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阵痛,让她的脸变了形;我的意识,搁浅在婴孩出生之前。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在医院院子里渡步,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什么都看不见,感觉有秋风划着脖颈。当想到这个结晶要出生时,这是对母子(女)一次生死的考验。
我离她而去,快慰八个多月了。离婚那天,她的肚子平平,如飞机场一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她顫抖地将另一个离婚证送到我面前,手拉上我的手,说了句,后悔了能复婚。我的心硬了起来,复什么复,转身向按喇叭的车走去。陶静将车向前提了提,见我手上拿着离婚证,花一样的脸儿更加媚人了。
我和她结婚五年了,想要个孩子,可不管如何奋战,就是变不了成功人士。事业的成功,代表不了家庭的成功,两样同时成功,才算真的成功。没孩子,算什么成功?只算成功了一半,还要奋不顾身,奋斗下去。医院没少跑,医生没少看,查的次数记不清了,给出的结论是:双方身体没问题,这种事情急不得,要慢慢来。这种话是个人都会说的,显你呀。
最心急是我妈,五年没抱上孙子孙女,见人感觉抬不起头,性格起了变化,不爱发火的妈,要拿她出气:白长了个大屁股,是个不会下蛋的死眼子鸡。她无语了,仿佛哑巴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跑向阳台,偷偷哭天抹泪。
妈一听她哭,气更大了,哭就有理了?门一摔,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推开了我关着的房门,什么是不孝,无后就是不孝。真没脸活了,说着就去开了窗,脚往窗外抻,要跳楼。我知道妈是不会跳楼的,这是给她看的。她跑过来抱住妈的大腿,哭喊着,妈呀,我死都不能让你死。没办法了,两日后,我们离婚了。妈就不提跳楼了,忙着托人给我介绍对象。
离婚后,我的身影重叠了野花和新欢。陶静的接踵而至,是在我的推测之内。她是我公司前年招聘的大学毕业生,比我小八岁。陶静看着我说,别提八年抗战之隔,年纪不是问题,重要问题仅有一个,是不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了,就能走向婚姻和天荒地老。我问陶静,咱俩离两情相悦有多远?她呵呵笑了,我说的两情相悦先是精神上的,最后是别的。
陶静说着故意转了一下身子,圆鼓鼓的屁股上托着蛮腰,裙子开叉过高,挣扎中的白色大腿,如发电机放电一般。这哪是精神上的,分明是肉体上的么,不是吗?寻找精神上的,在如花的脸上找到了眼神。哇,天哪,那眼神对男性,用两个字来形容最准确,火辣。触到这样的眼神,会产生许多幻觉,是性格的激情奔放?要么是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心海?那仿佛是一团火,燃烧着精神跳舞,燃烧着心灵啪啪三响,燃烧浑身的血液达到了沸点。
而她的眼神,寻找不到这样的火,更不用说燃烧了。五年来,所能感悟的,仅仅是一丝如水的柔情。这点儿柔情,在岁月的打磨下,不能召唤男人的激情,仿佛在悄声说,能过来不,不过来就休息了。凭心而论,舒适感还是有的,仅仅能驱散男人的伤心和烦恼。两情相悦高层次的享受,就更不用提了。即便提起,她能懂吗?
眼神和精神的区别寻到了,接下来的便宜事儿不能不描述几段:周日,太阳晒了屁股还没起来。陶静的电话打来了,经理先生,昨天的约定,丢弃太平洋了吗?我拿着手机坐了起来,咋会呢,这就去取车。别开你的好车,太显眼,开我的,这就去你家楼下接你,给你当把司机。我笑着说,女司机的确难寻,易造成车振。少来,不和你说了。
一路风景,美丽的秋天漫山红遍;红枫叶绝不是点睛之笔,绿色和黄色才是点点滴滴,在山坡上招摇,来看看算是眼福,晚来两天,就跑了。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变成春泥滋养大地,毫不眷恋枝头的繁华,这是可信的。相信红枫叶,在秋雨的洗礼下,变得更加艳丽。
车停在了山间的小路上。陶静下了车,咱们去看看红枫叶,给我照几张像。我接过像机,在枫叶间对着她啪啪一顿拍。从像机里看她的胸,鼓鼓的,那鼓分明是在召唤,过来呀,我要展翅了。我的心仿佛要跟着一起展翅。我扔了像机,靠近她。她拾起像机,先看你的照像水平。她一张一张地划,急得人家嘴跟着一张一合。
回到了车上,俩人坐上了下来,机会来了。陶静将头靠上了我的肩膀,我解开了她的上衣,用手去按皮肉电钮,她一下将电钮护住,能对我一生好吗?能,不信,下周就领结婚证。你想闪婚啊,可我不想结婚,妈家在偏远农村,两个弟弟在上大学,困难重重,这样的家庭和你不般配。什么叫不般配?这有什么,钱不是问题,周一找我。她的双手还是没松开电钮,这真要急死人啊。
经过几轮纠缠,我发了誓:如果变了心,出门让汽车压死。她用手捂我的嘴巴,别发了,人是你的,坏蛋,大坏蛋。车开始晃悠,不停地晃悠……
半月前,我的一位朋友,说在医院见到了她,说她肚子大得吓人,双手一拱,祝贺我能得贵子。我一惊,乱说,切了他一声,走开了。
离婚后,几乎没有见面,给了她一笔钱,够她生活几十年了。没想到八个月不见这咋还要上了孩子?是和谁的?莫非是我的?我算了一下日期,离婚八个月,肚子大得吓人了,我的可能性是有的。
想着大肚子走路姿势的那一霎,谁会泪光一片?在婴儿拳打脚踢出世之前,谁会悔恨和悲伤?说句心硬的话,就当是女人的一次美丽吧,撕扯皮肉罢了。这不能怪我,说出来“有了”,我是不会走离婚这一步的,我妈更不会和她闹,说不准会打板供起来。如果是我的,就认下,等待夜阑人静的颤栗,婴孩哭的音节出现。
深夜了,我睡得正香,她的老娘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你要是个人,就去医院,你的孩子要出生了。我知道老人家是不会说谎的,赶忙爬了起来,奔向了医院。
她在床上呻吟,脸如白纸,额头渗出了如小河般的汗水。她见了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成子(我的小名),痛,好痛,要生了。我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你忍着点儿,给你叫医生去。她将我的手握得紧巴巴,她喊累,痛,要喝水。我不知道这个时刻医生让不让喝水,忙喊医生。
她挺着大肚子,身子扭来扭去,把我的手拽得更紧,拽得我心慌意乱。她狠咬着嘴唇,那嘴唇仿佛不是她的,不咬成碎片绝不罢休。她的脸色由白转青,汗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下落。我惊慌了,听她大叫了一声,一口咬住了我的小胳臂。她松了嘴,你干得好事,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痛……
医生护士全来了,将她推入了产房。手忙脚乱之后,我的心更紧张了。大人和孩子都别出事儿,阿弥陀佛。说阿弥陀佛,不能不说八月前的一个晚上,我俩洗过澡之后,像两只白条鸡,要纠缠一番。她双手相合胸前,嘴在念诵着什么。我问她,你念什么?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验了。我才不信呢,去搬她,她说最后念两遍。最后一遍我还真听清了,是阿弥陀佛。莫非那次真就阿弥陀佛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吧,反正该来的来了。
我正想得出神,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哭声,这哭声在夜空里划过,是那么响亮,如号角唤醒了一个人麻木不仁的灵魂。这时产房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跟我说,你是这婴儿的爸爸喽,祝贺了,是个坏小子,没把人折腾死,你媳妇昏迷着呢,快看看去。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耳聋了一般,没去看她,还跟着护士。护士不高兴了,看你媳妇去,别跟我。我这才醒过神来,忙转身向产房跑去……
一切都忙完了,母子平安。我看着窗外,天空开始露出了晨曦。晨曦在悄无声息地扩展,在山顶不停地晃动,一轮红日跳了出来,好大好圆。太阳像母亲,感谢母亲,感谢她赋予了我生命的延续。心灵的振撼,撼动了往昔意识的高楼,感谢全天下的所有母亲。
我和新欢陶静,仅仅是刚刚开始,仅限一次车振。但在意识上,走了很远的路。有了那次车振,就不能不负责任,她的目的我不能去探求,那样是不公平的。为了公平,可她提点条件,我会全部认下。说到两情相悦,只能搁浅,来生去接。我必须驾驶老爷车,方便顺手,在红尘路上前行。
周一我没上班,晚上接到了陶静打来的电话:我在回老家的火车上,辞职信放在了你的办公桌上,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入了黑名单。接下来是难听的嘟嘟声……
我给陶静打了很多电话,移动告知,呼叫的号码不存在。我想对她说一火车对不起,加倍补偿。陶静没给我机会,心门永远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