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光流转。九月将迎来我的第四十五个生日。 前四十四个生日,五味俱全。遥远的儿时,母亲固有的两个熟鸡蛋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少年后,祖父母偶尔的奖励--溜土豆片再也炒不出原始的味道;后来,从父亲那里我知道了没妈的孩子是不该有生日的;现在,妻子和岳母却总是执着地记着那个日子。 记得《天池小小说》第一次推荐我的时候,就是一篇名叫《没有生日》的小说。而今,我也不知道我过没过过生日。这几年来,妻子的姐姐姐夫,总是会记着我的生日,或者来陪我吃饭,或者一家人做了一桌好菜,等着我来吃。--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和一群滴酒不沾的人坐在一起--也许,平常的日子我还能将就着吃完,但独有生日之天,却发自内心的反感--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日,你们要用一种我最不喜欢的方式来为我庆祝?而且我还得被迫感激你们的这番“好意”!一群这么热情的人,却让我有如此的想法,到底是他们自私,还是我不懂事呢?我真的说不清楚,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很多次和妻子商量,生日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吧,我不想和别人吃饭。妻子总会驳斥,难道我的家人是“别人”?别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有人记着你就不错了,你家人怎么不记得你的生日? 噢,我只能再一次妥协,随妻子到“亲人”当中,看着一大桌我不喜欢的菜,强颜欢笑地独自一人喝着小闷酒。 很多次生日就是这样过的。心累了,累久了,这种方式就成了负担,就成了障碍。有些时候,我想自己的修行是不够的,本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太阳依然东升西落,地球依然自转和公转,只是因为了“诞生”的含义,便由其产生了与从不同的心态。自己看得重了,别人看得重了,一个日期符号就成了主宰,而人则退化为奴仆。生日生日,别人记着这个符号,是对你的爱护,爱护过了,人家心安理得,尽了兄嫂姐姐的义务。生日生日,你记着这个符号,所以你总想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来享受这个符号,你要做符号的主人,你要挣脱符号的藩蓠,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中国人是可怜的,就连这针鼻大的小事,也要下决心,付代价,因为有那么多习惯了被别人道德绑架的人,正充满爱心地在等着绑架你--是的,我不会在爱心上加引号,因为我相信那都是真的。 但我,不想在这一年,接受任何来自爱心的绑架。 这一年我四十五岁,太阳依旧,地球依旧,青山依旧,生活依旧,但是对我来说,一切如新,宛如重生--这一年是我最美的年华! 我退了兄弟姐妹群。不再理会妻子兄弟姐们中的任何琐事,如果需要我帮忙,则由妻子传达。 昨天,她说,生日要请我吃火锅。我说,我不太吃牛羊肉,换别的吧。 她说,三姐和哥嫂都准备好了,请你吃火锅。 我说,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吃饭,生日这天我们两人在家吧。 她说,在家我不给你做饭,我和他们吃火锅去。 我说,那我和学生一起过吧。 她说,那人家都准备好了,你打电话告诉一声取消吧。 我说,没有任何人给我打招呼,我就打电话说,姐,生日那天你不要请客了?这不好吧。 昨天,我们说到这儿,虽然态度明确,但我知道她不会放弃。我从不想伤害别人,但我想按自己的方式做自己,难道真的这么难吗? 我不想被一个符号绑架了。如果快乐,哪一天都是生日,都是年啊。如果不快乐,过生日去受罪,去煎熬,那是什么日子啊?所以假如我和孩子们一起享受过快乐,和友人一起分享过快乐,那么我的阳历生日就过了,我的阴历生日也提前过了,甚至我还过了好多好多不知道具体日子的生日了--如此一来,本周日就是个普通的一天了,过与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本周末,我将迎来自己的生日符号。那一天,我会和孩子们一起正常上课。如果孩子们想给我纪念这个符号,我会给她们买点好吃的,看见她们的笑脸,那又是我的快乐,如此,便是今年我的无数个生日之外的--又一个生日了! 若是,再有道德绑架我的,我又将怎么办?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名满天下的李白,也只能“散发弄扁舟”,况我一个卑微的行者,我又将去何方逃避? 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不知道守仁兄,是怎么给自己过生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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