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号鸟

小野菜

　 　深更半夜，老邱一泡尿醒来，去卫生间经老三房门口，见门虚掩着里面还泛着微弱的光，心里疑惑。从卫生间回来，便好奇地轻轻推开门伸头望里一探。发现老三躺在床上双手捏着手机还在玩游戏。气愤地走过去一把夺过手机就往地板上狠狠一摔，“啪”的一声。 由于深夜寂静，声响显得特别大。把老伴也惊醒走了过来把灯拉开，只见老三一部几千元的手机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老邱有三男一女，为培育这四个孩子长大成人，真是含辛茹苦，吃尽了苦头，花费了不少心血。那时读书贵，每次开学四个孩子的学杂费都要二千多元。几亩地的粮食除去化肥农药等农用资料再加上公粮和乡村的各项摊派款，就只落下口粮了。要有现金只得靠搞副业了。
　　
　　老邱不会做生意买卖，只会使力气活。因他当过兵，懂得爆破技术。知道要炸开一块石头需要多少炸药。我们当地人盖新房都要用石头去填砌房基。而且都喜欢用爆破的石头，因炸开的石头棱角分明，又有平面。用在房屋的地基里缝隙小砌得实。因此农田季活一忙完。老邱便邀上二三个帮手，扛着钢钎，铁锤撬棍等就去打石。
　　
　　打石是个重体力活，不但流血流汗还又冒着巨大的危险。先用钢钎套上一合金钢钻头。再一人扶着钢钎，一人在傍边用六磅重的小铁锤“叮当！叮当”地在钢纤上敲。等钻到一定的深处时，再把炸药填进去压实。最后装上雷管和导火索。点燃后，跑得远远的躲起来，听到“轰隆”一声响后，才敢带着铁撬棍和十四磅重的大铁锤出来。这时拿锤的负责把炸出的几百斤甚至上千斤重的大块石头，再敲碎成一二个人能抬得起的小石块。而拿铁撬棍的，负责把崖壁上松动没掉下的石块撬下来。打一天石下来，人就象散了架似的。虽辛苦危险，一天也能挣个二、三十元。
　　
　　有几次，老邱因为要多打点石差点丧命黄泉。一次，去撬崖壁上的一块松动的大石块，因铁撬棍短了一点够不着，老邱就搬来一块石头垫脚，站上去。人像壁虎一样贴在石壁上，把撬棍伸过去，谁知撬棍刚一伸进裂缝，大石块就沿着石头滑了下来。老邱赶紧放掉撬棍往一则跑，时差只有二秒钟。这块上吨重的石块垂下把垫脚的石头压成粉沫。想起都有点胆战心惊。就干着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活挣来得钱，供儿女们读完初中学业。
　　
　　现四个孩子三个都已成家立业并都各自有了一男一女，活泼可爱小孙。唯独老三还是光棍一条。老邱气愤摔手机不光是因老三今年三十有二还没女朋友。更多的是气恨老三迷恋网络游戏而消耗青春年华。
　　
　　其实，老三是老邱抱有最大希望的一个儿子。老三出生后八个月因患病久治不愈，有人为老三算了一命，说是这孩子有一段九年与父母相克的运，需送给外婆家带过这段运才会生根可回家。外婆家正好个个都是大人，正缺小儿的戏闹，见到外甥来个个满身欢喜。所以，老三在外婆家如鱼得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深得大人的宠爱。偶尔回家也住不上一二个晚上就跑回外婆家。直到九岁时才回家上学去读书，但每逢星期六一放学，就象笼中的鸟儿一样，飞奔着去外婆家。由于在外婆家带大，与家里的父母兄姐弟，情感不是那么容洽。为照顾他情绪，父母也时常网开一面，在参与做家务活中，一般都随他自愿不强迫。而另三个却会特意布置些家务事让其分担。这三个看他好吃懒做就给老三取了个外号叫“寒号鸟”。
　　
　　也不知这老三是在外婆家吃得好，营养多，还就天生质好？四个孩子中，身体就他长得丰满壮实，其三个都是清瘦苗条。在校读书的成绩也在四个孩子中数第一。老邱是看在眼里喜在心。
　　
　　那时录取形式与现在完全相反，即中考成绩最好的都给中专学校录走，中专录取线下的就去上高中，高中录取不上的就补习复读或步入社会。而老三毕业这年刚好被省城一家重点中专录取上。老邱兴奋不已，走路腰杆都挺得直直的。心想：也终于出了个中专生。这时的中专国家虽已取消分配，但学校还是会负责推荐到相关职业部门。不用自己找工作。
　　
　　老邱高兴的亲自把儿子送到省城某中专学校，希望儿子能学有所成。为了能给儿子读书用钱方便，还在当地银行特地办了一张卡，对儿说：“省作点花，没钱就来电话阿！我在家里就可存钱，你在省城就可取……”老邱知道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旦没钱的感觉是什么？生怕儿子在外受苦。
　　
　　中专三年，二年半在校、半年去工作单位实习。老邱想让儿子读完中专再考大专，这样一步一步踏实地在学途上爬。可事情并非老邱设想的那么简单，他儿子也没往老邱的希望的路上去走。
　　
　　十五、六岁年龄的他。一切都是懵懵懂懂。从一个穷乡僻壤，突然来到繁华的省城很多都让他目不暇接。在家有父母的视线围绕着，不敢随意左右。现一下脱离父母的监督视线，如同出笼的小鸟和脱缰的野马，一下轻松和自由起来。哪些是好哪些不利还没正确的分辨能力，一切都随自己喜好。
　　
　　第一个学期结束，老三带着成绩单回家过年。老邱看见儿子的成绩每门功课和专业成绩都在80分以上，全班成绩排名占前三名。老邱满心欢喜。大年三十多给了老三的压岁红包钱。
　　
　　第二学期结束，是暑期，正是农忙双抢急需人力之际。老三却没回来，其他三个孩子问老邱：“爸！怎么寒号鸟怎不回来参加农忙劳动呢？”
　　
　　老邱说：“他在省城和几个同学在搞勤工俭学，挣生活费。”
　　
　　“哼！我看就是逃避劳动，怕吃苦晒太阳……”老邱安慰道：“你们就多出点力，流点汗吧！让他回来，这劳动的价值还不够来回的车票钱呢！”心理在想，老三理智开始成熟了，开始知道体谅和减轻家中的经济负担了，这书还真没白读。第二学期老邱虽没有看到老三的成绩单，但心中高兴。
　　
　　到第三个学期回来。老邱高兴问：“你这二个学期的成绩单呢？”
　　
　　老三说：“学校说，为节约开支，不浪费资源。全记在学校的电脑上。如果有手机或电脑，可随时登录进去查询 。”那时，家里连部有线电话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电脑、手机。老邱心想：这年头科技发达的连成绩单的纸也省下了。半信半疑地想到大街上的公用电话里给老三的班主任打个电话。老三劝阻说：“爸，何必花费这几元钱呢，再说老师这会也忙，还不一定在学校呢？她们也要回家过年的。”
　　
　　老邱这才想起，送儿去学校时，听说班主任老师不是省城人。年三十晚上照原给了老三一个大大的红包压岁。过完年老三突然提出：“爸！我想改专业。”
　　
　　老邱一脸惊讶，因现在孩子学的专业就是老邱一个高中同学在省城工作帮挑选的。这个同学在省政府任职，手下管理着二三个企业。学业一结束老邱不需花一分钱去拉关系，老三就可直接进同学负责主管的企业中工作。便问：“为什么要改专业。都已学完一年半啦。还有一年就可去实习，你这一改，这一年半不就怕读了。再说，你改别的专业我这老同学的关系可就用不上了呀！”……
　　
　　老邱四个儿女中，老大已初中毕业连高中都没考上在县城他舅舅开的一个商品批发部帮忙去了。生活不用老邱负担，一年还会给个八九百元。老二是个女的，读到初二还有一个学期时，突然提出说：“我不去上学啦！班上不止我一个人不读书，还有前岗村的某某，上南村李家的某某……她们都不读了。”
　　
　　老邱不明白地问：“为什么不读？”
　　
　　女儿说：“读也白搭，跟本就学不到什么东西。我班主任老师都想辞去教师不做，去外打工。呆在学校里每年工资都拿不清，校委还要拖欠，说是乡政财力不济。其他老师也是应付过日，根本无心教书，一心想去做生意。”
　　
　　老邱说：“难怪我近段时间看到好多老师在帮家属摆摊，有的贩水果，有的贩蔬菜等。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村里那些没有子女在校读书的，基本上都拖欠着上级摊派的款不交。”
　　
　　女儿说：“是呀！所以去读也是学不到东西。还浪费家里的钱。”那时，老邱家正因前几年盖新房欠了一屁股债。正想多养几头猪，又无人打猪草。女儿主动放弃学业，老邱正好所需。但还是再三对女儿说：“你不去读书将来可不要后悔哟！这可是你自己不读，不是我不让你读哦。”女儿见父亲充许，高兴地跳了起来“嗯！我绝不后悔。”随即拿起筐子就去打猪草。
　　
　　四个子女，只剩二个读书，老邱肩上的经济担子一下轻了一半。但年龄的增长“打石”这强体力高危险的活已不适合，只好把田转让他人，背起行李外出务工求财。在一家塑品厂做杂工，他做的活是从一楼的白坯车间当天出的产品，要一筐筐般到四楼的彩绘车间。每筐重30斤左右，虽不算重。但毎天要上三个班，每个班要搬40筐，一天120筐近4000斤总重量，一天下来是筋疲力尽，脚肚打转筛糠，汗水湿透衣衫。才只能领到30元工酬，为节省开支，多积钱，每天早晚就各啃0.5元馒头，中午才去吃3.5元的快餐。这种生活虽艰苦点，一想到在校的儿子是他又幸福满满。
　　
　　有天上午没活干，在外面闲逛。突然口袋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赶忙掏出手机：“喂！”了一句。对方一女的：“您好！您是老邱么？”
　　
　　“是！你是哪……”
　　
　　“哦！我是你邱接祥的班主任。”一听正是自己老三的班主任，老邱赶紧俯首帖耳脸带笑容地说：“您好！您好！辛苦了。我儿这学期怎么样？”
　　
　　“我正要向你汇报。近段时间几个老师反映，你儿就像一个未睡醒的孩子一样，无精打彩，上课就打瞌睡。”
　　
　　“身体没什么病吧？”
　　
　　“身体在我们校医处检查了，一切正常。”听到身体无碍后，老邱才放下心问 : “那会是什么问题？”
　　
　　对方停了几秒说:“我也不清楚，所以才打电话给你讲。”在老邱的一番追问下对方才说了两个新鲜词“上网”。老邱用手机都是刚刚学会，不知上网是什么？回到宿舍，问年轻工友才知“上网”就是在网吧里的电脑上打游戏。老邱气愤不已。回家过年时，老邱只是对老三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并不知道网络游戏会像鸦片一样侵害着老三。他的一切希望都最终成了肥皂泡。


     学业结束了，因成绩太差，学校也没推荐，老邱的同学自不敢去找。只好让其去外甥当管理的厂里打工。沒过半年，外甥就打电话来说：“舅舅啊！你这老三特难管教，别人上网打游戏会掌控时间。而他一进网吧就通宵达旦，第二天就睡得想死猪－样，这样不但挣不到钱反而对身体健康不利。为安全起见，我还是帮他买好车票送他上车回家吧！”后来就出了这厂进那厂，干了这工换那工。不任你如何骂，如何开道都无济于事，除非把他带进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后这希望却成了老邱永远治不好的心病。
　　
　　老邱双手叉腰，铁青着脸。怒目横瞪着老三：“你一生玩游戏玩掉多少宝贵时间？从学校到社会，哪处不是玩游戏？难道游戏真的可以当饭吃吗？可以玩出钱来吗？”然后疼心疾首地：“看看你如今三十二岁了，仍孑然一身。玩游戏玩的得过且过，人家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你呢？上一天班躺二天在家:……”老邱越说越气愤。

          因老邱心脏不好，怕出意外，老伴赶紧接嘴说：“唉！你这样不顾身体健康打游戏到底有什么作用？”老三低着头默不作声，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伴不理睬老三，赶紧拽着老邱回房间道：“摔手机有什么用，要他人会彻底改掉才是。你已经摔过他几只手机啦？……”


     老邱不明白，为啥四个儿女就老三成了另外一个人生道: “若是当年不相信迷信，不送给你妈带这九年，也许今天不是这个样。当然不是说你妈带坏了。”


     老伴也不解地说: “若是当年不让去省城读书，也许不会今天这个样。”


     ......


     亲爱的读者，你能为老邱解除这块心病吗？

郭子贝

现代化科学技术的发展，网络的普及，给人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极大的方便，同时也产生许多副作用。因为沉迷于网络，学生成绩直线下降甚至辍学成为网虫的例子并不少见，文中的老三就是其中的一个。老三本来是位好学生，是父母亲心中给予最大希望的有出息的孩子，却因为迷恋网络，不但耽误了学业，连工作和婚姻也被耽误了。贴近现实，有警戒意义的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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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盛菊 发表于 2017-10-4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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