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沿上

观潮生

　　
　　之前的几天，我们刚刚偷了我家地里的西瓜，躲在西沟里砸的满地都是，结果没一个能吃的，这事儿让我妈知道了，她把我的耳朵都拧长了，我又不知道那是我家的西瓜地；我们还花了一天下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把停靠在王家洲门前的一艘破铁船划到西河，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们本以为它会顺着我们划来的地方自己流回去，谁知道这艘笨船慢的就像蜗牛一样，等我们再把它划回村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马蜂的妈、三昆的妈和我妈正满村的找我们，结果我们又挨了一顿揍；剩下的就是每天晚上到稻场上玩“木头人”游戏，我们把王建设家拖拉机里的柴油偷来做火把，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这王八蛋拧着条扁担差点把马蜂的腿给打折了。
　　
    我们都觉得没劲透了。我和马蜂读五年级，三昆读六年级，过完这个暑假他就到镇上上初中了。有一天下午，我们三个不知怎么就说到女人生小孩的问题，然后居然争起来，马蜂坚持认为女人不结婚也会生小孩，他还拿他妈打了个比方，比方说他妈没有跟他爸结婚，还是会生下他，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住在他姥姥家了。我本来站在马蜂这一边，但三昆露出一幅鄙夷的神色，骂我们是两头蠢驴，他说女人只有跟男人结了婚才能生小孩，马蜂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我们争了半天也没争出个结果，过了一会儿，我和马蜂就跑到河沿上去捉一种叫作“鸡蛋虫”的甲壳虫，而三昆正在掏一只翠鸟窝，他本来希望能掏出几只鸟蛋，却只掏出了一些碎的鱼骨头和草，这时候从河上吹来一阵风，河沿上几捆高粱杆的叶子被吹的哗哗的响，三昆忽然停了下来，让我和马蜂过去。
　　
    三昆就是在这时候说出了他的主意。我和马蜂愣了一会儿，心里怦怦的跳，马蜂说他去年偷了徐小丽家院子里的几个桃子，她爹差点把他扔到河里，我们还是不要去惹那个老家伙。三昆骂马蜂是个胆小鬼，然后他又看着我问，二小，你敢不敢？我也有点怕，但马蜂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让人讨厌，我就跑过去拍了一下三昆的肩膀说，我们一起干。马蜂的脸红了，他说他不是不敢，他马蜂什么也不怕，要干大家一起干。

　　我们一人拖了几捆高粱杆，在靠近河沿的一棵杨树下面搭成一个小篷子，然后还在里面铺了一层高粱杆叶子。那个主意让我们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河沿树上的破知了真喜欢凑热闹，发了疯一样“知了知了”的叫，叫得我们心烦意乱，等我们搭完篷子，已经成了三张大花脸，红通通的像猴屁股一样。

　　我的任务是负责侦察徐小丽和他爹老徐头，因为徐小丽家就在我家隔壁。一天下午，我妈不在家，我哼哧哼哧把我们家那张大椅子拖到了院墙旁边，然后站了上去，我看见老徐头正在他们家的厨房门前用高粱杆扎扫帚，而徐小丽在葡萄架下面做暑假作业，一看到徐小丽我的心里就扑通扑通一阵乱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看到徐小丽心里就扑通扑通的跳，她去年暑假还经常拖着两条鼻涕，像条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我们后面玩，三昆不带她玩，马蜂也不带她玩，徐小丽就整天缠着我，弄得三昆和马蜂都笑我，讨厌死了。我让徐小丽滚回家，她就吸溜一下鼻涕，说我不。但等到上了五年级，我们忽然有一天发现徐小丽的鼻涕不见了，她忽然长得比我和马蜂都高，在那个夏天经常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脚趾头像五只白色的小贝壳，偶尔调皮的翘几下。她的头发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海鸥洗发膏的味道，长长的眼睫毛像两只毛茸茸的大蝴蝶，一扇一扇的。三昆他们六年级的男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徐小丽的变化，他们经常三五个一群坐在教室的后门口，看到徐小丽经过就朝她吹口哨，徐小丽低着头，脸红得像颗西红柿，她跑开的时候两条细长的腿差点把自己绊倒。马蜂有一天忽然跟我说，他想娶徐小丽做老婆，我忽然觉得很不高兴，骂马蜂不要脸。我以为马蜂只是说说的，没想到有一回在放学的路上，他居然跑到徐小丽面前摸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大叫着跑开了。我看见徐小丽差点就哭了出来。从那以后，她就不找我们玩了。

　　我正在出神，我们家的大黑狗“佐罗”忽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咬住我的裤腿，并摇头晃脑的弄出一幅撒娇的神情，我怕被老徐头发现，气急败坏的蹬了它一脚，没想到这狗东西“嗷嗷”的大叫了两声，老徐头忽然抬起头向这边望过来，我吓得哧溜从椅子上溜下来，恨不得把“佐罗”那狗腿子碎尸万段，但它已经吓得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终于有一天，老徐头大概已经扎完了他的扫帚，从厨房那边消失了，只剩下徐小丽一个人在家，她依然坐在葡萄架下面，在玩她的一支铅笔。我马上跑去通知了三昆和马蜂，当我们出现在徐小丽面前的时候，她显然吃了一惊，但她快速的扇了两下眼睫毛就低下了头，继续玩她的铅笔。

　　徐小丽，你跟我们出去玩吗？三昆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徐小丽说。我觉得三昆有些紧张，他故意颠着一只脚尖，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我听出来他有些紧张。

　　我才不跟你们玩。徐小丽过了好一会才回答说。她把铅笔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上，我还看见她翘了几下脚趾头。

　　三昆扭过头，看了一下我和马蜂。马蜂忽然说，徐小丽，做作业多没意思啊，你跟我们出去玩，我帮你做作业。

　　我恨不得踢马蜂两脚。但徐小丽还是不买账，她把头歪了一下，鄙夷的对马蜂说，我才不要你做作业，你写的字跟爬爬一样。

　　我忽然觉得有些高兴，三昆和马蜂又看着我。我跟徐小丽说，徐小丽，你是不是不敢跟我们出去玩？

　　徐小丽停止了玩铅笔，她抬起头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心里又在扑通扑通的跳。

　　谁说我不敢了？

　　我走在徐小丽后面，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海鸥洗发膏的味道。但离河沿越近，我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三昆跟徐小丽说我们去河沿上的高粱篷子里打“争上游”。那些破知了还是在“知了知了”的叫，叫得我都烦死了。有那么一会儿，我就盯着徐小丽白色的塑料凉鞋看，我想她小小的脚后跟一定很凉。

　　我们终于到了河沿，岸边长满了茂密的杂草和灌木，它们就那么随意的长着，我忽然觉得那河沿就像一道悬崖，河水在下面没心没肺的晃，靠它越近越让我觉得心慌。我希望遇上什么人，哪怕是老徐头也好，但直到我们在那架高粱杆篷子里面坐下来，我们也没碰上什么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失望极了，这让我看起来跟截傻木头一样。

　　徐小丽蹲在高粱叶子上忽然问，牌呢？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三昆结结巴巴的说，牌……哎呀……牌，我忘记带牌了。

　　徐小丽嘟起了嘴巴，或许就是这个动作让马蜂鼓起了勇气，他忽然站起来跑到徐小丽面前，“啪”的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像只兔子一样从高粱篷子里窜了出去，还没有等徐小丽反应过来，三昆在她另一边脸上也“啪”的一声亲了一口逃走了，那顶高粱篷子迅速的晃了两下，差点就倒下来了。

　　徐小丽的脸上马上就像有了一万颗西红柿，她就要哭出来了，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让三昆和马蜂笑话我，我跑过去在她额头上也“啪”的一声亲了一口。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我逃出去的时候，一根杀千刀的高粱杆绊了我一下，我“扑通”一声跌在地上，那会儿我连死的心都有了。等我爬起来想继续跑的时候，徐小丽说话了。

　　王二小，你过来。

　　我停了下来。但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不敢转身看徐小丽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过去。

　　王二小，你过来。

　　我转过身看见徐小丽的大眼睛在忽眨忽眨的，她的脸还红着，但她忽然看着我说，王二小，你要赔我。我吓了一跳，连忙问她赔什么。

　　你亲我，我也要亲你一下。徐小丽低着头说。我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就要着起来。

　　但我没有想到徐小丽会把她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她的舌头软的就像棉花糖一样，我馋的口水都流到下巴上了，我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从河沿上吹来的风拂起她的头发，我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海鸥洗发膏的味道。

　　

[ 本帖最后由 观潮生 于 2009-11-18 10:39 编辑 ]

山野农夫

有幸率先拜读你的大作！
小说写得有童真童趣，小丽的形象也跃然纸上，语言不乏娓娓。
但小说有的情节不算合适，要知道你这里写的小学生。
个见，不一定正确！问好。

邱天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09-11-18 10:04 发表
有幸率先拜读你的大作！
小说写得有童真童趣，小丽的形象也跃然纸上，语言不乏娓娓。
但小说有的情节不算合适，要知道你这里写的小学生。
个见，不一定正确！问好。

您说得很对。小说不错的。

楼主要注意一下，中财有规范排版的要求，请再调整一下版面，注意空行。

观潮生

谢谢农夫和邱版的评论，已重新编辑。
其实我以为，12岁左右的孩子，正是性意识萌动的时候，有这样的想法和行为并不算是不合适的，并且乡村的孩子更有那种直觉式的淳朴的觉醒。

天下为公

生活语言很丰富，
生活细节细腻。
情节上再现实一些更好。
问好

天下为公

希望楼主您这一个老革命，支持小说版工作。
参与沟通互动。
问好您

杨友泉

小说细腻逼真！准确地写出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文笔优美！
精华支持！多参与交流哟！

观潮生

呵呵，谢谢斑竹们，其实蛮久没练笔了，来这里是想给自己找点动力，几年前那会儿在这个论坛结识一些朋友，觉得挺好玩的，虽然他们大多都不在了，不过这里的气氛还是很好。在小说版我基本算个新人了，请各位高手多多指点。

南来北往

文章勾起了我的童年回忆，写得细腻

万里山水

听过一些在农村长大的同事讲述过一些农村孩子的故事，读《在河沿上》感到了文字的白描功力和故事的清丽。欣赏，学习，问好：）

天下为公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11-18 16:38 发表
小说细腻逼真！准确地写出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文笔优美！
精华支持！多参与交流哟！

支持精华！

若荷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11-18 16:38 发表
小说细腻逼真！准确地写出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文笔优美！
精华支持！多参与交流哟！

杨版是很有眼光的。
观潮生是这里的老会员了，作者的小说写的紧密有致，特善于对人物的刻划以及细节描写，很喜欢。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09-11-18 10:04 发表
有幸率先拜读你的大作！
小说写得有童真童趣，小丽的形象也跃然纸上，语言不乏娓娓。
但小说有的情节不算合适，要知道你这里写的小学生。
个见，不一定正确！问好。

现在的小学生，该懂的东西不一定懂，不该懂的东西又懂了，朦朦胧胧的情爱，已经在小学生心里萌芽。小说写得细腻，耐人寻味。学习。

杨友泉

原帖由 若荷 于 2009-11-21 08:31 发表

杨版是很有眼光的。
观潮生是这里的老会员了，作者的小说写的紧密有致，特善于对人物的刻划以及细节描写，很喜欢。

赞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