城市。这个城市因峰的存在而在梅眼里显得分外亲切。远远地，梅似乎感受到峰热切的眸子在注视着她。因为峰说，亲爱的，来吧。

　　现在，梅来了。

　　而当他们的手真正相握的时候，梅觉察到，峰的手格外冰凉。
     
　　“你真来了。”峰说。峰的目光里写满感激和畏缩，而梅不明白，在此时此刻，峰是否该说“你真来了”这样的话。
     
　　“房子有了？”梅问。
     
　　“车上挤得很吧？”峰也问。
     
　　“房子？”梅问。
   
　　“冷得很吗？瞧，手这么凉。”
   
　　“我在问你房子的事！”梅有点忍耐不住了。

　　 千般委屈涌上梅的心头，哦，上帝！梅就这么傻乎乎地背起挎包登上列车听峰穿越苍穹的呼唤跟峰结婚来了。

　　而峰... ...梅明白了，房子根本没门，结什么婚？

　　梅睹气背过脸，但满腹委屈无论如何还是化做眼泪流出来。

　　峰没有说一句话，只用冰凉的手轻轻捧起梅泪渍斑斑的双颊。四目相触，一片朦胧。

　　峰的低低的压抑的抽泣令梅心碎。

　　认了吧。梅想。

　　咽泪装欢。唯能如此。梅掏出手绢抹去峰眼角的泪：“得，你信上如何说的？”

　　“... ...我压根儿没想到你会来。你怎么能够同意呢？你真来了，我心里难过，也后悔。”
  
　　眼泪竟也涌出了峰的眼眶。

　　梅的心隐隐作痛。峰从未在梅面前流泪。即使在给梅讲述峰失去父母孤苦无依的童年时候，峰也不曾流泪。那么现在－－房子的事决非峰不曾努力。峰写过多次申请，但屡次“奏本”皆杳如黄鹤。为此，峰这个从来不愿求人的犟牛一年多来不得不在节假日等非常时刻积极去培养与有关人士的感情，并在“头们”似是而非的言谈里猎狗般寻找希望的字眼又不断失望。而梅所供职的机关能够提供梅的只是在办公室支一张昼伏夜出的行军床。

　　 梅佯装嗔怪：“熊样！信上咋写的？给我背。”

　　“... ...我们结婚。”

　　“背全。你诗人的熊样哪儿去了？”
  
　　“亲爱的，来吧。快来。我们结婚。”

　　“我不是来了吗？就明天吧！”
     
　　“这... ...怎么行？”

　　“怎么不行？”

　　 峰的嘴唇在不停地打架。
  
　　梅轻轻握住峰的手：“那我就做主了，明天。就这样定了。”
  
　　“明天”很快来临。   
  
　　他们从这家家具店出来，又钻进另一家，评头品足够了，对热心的店主笑笑，说声改日来买，就不再回头。大书“结婚用品”或“红房子”什么的商店，其意义再明确不过，他们不由自主地走进去。收拾新房用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小猫小狗瓷人瓷马什么的仪态万千，用琳琅满目形容绝不过分。

　　总该买点什么吧。梅用胳膊肘捣捣峰，示意正前方。
   
　　“唐老鸭？”峰耸耸肩，冲梅亲切地笑笑：“看上了？要求太低啦！依我说，还得买一样... ...”
  
　　“什么？”
   
　　峰的手指在梅鼻尖上点了两下：“还有米—老—鼠！”
   
　　梅拍手称快：“妙极了。”
   
　　唐老鸭和米老鼠在梅的手中憨态可掬，像有什么姻缘似的。梅还想买个洋娃娃，峰问：“放哪？”

　　这实在是个问题。一个三人群居的男同胞床头放上洋娃娃确乎不伦不类，而放在梅的办公室又成何体统？

　　那就忍了吧。



　　第一次走进一家富丽堂皇的餐厅，订了雅座。对面墙上德拉·克雷瓦的巨幅油画《九级浪》里的那根桅杆似乎飘摇欲行。两杯葡萄酒，血红的口杯，泡沫纷纷上窜。

　　这便是梅和峰的婚宴。两个人的婚宴。假如生活的全部都如美酒淳香干冽的话，他们肯定会开怀“哈哈”。然而此刻，他们手中的小小酒杯，沉得简直力不胜举。
   
　　他们这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苦中寻乐。   
  
　　但酒是必须喝的。有一点非常明确：酒是喜酒。喝吧，亲爱的。喝喜酒。喝。                                
   
　　喝！！                              

　　杯盏交斟。一切浪漫得令人心酸。由衷的微笑仍然没能遮掩住峰眉宇间的忧愁。此情此景... ... 梅打趣地说：“其实这样也好，免得做家的俘虏。象我们，要走便走，根本不用担心家和家中的什么被盗，多轻松。”

　　“无家可归着的轻松难以承受呀！做为男人，我惭愧。”

　　“得，又来了。深沉什么呀？喝！”

　　“... ...喝。”

　　酒在杯中晃荡。梅眼中只有杯中血色的液体和亲爱的峰。不错，生活中某些无形的轻松是承受不了的，比如无家可归。梅想起那本名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书和那位说书名有误的姑娘。
恍惚之中，餐厅飘来美国电影《魂断蓝桥》主题音乐《一路平安》。

　　峰说：这是冥冥之中的祝福，对吗？


　　深秋的河风砭人肌骨，峰和梅在几近无人的黄河堤上相挽着，默默走着。谁也弄不清为什么要到母亲般的黄河身旁默默完成谁也不曾想到将以这种方式完成的结婚的过程。

　　正是“海上生明月”的时刻。但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两颗滚烫的心在深秋的夜风中秋叶一般抖索。尽管路灯的光芒辉映到他们置身的地方仅余一抹淡淡的昏黄，但梅依然感触到峰的目光里燃烧的熊熊火焰。

　　峰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光灿灿的戒指套到梅手上。峰的手在颤抖。
      
　　“原谅我，梅。吉日良辰，我却不能给你提供一间遮挡风寒的小屋。戒指不需要空间，亲爱的，我给你戴上！”
     
　　“这不挺好吗？”梅使劲捏着峰的手，好让峰能够平静下来，“我们没有自己的房子，可有旅馆，对吗？梅乐意这样。你想，天作屋，地作床，高山为我们挡风，黄河为咱们抒情－－这是何等壮观的婚礼场面！况且，在母亲般的黄河边，以散步的方式完婚的恐怕前所未有。听清了：前所未有啊！”

　　“我的傻妻子！”峰狠狠搂紧了梅。
   

　　夜深天更冷的时候，他们离开了黄河，乘出租车去了火车站。

　　谁也拿不定主意去哪个方向。

　　“宝”便押在最前头的车次上，买上哪趟车便坐哪趟，依命运之“列”随便载到什么地方，不管东南西北。

　　票到手了。仍然是西去的列车，仍然是梅来时背的发白的军用挎包。只不过梅多了一个丈夫和憨态可掬的结婚纪念物：唐老鸭和米老鼠。

　　当然，还有梅手上灿灿的指环。峰说，亲爱的，我将我的心溶进指环里了，你要一刻不离地戴着它你会时时感受到我的亲吻。

　　这就足够了。亲爱的！ 梅说。
   

　　列车上到处是人，拥挤不堪。找来找去，在两节车厢衔接处停下来。那地方有厚厚一层煤屑，衔接处缝隙很大，风呼呼地钻进来，又脏又冷。这是他们找到的唯一没有别人的地方。

　　该算是理想的处所了。脏就脏，冷就冷吧。

　　峰不知从哪搜到了几张破纸。有半张纸上写的内容明显是情书。写信人显然是姑娘，“海枯石烂心不变”一句，让人觉得确乎爱得死去活来。

　　峰笑笑：“我们曾经玩过的把戏。”

　　没有别的办法。可惜将姑娘如火的恋情坐到屁股底下了。峰说，反正都是旧衣服，不怕脏。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婚结得实在太有点那个了。他们竟然疏忽了买结婚礼服。

　　但随即释然：我们不是出去逛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衣服当然更是了。

　　他们搁脚的地方正对着风眼。梅的脚毛病特多，稍一受风寒便红肿奇痒，有时干脆溃烂感染得病休甚至住院。想换个地方，却又不能。急得峰搔头挠腮，想来想去，索性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捂在梅的脚上。                                   
     
　　“可不敢冻坏了这双脚。”峰说，“它要伴我走整整一生呢。”
     
　　“这怎么行？脏了不说，你只穿毛衣，难道就不冷？”
     
　　“新婚之夜，哪个新郎官会觉得冷？”

　　峰顽皮地憨憨地盯着梅笑。

　　此时，列车又驶入另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峰看着梅，梅看着峰，不知道在这里该不该下车。
  
　　车窗外，夜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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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纤纤

现实的婚姻就是这么的令人无奈啊，华丽的房子，隆重的婚礼，高额的存款等等都成了婚姻的通行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啊，可是有一种叫真情的却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最可贵的！

七彩燕

最初由 似水纤纤 发表
现实的婚姻就是这么的令人无奈啊，华丽的房子，隆重的婚礼，高额的存款等等都成了婚姻的通行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啊，可是有一种叫真情的却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最可贵的！

谢谢关注！

都市的华贵居室里，什么都不缺。

如果缺点什么的话，也许“爱情”是其中之一。

左显辉

呵呵，燕子也细腻起来了：）
不错，学习了！

剑啸

最初由 太阳神 发表
有没有MM一分钱不要愿意嫁给我啊？

哈哈~这等好事剑啸应该排在第一喽~~

梅笛

最初由 太阳神 发表
有没有MM一分钱不要愿意嫁给我啊？

我嫁我老公就没要他一分钱，还和他一起还债，现在想想真冤啊~~

李幼谦

一篇反时尚的小说。对于真正的恋人来说，一丛灌木就够了。他们应该去找旅店而不是上火车。

七彩燕

哈，各位好！

太阳神，你的圣殿里也要媳妇吗：））

剑啸，我把梅送你好了，望梅止渴吧，xixi~~~~

左斑斑，偶想学着温柔一番，唱唱旦角的戏，哈~~

七彩燕

最初由 梅笛 发表
我嫁我老公就没要他一分钱，还和他一起还债，现在想想真冤啊~~

写的就是梅啊~~嘿，少写了一个字，你自己猜猜啊：））

剑啸

哈~~彩燕兄真乃大丈夫也，剑啸携梅于海天一色共度良辰美景，止渴望梅足唉！不知阿峰以为然否？

七彩燕

最初由 剑啸 发表
哈~~彩燕兄真乃大丈夫也，剑啸携梅于海天一色共度良辰美景，止渴望梅足唉！不知阿峰以为然否？

让阿峰赶紧筹办房子的事儿啊，总不能老赖在火车上不下来吧，哈

七彩燕

最初由 太阳神 发表
有没有MM一分钱不要愿意嫁给我啊？

太阳DD啊，有人说没要一分钱呢：））

王一

细节很好，我觉得缺少了一些新意，其实我也是，一直改不了，只想大家都互相借鉴。一孔之见，仅供参考。还有两个错字“卖”。



总该卖点什么吧。梅用胳膊肘捣捣峰，示意正前方

七彩燕

最初由 王一 发表
细节很好，我觉得缺少了一些新意，其实我也是，一直改不了，只想大家都互相借鉴。一孔之见，仅供参考。还有两个错字“卖”。



总该卖点什么吧。梅用胳膊肘捣捣峰，示意正前方 [/B

谢王一指点：））

改过了，真是“买、卖”没有分开/

manchurose

真爱无价。
只要有了真爱，女人可以承受任何东西。
却最怕《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