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恩和 于 2017-8-18 12:59 编辑
青衫,您何以没用【遇见了遇见】当题目呢?哈,我知道。不过比起您现在这个平常的题目,那个还真是漂亮得多哦。O(∩_∩)O哈哈~ 哎,您和所有姐姐各位老师一样,早原谅也习惯了不写字的恩和,不说书写,只讲故事,是吧嘞?哎,那就再讲个故事给您和大家。先谢谢您,每次都没有收取恩和占地费哦。O(∩_∩)O哈哈~
嗯,刚到都柏林,学院给提供的宿舍,条件很好的。可差异非常大的各种口音的英语,听课可以,闲说话完全不成。生活不便。 母亲在当地的远亲,给联系了托管屋。就是那种有向外籍出租执照的,主人一般会懂一些汉语,帮打理诸如办理公交卡、做打工担保等事宜。 差不多像国内的小学托管班。一般年龄小的留学生,开始都住这种地方。
我的房东艾娥妮,是个69岁的老奶奶。肥满高大,眼珠的灰色,深到近黑,多了些东方气息。但不苟言笑,有英国老妇的傲慢庄严。 我到时,已有两个中国女孩住了。房子离主街路稍远些,交通还方便。 刚住进一周,艾娥妮就给我们起了英文名字:雪莉、桑妮。 她用一个我不明白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叫伊妮德吧。
都柏林什么都好,就是天气多变,一天不知要下多少次那种突如其来的雨。风总是随着雨起,突兀,强势。只要住过的,很少有谁不曾被大风折断过雨伞,浇得狼狈。
从家出来,到主路公交站,要经过500米的巷子,只三个院子有开向巷子的门。中间一家,灰色铁门对开,门外有四级台阶,一位苍年老者,仿佛定在大门口似的,什么时候路过,都看见他在最下面的台阶,形容邋遢,干坐在那。 不知其名。他头发全白,没有胡子的白突突的脸,皱如核桃,眼神阴郁,忽然一亮盯你一下,后背都会有凉意。桑妮姐给他起了个外号:门鹰。也不算侮辱,就跟着这么叫了。
桑妮和雪莉,自费学绘画的,家境富裕。我有学业时间表,虽拮据,也没敢去打工挣零花钱,泡图书馆外,就是每晚去公交站点接两个姐姐,一起逛逛街,或吃冰激凌,其余的基本都在艾娥妮后园子里看书。渐渐的,高傲的艾娥妮,会教导式的讲一些凯尔特传说,诵读神秘诗人布莱克。 我就间接地了解了她一生未嫁,来自最古老的爱尔兰以“o”开头的旧族。 艾娥妮坐在高背雕花椅子,常常忽然转动她挺立的头,居高临下地看一眼瘦小的恩和,眼神不确定表达了什么。
从小跟着年老外公长大,有和老年人天然的无隔感。艾娥妮是这样,也不怕门鹰,不像桑妮姐她俩。每次走过,我都会不自觉地露出笑脸,或点个头,不曾特意加快脚步。但他总面无表情,没有一丝回应。
那天下午四点多,我们经过门鹰之前,有去逛街,她俩买很多东西,嘻嘻哈哈走过时,没注意掉了一个纸袋,那里不止有三把雨伞,主要是三张飞跃牌。就是公交卡。除了公交,别的交通工具是很贵的。 刚进房间,雪莉姐马上就发现了,并想起在经过门鹰家时,有觉得掉东西。她懊恼地嘟囔着说,都是该死的老头太吓人,才慌张没注意的。 她俩的雨伞,每把都近200欧呢,我的很便宜,但还有飞跃牌呀。 三个人急忙跑向小巷。一眼就看见门鹰还坐在那,不远处有个纸袋子,已经空了。
虽陌生,还是硬着头皮问他,是否捡到我们的纸袋。 门鹰耷拉着的眼皮,挑都没挑一下,也不说话。她俩非常生气,说我们是艾娥妮家的女孩。你不还给我们,艾娥妮会告你的! 老人还是没动。我倒是旁观得清楚,就在桑妮说老奶奶名字时,他低着的头,眼里有晶亮的侧光线闪出,一震的感觉。 桑妮和雪莉,先是好言后是威胁,说了半天也不见老人有动静。她俩比我大,有生活经验的,就商量去报警。因为,飞跃牌补办起来,很麻烦的。
我心里不想,但也不知怎么和桑妮她俩说。她俩一看,有生我气,让我看住那个纸袋,说那是现场证据。然后去找艾娥妮,并去报警。 她俩匆匆跑开,门鹰也没动一下,陷入很深的沉思似的。 我忽然想起了外公,想起儿时,那些和外公一样疼爱我的老人们。就蹲下身,靠近他脚边的台阶坐下来,仰脸看着他眼睛。 因为,他目光一亮的背后,我就觉得他是有话的,而且和艾娥妮有关。
果然。只坐下五六分钟,门鹰做了一个手势,让我看他院门树丛后面。哦,我们的纸袋在那里呢!和不远处的纸袋,一模一样的。 我走过去,拿出袋子,里面东西一样不少。我一边道谢,一边想赶紧打电话,让她们别兴师动众的。老人摆摆手,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没感觉错。他从一开始的嗫喏,到迅速而繁乱的询问和讲述,都是关乎艾娥妮。 时间应该只过了一刻钟,我却从凌乱断续的语言中,补缀出一个近半个世纪的故事,比罗密欧朱丽叶的传奇,一点也不输于。 故事,也一样悲剧般的简单:艾娥妮出身高贵,门鹰是小店员。艾娥妮从未说看上门鹰。但又一辈子,你不嫁,我不婚。
其实在欧洲,不像北美。对感情对传统的郑重和坚守,就像古老的欧洲文化,有一种超然于世的恒定性。是实用主义的东方人,不太容易持守和理解的。很小时候,我就从外公的讲授中有认知到,也就并不多么惊讶。 甚至,对他突兀地对一个陌生的外国女孩说出,我也没有觉得奇怪,而是万分难过: 一个人,要多孤独,才会如此啊;又是有多想念一个人,才一听名字,这么苍迈仍激动难抑。 凌乱的话语,其实多是询问,无意倾诉。
老人定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伸过枯枝似的手,摸了摸我脸颊。一瞬间我就哭了。 老人倒是七分欣慰地,微笑了一下,听我讲自己看见的艾娥妮,专注听着,没再插话。一老一小两个人,在爱尔兰黄昏青灰色天幕下,断续交谈着。这个场景我从来没忘过的。
也因而忽略了此前的事。 到桑妮姐领来了一个社区协调员,门鹰缓慢地站起来,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看别人一眼,接过桑妮姐手中的信封,转身进了院子。 临起身前,他再次伸手摸了摸我脸颊,微笑了一下下。 那个信封里,是艾娥妮写的纸条。桑妮姐说不知道写的什么,但肯定就一句话,是提笔就写完的,信封上有转交字样。写着:艾娥妮致阿尔伯特。
一年的居留,和艾娥妮时常独处。我不问阿尔伯特,奶奶也不特意说。只是零散穿插着,补阙了两个人不能一起的人文背景,是我以前读的所有名著,都不曾有其深的,无形中,等同单独熏习到难得一知的古老爱尔兰文化。 雪莉姐她俩学艺术的,很是羡慕,且和艾娥妮有三年的准租住协约呢。艾娥妮总是又礼貌又冷淡地,不给她俩这样的机会。 还有阿尔伯特。
那次之后,阿尔伯特并没有多亲近,只是我每次再和他打招呼,他会抬起枯枝手,摆一下。 那时年少,不懂得隐忍是情感中最高贵的,总是为两位老人难过。不管阿尔伯特怎么冷淡平淡,我一看见他风烛残年的孤单样子,多数时候都没忍住自己眼睛起雾。有时一个人路过时,会坐在他下面一点,或拿书看,或陪着他沉默。
一年期满。我要离开了。天天想念母亲的我,想不到竟有深深的不舍。 更没想到的,是两位老人会那么做! 他们联名给小小的恩和,下了一个请帖: 请伊妮德小姐,于某年某月某日晚七点半,到劳埃德餐厅小聚,以相送。 联合署名:阿尔伯特&艾娥妮
几年后,我再去都柏林,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她们。 两位老人已然都过世了。艾娥妮的出租屋,拆迁无痕;那个小巷子,也变成了大道。 但我记着一切。记着两位老人,淡漠背后的深厚文化,记得他们不好评断的感情,记得艾娥妮的下午茶,阿尔伯特讲述后的羞涩和释然。 尤其记得那次晚餐。 那是恩和平生,第一次以未成年人,被郑重地邀请赴正式晚宴。 在爱尔兰,那是对一个好女孩最隆盛的礼遇。
自此,恩和更知道了倾听,是多么了不起的事;知道了心里没有,耳朵是没用的;知道了你是什么人,就会有什么样的遭逢。 知道了所谓命运,三分天成讲述的生命珍贵和慈意;七分柔软是给自己一生的福分。 知道了所有遇见,都是凭心的认领。心有黑洞,连太阳都会被吞噬的。人是自己的光明与黑暗。
故事完毕。O(∩_∩)O哈哈哈~ 青衫,恩和知道您何以不用《遇见了遇见》。因为您看到昙昙和两位姐姐各自的遇见,不是简单一遇,而是每个契机下,她们各人认领了自己心最美的一面。 遇见,是生命常态。而真的遇见,却是生命的寓言。 它告诉你:你的心,是你的世界疆域。所有被你认同认领的,就是你自己的样子。你看见什么,都只和你自己的视界有关。 您在说这个,恩和没有猜错,是吧嘞?O(∩_∩)O哈哈~ 给您的懂,点赞。一并致敬昙昙和两位姐姐。团团抱抱。:hug: 大家秋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