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灯芯草 于 2017-8-13 23:10 编辑
生命之船 对于生与死的思考,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不够深刻且不够理性的人,既缺乏足够的认知去剥开表面见其真谛,也缺乏足够的冷静和佛性去看淡生与死的轮回,然而无论你看淡与否,我们身边必定是少不了人要死去,也由不得你会有些思考,哪怕是肤浅的,或是一时的感触和遗憾。 人到中年,忽然发现死亡这个话题走得越来越近,这些过去来自电影或小说中的悲伤,越来越变得稀疏平常,你时不时会听到同事感叹她的朋友或同学,上周还好好的在一起饭局谈笑,昨儿个就忽地传来噩耗,那笑容举止似乎还停留在眼前,鲜活的如同伸手就能抓住,这一刻却就此成了定格,让你短时间挥之不去。 我有个女同学,长相十分甜美。还有一男同学,面目也十分的俊朗。高中时俩人十分要好,现在想来或许是懵懂的爱情,又或许什么都不是。那时候的我们淳朴且封闭,老师明确阻止男女同学相互交谈嬉闹,我们彼此看着就如前世仇人,擦肩而过却两不相望。而他俩偏是对老师的话不加理会,像一对蝴蝶在我们眼前飞来飞去,故而我们私下把他们一厢情愿地凑成了一对。 这总归是我们的一厢情愿,他们后来各自有了家庭,但每每同学聚会都会聊到此事,那会儿的“出格”,却被我们传成了一段佳话。 时隔数年,刚四十大几的男同学得了胃癌,我们听了都十分惊愕,和那女同学结伴一起去医院看他。他躺在床上,身体早已瘦骨嶙峋,两眼深陷,眼神迷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似对他自己难以置信地得了绝症表示惭愧和抱歉,让二十几年未见的同学以这般沉重的方式在医院相逢。 回去的路上,女同学几次唏嘘,感叹生命的无常。然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时隔半年,女同学却又传来噩耗,得了直肠癌。因为正值中年,又是单位主管,她给医生求情做了保守治疗,她说她不能整天提着个粪袋子到处走动,女儿刚刚考取大学处处都要用钱,她要尽快康复好回去工作。 然就是这一时的“保守”,却导致癌细胞在体内大范围扩散,以致医院再无更好的措施与她。我们多次去家里探望,眼睁睁看她从一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变成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拖着病体到处访寺求佛,家里堆满了开过光的物件,她自己貌似心情不错,仿佛得到了佛祖的许诺。 再去看她,已是她昏迷一周后的再次醒来,人已脱形,让人看着害怕而不敢靠近。她侧身躺着,一只手伸开手掌垫放在脸颊之下,颧骨高高地隆起,大眼深陷,却带着婴儿般浅浅的笑容。她对我们的再次到来表示高兴,嘴唇蠕动似有话要说,一男同学小心上前,俯首帖耳,才从细小的声音里辨别出她的意思:很高兴我们来看她,让我们坐,女儿上学去了。 一半真话一半胡话,她的女儿因为她昂贵的医疗费用早已弃学上班,父亲变卖了出租车整日在家看守着妻子,同学后来还是做了手术,手术处无法愈合,已溃烂成一个大洞,丈夫晚上睡在她的旁边,随时帮她擦拭流出的体液。 丈夫送我们出门,这才知道她已经连续昏迷五天,那天是她第一次醒来,或许冥冥之中知道我们要来。 次日女同学便撒手人寰,我们时隔多日才得到死讯。原来我们走后,她嘱咐丈夫离世一定不要再通知我们,给大家添了太多的麻烦,十分过意不去。她死的时候刚满四十五岁,男同学还在顽强地与病魔做着抗争。 我父母常说,我们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他们看到太多人从他们身边悄然而逝,有年岁如他们一般老迈的,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有病体缠身的,也有毫无征兆的。 对于死亡,我们总觉得离自己十分遥远,总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有大把的风光可以造作。然而就像那位女同学,原本是感叹别人生命的无常,却没料到自己尚来不及看女儿上完大学披上嫁衣,尚来不及伺候双亲颐养天年,尚来不及与丈夫与子偕老,便带着诸多遗憾离开人世。 弥留之际她的皈依佛门,并不真的是对人世的大彻大悟,而是她对生命绝望后的最后祈求,对凡尘世间的最后渴望,对钟爱生命的最后呐喊。她是那么的渴望活着,那么的想体面地活着。她说过她总在做一个梦:她独自被困在一只飘荡在无边大海的小船上,夜黑风冷,浪大船摇,她拼命地划啊划啊,岸边却离她越来越远......
生命之船,有时候行驶在风平浪静的碧波上,有时候行驶在暴风骤雨的大海上,有时候陷入低谷,有时候又被抛向浪尖,中途会出现怎样的惊险和意外,我们谁也无法预料。这艘船有渔船也有帆船,有客轮也有游轮,它于哪里起锚,又将在哪里靠岸,是否会触礁搁浅,又是否能到达彼岸,我们仍全然不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两眼盯紧前方,努力把好方向,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
因此我们不必对死亡始终保持着恐惧,我们得正视它迟早会来,因而我们必须格外珍惜眼前,正如史铁生所说:死是一件无须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 如此这般从容,那么我们把“死”先放在一边,且忙着把现在的每一天活够活好,把每一天的每个时辰活得有滋有味,把每一个明天的今天活得少点遗憾。常回父母家看看,常跑步健身,常闻花看草,常听风吹雪,愿我们一路向前,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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