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种鸟，风度翩翩，瑰丽华美。但却飞不高，跑不快，也跳不远。它就是孔雀。
它唯一存在于世的理由就在于被观赏——最早是被异性所观赏，后来被人类所观赏。三弟为梦想的失落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反正孔雀冬天都不会开屏。”我们俗世的生活，总需要一个勉强的理由，或一个强差人意的解释来安抚。就譬如孔雀所例证的那样。
电影《孔雀》所呈现出来的意蕴却是另一种状态：平庸琐碎的日子让我们的人生显得更加艰辛更加漫长，但也会有灿烂的瞬间。这样的瞬间，足以将黯淡的生命历程照亮。但是，真正能点亮生命的不是个人的功成名就，也不是孔雀一样展示给世人的短暂美丽，而是真正自由的自我实现。在三兄妹看来，真正的自我，如深夜悄然绽放的昙花，它只为自己而绽放。从这一意义讲，我们也就明白了公园里的孔雀为什么只在无人时才默默开屏的原因。
隐忍的生活让个人的成长打上了集体记忆的烙印。
二
《孔雀》是典型的复调式叙事结构，故事在三个独立平行而又相互交错的单元中悄然发生。和传统叙事方式相比，复调式叙事是通过人物之间相互的观察来逐步接近真相。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命运，并不是在统一的意识支配下按照一个清晰的逻辑展开的。三个故事，展现了三种人格形态。 姐姐二十出头，内心刚烈执拗，为了梦想可以不顾一切。没有学历的她，愿意用贞操换回自制的降落伞，愿意用不美满的婚姻换取一个好工作，也愿意背着“破鞋”之名与世抗争。但是，就像那缓缓落下的降落伞，她的理想终究破灭了。有着轻微脑疾的哥哥也渴望友情与爱情，看似愚笨的他却因为开卤煮店而成为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弟弟忧郁甚至敏感，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里，后来离家出走，靠吃软饭度日。如果说姐姐是理想主义的代言人，那么，哥哥就是一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弟弟则在冷漠中不自觉的幻化成一个虚无主义者。在影片中，连接三兄妹的是那个贫乏的时代与冷漠的家庭以及隐藏在人物背后的一种朴素追求。影片冷静含蓄地将一个普通家庭的情感、理想、成长、冲突演绎成一首隽永真实且充满人文关怀的诗篇，让经历或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在落寞的时日中不断回忆与审视自己曾有的生活痕迹。
《孔雀》并不是那个时代的典型载体，但在细微之处却充满了个人成长化的印记。它让人恐惧，也让人顽强——恐惧陷入一代人的庸常之中，又希望能够顽强挣脱。弟弟想用老鼠药毒死哥哥，被姐姐发现后制止了，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母亲突然当着大家的面，用老鼠药把哥哥最喜欢的鹅毒死。这种深刻的冷漠与来自亲人间的不信任感成为日常生活的最大恐惧。多年后，当姐姐在大街上遇到了曾经爱过自己的果子，而果子已完全认不出她的时候，她终于明白，无情的时日正在报复似的击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最后希望。她痛苦不堪的表情，正是对那个时代最后的告慰。
三
七十年代是一个物质及其贫乏的时代，但在导演刻意安排下，那些大量的充斥着时代感的符号却目不暇接地涌入眼帘。比如点滴瓶里自制的西红柿酱，坛坛罐罐中的松花蛋，散乱的蜂窝煤，甜蜜的大白兔奶糖，温馨的萝卜干，甚至画着女拖拉机手的十元纸币，等等。物质主义的场景和物质主义的象征，应该是一种刻意的反动。导演或者说观众关心的是，隐藏在淳朴物质之下的那份温情，那份感动以及它们所蕴含的往日时光。
作为向一个时代致敬的作品，《孔雀》在人物命运的指向上没有给出任何轻易的妥协。笼子及其被围困的孔雀意象，令人心有余悸，这甚至让人想起基耶斯洛夫斯基的《蓝色》。但是，用接受来抗争绝望，谁能够从中得到希望的一瞥呢？是孔雀，还是三弟，我不知道。在这里，导演并没有致力于抽象的哲学思维，反而背离了那些常规，把日常生活设置为影片的空间。不论是青春的微渺和无助、人在家庭里犹如困兽的窒息，还是个人的卑微、耻辱以及被岁月裹挟而去的匆促和慌乱，都竭力在印证着小城或那个时代对一切奢侈念想毫不留情的唾弃、消磨和催折。
让人钦佩的是，在这个喧嚣与浮躁的时代，影片以真诚平实的态度记录了中国社会发展和普通人生活成长的历程，为那个时代，也为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们做了最为妥帖的精神祭奠。
四
影片开始于五口人家在走廊里吃饭的场景，平稳的长镜头、蓝绿灰色的色调、平静低沉的画外音，奠定了影片冷峻含蓄的叙事风格。尤其是土音浓厚的自叙式画外音，不仅是维系情节、推动情节发展的叙事构成成分，而且也发挥了语言擅于表达艰深意蕴的长处。
在影片中，这种自叙式画外音的出现，使得电影的叙事获得阐释意义上的历史纵深感，不仅在情绪上产生了岁月流逝的沧桑感觉，同时还产生了一种洞察世事后重归平静的知性愉悦。它给人的感觉或许是伤感的，但绝不伤痛。从本质上讲，这样的方言，是一种刻意塑造的声音形象，它代表了一个群体，一个环境，也将人物的归属陷于最小。
就像孔雀鸣叫时的语言一样，它只属于孔雀自己，虽然那是它想做的，但绝非是它想要的。尘埃落后，铅华洗尽，那种美丽不是人人可以理喻的。俗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似乎在印证着平凡之中蕴含着的美丽。因为我们活着，正是要见证自己还未曾绽放的美丽。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09-11-24 14:5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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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4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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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问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