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

山野农夫

                             打 火

      
        秋夜9点，镇委书记韩得雨正在楼上办公室阅读一个文件，忽然，手机像一只癞蛤蟆，在桌上嘣嘣地不住跳动。他急忙拿起手机一听，手机里急促地传话说：

      “你是新来的书记吧，我是高山村村民。我们村山烧着了，好大的火哇！”

        韩得雨正准备问报讯人是那个组的，贵姓，对方却了挂了电话。

      高山村，韩得雨虽说到任才三天，但对高山村还是约有所知。此村镇南最偏远的一个村，山林面积大，烧山情况时有发生。

       他走出办公室，站在阳台上，推了推架鼻梁的大眼镜，隔着灰蒙蒙的夜幕，朝镇南边高山村望去：只见那里天红透了一大块，像傍晚火烧云似的。火烧云下面，山峰不时地喷出火焰，像是火山爆发似的。

        见此，他不禁自语道：“看来火确实不小哇！”

       他匆忙走下楼。镇政府院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知道，今天是星期天镇干部除小李在值班外，其余的都回县城去了。

        他借着手机的光亮，梆梆梆地敲开了小李的房门。

      “你值班，么样睡得这么早？”韩得雨见到小李一脸焦急地问。

        小李边揉惺忪的眼睛边说：

      “今天是星期天，一个人值班寂寞，就早早地睡了。”

      “高山村山烧着了，赶快把办公室门打开，迅速通知人打火。”

       小李听罢，慌里慌张地将办公室门打开。韩得雨虽说上任前一直在县直机关工作，但经常在乡镇搞研究，对乡镇工作套路说不上不熟。他一口气对小李作了如下安排：

     “先通知镇干部迅速赶回镇来，班子成员除外，我来通知。再通知派出所、林业站等镇直机关干部迅速去高山村打火，还要通知高山村村组干部，迅速组织群众上山，迅速控制火势蔓延。”

       安排小李后，他首先打了了第一副书记手机。第一个就放了哑炮，手机关了。

       接着，他打了第二副书记手机，手机响了好多声，最终还是无人接听。他不肯放手，继续拨打。手机终于拨通了，第二副书记说：

       “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几个老同学在一起集会，正在歌厅唱歌。”

        手机里还隐隐约约地传出“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狼嗥般的歌声。

       “打火是大事，请速急赶来。”
         
     “  火警是天大的事，我马上赶来！”

       他接着打了第三副书记手机，接手机的竟然是一个嗲声嗲气女人。他正要问这女人是谁。手机里传出第三副书记电话：

      “韩书记呀，我远方来了一位客人，我正在陪客。”

     “高山村山烧着了，你迅速赶来打火！”

      “   请书记放心，我会迅速赶来的！”
      
         他接着打了一位副镇长的电话，副镇长是他的同学，回答他说：

        “老同学呀，啊，现在要叫韩书记，你新来咋到，你有所不知，高山村发火是经常的事。你首先要督促村组干部上去打火。我马上会赶来的！。”


        之后， 他分别又与几个班子成员打了手机或电话，都答应迅速赶来。

        小李通知完了。他等了一会儿，只见新上任的宣传委员和老同学副镇长打的赶来了，接着，又有4名镇一般干部陆续赶来了。

       小李留着值班，宣传委员、副镇长和4名一般干部可随他一道同去，总算还好，自己不是光杆司令。他心里默想着，不禁暗暗地苦笑。
            
       高山村离镇远，路途难走，他安排小李迅速请辆吉普车。

     小李愣怔站着，老半天不作声，他急了，大声说：

    “么样的？雷打痴了！”

     小李这才搔着后脑勺说：

    “政府欠债太多了，车子不好请。”

    “你就说我请的，要钱找我。”

       于是，小李打了几处的电话，总算请来了一辆吉普车。他带着6人钻进了车。车子正启动出发时，小李拦住车递进两只电筒。

        吉普车只亮着一只眼睛，翻山越岭，爬坡过岗，呜呜啦啦地朝高山村驶去。

       到了高山村，下了车，他们打着电筒，亮着两只眼睛，穿溪淌水，跨沟过缺，高一脚，低一脚，朝火山奔去。
        
       穿荆棘，绕山涧，爬石岩，跌倒了，爬起来，互相牵手，互相搀扶，好不容易到了山火现场。

        一炬炬火苗像一条条火蛇，在树林中乱爬乱窜，发出劈劈叭叭的响声，像阵阵的鞭炮声。呼呼一阵风袭来，火苗变大，连成一串串，火蛇瞬间变成了一条条火龙，在树林中狂飞乱舞，发出了呼啦啦的吼声。

        火场上竟无一人打火！这是韩得雨万万没想到的。

       他急忙折起树枝，带领他的6个兵，奋不顾身，啪啪啪地扑打起来。

        一条巨大的火龙紧紧缠抱住一棵大树。他为了解救这棵大树，他纵身跳起，扑打着火龙，两脚着地时，身子一个趔趄。在那一刹那间，在旁宣传委员一把拉住了他，说：

       “小心深崖！”

        他站稳借着火光往下一看，方知要是不是宣传委员拉他一把，他会跌入黑洞洞的深崖。

      他们齐心合力地打了好一会儿，但火势没得到控制，火苗像一条条昂起头的毒蛇，凶狠地向前爬行。

      他知道，他们就是拼命地扑打，也是难以降制这一条条凶狠的火蛇、火龙。镇干部说来却没来，镇直机关干部、村组干部不见一个影子。
      
       想到此，他跳到旁边，掏出了手机，打通了镇办公室的电话。

     “没到班子成员你再我催一遍！”
   
      “ 我催了，都说在途中。”
     
       “镇直机关干部呢？
     
     “ 有的到了高山村，找不到火场，却回来了。”
      
       “真他妈的混蛋！”

       他禁不住骂了起来。

       小李接着说：

     “村组干部组织人不拢。村大部分劳力在外打工，在家的少数劳力一致表示，过去他们多次义务打火，而不见镇村干部影子，这次打火他们要工钱，而村组干部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叫他们赶快组织群众上山。打火的工钱，镇里出，镇里不能出，从我工资里扣除！”

        答话不多，但语音很大，语气很硬。

        说罢，他重新扳了一大松枝举起，继续投入到火海之中。

        不多久，村干部带了一群男女村民，加入了战斗。

         一条条火龙被降服了，一根根火蛇被消灭了。黑糊糊的树林中，星星点点地闪着火星，像是秋后的萤火虫蹦蹦跳跳。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启明星跳眨着疲乏的眼睛。山被晨曦揭去了灰色的面纱，现出了亮亮的脸庞。

       他与6个兵坐在山头。伸手摸一下眼镜，没了，他搞什么时候弄掉的。他看到一个个灰头垢面，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头面。他低头瞧了一下身上，上衣被火星烧出一个个洞，裤子被划出一条条口，他不禁失笑。但他想到一场大火总算被扑灭了，他觉得充实、值得。

         朝阳抹红了山头，山鸟归回叽叽喳喳地闹腾起来。

        他回望黑糊糊的树林、野草、山土。回想一夜的打火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想起一个个镇班子成员、镇直机关干部……，他心里像打翻一只五味瓶，说不出是啥滋味。

        他掂了掂新压在身上镇委书记这副担子，倍感沉甸甸的。

       正当他怔怔凝思时，手机响了。一接听，是县委书记打来的，说要来察看灾情。他站了起来，伸了一下酸痛的腰，揉了一下迷糊的眼睛，说：

     “我们一起下山去迎接县太爷吧！”

       说罢，他带领6个兵踉踉跄跄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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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27 10:14 编辑 ]

邱天

故事中的镇干部、村民，让人心寒啊！

森林火灾高发期，应该组织防火、消防巡逻队，领导带队指挥。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做的，每天都有人值班。

刘满园

读了，欣赏你的叙事能力。

柯英

小说尽管是虚构，但还是要贴近生活。对基层行政工作了解的人都知道，一个党委书记在号召力有多大--不是哪个副职想听就听不相听就不听的。不管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调不动干部的局面啊。
供参考。

曾经沧海

小说的现实意义好，是否再展开一下，挖掘一下书记的无奈和现实对他的尴尬。个见，不一定对。

山野农夫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6 11:19 发表
故事中的镇干部、村民，让人心寒啊！

森林火灾高发期，应该组织防火、消防巡逻队，领导带队指挥。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做的，每天都有人值班。

谢谢您的点评！

山野农夫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1-26 15:14 发表
读了，欣赏你的叙事能力。

谢谢阅评！

山野农夫

原帖由 柯英 于 2010-1-26 17:53 发表
小说尽管是虚构，但还是要贴近生活。对基层行政工作了解的人都知道，一个党委书记在号召力有多大--不是哪个副职想听就听不相听就不听的。不管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调不动干部的局面啊。
供参考。

谢谢你的点评及宝贵意见。党委书记有号召力，你说得很对！
但我是这样认为的：小说主要是将现实典型化、艺术化，要知道太现实的东西就不是小说了。就合符实际而言，一个新任的年轻党委书记初到任，遭如此无奈和尴尬，也不是没有事。
我的想法也不一定正确，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谢谢！

[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27 10:30 编辑 ]

山野农夫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26 20:50 发表
小说的现实意义好，是否再展开一下，挖掘一下书记的无奈和现实对他的尴尬。个见，不一定对。

挖掘党委书记的内心无奈，你的意见很好，也说明你很了解拙文的写作意图。
谢谢！

[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26 22:00 编辑 ]

西北明月

山野农夫老师的小说很现实，也很老道。
领导关键时刻搞闲杂，社会的弊病，发人深思！
学习老师佳作！问候遥握。

邱天

党委书记到任三天，是最容易调动下属的时候，因为这时的下属最想接近的，就是新领导。新领导到任之即，一般有宴请见面会，是下属最听话的时候。我们这里就这样。
副职干部再“老油条”，在正职面前也不敢，特别在“火灾”这样事件的背景下。
说多了。邱天也在基层干过，副职、正职都干过。以上是不是经验谈？哈哈，献丑了。

若荷

一篇好小说，用什么来标准呢？

都以为小说不能太现实了，可有人非把别人的小说扣上太不现实的帽子。是不是有点~~呵呵~

太现实的东西，就不是小说了。就因为不现实，人们心里才结了个结，这个结，在文学者眼里是批评；在非爱好文学者的眼里，是憎恶。

此为个见，得罪了。

[ 本帖最后由 若荷 于 2010-1-27 09:30 编辑 ]

山野农夫

原帖由 西北明月 于 2010-1-26 22:00 发表
山野农夫老师的小说很现实，也很老道。
领导关键时刻搞闲杂，社会的弊病，发人深思！
学习老师佳作！问候遥握。

谢谢明月阅评！

山野农夫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6 22:21 发表
党委书记到任三天，是最容易调动下属的时候，因为这时的下属最想接近的，就是新领导。新领导到任之即，一般有宴请见面会，是下属最听话的时候。我们这里就这样。
副职干部再“老油条”，在正职面前也不敢，特别在“ ...

谢谢你的宝贵意见，我会考虑的。

山野农夫

原帖由 若荷 于 2010-1-27 09:28 发表
一篇好小说，用什么来标准呢？

都以为小说不能太现实了，可有人非把别人的小说扣上太不现实的帽子。是不是有点~~呵呵~

太现实的东西，就不是小说了。就因为不现实，人们心里才结了个结，这个结，在文学者眼里是 ...

“太现实的东西，就不是小说了”说的是。
谢谢精辟地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