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挖野菜

碣石清风

　　知青岁月中的故事了。
　　
　　下乡不到半年的时光，豆芽菜的绰号已被人们喊得烂熟，我由开始的反感到后来的不仅不反感反而觉得很亲切，怎么会有这样的思想变化呢？我自己都奇怪。
　　
　　那天锄禾日当午，浑身早已湿透就像挨了雨淋。
　　
　　队长突然喊我：“豆芽菜，我给你找了个适合你干的活儿。”
　　
　　听了，我一阵紧张，队长会不会因为我豆芽菜般的身子骨而打发我走？我挺努力呀。
　　
　　队长可能被我的神态吓着了，关心地上前攥着我的衣襟，我身上的汗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一阵摇头，“难为你了。明天你就不用挨这份累了。”
　　
　　“大叔，别呀，我哪里做得不好，指出来我改，可千万别把我弄走啊！”
　　
　　“哪是我弄走你？是公社决定调你到社中当民办教师。”
　　
　　听了，心在胸膛里高兴地蹦了一下下，嘴里却这样说：“大叔你不应该同意啊。”
　　
　　“我不同意有用吗？社长问我是你的庄稼重要还是社中的学生重要？一句话就把我噎住了。”队长说到这里发愣地看着我，突然长叹一声，又自言自语地说：“闲着没事写啥小说？”
　　
　　“这跟写小说有关系？”
　　
　　“怎么没有？”队长眼睛瞪得溜圆，“社长对你发在省报上的小说见人就夸。”
　　
　　下乡后我在省报发了三篇小说，我问，也不知是哪一篇社长这么喜欢？
　　
　　队长挠着头眨巴着眼睛，叨咕了一句，“哪篇呢？就是写赤脚医生，叫啥针的那篇。”
　　
　　我说，“呃，说的是银针吧？”
　　
　　“对对，就是银针！社长老高兴了，还一直说拿笔杆子的手握锄杠太可惜了，这不就把你调社中当民办教师，你小子命不赖呀！”
　　
　　我听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哪是我命好呀？《银针》写的就是社长女儿的事。我一阵摇头连说不去不去。
　　
　　队长急了，“去，怎么不去？明天就去报到，我也省得再为你这个豆芽菜操心了！”
　　
　　我不是不愿去社中，而是因为写了社长的女儿的原因去的社中觉得不光彩。可是队长说得对，我插队后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队长也确实为我操碎了心，再不能拖累父老乡亲们了。去就去，装什么装？
　　
　　社中师生盛情迎接了我，好像我多能耐似的，一个豆芽菜似的人能胜任这份差事吗？
　　
　　我忐忑，很不自信。
　　
　　别扭了一周，当时没课本，都是一些乡土教材，大多是劳动课，不用怎么备课的，当时我觉得学生们很可怜，大好时间白白浪费了。我于心不忍又无能为力，便决定教好自己的语文课提高学生们的作文水平首先要从提高学生的遣词造句开始。几十年过去了，造句那节课至今记忆犹新。开场白很简单，从贾岛的推敲故事讲起，不料引起同学的广泛兴趣。
　　
　　我因势利导同学跃跃欲试。我便出题让大家造句。我的题目是：
　　
　　以动物造句展示生活场景或情趣。
　　
　　大概是觉得我的课好玩有趣，同学们都认真地做起来，凝目沉思的神态，写了又抹，抹了又写的纸笔接触的沙沙声。
　　
　　同学的造句五花八门，大多忍俊不禁。那个书记的儿子是出了名的淘气包。他的造句很可笑，他这样写道：屎壳螂上公路——硬装小汽车。
　　
　　后来我就把同学们造的句收上来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狗带帽子装洋人。
　　
　　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
　　
　　挂羊头卖狗肉不干人事。
　　
　　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
　　
　　兔子不吃窝边草。
　　
　　蚂蚁搬家蛇过道。
　　
　　……
　　
　　课堂气氛活跃，最后我以贾岛推敲的典故总结了这堂造句课的收获和不足，强调了遣词造句对于写好作文的重要性。下课铃声早响过了，同学们意犹未尽地围着我问东问西，我竟不能走出教室。同学们的求知欲被我点燃并烧起来了，学习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当时读书无用论盛传，学校以社会实践和劳动为主没有固定的学习教材，多以自编自讲的乡土教材为主，教学随意比较自由，各学校各自为政自编乡土教材，学生学不到什么知识。大有谁的地盘谁说算之势，学生厌学流失日重。面对这种情况心很痛着急但无奈。知识怎么能无用呢？我暗下决心教好自己这门语文课，我的语文课丰富多彩，今天朗诵明天赛诗；明天演讲后天作文。一天一变样，我呕心沥血教，学生如饥似渴学。一天深夜时分，我见教室里的灯还亮着就忙三火四地赶了过去，原来是淘气包几个人在围着一张纸讨论着什么，我抓过来一看，白纸上勾勾抹抹写满了字，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写的什么。淘气包对我说：“老师我念给你听吧。”说罢就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明天＼是＼礼拜
　　
　　上山＼挖＼野菜
　　
　　挖了野菜＼喂＼小猪
　　
　　小猪＼长得＼快
　　
　　到年＼给＼一刀
　　
　　肥的＼来＼耗油
　　
　　瘦的＼用＼炒菜
　　
　　猪尾巴＼做＼烟袋
　　
　　淘气包摇头晃脑的吟诵着，很好笑，他问我：“老师怎么样？”
　　
　　几句顺口溜倒也有趣，但觉得还是太肤浅。不过还是应该鼓励他们，就说，“不错不错，写孩子们勤劳思想及他们渴望理想的生活，题目就叫挖野菜吧。”
　　
　　“好！”几个学生拍手跳了起来后又相拥在一起。集体创作的一首儿歌让他们欣喜若狂啊。
　　
　　一天校长突然问我“你班写了一首儿歌挖野菜？”
　　
　　“怎么了？”
　　
　　“全县都传开了。”
　　
　　“有问题吗？”
　　
　　“局长表扬咱们学校了，让把儿歌挖野菜编进乡土教材。”
　　
　　校长的话如在我心里灌了一勺子蜜，我哼着战士打靶把家归的歌声回了宿舍。
　　
　　时隔不几日，学校大批辍学生陆续返校学习并要求进我那个班。
　　
　　一次家访回来，身后传来一片赞扬声：“这个豆芽菜老师真厉害，很会摆弄学生！”
　　
　　听了，不知为什么，我想哭……

枫叶飘飘

问候首版，辛苦了。读美文。

武如

首版下过乡呀！我也做过知情，我只待了三年。读了好小说，受教！

临沂风铃

来读清风老师佳作，问候老师。提前祝老师双节愉快，阖家幸福团圆！

临沂风铃

分用完了，有分时再给老师加分支持。

潭边老桑

这篇短章有《读者》中文字的相似风格。有意思。似乎是清风版首次写这么短的小说。

银针这个名字很亲切，我们村里有个老妇人就叫这名字。还有叫巧珍的，大概全国性的吧。

美好的深刻的回忆。挺好的。

枫叶飘飘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7-9-30 16:46
这篇短章有《读者》中文字的相似风格。有意思。似乎是清风版首次写这么短的小说。

银针这个名字很亲切， ...

去给我拍砖去。我先回家，等你拍。

潭边老桑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9-30 16:50
去给我拍砖去。我先回家，等你拍。

今天一大早，挑了两箩筐青砖，路过细水湾时，被湾子里的随玉兄弟一口价买完哒。节后我再挑砖来。不急，你家房子筑的大，砖瓦工多的是。慢慢来。

枫叶飘飘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7-9-30 16:55
今天一大早，挑了两箩筐青砖，路过细水湾时，被湾子里的随玉兄弟一口价买完哒。节后我再挑砖来。不急，你 ...

你是大工匠的头，麻溜的，我下一篇这两天出来，必须有你，我要学习，边读书边学习，边接受你的拍砖。

戏笑九宫

好久没有拜读清风老师的小说啦，今日得见，先加分支持，必须的！
预祝老师双节快乐！

zizhu

先给清风老师加分!祝您节日快乐！

临沂风铃

有分了，来给清风版加分。双节快乐！远握

卫斯理

先提前祝老师国庆快乐。

卫斯理

老规矩，先加分支持。然后再细细拜读。

芒乡化十龙

清风老师，我也想哭！
在特殊的年代，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
读了老师的作品，感觉很亲切，很自然，好的作品应该给人这种感觉。很生活很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