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李修玲

狼

    那年的天气很是阴冷。村子里无事就是请艺人来说书，全村的人都聚拢在仓库里，烤着那时市上很是低贱的炭火。爹的成份不好，被贬成猪倌。我当然也是狗仔子，有事无事总被爹训斥几声，窝在家里不敢出来。那时因猪仔总是无缘无故地丢失，爹被批得怕了，索性将家搬进猪圈子里，与一头待产母猪为邻。那猪总是立起身子，撕扯半截墙上堵风的稻草，而爹则乐此不疲地再弄一捆稻草堵上，这是我童年记忆犹新的往事。

    然而猪场大门好好锁着，猪仔还是莫明其妙地丢失，有说是被母猪吃掉的，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父亲曾睡在刚产仔的母猪圈子里，夜半只听一声声猪仔叫，以为是被母猪压着了，即便是被压死了，也该有猪仔尸体呀！但没有，断定是被母猪吃掉了。但长到四五十斤的猪仔，是不易被母猪吃掉的，何况失踪的猪仔，还是有特征的：就是那些油葫芦大耳朵不爱作声的猪仔总是好好的，而丢失的往往是那些长白条型的，长头瘦尾且一有动静就想要起身的。这很是令人纳闷。终于有天夜晚，爹便大声嚎叫起来：狼啊嗨……狼啊嗨……我一骨碌爬起来，只见一条黑影如闪电般越墙而过。那晚还是丢失了一头长白条猪仔：一有动静它就警觉地抬头，狼能不叨它么？

     次日清晨，在对门的山坡上，大家看到有遗下的猪仔的内脏，还有那依然支棱着的猪耳。人们叹息着，队长赶紧吩咐找来石灰水，在偌大的猪场四周划上白色的圈圈，说是防狼。于是大家都开始议论狼，首先是我的堂伯，他是赤脚医生，有一次出诊半夜归来，路上碰到了狼，悄悄跟着他，他吓坏了，脱下衣裳舞着，没用，他急得直拍药箱，嘭嘭嘭……嘭嘭嘭……狼退了。

    爹认真记下，说下次也该鼓弄些动静来，于是乎，那些个破铜烂铁他都不舍得再丢弃了，直到又弄到了一面破锣。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这话，是靠不住的！娘姨说。那天清晨太阳暖暖照着，姨娘一边端着饭碗，一边看我爹不紧不慢地涮石灰圈圈。姨娘说起往事时仍然心有余悸，她说在老家的那年夏天，夜晚锅里的剩饭总是消失，当然，那些饭也只不过是一些素面或粗粮窝头，家人都说没吃。姨娘就有些纳闷，饭哪里去了？那时的农村，夜晚的大门也不常关的，一家人都睡院子里纳凉，姨娘有四个葫芦似的孩子，一溜儿排开地睡在当院，偏她那晚没有一丝睡意，就见一个狗样的黑影径自进了厨房，随即便传来呱唧呱唧的声响，与狗的吃相无疑。村里的狗都是有数的，人都很穷，哪里养得起太多的狗？何况这条狗很是眼生，与狼特征相似。姨娘惊叫起来：狼啊嗨……那狼便箭一般地窜出，没了踪影。姨娘说：好在那狼也只是吃了些剩饭，好在我那几个孩子还在……

     猪场的猪仔自此再没丢失，许多年都没再听说过狼的劣迹。有时我也会突发奇想：那些狼呢？难道就因为几个白色的石灰圈圈，从此就绝迹了？在这偌大的山里，没听说有谁看到狼的尸骨啊？然而真的没狼了，就连没有石灰圈圈的外村，也没听说过再受到狼的骚扰。

    那年我上高中，一大早背了粮食，经过银白细沙的河滩，天还雾蒙蒙的。就见远处有两个狗样的东西，在河滩晃悠。灰色的皮毛，小耳朵，大尾巴拖着。我一激灵：狼！与此同时它们也看到了我，目光里满是傲慢与不屑，对峙片刻便缓缓向我靠近。我惊出一身冷汗，恐惧之极竟发不出声来。也不敢跑，我想起那一有声响就鼓弄起动静的长白条猪，我还不想就这样如长白条猪一般地命丧狼口。而我也鼓动不起什么声响，更不可能有白石灰圈圈。正急着，忽听一阵自行车铃声自远而近，是早起赶集的人来了，我心下一缓，便发出声来：狼啊嗨……

     头狼怔了片刻，与身后的那匹瘦狼止住了脚步。但并不惊惶，昂首挺胸，扬长而去。我有些激愤：这畜牲，真的是目中无人啊！我娘说，狼就是狼，不是狮子——狼只有结伴，才显得如此从容，甚至有些狐假虎威；而狮子，从来就是独行，才为兽中之王……

     我与一样激愤着的乡亲们纳喊着，鼓动起所有的声响与铃声，不觉间竟跃身而起，朝那两匹狼追了过去。那狼开始起步奔逃，转瞬之间，便在仓惶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狼走之后，白茫茫一片的细沙滩上，留下的是一串串的蹄印，状似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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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09-10-31 11:01 编辑 ]

邱天

又是一篇写狼的。
这个论坛，曾经有几篇写狼的，都不错。但这一篇与前几篇比，没有把狼的特性挖掘深刻。
个见，大家评论。谢谢！

李修玲

谢谢老师点评，这章字与文化有关，现在的文字状况，及文人，只能在这里发些牢骚了。问候！

尚庆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0-31 11:01 发表
又是一篇写狼的。
这个论坛，曾经有几篇写狼的，都不错。但这一篇与前几篇比，没有把狼的特性挖掘深刻。
个见，大家评论。谢谢！

zhchi  !!!!!!!!!!!!!!!

山野农夫

小说写得较细腻，文笔也不错。
主题思想是有待于进一步挖掘。

武俊岭

欣赏作者的文笔，问好了。

李修玲

问候各位点评，我会继续努力！

杨友泉

生动细腻，亲切自然，有的地方还可挖掘。

邱天

再努力！

李修玲

感谢，问候！

李修玲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11-1 20:41 发表
欢迎新朋友
文笔不错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