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日尧月 于 2017-10-3 09:54 编辑
陇右老家,于一年一轮回中的节日中,最最看重春节。其它如天清地明的清明,新麦喷香的端午,花好月圆的中秋,新潮十足的新年,似乎并非看得很重,过得太浓。源于忙,忙于成日繁重的农活,忙于日常细碎的工作,忙于万事万物还未到时的总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又八月,又逢中秋,时值双节。节,于工作者而言,是脱节——以往成日的一切爱恨愁乐、功名利禄、香车美女、欲望贪壑,似乎秋风扫落叶,宛若蒲公英的种子那样坦然飘逝。人,在心闲思安松弛散漫中,方可与时间的滴答渐次合拍。说返璞归真,那是极具骗人的谎言,说心思清明,也是羼杂太多的水分,就说成抖落一身的些许尘埃吧!毕竟从前老家的八月十五节日中,有一项仪式简单心中却很虔诚的活动——祭月,不得不在又逢“八月十五”时,致使人至中年的我,再次回归,在思绪归乡中,苛求寻觅一点半滴的生存之道。
忆往昔,老家于阴历八月中,均忙成一团。包谷棒斜躺在母亲的腰杆上露出金黄的门牙,笑得那些曾碧绿的叶子顿时抖落了生机;高粱被秋风挑逗的满脸羞涩通红,内心焦渴等待心中的新郎;洋芋将一生的风情展现地面之上后,内心就竭力膨胀,把地面撑的裂开了数条细缝;荞,绽放猩红的骚情后,就把支撑自己的茎秆憋得浅红,用黑色的四方棱角隐藏属于自己的隐秘心事;果子红的红,黄的黄,紫的紫,总是把太阳的原色,一一归原;蔬菜更肥美了,连早晨的一滴微凉滋润的露水,也要吮吸的干干净净······雨水,是生存在大地之上万物的根,庄稼是雨水喂养而大的孩儿,这些看似很艺术的一切,均是雨水、阳光、大地三合一的结晶艺术物。农人的一生,即为艺术,这些艺术,却是汗水浸泡之后的艺术。有位艺术家说:“雨水,是艺术的命根。”我说,雨水是庄稼的命根,艺术是雨水喂养的一棵棵坦然遵循时令的庄稼,以致大地之上所有的物种生命的呈现。
无论多忙,老家总会在历年的八月十五夜晚,在东方月亮初升在山坳之上时,家家户户就会在自家土院中央,放置一个擦洗干净的梨木小炕桌。之后,大人细心逐一摆放自家种植的梨、枣、瓜、苹果、葡萄、核桃等水果,月饼均是自制的白面加糖馍馍或饼子,再点蜡烽香献茶,之后面朝月出之东,跪立三叩首,闭目默默祈福少许,最后起立作揖,回至屋中。目睹一桌的祭月贡品,孩儿都馋的流口水,等的很不安静,等的很是生气,可大人总会安静无言,似乎啥事没发生过一样闲坐炕头,男的抽烟,女的缝补。直至时过一炷香(一小时)后,方可动用院中小炕桌上的贡品。
这一虔诚的举止,这一百忙中的偷闲,我不知蕴含着一位位淳朴农人对天地多大的崇敬?这一看似很迷信的祈祷,这一看似无文化的无奈,我想,其数千年来,对传统道德理念的坚守,是多么的恒久不舍?······
人无敬畏,就无感恩,无感恩,就无善念,无善念,就无人性的光明。人,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我们心中的初始——善念,在生存的时间中,在不知觉中一一逼走那些恶的生发。敬畏世间的一切,就是善念逼走恶念的唯一生存之道。
一股股微凉干涩的秋风,一线线温和舒坦的秋阳,一场接一场的缠绵细碎的秋雨,致使匆忙的人们,对秋的感知,始终不如天地间微小的虫鸟那么敏感细微。其实,秋已娉婷姗姗而来许久。于天地间,万物已走进生命的最辉煌期,亦是新一轮生命的终结期。此刻的时序中,一个花好月圆的时日介入其中。城市人称“中秋”——秋的中间,我老家却叫“八月十五”。八,人的分离造型,亲情的距离之感的象形塑造;月,清澈高远,思念生成的代名词;十五,时序——月的中央。我认为,老家的“八月十五”一词。其总意为:分离的亲人,在各自的地理坐标上,仰望着苍穹中同一轮清澈的明月,各自心灵中思念着对方,渴望着亲情的融合,最终成为头顶上圆圆亮亮清清纯纯的月儿。延展至:世间万物,人间千情,小至人物,大到国家、世界、宇宙,均成一个圆,如八月中央的圆月。
世间万物,在时序的进程中,不断地进行生命顺天应地的涅槃、重生,世界才如此多彩,生活才这样美好,人类才不断步入文明。天地万物,谁不是均在一圈圈的画属于自己生命的圈?阴历的八月十五日——中秋节,说到底,难道不是万物在新一轮生命圈上,画成的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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