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关于故乡

聂尔

关于故乡
　
　　聂尔

　　小时候，老师常叫写一种作文，叫做“我的故乡”。这种作文的写法通常是固定不变的，那就是历数故乡的好处，特色，附近的山川河流，并表白自己的热爱和自豪之感。我在小学和中学都曾写过这种作文，但我至今记得清楚的是，我并没有写过我真正的故乡，也就是我父亲的出生地，或我祖先的坟茔所在的那个村庄。这是因为，我没有出生在那里，也没有在那里生活过，所以对那个遥远的地方就很淡漠。

　　这种淡漠一直持续到我成年以后，下面两种反复出现的情况才日益唤醒了我的故乡意识。那就是你难免不遇到一些爱追根究底的人，他会问你，你是哪里人，如果你向他说出你所居住的这个城市的名字，他会摇头晃脑地说，不，不，我是问你的老家。于是你不得不说出那个你认为和你毫无关系的遥远而模糊的村庄的名字。这时你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你会对追问者生出一种隐约的不满，仿佛是他非要把你和某种陌生的东西捆绑在一起不可。而当得到你的回答之后，那个追问者却又嘴里发出噢噢的叫声，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这个人他并不在意你父亲的出生地和你祖先的坟茔，他却又非要逼你说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而且这种人你会遇到很多，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一遍又一遍地强迫你招出你的“老家”。于是，你和你老家的某种也许是莫须有的关系便逐步地确立起来了。第二种情况是，算命先生总能准确地说出你家祖坟是朝向哪个方向的，坟上有棵什么树，这方向和树决定着你命运中的哪些进程。而他的判断又是直接来自你身体的某些特征，和你的出生时日，即算命先生所谓的“八字”。这不能不叫人对“老家”生出一种神秘而又恐怖的感觉。那个埋葬着你祖先尸骨的荒凉的坟冢竟然在遥远的某处主宰着你的命运，即使你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又能作何感想呢？

　　最后，你不得不相信，你是一个来自“老家”的人。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我从这里认识到，有一些关系是与生俱来的，而这种关系从不顾及你的生活，你的奋斗，以及你的思想和情感。

　　就我个人来说，故乡就是如此这般地介入到我的生活和思想中来了。因此，我不可能对她抱有一种单纯的情感。我对她有种深深的怨恨，却又口不能言；我对她怀有畏惧，仿佛那是我祖先抽象的脸；我对那里人口的繁衍和生产的兴盛与否漠不关心，但有时又觉得对她怀有某种希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希望却又不甚明了。

　　真的，我有点怨恨我的故乡。她让我联想到，人的一生不过是一个还原的过程：从自由还原为宿命，从精神还原为肉体，再从肉体还原为泥土。但谁又能知道，当有朝一日，我变成故乡的泥土后，我的怨恨又会不会化作深深的感激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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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qisen

散文奥。
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