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二则）桃花落，梨花开

随玉

　　（一）空白的情书

　　我在阁楼下的阴影里站了很久，久得好像长进了地里。墙角的蜘珠把一条细细的线耐心地织成了一张宽大的网。沾着蜘蛛口水的网闪着银亮的光，在微风吹拂下轻轻地晃动着，有些骄傲，有些脆弱。

　　他的影子还在阁楼的墙上印着，一动不动。我看到有一条细细的线从他的眼睛部位坠下，快得像流星。此时，万籁俱寂，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东西都睡了，只有我和他醒着。

　　我知道他在写情书！他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小时候，他总是摸着我的头说：“丫头，你什么时候长大？你长大了我娶你！”

　　因了他这句话，我总是拼命地吃饭，吃饱了就站在门口，伸出手，从头顶撸一把按在门框上——那里已经被我刻上许多条线，是他不断成长的印记，我想，等我长到和他差不多高的时候他就能娶我了，然而，我总是和他差着一大截。我懊恼地踮起脚尖，摸着顶上新刻的那一条。有时候耍无赖，就搬一张矮凳垫在脚下，站在门框那里，看着和我头顶齐平的线偷笑。我想偷走一段岁月，好和他齐头并进，然而他总是笑我傻。

　　我不傻，我只是想嫁给他。然而时光太慢，我怕没等我长大，他就被岁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带走了。

　　有一天，他兴高彩烈地说：“丫头，我找到了我梦中的女神！她那么可爱动人，我想娶她！”

　　“可是，你说过你要娶我的！”我委屈地看着他的笑脸，心像坠入冰窟窿。

　　“哈哈！傻丫头，你太小了！哥等不起你。你知道吗？等你长大，我已经老了！”

　　可是，没等到你老，你就走了！我望着他，开始长久地沉默。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只好眼睁睁地送他离开，然后，想他。

　　门框上的印记旁边，被我刻上另一排线，那是我的成长印记。我看着它慢慢地上升，然后，和他最顶上的那条齐平。

　　他又回来了，失魂落魄。他每天都在阁楼上写信，写空白的信。我在阁楼下的地上劫获了一大叠，带着斑斑的泪痕。

　　我把那些空白的情书一页页展平，在上面写上一句话：“我还在这里。如果你还是你，那么，我嫁给你，好吗？”

　　我把这些信折成纸飞机，用力一甩。纸飞机拖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弧线，在他的阁楼前蝙蝠一样飞来飞去。

　　（二）桃花落，梨花开

　　家乡越来越近了，我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灌了铅一样沉重。我望着前方，看到熟悉的村子依然保持着记忆中的轮廊，村口一如既往地游荡着几只鸭子，慢悠悠的动作，仿佛在轻轻划动凝固的时光。菜园子边上的桃树已经没有了花，只剩下满树嫩绿的叶子。我感觉到一种恍如隔世的苍凉。

　　桃花落了。就如我那抹珍贵的殷红。

　　没有了花的桃树也失去了灵性，变得和别的树一样普通。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想必，现在这张脸连那褶皱的枝丫都不如了！一股羞愧和后悔潮水般涌上来，变成汹涌的泪夺眶而出。在那一瞬间，我很想转身就走，远远地离开村子，把自己彻底迷失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哥哥的话又响在耳边：“他为你都快病死了！你不回去看看他吗？”

　　我忘不了哥哥说这话时的表情，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我，拳头握得紧紧的。我坐在简陋的床上，低着头不语。

　　“你说话呀！别像个死人一样！”他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发怒了，毫无预警地举起拳头，用力击在我下巴上，我只听到他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得往后一倒，后脑勺撞在床柱上，眼前冒出一片金星，所有的物件都变得模糊。

　　我像木偶一样坐起来，感觉不到痛。

　　我不怪他。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的。是我抛弃了家祥，是我抛弃了家乡，不惜撬开门锁也要跟着一个花言巧语的二流子来到南方，然后再被抛弃。

　　“哥，我不是不想回家，我没脸回去见他。”我开始啜泣，眼泪越流越凶。

　　“他比你还痛苦！听说你被抛弃，他一直在责怪自己当日帮你逃出来。他觉得你过得不好全是他的责任。他病倒了，病得很重。你回去看他一眼吧。”哥哥的语气变成了乞求。他和家祥是从小的伙伴，两人像亲兄弟一样，我这次的出走，哥哥受的伤不比家祥浅。

　　所以我回来了。

　　可是我不敢从村口走进去，因为我脏了。我绕着村子，寻找一条直通家祥哥家的小路，一步一步地往他家走去。我可以想像得到村民们的嘲笑和唾骂，我也能想像得到阿妈看到我时哭地喊地的情景，但这一切此时都不再重要，我只想求得家祥哥的原谅，然后要死要活，都随他们摆布。

　　可是，他并不在家。屋里一丝动静也没有，门虚虚地掩着，几只鸟雀在门前的柴堆边跳来跃去。我的到来惊扰了它们，几只麻雀咻一下飞上了屋顶，冲着我叽叽地叫。我推开屋门，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一响，几道阳光从缝隙中溜进了屋里，照在几把旧得发白的木椅上。这房里的一切就像旧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我站在这里，却觉得和它们隔着一道遥远的距离。我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恐惧，转过身，疯狂地沿着村边跑，眼睛在四周搜索着家祥哥的身影。我想起他从小到大呵护我的情景，想起他为了我和街上的流氓拼命的架势，想起他每晚手里端着饭碗、从围墙上跃到我家院子里的身姿，那身姿是那么潇洒，看着我的表情充满了温柔和宠溺。我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原来那就是爱……

　　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不过我还是看到，在村边的高坡上，一棵开满花的梨树下，有一个人背对着我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放缓了脚步，尽量敛住呼吸朝他走去。我伸出手，就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却轻轻转回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

　　“你回来了？”

　　“嗯。”

　　“你看，桃花虽然落了，梨花却依然开得这么美。”他把一束洁白的梨花捧到我面前，带着渴望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捧梨花，脸上绽开梨花一样干净的笑。

素离歌

我占了沙发

素离歌

这两篇小小说真美，都是那种至纯至美的爱情。《空白的情书》是一个女子的守望，真心希望纸飞机能飞到他的桌前，真心希望他的颓废因为那一行字而消失。《桃花落，梨花开》是一个男人的等待，他对女孩的爱超越了世俗，尽管女孩被抛弃，没有了桃花的芬芳，却绽放着梨花的干净。

枫叶飘飘

马上拜读，刚吃完晚饭。

遗忘之城

值得等待！

甄小竹

素离歌 发表于 2017-8-23 18:14
我占了沙发

和素素挤挤！

甄小竹

玉玉的爱情篇真美！守望与等待，同样美，玉玉演绎着不一样的爱情故事！

潭边老桑

问好熟悉的陌生人。遥祝开心！

zizhu

先加分，问玉儿好！

随玉

素离歌 发表于 2017-8-23 18:18
这两篇小小说真美，都是那种至纯至美的爱情。《空白的情书》是一个女子的守望，真心希望纸飞机能飞到他的桌 ...

问好素。实在是太忙了，今儿偷空码了一段。我老黄瓜刷绿漆，装 了一回嫩哈哈。写爱情真是为难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粘糊糊了，不容易啊。

随玉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8-23 18:54
马上拜读，刚吃完晚饭。

问好飘版，晚上好！

随玉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8-23 19:06
值得等待！

有等待，就有收获。

随玉

甄小竹 发表于 2017-8-23 19:28
玉玉的爱情篇真美！守望与等待，同样美，玉玉演绎着不一样的爱情故事！

玉玉的爱情，全是沾着泥土的乡村爱情哈哈，结实。

随玉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7-8-23 19:39
问好熟悉的陌生人。遥祝开心！

熟悉的是名字，陌生的是人。问好老桑！

随玉

zizhu 发表于 2017-8-23 19:54
先加分，问玉儿好！

问好紫竹妹子，辛苦了！多谢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