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散场

暴雨迎风

　　　　　　　　　　　　　　　　　　　　　　　　　文／暴雨迎风

　　同学又聚会了，要每人表演一个节目，我不会其他的，我说我讲个故事吧。大家不依，非要我唱歌跳舞。我说我不会。大家说正因为你不会才有趣。我说我讲的是我的初恋，我说她今天也来了，就在在座的各位中间，在故事结尾我会公布她的名字。

　　大家一听兴趣一下就上来了。吼声，笑声，质问声，掌声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会场。

　　我指了指舞台边上的女主持人何同学，又指了指男主持人盛同学，我说我一上台，其实这两个主持人就在问我：你是何方神圣？好，我先还是来个自我介绍吧。

　　我是一班的诨名蝴蝶的，我一说大家有印象了吧。大家当时给我取这个诨名我是很反感的，我一个男孩子叫蝴蝶，有的还在蝴蝶前面加个花字，那更是让我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特别是有个男同学喊我蝴蝶迷，还说他是许大马棒，开先我不知其意，后来有人说你去读读《林海雪原》，我去一读，简直肺都要气炸，原来蝴蝶迷是许大马棒的情人。

　　虽是如此，我都只得忍着，因为我个小，那个许大马棒比我高一个头，还长得五大三粗的，我奈何不了他。

　　你们问我为啥今天剃个光头？三十年来，我太想大家了！我又特别思念我的初恋，想得遭不住，咋办呢？我听说剃度了头发就可以六根清净，可以免除思念之痛，于是我毅然决然去把头发全剃了。但剃了头发我才知道，不但六根没净，反而还多了一把烦恼，因为更多时候我都在怀念我那美丽的青春发丝。

　　本来这次同学会我有重大的事是不能来参加的，我有一笔十二个亿的业务合同要签，可听说她要来，我决然放弃赶来了。

　　可此时依然让我心痛的是，她说她已经来了，可她说她怕认我，至今我仍然没能见着她。悲呼！！

　　她是我的初恋，三十年，我没有哪一天忘记过她，今天我借这个机会，我要慎重地严肃地认真地深情地向她表白，我爱你！（掌声）

　　什么？现在就喊她上来让我当着她的面讲？我看算了吧。一是有点尴尬，二是他老公也来了，我看他老公也长得五大三粗的，我怕他让我永远下不了台。

　　谁喊她把老公带来的？不对吧，她老公也是我们同学，那不叫带家属。别起哄，听我讲正题吧。

　　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正月。虽是初春，却天寒地冻如浓冬一般。

　　初九，一大早，山川河流都被皑皑白雪给冻住了。我外面套了件父亲的旧棉袄，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迎着刺骨的寒风出门了。我一路疾跑，一口气跑了十公里山路到了镇上，因为天太早，班车没来，我又一口气跑了五公里到了县城火车站。还好，八点的火车还没到，候车室里几个稀拉拉的人都站在那里无聊地跺着脚，只有她独立特行地站在路灯下忘我地看书。

　　她穿了件黑色的风衣，使她高挑的身材显得更加亭亭玉立，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在她细长的脖子上，映出她白净的脸娇艳如三月桃花般美丽，头上还是学生时一样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青春而活泼。

　　可惜我没有相机，当时也没有手机可以发微博，不然我会拍下这最美的画面让所有的同学分享。

　　你好，美女，看的啥书呢？我上前搭讪。

　　你是？她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水盈盈的眸子瞬间将我淹没。

　　我，我是蝴蝶呀。我们三年前同班，在师范一同读了三年。我局促而惶惑，也很惊讶，她竟不认识我。

　　哦，想起来了！你，你咋穿成这样？她指了指我的浑身上下，然后捂了嘴笑。

　　我，天太冷，我出门随意披了件父亲的旧棉袄。我说着飞快地脱下了棉袄。

　　别，别脱，小心着凉！她立即伸手阻止。

　　我心里一热，一股暖流迅疾流遍全身。我挺了挺单薄的身板，说，没事，国防身体，受得了。

　　你这一大早，你也赶火车呀？我感觉她的眼光火辣辣的烤得我耳根子发热。

　　不！我，我是……我突然嘴上像粘了502胶水，张不开。我说不出我是专程来见她一面，为她送行的。

　　我说你看的啥书呢，看得恁专心？我不敢看她的眼，我把目光转移到她手上的书，我觉得只有那里才能让我平静如常人。

　　是雪莱的诗。昨天在姑姑那里看到这本书，没事就翻了翻，没想一看就放不下了，姑姑就送给我了。她把书的封面展给我看。

　　我心里一震，看来真是缘分啊！因为那书是我读过的，我在封面画了一个很大的心形，并且在心的正中穿了一支丘比特的神箭，在箭端我画了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那是我二年级一天上课时坐在她的后排想入非非时随手画上去的，从画上那支神箭开始，她就被我全装在了心里了，几年来我脑子里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和身影，挥之不去。

　　我也喜欢雪莱！我惊喜地喊出声。

　　其实我更喜欢拜伦。她把书合上，用右手拇指压着书沿，然后用其它几个手指一顶封底，书就啪啪啪有节奏地翻动起来，就如雪莱的诗在抑扬顿挫地跳跃了。

　　我也喜欢拜伦！我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着。

　　呵呵，这么巧？她歪了头看我，这次她没有捂嘴，我看到她笑起来露出了一排整齐而洁白的小米牙，令人怦然心动。

　　当然还有更巧的，我没告诉她。她的姑姑是我的表嫂，在报社当记者，那本雪莱就是表嫂借给我的，那些诗我都能背了，但我想把书占为己有，一直没还。表嫂催了几次要，我才在正月初七去报社领稿费时顺带把书还给了她。她当时说她的外甥女某某要来耍，让我多耍两天。她说她外甥女已考上了大学，正月初九早上乘八点的火车去省城，还开玩笑说要不要给我牵线搭桥两人处处。

　　怎么这么巧？怎么没早听说？我当时一听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心跳加速，浑身发软，我稿费都忘了领就直奔回家了。

　　我回到家里整日忐忑，掰着手指数日子，今天刚好初九是她去省城的日子，我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赶来的。

　　她挽起袖子看手腕上的表，我也仰起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但还没通知检票。

　　她正在焦急地张望，突然广播响了，因为大雪封路，火车停开，啥时候只能听通知。我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我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向她表白，不然我会遗憾一辈子。

　　我说看来今天难得走成了，干脆我送你回你姑姑家，等这天放晴了再走。她说算了吧，就在附近写个旅社住一晚。我说也行，于是我给她提了行李随了一行人出站冒着风雪去找旅社。

　　接下来发生了一连串让我终身后悔的事，没齿难忘。

　　首先我去给她写旅社，没想我一掏腰包，包里竟没有钱，我头晚一夜无眠，第二天天没亮就匆匆起来赶路，竟忘了带钱。当我尴尬地说我没带钱让她掏钱交住宿费时，我感觉到了她眼睛里射过来的一股凛冽的寒光，我的头再也没抬起来。

　　在旅社里，我始终低着头听她讲这三年的奋斗历程。她边教书边自考，两年就拿了专科文凭，然后参加了省师大的本科离职进修考试，已经读了半年，她打算毕业留在省城，她的梦想是当一个大学教授、考古学家。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盯着窗外，一脸的憧憬，我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没敢讲我，我在一个偏远山区离家近一百公里的村小学，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只用诗歌和心中对她的美好怀想打发时光。我感觉我和她的距离就像地球和太阳，我能感受到她的光和热，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我想谈拜伦和雪莱，可她只沉浸在她的历史和考古里，我怕打破了她美好的梦，我选择了只当一名听众。

　　突然我一连打了几十个喷嚏，我开始浑身发冷，连牙都冷得跳起来了，她伸手一探我的额头，惊呼一声，哎呀，咋这么烫？快，把棉袄穿上，上床暖暖。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超风度不要温度，看，感冒了不是？

　　她突然变成了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我恍惚间，这就是我们温暖的家，她就是我最爱的温柔美丽的女人，我们相亲相爱着。

　　很快，她给我端来了一碗滚热的混沌，放了很多辣子，她说快吃下，发发汗，睡一觉就好了。

　　一会儿她又给我买来了感冒药喂我服下。我说，本来我是来……哎，没想我反倒给你添麻烦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看出去就像挂了一幅雪花帘子。眼看天色已晚，我爬起来说我该走了。她一把按住我说，走什么走？你不要命了？别说你病了，就是好人，这么大的雪又没有班车，你咋回去？就在这睡下吧，明天再走。

　　我心里突然掀起惊天骇浪，我语无伦次地说，这，这，我们……

　　你别想歪了。我们各盖一床被子，记住，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会把你送进监狱的。我看她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我庄重地点了点头。我说，放心吧，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做坏事的。

　　当晚，她在我们中间放了一个枕头作为分界线，不知她睡得咋样，我当晚可是睡得很香很沉，连一个梦都没做。

　　我醒来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窗外一片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她已经不见了，我四处寻找她是否给我留有纸条，我翻遍了所有旮旯角落，没有，她就像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三年后，我考到了省教院。我到省城首先就去找她，她正在办理出国手续，她说她老公在美国等她，她说她老公我也认识，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噢！全场轰动。几个哥们起哄高喊，班长在哪儿？滚出来！）

　　我的心陡然跌入谷底。我嘶声力竭地喊，为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她说，什么为什么？去年，我们突然遇上了，他研究生毕业准备出国，他没娶，我也没嫁。他追我，我就答应了。这要理由吗？

　　我再喊：可是我也爱你呀，不然我拼命考到这里来干嘛？你知道吗？我爱你都八年了。八年啊，一个抗战都打下来了呀！

　　我不知道呀？你没给我说过呀？打住，打住。你即使说了，我也不会干。你有车吗？你有房吗？你有钱吗？你能带我出国吗？

　　我说我有车？她说什么车？洋马儿吗？那也太OUT了。现在连摩托都落伍了。

　　我说不是，是古代世界发明获前十名的车？

　　哦，你家还有老古董呀，那到时我可要好好研究研究。可惜了，那跟爱情无关。

　　不是，我是说我家有个风车。

　　哈哈哈！你太幽默了！但幽默当不得饭吃的，现在一切都要真金白银过路。懂吗？

　　房子，我家也有的。我缠着她，我再也不轻易放她走了，我至少得让她听我表达完。

　　别说了，你家的房子，是不是独栋别墅的四合院？前有绿水后有青山，空气好得不得了的那种？

　　我说你咋知道？我惊喜。

　　我还知道那是两层楼，上面住人，下面养羊。木板的，盖的是茅草！她生气了，愤愤地说，我老家就是这样子的。哪个农家院子不是这样？

　　钱我这几年也存了有三千多块，够你在外国学两年的，差的我再给你挣。

　　三千？我一年的学费要十万，你三千也说得出口？她自顾走了，一次也没回头，连再见也没说一声。

　　她乘坐的飞机上天的那一刻，我仰望蓝天，泪如泉涌。

　　十五年同学会，她没来。

　　二十年同学会，她也没来。

　　二十五年同学会，她依然没来。

　　今天三十年同学会，她来了。我在这里想当面对她说，欢迎你，我亲爱的。你曾经给我的三个难题我已经解决了。

　　车，我已经为你买好了，奔驰！房我已经给你买好了，独栋别墅，在夏威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钱我也给你挣足了，我的公司，价值二十个亿，准备送给你的。就一个条件，你马上离婚嫁给我。

　　好了，我亲爱的初恋，你可以上台了！让我把你隆重地介绍给大家。

　　主持人出来了：请这位同学闪亮登场！

　　全场的同学老师都站起来了，翘首睃寻，喊声和笑闹声此起彼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惜这个初恋一直没有出场。

　　我再次举起话筒，我说，同学们，对不起大家，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见谅！

　　我飞快地跳下台，后面跟了一大串要找我算账的男女同学。

　　（4169字）

九月盛菊

刚刚接班，就见大作发上来了。敬茶！

九月盛菊

是虚构吗？
虚构还有这么真实？
再回首，黑发情笃，多少浪漫在其中。看今朝，白发犹记，岁月催人老。

碣石清风

好有噱头的小说。虚构的爱情故事，情感的真实再现。好。

枫叶飘飘

已经处理了您的上一篇，不知道您不是版主了

漠北雪莲

感动

武如

爱是刻骨铭心的，也是一生的财富。作者的小说读之有味！

刘晓斌

哈哈，老师，我也被你骗啦
不过，值得！

言默然

欣悦拜读，满心喜欢。先点个赞，等兜里有分了再加

令箭

写同学会的小说不少，写出味道的太少太少。为什么呢，话题限制太死，风月可以谈，风云不可以谈。若要谈风云，大概同学会就会变成辩论会，背离初衷了。因此，深度是不大可能的。这个题材不好写就在这里。

zizhu

一场春梦，纯粹与不纯粹的情感糅合在一起，跌宕起伏，有梦的青春，青春就来过，哪怕青春已逝。

卫斯理

老卫来欣赏老师大作。先点赞，然后细看。

卫斯理

我晕呀，老师太会制造悬念，这……这包袱抖的太绝了。赞一万个。

卫斯理

正看得热血彭拜，正看得潸然泪下，我晕！原来是虚构。哈哈哈。老师不是牛。而是真牛。

暴雨迎风

令箭 发表于 2017-8-16 18:34
写同学会的小说不少，写出味道的太少太少。为什么呢，话题限制太死，风月可以谈，风云不可以谈。若要谈风云 ...

谢谢，多提意见。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