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正看着电视,有不明飞行物自窗外侵入。
啪,落地的声音。
循声望去,是一个纸团。捡起打开,鼓胀的胸脯便剧烈起伏。
嘶……嘶……
院子里,甜娃弓着腰,高耸着罗锅背,胸脯几乎与地面平行,乍一看,颇似一只爬行的蜗牛。手中,扫帚拖动,如一条垂死的蛇,慢条斯理。
兰花木然望着窗外,雕塑一般。
兰花十六岁嫁给了甜娃。说是嫁,未免有些勉强。兰花老家在彩云之南。九十年代末,云南女子成群结队逃往山东,做着苦尽甘来的美梦。媒人的天花乱坠蛊惑了兰花父母的神经,初中尚未毕业,兰花便被带到了山东。临别,母亲哭得呼天抢地,回头却将兜里的八千元票子捏了又捏。
往事不堪回首。
兰花叹一口气,扫一眼甜娃,低头看纸包。纸包里的信,如一把痒痒挠,挠得兰花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的挑逗猫儿狗儿般常见,村里的渣男贼胆包天,淫荡的语言泛滥成灾,撩拨得兰花春心荡漾。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于兰花而言,再贴切不过。
罗锅,只是外形,男人方面的无力才是甜娃的致命硬伤。甜娃不识字,但有些方面无需导师。然而每每想入非非时,却总是无功而返。兰花一忍再忍,急得抓心挠肝,最终一脚将甜娃挑落马下。久而久之,甜娃自讨没趣,天天守着兰花的黄花身子强作镇静。
唉,当初如果不是母亲财迷心窍,如果不是自己逆来顺受,如果不是看着公爹做着蔬菜生意有几个臭钱,自己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兰花一次次数落自己,一次次被泪水淹没。唉,命里八尺,难求一丈,认命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时间如唐僧,不知不觉间为兰花套上了紧箍咒。
渣男的明目张胆,甜娃的目不识丁,造成了兰花被骚扰的尴尬。可恨,一个个连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常识都没有。明明癞蛤蟆一只,却做着吃天鹅肉的美梦。
找村长去!讨还一个公道。
兰花当机立断,直奔村长家。
“兰花?”村长一人在家,见到兰花,面露惊异:“稀客,坐坐坐!”
“村长,求你件事。”村长夫人不在,方便,兰花单刀直入。
“啥事,你说。”
“村长,他们……”兰花一开口,瞬间哽咽了,泪水在眼窝子里打着旋涡。
“兰花,别哭,啥事,说,我给你做主!”村长说得斩钉截铁。一扭身,扯来纸巾递给兰花。
有村长撑腰,兰花瞬间刚强起来,大倒苦水。
“混账东西!”村长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哗啦啦作响。
看到村长龙颜大怒,兰花心里塞着的石块咣当落地。
“兰花啊,”村长注视着兰花,郑重承诺,“我一定还你个公道!”
兰花抹一把眼泪,点头如捣蒜。
“兰花啊,”村长意味深长说道,“咱自身也有问题的。”
“村长,俺咋啦?”兰花一脸茫然。
“树大招风啊!”
兰花愈发不解,陷入云里雾里。
“你的问题出在这。”村长手指直指兰花胸脯。兰花鼓胀的奶子正山峰一样耸着。
兰花的脸瞬间红成了樱桃。
“兰花啊,你之所以吸引了那些混账的目光,主要是因为这儿太高了。”
奶子高也是罪?兰花迷惑不解。
“兰花啊,想当年,花木兰替父从军,为什么混在男人堆里十二年都没人发现她是女儿身,因为她平啊。”
“这能怨俺?它本来就这么高。”兰花幽幽地说。。
“可以改变嘛!”村长一本正经。
“咋改?还能削一块去?”兰花吃吃笑着。
“傻,”村长瞪起了眼珠子,“猪八戒啃猪蹄子,哪能跟自己过不去。”
“那咋办?”
“揉!”村长一语道破。
“揉?”
“对,揉!”
“揉他干啥?”
“揉平了,男人就不想了。”
“咋揉?”
“让甜娃揉。”
“才不让他揉。”
“那,我帮你揉。”
“你,你,村长……”
“这个需要力度。真的,你试试。”
村长说着就伸过手来。
兰花伸手拦住,嘴里嘟噜一句“流氓。”
“试试,兰花,揉揉你就知道了。”村长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决。
兰花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反抗。
村长动作很轻,如猫蹭磨,兰花屏住呼吸感觉着,瞬间麻酥酥的。
“兰花,你看,平了没有?”村长恰到好处地住手,试探着问。
兰花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再揉还平。”村长备受鼓舞,一边启发,一边再接再厉。
兰花娇喘着,先是象征性阻拦,然后半推半就,最终偃旗息鼓,放弃了抵抗。不知何时,已经被解除了武装。
……
“兰花,”村长喜不自胜,“看,平了。”
“嗯嗯,平了。”兰花来不及睁眼,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久旱逢甘霖之中,不能自拔。
“兰花,记住,常揉,指定平。”村长传达了医嘱。
“嗯。”兰花一个劲点头。
村长精力充沛,骁勇善战,一个丸子服下,继续冲锋陷阵……
从此,村长与兰花加强了干群联系。夫人外出,接到短信,兰花便去村长家上访;甜娃不在,兰花传过信去,村长便前来体恤民情。
吃人家的嘴短。村长很快为兰花一家送去了温暖——低保。享受上低保,甜娃对村长自是感恩戴德,先前九十度的腰杆也挺成了钝角,人堆里,偶尔也能叽里呱啦插上几句鸟语。
村长一边呵斥着村里的无赖,一边卖油郎独占花魁。日子书一般翻过,兰花的脸色如下蛋的母鸡一天天红润起来,然而,奶子不见平下去,肚子却一天天隆了起来。
“哥,咋办?”兰花心急如焚,求助村长。
“流了。”村长的回答黄瓜打驴一般干脆。
“俺想生了。”为人母的渴望统治着兰花的神经。
“不行,花儿,听话,流了。生了,咱俩就毁了。”村长柔中带刚。
“不,我想做妈妈。”兰花痛哭流涕。
……
生和流之间的矛盾火星撞地球般激烈,先前的日月同辉随着村长老婆的介入发生了质变,并很快风雨满天下。
“破鞋,婊子,骚货,淫妇……”村长老婆词汇丰富,一路咆哮着杀向兰花家,一把将罗锅掀翻成了陀螺,顺手将兰花的头发挽成了花儿缠在手上,一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刹那间,殷红的血流了一地。血光中,村长的心愿就此了却。
在老婆的严防死守下,村长远离了兰花,以狡兔三窟的智慧,去了别的洞穴继续逍遥。兰花却从云霄跌落到地面,臭名在外不说,也失去了公爹的资助,仅凭那点可怜的低保度日。终于,饥渴难耐之时,投入了一个长相不赖的光棍的怀抱,并渐渐来者不拒,与许多“客户”打成一片,兰花一家的生活渐有起色。
对于兰花,村长始终无法释怀,某个雨天,终于觅得良机,趁老婆为岳母陪床之时巧施金蝉脱壳之计,实现了与兰花的胜利会师。兰花一番哭啼之后不计前嫌,再续前缘。然,云堆雨集之时,村长却临阵脱逃,为兰花眼花缭乱的技巧所震怒。兰花有苦难言,不得不如实招来。那些无赖的名字令村长作呕,岂能与之合流同污,遂提起裤子,一拍屁股,风一般离去。
半年后,兰花家里的低保被撤销。村干部捎话,经上级审查,兰花一家不符合低保要求。村长也亲自打来电话,说以前是徇私办理,现在要求公示,村里比兰花一家困难的多了去了,只能撤掉,否则会丢了乌纱。
失去低保,无异于釜底抽薪,兰花的心情一落千丈,并终于演变为一场大病——乳腺癌,一对挺拔的奶子牺牲于医院的利刀之下,原本红润的脸蛋也黯然失色。
兰花的奶子终于平了,这充分验证了村长的英明。那些光棍与无赖在简单的嘘寒问暖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兰花一家如泡盐水,苦涩难忍。
兰花遂去求助公爹,公爹嗤之以鼻,愤愤喷出两个字:自找!
当然,公爹只是痛快一下嘴而已。私下里,甜娃时常被爹唤去,一顿好吃好喝。
兰花又去找村长,村长嘴里似塞了个驴粪蛋,哼哼唧唧。
兰花说,这回有大病手册呢,咋不办?
村长镇定自若,上边杠杠卡着,条条圈着,哪敢胡来?
兰花不服,那村东李寡妇开着商店咋给办了呢?
村长尴尬笑笑,人家……人家上边有人呢!
她上边有你是不?兰花不依不饶。
你……你……村长嘴里再次塞了驴粪蛋。
如果我奶子好好的,给办不?兰花冷冷地问。
村长撇嘴一笑,说啥呢,都已经不在了。
兰花开始抹眼泪,忘了咱俩的好了?
村长干笑一声,犹豫了一下,安慰道,耐心等,慢慢来,面包会有的,低保也会有的。
兰花火了,唰,从怀里抽出一把剪刀,凛然道,不连累甜娃了,我今天死给你看,信不?
村长一愣,继而淡然说道,这个,你自己说了算。说罢,扬长而去。
兰花呆立着,眼里一潭死水。倏地,噗,随着手臂的舞动,剪刀深深插入了自己的胸口,血水浸透了衣服,汩汩流淌……
兰花倒在血泊里。围观的人密不透风。
甜娃来了。人群自动让道,甜娃来到兰花身边。
围着尸体转悠了半天,一向沉默寡言的甜娃终于开口了。他晃悠着身上的壳子,从九十度的角度里甩过一个冷眼,咬牙切齿道:“妈的,都是奶子惹的祸!”