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恩和 于 2017-8-22 17:59 编辑
昙昙,青衫: 嗯,这次恩和会讲个什么故事呢? 一想到你俩,不管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闲暇的一瞬,可能都会闪过这一念。心里就又温暖,又不安哦。 远远的地方,有儿时同伴一样的人,在想着听你说话。 哦,在这个生命断片式的破碎时代,是何其温情的事。温暖得有似悲伤。 哎,不安呢,恩和从小到大,时间上步步错过和同龄人的交集。要说同伴,伸出一只手,竟连一指也没。 就常常不知,哪些话说出来,是不是合适。 不伤于人于世;和所有无辜的事物同名。对恩和,不是一个概念和名词哎。 你俩知道的嘛。
读书伊始,就有个隐约的意识,觉得有一天,在心里独自奔跑过关山三千后,自然有阔朗也必然有些苍寂的自己,会停在某个刹那,像久别的归客一样,顿然知道:噢,你终于到家喽。 嗯,就是这个。 就是想讲一个和心和灵魂相关的故事。恩和保证,这个你俩不会像小孩子似的,再有分歧哦。O(∩_∩)O哈哈~
06年的都柏林,遇见艾娥妮,后来才明白多少命定。 如若不是偶然听了风笛就痴迷上爱尔兰,如若母亲不同意我离家,如若没有远亲在那,如若我的口语适合住学院宿舍。 任何一个因素,都会错过和艾娥妮相遇。 艾娥妮和阿尔伯特的感情故事,其实有着比我简略过的,更复杂的原因,更大的背景,更深的涵容。 经过了那场异国相逢,我万分欣慰地确认,物质的世界,肉身的语言,不是所有民族都深陷其中,而无力望向天空星辰哦。
艾娥妮,出身爱尔兰古老的旧族:欧·莎莉文。 古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爱尔兰最早有部族,这个家族就是其一,后来也是最先被英国封贵的。 艾娥妮,毕业伦敦大学玛丽女王学院。一生没有公职,自费整理凯尔特人的历史和传说。 就是有亚瑟王、大法师梅林的凯尔特。艾娥妮为此几乎占用了一生光阴。 几乎而不是全部的,是有另一个酷爱:威廉·布莱克。 神秘主义诗人和画家:威廉·布莱克。
住进不到两个月,艾娥妮让我陪她下午茶。桑妮和雪莉姐,惊异而无措。 英国人的下午茶,是一个贵族范式:优雅。 早晚餐,都是她亲手做给我们。我从小素食,培根煎蛋都是不吃的。 一开始,桑妮姐以为艾娥妮的殊待,是我在饮食上让她轻省。她俩要学绘画四年,和这里有三年的租约呢。私下里,两个姐姐还有另一层意思,她们很难结业的艺术史,在艾娥妮,小菜一碟。 桑妮和雪莉,家境富裕,成熟美丽。对艾娥妮,恭敬有加。 可艾娥妮,就是没允许她俩一起下午茶。
那次偶然和阿尔伯特的相逢,并半听半猜的知道了两位老人的情殇,就像所有女孩一样,满是悲情的想象,以至于69岁本来高大肥满的艾娥妮,在我心里,成了一个堪怜的小女子。 就更频繁地去小巷,陪着阿尔伯特坐着,有时说话,多数时候只是坐着。他苍苍白发,让我想起我故去的外公啊。 而在家里,就总是不由自主地看艾娥妮的眼睛。总是一看见她若有所思陷在沙发里,就有心疼,甚至想跑过去,拥抱一下下。 艾娥妮会让我一起下午茶,我知道起因,却是很久后,才真的懂于我的意味。
遇见阿尔伯特不久,那天下午我在楼上,忽然一阵风灌进来,想到艾娥妮在园子里,就赶紧跑下去,刚帮她收进来桌上的点心餐具,大雨就倾天而下。 正想往楼上走,立在落地窗前的艾娥妮,忽然吟诵了两句诗,听不懂意思,听到了深深的咏叹! 窗外是欧洲高远灰白的天,庭园雨中,枫树瑟瑟。艾娥妮独立的背影,分外孤单。我站在楼梯旁,热泪盈眶。怕冲撞到她,悄悄起步,她没回头,沉声问:知道威廉·布莱克吗? 没等我回答,她已经转过身了。 我没醒过神,心里想着的是孤独老人阿尔伯特。 一刹那,我知道她截住了我的一段目光。 她像是楞了一下,皱了皱眉,威严地对我摆了摆手。我赶紧跑上楼去,眼泪也给咽回去了。
翌日,她就让我陪她下午茶。 而关于威廉·布莱克,我想可能没有几个人,能从爱尔兰人那里,听到那么多:典故、经历、传说,和诗。 第一次下午茶,艾娥妮告诉我,她吟诵的诗是《天真的预言》 : 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
一朵野花里一座天堂
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
永恒在一刹那里收藏
以后陆陆续续,艾娥妮讲了众多的布莱克,真实而不是文学艺术史书的布莱克。 某一天我忽然明白了,原来艾娥妮和阿尔伯特,不是不能结婚,而是自愿的,在共守共信着一种近乎宗教的爱。就像他们热爱的威廉·布莱克。 写出惊人的诗句“在荒原的尽头,手指可以触天”的布莱克,一生疼爱花匠的女儿凯瑟琳。教会她绘画、装裱;为给她低微的身份以信心,出版一种特别的画册诗集:他的诗画,凯瑟琳装裱、刻印。 一生不离不弃,深爱源于悲悯。 而被疼惜一生的凯瑟琳,却在生命最后,后悔不迭。她的出身和家境,使布莱克半生潦倒,许多梦想都没实现。
阿尔伯特出身小店员,曾是艾娥妮肖像画老师,写一手好诗文;艾娥妮一生敬爱天才布莱克,崇敬他的神秘慈悲,相信他的幻觉世界就是天堂的模样。 阿尔伯特就倾尽一生收集布莱克诗稿、绘画,开办小型展馆。用自己一生的孤独和穷困,守护艾娥妮的梦想和高贵。
离开都柏林前,两人联名发请柬,给小小恩和。 母亲不在身边,艾娥妮给我准备了晚宴礼服。我也第一次看见,穿着燕尾服的阿尔伯特,原来那么风度翩翩。 当两位七旬高龄的老人,在劳埃德餐馆的小型舞池,像少男少女般羞涩地拉起手,郑重地跳起优雅的华尔兹,一时热泪滚滚。 我知道自己看见了爱的终极模样。 悲伤,然而欣慰难言。 回去的一路,北爱尔兰高远的夜空,繁星如钻。
07年情人节。我向母亲要来钱,买了巧克力,还有带着茉莉花香的卡片,写上: 所谓我的灵魂无法言说 让我把那证据告诉你吧。 ——献给我敬爱的艾娥妮&阿尔伯特
艾娥妮给了我一个英文名字:伊妮德。 是古老的威尔斯英语,意为:生命或灵魂。
故事讲完。 昙昙青衫,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争论呢?O(∩_∩)O哈哈哈~ 远握你俩。  :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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