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山野青云

前一段时间开始迷上了钓鱼，所以有事没事总会找个风和日丽的休息天与朋友一起去海边钓钓鱼。

我对钓鱼完全是个外行，几乎可以说一窍不通，但令人深感意外是的，钓了几次，竟然每次都很走运地钓上来不少海鱼。

一旦在钓不上来的时候，我就会产生心烦气躁的情绪，甚至会怀疑鱼都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朋友解释说：“钓鱼的乐趣并不在于能否钓上来多少鱼，而在于看着浮漂等待鱼上钩的那份痴劲儿，许多真正专业级的钓鱼高手，也经常会一整天也钓不上一条鱼，但他们很喜欢等待，且从不会抱怨，他们就是默不作声，眼睛紧盯着浮漂，专注很久，并以钓为乐的人”。

听完朋友的一席话后，我深感自己与钓鱼这行当无缘，因为我太喜欢钓上鱼来的时候那种令人开心的感觉，如果长时间钓不上来，不被闷死才怪。

所以我钓鱼的时候，几乎全无耐心，而为了钓上鱼，我几乎费尽了心机，也耍尽了有限的小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和鱼在进行斗智：且看最后谁输谁赢。

为了钓上鱼，我在鱼饵上做了手脚，把鱼饵在鱼钩上缠得紧紧的，以防止那些狡猾透顶的鱼从鱼钩侧面像扒皮一样把鱼饵从鱼钩上给扒下来，而不是用嘴去咬鱼饵。

鱼这个东西，真的很狡猾，如果不逼着它们咬钩是很难钓上一条鱼的，我朋友对此却不以为然，他很喜欢反复强调所谓的“等待的耐心”，可他这个老钓鱼的人，竟然也总是疏忽大意：一盒鱼饵，到了他手里，至少会有95以上会被鱼给白白地吃掉也钓不上一条来，只有5%左右的鱼饵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朋友跟我解释说：“钓鱼的乐趣就在于此，不在于钓多钓少，而在于耐心等待鱼上钩的那一瞬间”。

朋友问我钓鱼的感觉，我回答他：“我钓鱼的时候，其实是在和鱼玩游戏呢，是那种相互欺诈且你死我乐的战略游戏”，朋友听完后大笑。

我问朋友钓鱼的感觉，他很认真很郑重其事地的回答说：“这是劳动，也是体育，同时也是很重要的人生之组成部分”。

忘了说明：朋友是一个很注重各种细节的人，尤其很喜欢去关注那些在生活中很多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而在每一次钓完鱼回家的路上，朋友都会滔滔不绝地回想并说出钓鱼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以便作出详细且毫无任何意义的总结。

我曾对他开过玩笑：“你应该去做一个全职的新闻报道员或者去写写纪实报告文学作品”。

朋友很敏感，以为我在讽刺他，所以跟我追究为何如此评价他的原因，我只好实话告诉他说他的嘴太罗嗦，细节的东西说的太细致，口头分析报告总结的太冗长，尽管他的绝大多数口头分析都几乎毫无任何意义，但他很显然热衷于此。

有时候感觉这样的男人，还真让周围的人感到厌烦，但，毕竟处得很有些感情的老朋友，总也不忍心直接戳穿他的弱点，更不想无缘无故地去惹他生气。

朋友的性格缘何会如此，我也搞不清楚，但自从他学会念经唱佛不理俗事以来，人就显然清闲了很多，同时也就越发寂寞无垠。而寂寞成性的人，难免喜欢唠叨，时间一长，也就唠叨成性。

还有一个原因：朋友的母亲，对他控制的很严，无论他走到任何地方或者与任何人打任何性质甚至极微不足道的小交道，也都必须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过程中的细节据实汇报给他的母亲听，如若不然，朋友家里就会产生母子之间的口舌战争。

朋友并不属于那种对母亲依赖成性不成熟的小男人，他之所以如此，仅仅因为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孝子，然而孝子，如今却变成了唠叨婆。

今天我和朋友本打算去海边钓鱼，但后来改主意了，原因是突发奇想想钓钓鲤鱼，而鲤鱼，海里却没有，所以只能找个能钓鱼的河岸，然而我们两个在河边兜了很大的圈，都没找到能钓鱼的地方，只好随便进了一家咖啡店里打算喝点咖啡或者茶什么的，然后顺便和店主打听一下在什么地方能钓河鱼。

没想到我们竟然歪打正着了：咖啡店的店主，竟然是个有着四十多年钓龄的老钓鱼专家。

更没想到的是，一聊开来，店主竟然滔滔不绝地说起关于钓鱼之方方面面的实际问题。

老店主总结说：“钓鱼的根本，就在于如何成功地去欺骗鱼的判断感觉，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把鱼给钓上来，否则，不论怎么耐心的去等待鱼咬钩都无济于事，除了偶尔走运钓上一条之外，一般结果都难免一无所获。而欺骗鱼的判断感觉，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不同种类的鱼，喜欢吃的鱼饵完全不同，对光线的敏感度也不同，而对鱼饵的吃法，也都各有各的巧妙，甚至鱼钩，都要针对不同的鱼而选择不同种类的鱼钩，否则，如果只用一种鱼钩，即使有些鱼愚蠢地咬了钩也很难真正钓得上来，因为很多种类的鱼都知道怎样脱钩……”。

店主对钓鱼所拥有的知识真是丰富而实用，且全然不吝啬丝毫地拿出来与我们分享有关钓鱼的所有经验及相关技术秘密。

店主的说法，与我朋友的论调，自然不同，而最让我开心的是：店主的说法从侧面证明了我的说法，即“我钓鱼的时候，其实是在和鱼玩游戏呢，是那种相互欺诈且你死我乐的战略游戏”这句话的正确性，即：钓鱼是一种人和鱼之间的斗智游戏。

店主的说法，打破了朋友所一贯喜欢坚持的“劳动”论和“体育”论，更打破了所谓的“人生之重要组成部分”的说法，同时，也否决了“等待鱼上钩的耐心”之唯一论。

朋友的好脾气也就在于此了，在大多数时刻，他之所以喜欢长篇累牍并反反复复地说那些没用的细节，不过就是为了消解寂寞并顺便磨磨牙，所以他也从来不怎么去在乎他自己说过的话究竟是对是错，而当他听完咖啡店店主的一番经验之谈后，朋友开始对我说道：“你说的钓鱼之感觉果然很正确呀！”

和咖啡店主聊得很投机也很开心，以至于我们竟然忘了要钓鱼的事儿，结果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等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天色晚了，日头落了，然后也就带着半高兴和半遗憾的心情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朋友又开始做起了口头总结工作。

我边听边想：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他的唠叨嘴给腻歪死。

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找点能让他安心做事且完全可以不用他张嘴的事儿去干干。

可他愿意干么？我很怀疑：他原来跟我学过素描，结果是打了三天鱼之后就整整晒了一年的网。我心里苦笑着：这小子，要想让他闭嘴，肯定没戏，我还是算了吧。


对我来说，钓鱼的乐趣肯定在钓上鱼时的那一刻快感，而不是漫长的等待，也许很多人的确很热衷于钓的过程，而不是热衷于钓的结果。但对我来说，钓的过程，只为结果，如果没有结果，那么枯燥无味的等待过程，与其说是一种劳动或体育项目，在我看来其实不过就是坐在那里慢慢等死罢了。

真正深谙钓鱼三昧的人，不但会等，尤其会钓，“等”是常事儿，究竟该怎么去“钓”才是真正的水平问题，也是真正热衷于钓鱼的人所真正喜欢去关心的实际问题。

我差点被朋友那些不着边际的理论给忽悠了，如果不是咖啡店的店主证明了我的想法之正确性，像我这种菜鸟级别的垂钓者，岂不是最容易被别人给忽悠么？

但我却不生朋友的气，原因无它，仅仅因为连他自己也是个对钓鱼之概念完全糊涂的人。

不懂怎么钓鱼的人，也许很有耐心，但等鱼上钩的想法，恐怕还真是不可取了。

咖啡店店主明确地告诉了我们：钓鱼之最关键的问题，不是如何有耐心地去等鱼上钩，而是如何想尽办法去引鱼上钩。

一个“引”字，涵盖了钓鱼的全部内涵，也涵盖了钓鱼技术之方方面面的重要细节。

不懂钓鱼为何物的人，除了喜欢很有耐心地去空等和傻等之外，对钓鱼之方方面面的技术问题几乎一无所知。

于是这些人在后来就总结出：“钓鱼是劳动，是体育，是人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我朋友关于钓鱼的论调，其实不过就是人云亦云罢了，因为他就是这样一种性格：总喜欢没完没了地去重复别人对他说过的任何一句话，甚至哪怕微不足道到极点的闲言碎语，他也很喜欢去强调和重复。

毫无疑问，朋友是一个人缘极好，面子也很广的人[他从前还经营过自己的会社]，他从来都喜欢毫无任何主见地去随口附和别人说过的话，因此他的人缘的确很好。

但在很多时候，我却根本不能指望着他能说出一些有价值的话出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种类型的男人，唉！





2009年9月28日


山野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