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从九点差一刻到九点五十分

蓝拖鞋

　　九点差一刻。

　　我拨弄着手里的cappuccino，耐心的等阿飞的到来。白色的奶沫在杯中盘旋，有一种浓浓的香味逸出，略带一些苦味。

　　我喜欢这家咖啡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里的cappuccino调的比其他地方要苦一些，而我和阿飞都是口味很重的人。我们曾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辨别这所城市里有名的咖啡馆，最后才锁定了这里。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和阿飞职业生涯的第一笔“生意”是在这里做成的。自从第一次在这里见过了子弹横飞的场面，我和阿飞就一辈子记住了这家cappuccino。

　　阿飞是个很守时的人。很象小李飞刀里的那个阿飞，从不迟到，也用不着我担心。他的枪法很好，曾在一次两个人的对峙中一枪洞穿对手的脑袋而自己成功的躲过了对手的重型猎枪弹。他总是说他运气好，因为在28次枪战中他居然只有一次擦破了头皮。我相信他，他是我幸运星，每次跟他做拍档，我丝毫未伤过，而任务完成的很好。

　　外面下着雨。透过cappuccino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看到了停车。有一辆白色的桑塔那停在那里，那是来接我和阿飞的，做完了这最后一次，我和阿飞的梦幻组合将不存在。

　　我有些伤感，第一次和他做拍档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一次任务来的很突然，有线索报告说cappuccino有人交易大宗白货，是很硬的那种，也就是可能会有武装冲突。我和阿飞都是第一次上阵，很兴奋。冲进去的时候对方发现了。于是子弹横飞，啸声不绝。阿飞个子很高，他拉住我：跟着我，别乱跑。一阵对射过后，嫌犯尽数被抓。阿飞高兴之余拉我去喝酒，喝至半酣，取手机打电话，一摸腰间，手机被一粒子弹射成了废物。一阵目瞪口呆，庆幸之余，我和阿飞一阵后怕。从那以后，每次活着回来，我和他都要大醉一场。

　　九点差三分，我很耐心的看了看表。阿飞还没到。我扭过头看了看空旷的大厅，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几个，在舒缓暧昧的萨克斯声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中间的一对好象是夫妇，脸色很凝重，似乎发生了争执；靠边的是两个年轻人，正低着头说什么，很亲热的样子；角落里有一个单身女人，脸朝那边看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很可疑；我的对面坐着几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其中一个是大胡子，还有两个戴着眼镜；后面有个孩子正奶声奶气的和妈妈说话；另外还有几个看起来很闲的人。这就是今晚的目标了，我对自己说。我摸了摸藏在左肋下的手枪，这是我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只要有动枪的可能，我就会把枪带上，被枪机磨出老茧的手也会食指大动。

　　雨还在下。墙上的老式壁钟敲了起来，九点了。我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没有人。又看了看外面的停车场，依然只有那辆白色的桑塔那和晃动的灯影，闪烁的霓虹狂乱的变幻。我想阿飞今天准备的时间太长了，他从没有在有任务的时候要我等过他，他总是在老早以前就把枪和手铐准备好，还有避弹衣。我了解阿飞就象阿飞了解我。以往的“生意”过程中，我们很默契，很少迟到也很少要人等。

　　我又摸了摸手枪，突然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了，让他准备充分一下也好。凭阿飞的身手，应该不会有问题。这么多年了，我和阿飞从当年的毛头也都成为了辑毒处刑侦科正副科长，枪林弹雨走过了无数回。想起一路的片刀飞舞，子弹横飞，真有点感慨万千。

　　门开了，有一阵冷风吹进来。不用扭头，我知道是阿飞。多年的排挡我连他呼吸的声音都能听的出来了。

　　“来了？”我随口问到。“恩。”阿飞的身上湿淋淋的，我才发现阿飞今天居然没带雨伞。而且穿着也很怪异。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很大的黑风衣，领子竖的老高，左手提着一个小密码箱。“蛮酷的嘛！改行做老大了？”我跟他开玩笑。阿飞不说话，以他惯有的迷人微笑。说实在的，阿飞的笑很迷人，这让我不只一次的嫉妒过，他的高大和微笑在刑侦科是一道风景，就象对峙时他潇洒利落的拔枪一样。我给他要了一杯cappuccino，多加了柠檬。

　　“觉得奇怪？”阿飞坐了下来，放下皮箱，直着身子歪着头看我。

　　“NO！”我也微笑着。

　　“这是我当年第一次上阵时穿的衣服。”阿飞盯着我的眼睛。

　　“是，我看出来了。”我的手不由自主又去摸枪。我看见阿飞的手动了动，又放回了原处。

　　“是啊，当年还没装备避弹衣，由你潇洒呗！”那还是十多年前，我和阿飞刚从警校毕业分到这里，是《英雄本色》铺天盖地的时候。小马哥是每一个热血青年的偶像，尤其是玩枪的，警察也不例外。阿飞崇拜小马，买了一件风衣，就是小马哥穿的那种。处里那时还没有配置避弹衣，阿飞正好大出风头，以至他居然穿着它冲锋陷阵??就是在cappuccino里的那次。阿飞的运气好，风衣没成为他的累赘。上面仅仅留下三个擦身而过的弹孔，却让阿飞洋洋得意了好久。

　　“那时候我很潇洒！”阿飞望着窗外，很陶醉的样子。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盯着他。

　　“飞，注意那边！”我叫他总是只叫一个字。

　　阿飞扭过头，从沉思中醒过来。

　　“我进来就看见了。你是指那个大胡子？”

　　“你没觉得他很可疑？”多年的经验早让我们有一种职业性的直觉。

　　“是。看起来象个学者，但明显是在故意掩饰。头发显然是新近理过的，耳朵边上的头发茬还很整齐。胡子也一定经过了处理，自然生长的胡须光泽没有那么亮，但看起来质地要好的多。他说话的时候喜欢努嘴，也是胡须的缘故。”阿飞压低声音，一口气说完。

　　我一直比较欣赏这个只比我小九个月的搭档，因为我们总是很默契。

　　“那你觉得那个单身女人怎么样？”阿飞问我。

　　我的手又习惯性的摸了摸枪。这次我看见阿飞的手没动。

　　“看起来没什么。但她很特别，首先，她的背影很漂亮，漂亮往往是一种欺骗，让你丧失警觉。这样的夜晚，一个有漂亮背影的女人独自一人坐在cappuccino，如果她不是长的很难看，就一定是有什么事。她坐的姿势很漂亮，可见是属于白领一类的，修养不错；背部很放松，可见是没有防备和警觉的。但是她用右手支着头，显然是在考虑问题。她可能很难受，因为她的坐姿不和谐。但总而言之，她对我门没有威胁！”我也一口气说完，笑看阿飞。

　　阿飞难得的又露出他迷人的微笑。

　　“至于那对中年夫妇和年轻人，还有那个逗孩子的年轻妈妈，就不用考虑了吧？！”阿飞习惯性的拨弄起自己那杯cappuccino。他用左手调理，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苦苦的香味漫起来，感觉有些怪异。

　　阿飞慢慢的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一支枪，很漂亮的六四式手枪。

　　“从三个月以前开始，我就不再摸它了。”阿飞缓缓的说。阿飞把他的右手伸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三个月前阿飞被枪击右手以来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手。五根手指没有了，只有还没长好的红色息肉。

　　我扭转头。我知道从今以后阿飞再不会和我冲锋陷阵了。那些片刀飞舞子弹横飞的场景阿飞不会再有。阿飞必须离开他钟爱的枪和小马哥。而这，对阿飞无异于谋杀。

　　阿飞站了起来。“这就要走？”我仰起头问。“最后的一岗我已站完了。”阿飞没有回头。

　　“我送你，外面有车！”

　　“不用！谢谢你帮我了了最后这个心愿！自己小心。”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闪烁霓虹当中。

　　九点四十二分。阿飞走了，他转行去了一家公司。又一个小马的时代结束了。
　
　　我的手又不由自主的去摸藏在肋下的手枪。七十年代初出生的我们总有这样的梦，在人潮滚滚的大街上狂奔，手里捏一只枪，寻找自己的敌人，找到以后，瞄准、开枪。痛快淋漓！而找不到对手就向自己开火。

　　我清楚的记得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阿飞被毒贩伏击。三支枪对准他的时候，他依然潇洒的拔枪、射击，从容不迫。但这一次阿飞的运气差极了，他28战轻伤的神话破灭了。最后一枪击中阿飞右手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惨叫，那是阿飞的叫声，是我听见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飞从医院里托我帮忙。他想跟我完成最后一次任务，有没有嫌犯无所谓。地点就在cappuccino！

　　窗外还下着雨。我知道小马的故事终有一个结局，但没想到是这样！

　　Cappuccino巨大的玻璃墙沾上了点点星星的雨滴，我看不清外面的霓虹和来来往往的人流。

　　九点五十分。我离开了cappucc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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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拖鞋

活活
第一次来，报个到！

：呵呵，斑竹，斑竹到哪去了？————认识你非常荣~~幸！
哦对了，呵呵，还有各位仁兄，初来宝地，还望多多提携！活活！~

第一次写小说（＊不知道是还是不是小说），活活，跟大家路数不对，还请多多指点！

左显辉

这里描写警察的稿子实在太少，我欣赏你的风格。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我有深切的感觉！

dbdj

一段时间，一段故事。

舄兢

几天不来，这里出现了一只蓝拖鞋，一手不错的文章？不知执笔的是鞋帮还是鞋底？这名字真别致。

蓝拖鞋

huohuo 当然是鞋帮了，兰色灯心绒的哦！

李小龙

咖啡，枪，毒贩…………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