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窥视

孙香汗

　　我从南方来到北方的一座城市。离开的时候有很多朋友送我礼物，有很多朋友请我吃饭，有很多朋友送我上车……我带着一火车皮的温情来到北方。接我的萧少迟到了，我站到车站门口，满广场的人，“到沈阳、哈尔滨……的旅客请到56号售票口买票上车……”一只广播在耳边热烈的播送，北方的风很猛，风起处，阳光也刮斜了，卷起一天灰蒙蒙的浮土，弄得我泪眼迷离，五只包，像五只狗五个孩子围在脚边，我会带你们到哪里去。

　　萧少赶到了，汗水披流。我们打车来到城郊的一个住宅区，路上遇见一只双峰高耸的骆驼，啪嗒啪嗒地走过去，绽开一路碗大的尘土之花；接着又看见许多驾校，竹竿林立，很多汽车停着，还有很多汽车在竹林里转来转去，有一些人在车前一边招手一边倒退着走，有一些人跟在车后走，还有一些人坐在旁边的荫凉处看，扇着报纸、手帕、公文包还有手掌。

　　我在萧少的家住下来。这是一套五十平米左右的顶层居室，宽敞，明亮，清洁，生活设备齐全，特别适合蛰居写作。第二天，萧少去上班后，我又惊喜地发现还有一个阳台，视野开阔，远观山，近看水，如果心情好的话，还可以通过阳台上的栏杆爬到天台上做一些适当的体育运动，如散散步，弯弯腰，扩扩胸什么的。就说那天我上天台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势，西边是住宅区，远处平野开阔大江奔涌，东边是住宅区，远处绿树葱茏，南边是住宅区，低矮的屋顶绵延一片，低头处是小区的活动区，两三个漆成橘黄色的铁架子，一块小小的空水泥地，四周围着一圈绿草，北边是住宅区，与住宅区之间有两排黑白色的民房，蹲得跟堡垒一样整齐，民房过去是一大块空地，黄一大块，绿一小块，一辆人高马大的拖拉机正在跑过去，一路放黄尘屁，再过去就是住宅区的围墙了，一幢幢看去跟我所站这幢差不多高度的楼房安静地排队站在围墙后。看得久了，你会觉得它们好象在沉思什么。

　　我跳下阳台栏杆的时候，差点踩到一团东西，它和我一起惊叫一声，从我的鞋底滑出去。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精神委靡的猫，竖着惊恐和防备的眼睛看着我。这样就找到原因了，昨天晚上我总觉得屋里有什么东西在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阳台一角有一只蓝色的纸箱，看来那里就是它的家了，这时我就闻到了其实阳台上一股猫屎的骚味。发现这只活物后，我接着在客厅窗台上发现了一条五彩缤纷的鱼，拖着很长的袖子和很大的裙摆，一天到晚地游来游去，并且盯着我，向我吐泡沫：原来萧少上班后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我感到不甚寂寞了，我为猫写了首诗，同情它在阳台上栉风沐雨的生活，我还想为鱼拍张照片，可我找来找去找不到相机，却找到了一架带三脚架的望远镜。萧少拿它来做什么，观天象？看人文？我想到电影《十诫》中的“一诫”：一个看上去很纯的在邮局工作的少男，爱上了对面楼房的一个喜欢做爱而又显得很高贵的中年女人，他天天晚上守在望远镜前窥视她和别的男人做爱。我为什么也不试一试呢。

　　西边、东边、南边、北边都是住宅区，我选择了北边，因为我估计北边住宅区的距离更适合这部高清晰望远镜的焦距。我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架起三角架，虽然知道没事，但“小心肝还是吓得扑通扑通乱跳”。望远镜像炮筒一样对着对面楼房，我把眼睛凑在小口上，另一端大口含着对面的一幢楼房，手指颤抖底摸上调节圈，拉近……推远……拉近……推远……好了，终于找到合适的焦距，对面楼房就竖立在眼前，我简直可以帮他们擦玻璃窗了。

　　从东往西一行行……从上到下一列列……再来……从东往西一行行……从上到下一列列……kao，所有的房间都空无一人，除了阳台上晾晒的衣裤和一些傻乎乎一动不动的家具，它们肯定不会做爱！……不相信！不可能……再来……从东往西一行行……从上到下一列列……停……往上回……果然，人影晃动……是，是这里了……我看见一个小伙子，下巴像针，鬓角很长，坐在窗口的一台电脑前面，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一边看一边手在胯间摸索……摸……再摸……还在摸…………摸出一支烟，偏着头点上，吸一口，好象很舒服很享受地吐出一口烟来……都市穴居动物……好象有点脸熟，但他始终只给我一个侧脸……看不清……大明星也不必这样么……我觉得兴味索然，这个时候事情就开始起变化——

　　望远镜突然一震，差点从手里脱落，等我再凑近看时，从望远镜里看到地图景完全变了。我看到一个好大的广场，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提着一只箱子，匆匆地往广场的各个出口走去，接着我看到“我”，我确信那就是“我”，就算认不出人，我也认得出那五只包，像孤苦无依的孩子……接着我又看到了那只骆驼，它还在一路开花……还有竹竿林立的驾校……那只猫从阳台的屋里爬出来，爬到客厅里，径直向窗台爬去……鱼在吐泡沫……猫太瘦弱了，太委靡了，跳不上窗台，贴着墙滑下来，脚爪划出不死心的抓痕……它太着急了，窗台下又条凳子可作阶梯……我找不到那个尖下巴的摸烟抽的人了，只是突然又一只眼睛，睁得像牛眼大，占据了望远镜的全部视野，炯炯地看着我，——仿佛正是萧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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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你的文章总是那么迷离，言有尽而意无穷！

苇风

语言依然魅力，结局似乎太过荒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