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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间场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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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7 18: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7 编辑 <br /><br />

乡间场与景


    院落在那好长时间,就好像是故意等着我似的,我从出生到现在,院落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太大的改变,至于我,倒是显得大了。我一直在等待着院落的起色,院落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人还是那几个人,父亲,母亲,只是姐姐去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已不再属于我们这个院落。偶尔回来,院落还是有一两间房在那等待着姐姐和侄子。这时,院落倒显得人情味十足。


    院落好像孤寂了。孤独地在那一待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成熟的一个时间段,时间总是在剥夺着什么,院落还是院落,二十年里,只是老了些,旧了些,还有就是时光气息浓郁了些。我从十八岁出门远行,一年之中,也就有两三月的时间在院里,这段时间,对于一个一直等候着某些东西的事物来说,是短了点,潦草了点。在这段时间里,我总是故意地用心去接近院落,希望在它那能够得到一些类似生命或智慧的启迪,孰知,多年不见,就显得生分了些,它总是默默地在那,一声不吭,悄然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对于我的贸然关心,好像满不在乎,有亦好,无亦罢,二十年了,也不在乎这或多或少的关心与牵挂了。这到底有点让我伤心甚至于失望。我又不自主地离开了,在一个月落时分,月亮很残,月亮也好像在躲避着什么。离别原本就是残缺的,人们在悲惋之余,往往还赋予它美的象征,这让我相当失落。我的不远万里回归,仅只是为了见见我那孤寂的院落,院落却表现得过于冷漠和凄清,母亲又在唠叨了,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你再大,也还是个孩子。这就是院落要说的话……难道就只有这些?我不仅一阵寒噤,又一阵唏嘘。


    院落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以往更落寞了。我刚回来,竟又要走了,这让它很费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走了,而且还要离开很长时间。我的走和我的留,似乎在院落的意识里,是不受它左右的,我总是很固执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考虑后果,我就失败了。失败对于一个出征的战士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它也许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后果,而它为什么又要选择沉默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呢?我不得而知。我总是脾气暴躁地面对着它,又温柔婉转地接受失败的事实。我坐在院落的阴影里,使劲地用暴躁的心情去考虑一些以前的问题,问题在于,那些过去的问题已经使得我伤痕累累了。在记忆的深处,压在内心里,解结不开,也化释不了。父亲坐在我的旁边,有一袋没一袋地吸着他自己种植的烟草,青烟缭绕,一缕一缕地升起在院落的阴影里。父亲的香烟搅得我心神俱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劝着父亲戒掉烟,父亲只是嘿嘿地笑着答应。他并没有把我善意的劝解当成一回很重要的事情,就像我经常不听他的话,父亲用他的作为警示着我的冲动与失败,然而,我竟没有读懂父亲,没有读懂院落,我无法忘记的院落总出现在我的眼里,而它总是一副默然的表情。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他男人的手,拍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像传功似的,我的头上青烟袅袅。


    一亩三分地,是院落总的面积。这个数字并不代表着什么,家家都一样,每个人都均衡地享受着这一亩三分地,包括家里的猪鸡鸭鹅,以及从天卸下的光阴。院墙是不能阻拦光明的,也不能阻拦住鸟的进出。门有一扇,这并不代表什么,每家都有,它不能锁住母亲父亲的那些朋友亲戚的交往,当然还有我的。院落在这样的氛围里,是最理解父母和时间的。我老是错解了它的意图,一次次地把心关在了里面。我的每一次回归,我总要在院落里静静地歇一阵子,几晚上,有时连白天都不出去,想要补偿什么。但,到底欠它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由着自己的性情,坐在它的阴凉里,看着父亲抽烟,看着母亲纳鞋。他们总是低微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母亲的鞋我也曾穿过几双,但大都穿一两次就归了父亲,我还跟母亲讨过鞋子,然后又用母亲的鞋子去讨好女人,最终她们都穿着母亲的鞋子,离我远去。我不知道母亲的鞋子为什么那么伤感,我不再穿母亲的鞋子,父亲爱穿。


    一年里,我也总会选上几个星期,在院里。院里有母亲栽种的桔果,有父亲翻耕的菜园,还有院落篱下的光阴。吃的不用多花钱,而且每顿都丰盛。院落用它卑微的付出,填补着这个家庭莫大的虚空,弥合着光阴与情感的缝隙。猪鸡鸭鹅的声响往往就会惊起院落不小的涟漪,每每慵懒的我还躺在床上,它们就把父亲母亲吵了起床,我内心烦躁不堪。我恨极了这些只会吃食还要服侍的东西,但,我又会用它们出卖肉体的钱大肆地挥霍。父亲和母亲总是在一个固定的时间从院落的门户出去,又在某个不可预知的时间里从院落的门户里回来。时间在他们的额上,身体上泛着影子,院落也在父亲的香烟和母亲的针线里穿梭着时光的流线。我发现,院落和父亲母亲一样,也会苍老,也会失落,也会黯然。农村的院落就这样在针线的穿插里渐渐淡了下去,那个曾经让父母骄傲的院落,也经不起时光的沉积,伴随着父母的衰去,竟在记忆里永抹不去……

桃花


    桃花开在院落的西面,迎着初生的太阳和黎明。桃花里,是蕊,是生命,是一颗孕育成长的胎盘。


    桃花盛开的季节,舅舅已经长眠于地下。那时的我,正在为史地生和三大主科那繁复的内容而伤神,皇帝贵妃或是平民百姓的死,有些好或坏的事情总能够登上历史史册,成为永恒的记忆,而舅舅的离去,竟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更不用说是铅字文章了。于是,在又一次桃花盛开的时候,我选择了铅字这样的方式来祭悼舅舅,那种象征浪漫的桃花,瞬间失去了粉色,谢了。无声地谢了。桃花的开落总与生命相关,生命就像桃花的开落。一种淡然的物事一旦与生命联结起来的时候,生命就显得黯然了,因为黯然,又要让人落泪了。而我竟没有流泪,我没有为舅舅的故去而流泪,我仅只是默默地念着舅舅的好,念着他教我吹奏的曲调,手里握着他给我的竹笛,竹笛上刻着一个音乐的G调。舅舅说过,G调是生命的曲调,它高昂激情,充满着生命的活力与技巧。我坐在桃树下,用心地吹奏着G调的《牧羊曲》,想象着生命的样子,桃花轻轻地飘落在我的笛子上,笛子似乎喑哑了,紧接着桃叶也飘落了下来,还是落在笛子上。原来生命的凋零如此简单,没有声息,也不用声息。于是,我停止了吹笛,静静地看着花叶的飘落,归于泥土。


    花与叶在空中随风飞舞,叶还带着残存的一丝浅绿,昭示着生命的永恒。我忘记了吹笛,我亦不敢吹笛,我怕舅舅笑话我的笨拙与慵懒。桃树在预示着某种凄凉的气氛,花叶的凋零只是其前奏,像笛谱的引子。铺垫是最好的准备,铺垫也是最恐怖的迸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舅舅走的时候,我们早已把桃子采摘得干净。桃色,并不只是桃花的颜色,还是桃子的颜色,桃子并不是单纯的粉色,它还夹带着叶子的绿色,还有阳光的红色,偶尔还有枝干的褐色,作为花、叶、杆共同缔造的结晶,桃子该有这些,也应有这些。舅舅是爱桃的,他学过园林艺术,他会装扮这桃色的生命。在他的书柜里,有着好多园林的书刊,还有那本爱吃桃的猴子的《西游记》,翻着那些关于桃的陈旧物,我也在翻看着舅舅的心灵史,书刊上陈旧着时光的气息,字里行间是舅舅魂灵的抒写。


    我不敢再翻看那些书籍,我怕我曲解了舅舅。我依然坐在桃树下发呆,想象着生命的颜色。桃树静静地看着我的行径,它也在想象着我的生活。我们就这样相互猜想着彼此的心境,冥冥中某种生命的影子从花叶中泻落下来,指引着我想些什么。花叶摇晃,舅舅和我吹笛于桃树下,那种张扬的G调,使得随风消逝的花叶找到了配乐的舞姿,舞履翩跹,裙裾在风中起伏沉落,花叶的经脉鲜明,爆发着一股强劲的激情。我看得呆了,忘记了吹笛。蜂蝶在风中追逐着花叶的快感,随风飞了很远很远,它们的所做又把我拉到了很远很远,远到模糊……


    我还在桃树下发着呆。桃花和桃叶还在簌簌往下落,只是桃叶相对少了很多,这与桃花很不相宜。我总觉得它们二者应该持平,花与叶不应该分开的。但,事实上,它们是分开的。就像我和舅舅的分离。舅舅先外祖父而去,这是外祖父不能容忍的事情,也是我们不能容忍的事情。对一个故去的人持有这样的恨,不能说是一种失败,其实这也是我们的一种失败,舅舅没有在桃花盛开的季节苏醒过来,也不再醒来,而我们每年却要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到一个固定的地方看望一个再看不见的人。桃树下,少了个伴舞的配乐者,连桃树也会感到凄凉的。


    一个人吹笛,是显得孤寂了些。花叶还在飘落,我捡了一片,轻轻地夹在那些书里,当作岁月的书签……

农具


    农具堆积在院落的角落里,院落存着农具。


    父亲的手上总是堆积着农具的老茧,时间长了,慢慢地硬结成块。我抚摸着父亲的老手,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其实,我并没抚摸过父亲的老手,只是远远地看过,父亲的手,只有母亲和农具摸过。


    农具是乡间的影子,父亲总是说。我在模糊中记住了父亲的话,于是,我从不摸农具,父亲看了很高兴。我成天价地抱着书本啃着,但,事实上并没有啃到什么。只是和农村有了隔阂。农村人并不欣赏我的作为,他们最崇尚的是坦荡荡的满仓粮食。父亲从祖父那接过了犁和锄头,犁和锄头泛着淡淡的寒光,祖父自从递给了父亲犁和锄头,他就老了,时间也就老了。时间总在蹉跎着乡间的一切,包括农具。农具杂乱地堆积在那,它们全是从战场上皈依的战士,它们伤痕累累,锈迹斑斑,它们在我的手里就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光影。农具也会寂寞的,父亲每每这样说,但他并不强求我拿起农具。我根本不会拿起它们,我哪会拿起它们?


    当父亲再次拿起农具的时候,祖父已经完全老了。父亲继承了祖父的衣钵,这于父亲看来是无限的荣耀。我不屑地看了一眼父亲。对于乡间劳作,我只会看着父亲打理,至于使用农具,我只是看着父亲,父亲没有让我继承他从祖父那接过的犁和锄头,我在内心里敬畏着父亲的胆识,他违背了老祖宗一贯的作风,他会被祖宗戳着脊梁骨的骂……我不忍看着父亲劳作的样子,低矮的躯体渐渐弯成了一张弓,连这个样子也是祖父传给父亲的。


    在我的身影出现于贫瘠的乡野的时候,我被认为是父亲的孽种。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把犁插在贫瘠的土地里,喘着粗气,牛被父亲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我祈求着父亲让我扶着犁,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无理要求,一个劲地支使我回去看书。我恼了。父亲也恼了。农具好几次从父亲手里滑脱,看着他佝偻的身躯,我不禁握住了农具。父亲沉重地低下了头,连腰也埋了下去,那张满弓射在了我的心里。


    农具在我的手里并没有父亲使着那么顺手,他们老是滑脱,我用力握,却握不紧。父亲最终还是把我追回了家,农具与文具一字之别,却完全是不同的命运,我渐渐背离了父亲的路途。农具还在那,再无人拿起……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楼主| 发表于 2009-11-7 18: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请各位多批评指正!静龙鞠躬为谢了!

3#
发表于 2009-11-7 19:2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文章不错,学习并问好

4#
发表于 2009-11-7 20:1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文笔很好的,就是编辑没有空两格.段落拉大一点距离.

5#
发表于 2009-11-7 20:2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先记号。晚些时间来欣赏。没编辑好。问好!

6#
发表于 2009-11-7 21: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文笔不错,应该编辑好再加文后的说明,请参照别人的文章,看看再发。

7#
发表于 2009-11-8 08: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欢迎朋友光临散文版!发帖时请注意段首空两格,段落间空一行。

8#
发表于 2009-11-8 10:0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很自然、清新的随笔作品。如是首发,文末要加申明。问好朋友

9#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12:0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3# 董现华 的帖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问好现华!

10#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12:46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4# 郭玉琴 的帖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谢提醒。问好!

11#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12:4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5# 杜永生 的帖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8 编辑 <br /><br />问好永生!谢过!

12#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12:48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6# 于文华 的帖子

谢文华!已重新编辑!请关注!
13#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12:49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8# 季大相 的帖子

谢大相!问候您!
14#
发表于 2009-11-9 11:07 | 只看该作者
院落、桃花、农具,这是乡村生活重要的场与景。在这些场景中,见证的是淳朴的乡土生活,也清晰着一个人成长的足迹。《乡间三种》,它象一支充溢淡淡忧伤的的泄曲,袅袅地流进了读者的心田。问好!
15#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17:34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4# 杜永生 的帖子

谢永生提携,写作本文时,是被故乡的事物所牵涉,有点想家的感觉。呵呵……问好各位,谢谢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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