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想北方真正的冬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它总下雪吗?那儿的雪是否象麦子一样“哔哔剥剥”地抽穗;象高粱一样“刷刷刷”的长得欢?
南方的冬至。室内零下三度。室外飘着小米样的雪。
在这个雪夜,会做一种感恩的食品。一种用来庆贺一年来的好收成或好年景必备的食品。它们叫糍粑和汤圆。桌上照例会摆着大大的圆匾箩,三个桔子福福气气地躺在里面,和它们并排的是一簇崭崭新的筷子。小红烛被点起来了,火光一颤一颤得让人心动。
回忆起在家过的冬至。那段日子,每回开始动手搓糍粑或者汤圆时,母亲必定说“冬至大年啊”,接着不忘嘱咐我洗净了手,在那个小铜炉里燃几支香。我是极爱那几支香的,据说只要捻了,那香气便会从香柱上移到捻者身上,来年这捻者必有灵气。
当一个个白胖胖的汤圆摆在匾箩里时,我会很欣喜地去猜哪个包了蜜饯,哪个包了红枣,而哪个又是白心的。放久了的它们都会慢慢地矮下身去,变得扁圆,守岁般静静候着,预备着第二日清晨与中午下锅。也只有到那时,我才看到自己喜欢的冬至。
那天的凌晨三点,厨房里,枯枝在灶膛里,噼叭爆响着去冬的呓语。一柄锅铲,此时已经把冬天翻煮得热气腾腾了。
到了那天五点多时,外婆家里照惯例是酿酒的好时候。厨房的大蒸笼里盛着冒热气的白花花的糯米,箩里装了洗净的酒粬。而那经过三洗三蒸后晾干的大酒瓮子早早地就被架在了大厅中央,只等那大锅里烧滚了的水凉了,便把糯米与酒粬连着凉水一股脑儿倒入,那时候瓮内的水醉了似的泛着艳红。总爱举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棒子,耍花枪似地往瓮里乱搅一气,希望那瓮里的酒种子早早地发芽,开出酒花,渗出酒来。
如今这样的事,我只能在这年年如是的飘雪里念想。在这,我只看到车轮碾过的那几片冻土,早被纳入城市建设规划,政府拿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遣散费,遣散了农民。一片坚持着绿意的叶子告诉我:来年的春天,这里不会再有种子的影子。那意味着代表粮食生命方向的东西,被撕裂开了。我似乎看到农田不断后退,脚步趔趄,碧绿的眼神,显出无奈和茫然。于是我弯下腰,试图在这片冻土里寻找,想找一株象样的庄稼,却只看到自己的手和田野一样也在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